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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雪山剑法(2)


  石清脸上笑容丝毫不减,说道:“敝庄原是建造得不好,白师兄瞧着不顺眼,代兄弟一火毁去,好得很啊,好得很!还得多谢白师兄手下留情,将庄中人丁先行逐出,没烧死一鸡一犬,足见仁心厚意。”
  白万剑道:“贵庄家丁仆妇又没犯事,我们岂可无故伤人?石庄主何劳多谢?”
  石清道:“雪山派群贤向来对小儿十分爱护,只恨这孩子不学好,胡作非为,有负白老前辈和封师兄、白师兄一番厚望。愚夫妇既是感激,又复惭愧。白老前辈身子安好?白老夫人身子安好?”说到这里,和闵柔一齐躬身为礼,乃是向他父母请安之意。
  白万剑弯腰答礼,说道:“家父托福安健,家母却因令郎之故,不在凌霄城中。”说到这里,不由得忧形于色。石清道:“老夫人武功精湛,德高望重,一生善举屈指难数,江湖上人人钦仰。此番出外小游散心,福体必定安康。”白万剑道:“多谢石庄主金言,但愿如此。只是家母年事已高,风霜江湖,为人子的不能不担心挂怀。”石清道:“这是白师兄的孝思。为人子的孝顺父母,为父母的挂怀子女,原是人情之常。子女纵然行为荒谬不肖,为父母的痛心之余,也只有带回去狠狠管教。”
  白万剑听他言语渐涉正题,便道:“石庄主夫妇是武林中众所仰慕的英侠,玄素庄大厅上悬有一匾,在下记得写的是‘黑白分明’四个大字。料来说的是石庄主夫妇明辨是非、主持公道的侠义胸怀。却不单是说两位黑白双剑纵横江湖的威风。”石清道:“不错。‘侠义胸怀’四字,愧不敢当。但想咱们学武之人,于这是非曲直之际总当不可含糊。但不知‘黑白分明’这四字木匾,如今到了何处?”白万剑一楞,随即泰然道:“是在下烧了!”
  石清道:“很好!小儿拜在雪山派门下,若是犯了贵派门规,原当任由贵派师长处治,或打或杀,做父母的也不得过问,这原是武林中的规矩。愚夫妇那日在侯监集上,将黑白双剑交在贵派手中,言明押解小儿到凌霄城来换取双剑,此事可是有的?”
  白万剑和耿万钟、柯万钧等会面后,即已得悉此事。当日耿万钟等双剑被夺,初时料定是石清夫妇使的手脚,但随即遇到那一群狼狈逃归的官差轿夫,详问之下,得悉轿中人一老一小,形貌打扮,显是携着那小乞丐的摩天居士谢烟客。白万剑素闻谢烟客武功极高,行踪无定,要夺回这黑白双剑,实是一件大难事,此刻听石清提及,不由得面上微微一红,道:“不错,尊剑不在此处,日后自当专诚奉上。”
  石清哈哈一笑,说道:“白师兄此言,可将石某忒也看得轻了。‘黑白分明’四字,也不是石某夫妇才讲究的。你们既已将小儿扣押住了,又将石某夫妇的兵刃扣住不还,却不知是武林中那一项规矩?”白万剑道:“依石庄主说,该当如何?”石清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孩子不能要剑,要了剑便不能要人。”
  白万剑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信重然诺,黑白双剑在本派手中失去,实是对石清有愧,按理说不能再强辞夺理,作口舌之争。但他曾和耿万钟等商议,揣测说不定石清与谢烟客暗中勾结,交剑之后,便请谢烟客出手夺去。何况石中玉害死自己独生爱女,既已擒住祸首,岂能凭他一语,便将人交了出去?当下说道:“此事在下不能自专,石庄主还请原谅。至于贤夫妇的双剑,着落在白万剑身上奉还便了。白某若是无能,交不出黑白双剑,到贵庄之前割头谢罪。”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更无转圜余地。
  石清知道以他身分,言出必践,他说还不出双剑,便以性命来赔,在势不能不信。但眼睁睁见到独生爱儿躺在满是泥污的地下,说什么也要救他回去。闵柔一进殿后,一双眼光便没离开过石破天的身上。她和爱子分别已久,乍在异地相逢,只想扑上去将他搂在怀中,亲热一番,眼中泪水早已滚来滚去,差一点要夺眶而出,任他白万剑说什么话,她都是听而不闻。只是她向来听从丈夫主张,是以站在石清身旁,始终不发一言。
  石清道:“白师兄言重了!愚夫妇的一对兵刃,算得什么?岂能与白师兄万金之躯相提并论?只是咱们在江湖上行走,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雪山派剑法虽强,人手虽众,却也不能仗势欺人,既要了剑,却又要人!白师兄,这孩子今日愚夫妇要带走了。”他说到这个‘了’字,左肩微微一动,那是招呼妻子拔剑齐上的讯号。
  寒光一闪,石清、闵柔两把长剑已齐向白万剑刺去。双剑刺到他胸前一尺之处,忽地凝立不动,便如猛烈间僵住了一般。石清说道:“白师兄,请!”他夫妇不肯突施偷袭。白万剑若不拔剑招架,双剑便不向前击刺。
  白万剑目光凝视双剑剑尖,向前踏出半步。石清、闵柔手中长剑跟着向后一缩,仍和他胸口差着这么一尺。白万剑陡地向后滑出一步,当石清夫妇的双剑跟着递上时,只听得叮叮两声,白万剑已持剑还击,三柄长剑颤成了三团剑花。石清使的本是一柄黑色长剑,此刻使的则是一口青刚剑,碧油油的泛出绿光。三剑一交,霎时间满殿生寒。
  雪山派群弟子对白师哥的剑法向来慑服,心想他虽然以一敌二,仍是必操胜算,各人抱剑在手,都贴墙而立,凝神观斗。初时但见石清、闵柔夫妇分进合击,一招一式,者是妙到巅毫,拆到六七十招后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已看不清剑招。白万剑使的仍是七十二路雪山剑法,众弟子练贯之下,看来已觉平平无奇,但以之对抗石清夫妇精妙的剑招,时守时攻,本来毫不出奇的一招剑法,在他手下却生出了极大威力。
  殿上只点着一枝蜡烛,火光暗淡,三个人影夹着三团剑光,却耀眼生花,炽烈之中又夹着令人心为之颤的凶险,往往一剑之出,似是只毫发之差,便会血溅神殿。剑光映着烛火,三人脸上时明时暗。白万剑脸露冷傲,石清神色和平,闵柔亦不减平时的温雅娴静。单瞧三人的脸色气度,便和适才相互行礼问安时并无分别,但剑招狠辣,显是均以全力拚斗。
  当石清夫妇来到殿中,石破天便认出闵柔就是在侯监集上赠他银两的和善妇人。他夫妇一进殿来,便和白万剑说个不停,跟着便拔剑相斗,始终没时候让石破天开口相认,至于他三人说些什么,石破天却一句也不懂,只知石清要向白万剑讨还两把剑,又有一个孩子什么的,黑白双剑他是知道的,却全没想到三人所争原来是为了自己。
  石破天适才见到雪山派十八名弟子试剑,这时见三人又拔剑动手,既无一言半语叱责喝骂,神色间又十分平静,只道三人还是和先前一般的研讨武艺,七十二路雪山派剑法他早已看得熟了,这时在白万剑手中使出来轻灵自然,矫捷狠辣,每一招都看得他心旷神怡。
  看了一会,再转而注视石清夫妇的剑法,便即发觉三人的剑路大不相同。石清是大开大阖,端严稳重;闵柔却是随式而转,使剑如带。两夫妇所使的剑法招式并无不同,但一刚一柔、一阳一阴,一直一圆、一速一缓,运招使式的内劲全然相反,但一与白万剑长剑相遇,两夫妇的剑招又似相辅相成,凝为一体。他夫妇在上清观学艺时本是同门师兄妹,学艺时互生情愫,当时合使剑法之际便已有心心相印之意,其后结褵二十余载,从未有一日分离,也从未有一日停止练剑,早已到了心意相通、有若一人的地步。剑法阴阳离合的体会,武林中更无另外两人能与之相比。这般剑法上的高深道理,石破天自然半点不懂。
  石清夫妇的剑法内劲,分别和白万剑在伯仲之间,两个打一个,白万剑早非对手,只是白万剑的剑法中有一股凌厉的狠劲,闵柔生性斯文,出招时往往留有三分余地,三个人才拚斗了这么久。但别看闵柔一股娇怯怯的模样,剑法之精,殊不在丈夫之下。白万剑只斗到七十招时,便接连两次险些为闵柔剑锋扫中,心中已在暗暗叫苦,只是他生性刚强,纵然丧生在他夫妇剑底,也是宁死不屈,但攻守之际,不免越来越落下风。
  雪山派中的几名弟子看出情势不对,一人大声叫道:“两个打一个,太不成话了。石庄主,你有种便和白师哥单打独斗,若是群殴,我们也要一拥而上了。”
  石清一笑,说道:“风火神龙封师兄在这儿么?封师兄若在,原可和白师兄联手,咱们四个人比剑玩玩。”言下之意十分明白,雪山派群弟子中除了封万里,余人未必能与白万剑联手出剑。眼前敌手只白万剑一人,自己夫妇占了很大便宜,但独生爱子若被他携上凌霄城去,那里还能活命?何况这庙中雪山派几近二十人,也可说自己夫妻两人斗他十余人,至于除白万剑一人之外其余都是庸手,又谁叫他雪山派中不多调教几个好手出来?
  白万剑听他提到封万里,心下大怒:“封师哥只为收了你的小鬼儿子为徒,这才被爹爹斩去一臂,亏你还有脸提到他?”但高手比武不可丝毫乱了心神。白万剑本已处境窘迫,这一发怒,一招‘明驼骏足’使出去时不免招式稍老。石清登时瞧出破绽,举剑封挡,内力运到剑锋之上,将白万剑的来剑微微一黏。白万剑急忙运劲滑开,便只这么电光石火的一个空隙,闵柔长剑已从空隙中穿了进去,直指白万剑胸口。
  白万剑双目一闭,知道此剑势必穿心而过,无可招架。那知闵柔长剑只递到离他胸口半尺之处,立即缩回。夫妇俩并肩向后跃开,擦的一声响,双剑同时入鞘,一言不发。
  白万剑睁开眼来,脸色铁青,心想对方饶了我的性命,用意再也明白不过,那是要带了他们儿子走路,自己落败,如何再能穷打烂缠,又加阻拦?何况即使再斗,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斗他夫妇不过,想起爱女为他夫妇的儿子所害,自己率众来到中原,既将七名师弟妹失陷在长乐帮中,石中玉得而复失,而生平自负的雪山剑法又敌不过玄素双剑,一生英名付于流水,霎时间万念俱灰,怔怔的站着,也是不作一声。
  这时呼延万善、闻万夫已得讯回庙,眼见师哥落败,齐声呼道:“他们以多斗少,难道咱们便不能学样?”十八人各挺长剑,从四面八方向石清、闵柔夫妇攻了上去。
  石清道:“白师兄,我夫妇联手,虽然略占上风,胜败未分,接招!”说着挺剑向白万剑刺去。以白万剑的身分,适才对方既饶了自己性命,决不能再行索战,但石清自己发剑,却可招架,心道:“好,我和你一对一的决一死战。”当即举剑格开,斜身还招。
  白万剑和石清这一斗上手,情势又自不同,适才他以一敌二,处处受到牵制,防守固是极尽严密之能事,反击之际却难以尽情发挥,攻击石清时要防到闵柔来袭,剑刺闵柔时又须回招拆架石清在旁所作的呼应。这时一人斗一人,单剑对单剑,他又耻于适才之败,登时将这七十二路雪山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全力进击。
  石清暗暗吃惊:“‘气寒西北’名下无虚,果是当世一等一的剑士!”提起精神,将生平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心想:“要教你知道我上清观剑法,原不在你雪山派之下。我命儿子拜在你派门下,乃是另有深意。你别妄自尊大,以为我石清便不如你白万剑了。”
  二人这一拚斗,当真是棋逢敌手。白万剑出招迅猛,剑招纵横。石清却是端凝如山,法度严谨。白万剑连变了十余次剑招,始终占不到丝毫上风,心下也是暗暗惊异:“此人剑法之高,更在他所享声名之上,然则他何以命他儿子拜在本派门下?”又想:“适才我比剑落败,还可说双拳难敌四手,现下单打独斗,若再输得一招半式,雪山派当真是声名扫地了。我非得制住他的要害,也饶他一命不可,否则奇耻难雪。”他一存着急于求胜之心,出招时不免行险。石清暗暗心喜:“你越急于求胜,只怕越易败在我的手里。”
  十余招过去,果然白万剑连遇险招,他心中一凛,登时收慑心神,去奇诡而行正道,改急攻为争先着,到此地步,两人才真的是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石破天在一旁看着二人相斗,虽然不明其中道理,却也看得出了神。
  石清和白万剑也是斗得浑忘了身际的情事,待拆到二百余招之后,白万剑心神酣畅,只觉今日之斗实是平生一大快事,早将刚才被闵柔一剑制住之耻抛在脑后。石清也深以遇此劲敌为喜。两人自然而然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敌意渐去,而切磋之心越来越盛,各展绝技,要看对方如何拆解。
  二人初斗之时,殿中叮叮当当之声变成一片,这时却唯有双剑撞击的铮铮之声。斗到分际,白万剑一招‘暗香疏影’,剑刃若有若无的斜削过来。石清低赞一声:“好剑法!”竖剑一立,双剑相交。两人所使的这一招上都运上了内劲,拍的一声响,石清手中青钢剑竟尔折断。他手中长剑甫断,左边一剑便递了上来。石清左手接过,一招‘左右逢源’,长剑自左至右的在身前划了一弧,以阻对方继续进击。
  白万剑退后一步,说道:“此是石庄主剑质较劣,并非剑招上分了输赢。石庄主若有黑剑在手,宝剑焉能折断?倒是兄弟的不是了。”刚说了这句话,突然间脸色大变,这才发觉站在石清左首递剑给他的乃是闵柔,本派十八名师弟,却横七竖八的躺得满地都是。
  原来当白万剑全神贯注的与石清斗剑之时,闵柔已将雪山派十八名弟子一一刺伤倒地。每人身上所受伤都极轻微,但闵柔的内力从剑尖上传了过去,直透穴道,竟使众人中剑后再也动弹不得。这是闵柔剑法中的一绝。她宅心仁善,不愿杀伤敌人,是以别出心裁,将上清观的打穴法融化在剑术之中。雪山派十八名弟子虽说是中剑,实则是受了她内力的点穴,只不过她内力未臻上乘境界,否则剑尖碰到对方穴道,便可制敌而不使其皮肉受伤。
  闵柔手中长剑一递给丈夫,足尖轻拨,从地下挑起一柄子雪山派弟子脱落的长剑,握在手中,站在丈夫左侧之后三步,随时便能抢上夹击。
  白万剑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寻思:“我和石清说什么也只能斗个平手,石夫人再加入战团,旧事重演,还打什么?”黯然说道:“只可惜封师哥不在这里,否则封白二人联手,当可和贤伉俪较量一场。今日败势已成,还有什么可说?”
  石清道:“不错,日后遇到风火神龙……”一句话没说完,想起封万里为了儿子石中玉之故,臂膀为他师父所斩,日后纵然遇到,也不能比剑了,登时住口,不再继续往下说,脸上不禁深有惭色,丝毫不以夫妇联手打败雪山派十九弟子为喜。
  石破天见白万剑脸色铁青,显是心中痛苦之极,而石清、闵柔均有同情和惋惜之色,心想:“雪山派这十八个师弟都是笨蛋,没一个能帮他和石庄主夫妇两个斗两个,好好的比一场剑,当真十分扫兴。”想起白万剑适才凝视自己时大有爱惜之意,寻思:“白师傅对我甚好,那位石夫人给过我银子,待我也不错。他们要比剑,却少一个对手,有一位封师哥什么的,偏偏不在这里,大家都不开心。我虽然不会什么剑法,但刚才看也看熟了,帮他们凑凑热闹也好。”当即站起身来,学着白万剑适才的模样,足尖在地下一柄长剑的剑柄上一点,内力到处,那剑呼的一声,跃将起来。他毛手毛脚的抢着抓住剑柄,笑道:“你少了一个人,比不成剑,我来和白师傅联手,凑个兴儿。不过我是不会的,请你们指点。”
  白万剑和石清夫妇见他突然站起,都是大吃一惊。白万剑心想自己明明已点了他全身数十处穴道,怎么忽然间能迈步行动,定是闵柔在击倒本派十八弟子后,便去解开他的穴道。石清、闵柔料想白万剑既将他擒住,定然便点了他的重穴,怎么竟会走过来?闵柔叫道:“玉……”那一声“玉儿”只叫得一个字,便即住口,转眼向丈夫瞧去。
  石破天被服白万剑点了穴道,躺在地下已有两个多时辰。本来白万剑点了旁人穴道,至少要六个时辰方得解开,可是石破天内功深厚,虽然不会自解穴道之法,但不到一个时辰,各处所封穴道在他内力自然运行之下,不知不觉的便解开了。他浑浑噩噩,全然不知,只觉本来手足麻木,不会动弹,后来慢慢的都会动了。
  白万剑大声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联剑?要试试你在雪山派所学的剑法?”
  石破天心想:“我确是看你们练剑而学到了一些,就只怕学错了。”便点了点头,道:“我学的也不知学对了没有,请白师傅和石庄主、石夫人教我。”说着长剑斜起,站在白万剑身侧,使的正是雪山剑法中一招‘双驼西来’。
  石清、闵柔夫妇一齐凝视石破天,他们自从送他上凌霄城学剑,已有多年不见,此刻异地重逢,中间又渗着许多爱怜、喜悦、恼恨、惭愧之情,当真是百感交集。夫妇俩见儿子长得高了,身子粗壮,脸上虽有风尘憔悴之色,却也掩不住一股英华飞逸之气,尤其一双眸子精光灿然,便似体内蕴蓄有极深的内力一般。
  石清身为严父,想到武林中的种种规矩,这不肖子大坏玄素庄门风,令他夫妇在江湖上羞于见人,这几年来,他夫妇只是暗中探访他的踪迹,从不和武林同道相见。他此刻见到父母,居然不上前拜见,反要比试武艺,单此一事,足见雪山派说他种种轻佻不端的行迳当非虚假,不由得暗暗切齿,只是他向来极沉得住气,又碍于在白万剑之前,一时不便发作。
  闵柔却是慈母心肠,欢喜之意,远过恼恨。她本来生有两子,次子为仇家所害惨死,伤心之余,将疼爱两子之心都移注在这长子石中玉身上。她常对丈夫为儿子辩解,说雪山派一面之辞未必可信,定是儿子在凌霄城中受人欺凌,给逼得无可容身,多半还是白自在的孙女恃宠而骄,欺压得他狠了,因而愤而反抗。否则他小小年纪,怎会做出这种贪淫犯上的事来?何况白家的女孩儿当时只十二三岁,中玉也不会对这样的小姑娘胡作非为。数年中风霜江湖,一直没得到儿子的讯息,她时时暗中饮泣,总担心儿子已葬身于西域大雪山中,又或是膏于虎狼之吻,此刻乍见爱子,他便是有天大的过犯,在慈母心中早就一切都原谅了。但见他提剑而出,步履轻健,身形端稳,不由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好好的疼他一番。她知这个儿子从小便狡狯过人,既说要和白万剑联手比剑,定是另有深意,她深恐丈夫恼怒之下,出声叱责,又想看看儿子这些年来武功进境到底如何,当即说道:“好啊,咱们四个便二对二的研讨一下武功,反正是点到为止,也没什么相干。”语间柔和,充满了爱怜之意,只是心下激动,话声却也颤了。
  石清向妻子斜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闵柔性子和顺,什么事都由丈夫作主,自来不出什么主意,但她偶尔说什么话,石清倒也总不违拗。他猜想妻子的心意,一来是急于要瞧儿子的武功,二来是要白万剑输得心服,谅来石中玉小小年纪,就算聪明,剑法也高不过那些被闵柔点倒的雪山派众师叔,何况他决计不会真的帮着白万剑出力与父母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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