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地底老妇(3)
杨过道:“三年之前,我曾见一位武林奇人与十八名江湖好汉动手,他一人空手对敌十八人,结果对方九人重伤,九人给他打死了,这位武林奇人听说便是铁掌帮的。”裘千尺急问:“那人是怎么一副模样?”杨过信口开河:“那人头是秃的,约莫六十来岁,红光满面,身材高大,穿件绿色袍子,自称姓裘……”裘千尺突然喝道:“胡说!我两位哥哥头上不秃,身材矮小,从来不穿绿色衣衫。你见我身高头秃,便道我哥哥也是秃头么?”
杨过心中暗叫:“糟糕!”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你别心急,我又没说那人是你哥哥,难道天下姓裘的都须是你哥哥?”裘千尺给他驳得无言可说,问道:
“那你说他的武功是怎样的?”
杨过站起身来,将完颜萍的拳法演了几路,再混入公孙止的身法掌势,到后来越打越顺手,石窟中掌影飘飘,拳风虎虎,招式虽有点似是而非,较之完颜萍原来的掌法却已高了不知多少。完颜萍拳法中疏漏不足之处,他身随意走,尽都予以补足,举手抬足,严密浑成,而每一掌劈出,更特意多加上几分狠劲。
裘千尺看得大悦,叫道:“萼儿,萼儿,这正是我铁掌帮的功夫,你仔细瞧着。”
杨过一面打,裘千尺口讲指划,在旁解释拳脚中诸般厉害之处。杨过暗暗好笑,心道:“再演下去,便要露出马脚来了。”于是收势说道:“打到此处,那位武林奇人已经大胜,没再打下去了。”裘千尺十分欢喜,道:“许多招式你都记错了,手法也不对,但使到这样,也已经挺不容易。那武林奇人叫甚么名字?他跟你说些甚么?”杨过道:“这位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大胜之后,便即飘然远去。我只听那九个伤者躺在地下互相埋怨,说铁掌帮的裘老爷子也冒犯得的?可不是自己找死么?”
裘千尺喜道:“不错,这姓裘的多半是我哥哥的弟子。”她天性好武,十余年来手足舒展不得,此时见杨过演出她本门武功,自是见猎心喜,当即滔滔不绝的向二人大谈铁掌门的掌法与轻功。
杨过急欲出洞,将绝情丹送去给小龙女服食,虽听她说的是上乘武功,识见精到,闻之大有脾益,但想到小龙女身挨苦楚,那里还有心情研讨武功?当即向绿萼使个眼色。
绿萼会意,问道:“妈,你怎么将武功传给爹爹的?”裘千尺怒道:“叫他公孙止!甚么爹爹不爹爹?”绿萼道:“是。妈,你说下去罢。”
裘千尺恨恨的道:“哼!”过了半晌,才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两个哥哥闹憋扭,争吵起来……”绿萼插口道:“我有两位舅舅吗?”裘千尺道:
“你不知道么?”声音变得甚是严厉,大有怪责之意。绿萼心想:“我怎么会知道?”
应道:“是啊,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裘千尺叹了口长气,道:“你……你果然是甚么都不知道。可怜!可怜!”隔了片刻,才道:“你两个舅舅是双生兄弟,木舅舅裘千丈、二舅舅裘千仞。他二人身材相貌、说话声音,全然一模一样,但遭际和性格脾气却大不相同。二哥武功极高,大哥则平平而已。我的武功是二哥亲手所传,大哥却和我亲近得多。二哥是铁掌帮帮主,他帮务既繁,自己练功又勤,很少和我见面,传我武功之时,也是督责甚严,话也不多说半句。大哥却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和我手足之情很深。后来大哥和二哥说拧了吵嘴,我便帮着大哥点儿。”绿萼问道:“妈,两位舅舅为甚么事闹憋扭?”
裘千尺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怪我二哥太过古板。要知道二哥做了帮主,‘铁掌水上飘裘千仞’这八个字在江湖上响亮得紧,大哥裘千丈的名头说出去却很少人知道。大哥出外行走,为了方便,有时便借用二哥的名字。他二人容貌相同,又是亲兄弟,借用一下名字有甚么大不了?可是二哥看不开,常为这事唠叨,说大哥招摇撞骗。大哥脾气好,给二哥骂时总是笑嘻嘻的陪不是。有一次二哥实在骂得凶了,竟不给大哥留丝毫情面。我忍不住在旁插嘴,护着大哥,把这事揽到自己头上,于是兄妹俩吵了一场大架。我一怒之下离了铁掌峰,从此没再回去。”
“我独个儿在江湖上东闯西荡,有一次追杀一个贼人,无意中来到这绝情谷,也是前生的冤孽,与公孙止这…这恶贼…这恶贼遇上了,二人便成了亲。我年纪比他大着几岁,武功也强得多,成亲后我不但把全身武艺倾囊以授,连他的饮食寒暖,那一样不是照料得周周到到,不用他自己操半点儿心?他的家传武功巧妙倒也巧妙,可是破绽太多,全靠我挖空心思的一一给他补足。有一次强敌来袭,若不是我舍命杀退,这绝情谷早就给人毁了。谁料得到这贼杀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长了翅膀后也不想想自己的本领从何而来,不想想危难之际是谁救了他性命。”说着破口大骂,粗辞污语,越骂越凶。
绿萼听得满脸通红,觉得母亲在杨过之前如此詈骂丈夫,实是大为失态,连叫:
“妈,妈!”可那里劝阻得住?杨过却听得十分有劲,他也是恨透了公孙止,听她骂得痛快,正合心意,不免在旁凑上几句,加油添酱,恰到好处,大增裘千尺的兴头,若不是碍着绿萼的颜面,他也要一般的破口而骂了。
裘千尺直骂到辞穷才尽,骂人的言语之中更无新意,连旧意也已一再重复,这才不得不停,接下去说道:“那一年我肚子中有了你,一个怀孕的女人,脾气自不免急着点儿,那知他面子上仍是一般的对我奉承,暗中却和谷中一个贱丫头勾搭上了。我生下你之后,他仍和那贱婢偷偷摸摸,我一点也不知情,还道我们有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他对我更加好了些。我给这两个狗男女这般瞒在鼓里过了几年,我才在无意之中,听到这狗贼和那贱婢商量着要高飞远走,离开绝情谷永不归来。
“当时我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面,听得这贼杀才说如何忌惮我武功了得,必须走得越远越好,又说我如何管得他紧,半点不得自由,他说只有和那贱婢在一起,才有做人的乐趣。我一直只道他全心全意的待我,那时一听,气得几乎要晕了过去,真想冲出去一掌一个,将这对无耻狗男女当场击毙。然则他虽无情,我却总顾念着这些年来的夫妻恩义,还想这杀胚本来为人极好,定是这贱婢花言巧语,用狐媚手段迷住了他,当下强忍怒气,站在树后细听。
“只听他二人细细商量,说再过两日,我要静室练功,有七日七夜足不出户,他们便可乘机离去,待得我发觉时已然事隔七日,便万万追赶不上了。当时我只听得毛骨悚然,心想当真天可怜见,教我事先知晓此事,否则他们一去七日,我再到何处找去?”说到这里,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恨恨不已。
绿萼道:“那年轻婢女叫什么名字?她相貌很美么?”
裘千尺道:“呸!美个屁!这小贱人就是肯听话,公孙止说什么她答应什么,又是满嘴的甜言蜜语,说这杀胚是当世最好的好人,本领最大的大英雄,就这么着,让这贼杀才迷上了。哼,这贱婢名叫柔儿。他十八代祖宗不积德的公孙止,他这三分三的臭本事,那一招那一式我不明白?这也算大英雄?他给我大哥做跟班也还不配,给我二哥去提便壶,我二哥也一脚踢得他远远地。”
杨过听到这里,不禁对公孙止微生怜悯之意,心想:“定是你处处管束,要他大事小事都听你吩咐,你又瞧他不起,终于激得他生了反叛之心。”绿萼只怕她又骂个没完没了,忙问:“妈,后来怎样?”
裘千尺道:“嗯,当时这两个狗男女约定了,第三日辰时再在这所在相会,一同逃走,在这两天之中却要加倍小心,不能露出丝毫痕迹,以防给我瞧出破绽。接着两人又说了许多混话。那贱婢痴痴迷迷的瞧着这贼杀才,倒似他比皇帝老子还尊贵,比神仙菩萨更加法力无边。那贼杀才也就得意洋洋,不断的自称自赞,跟着又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这些无耻丑态只差点儿没把我当场气死。第三日一早,我假装在静室中枯坐练功,公孙止到窗外来偷瞧了几次,脸上这副神情啊,当真是打从心底里乐将上来。我等他一走开,立即施展轻功,赶到他们幽会之处。那无耻的小贱人早已等在那里。我一言不发便将她抓起,抛入了情花丛中……”杨过与绿萼不由得都“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裘千尺向二人横了一眼,继续说道:“过了片刻,公孙止也即赶到,他见柔儿在情花丛中翻滚号叫,这分惊慌也不用提啦。我从树丛后跃了出来,双手扣住他脉门,将他也摔入了情花丛中。这谷中世代相传,原有解救情花之毒的丹药,叫做绝情丹。公孙止挣扎着起来,扶着那贱婢一齐奔到丹房,想用绝情丹救治。哈哈,你道他见到什么?”
绿萼道:“妈……他见到什么?”杨过心想:“定是你将绝情丹毁了个干净,那还能有第二件事?”
裘千尺果然说道:“哈哈,他见到的是,丹房桌上放着一大碗砒霜水,几百枚绝情丹浸在碗中。要服绝情丹,不免中砒霜之毒,不服罢,终于也是不免一死。配制绝情丹的药方原是他祖传秘诀,然而诸般珍奇药材急切难得,而且调制一批丹药,须连经春露秋霜,三年之后方得成功。当下他奔来静室,向我双膝跪下,求我饶他二人性命。他知我顾念夫妻之情,决不致将绝情丹全数毁去,定会留下若干。他连打自己耳光,赌咒发誓,说只要我饶了他二人性命,他立时将柔儿逐出谷去,永不再跟她见面,此后再也不敢复起贰心。
“我听他哀求之时口口声声的带着柔儿,心下十分气恼,当即取出一枚绝情丹来放在桌上,说道:‘绝情丹只留下一颗,只能救得一人性命。你自己知道,每人各服半颗,并无效验。救她还是救自己,你自己拿主意罢。’他立即取过丹药,赶回丹房。我随后跟去。这时那贱婢已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下打滚。公孙止道:‘柔儿,你好好去罢。我跟你一块死。’说着拔出长剑。柔儿见他如此情深义重,满脸感激之情,挣扎着道:‘好,好。我跟你在阴间做夫妻去。’公孙止当胸一剑,便将她刺死了。
“我在丹房窗外瞧着,暗暗吃惊,只怕他第二剑便往自己颈口抹去,但见他提起剑来,我正要出声喝止,却见他伸剑在柔儿的尸身上擦了几下,拭去血迹,还入剑鞘,转头向窗外道:‘尺姐姐,我甘心悔悟,亲手将这贱婢杀了,你就饶了我罢。’说着举手往口边一送,将那枚绝情丹吞服了。这一下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但如此了结,足见他悔悟之诚,我也甚感满意。当时他在房中设了酒宴,殷殷把盏,向我陪罪。我痛斥了他一顿,他不住口的自称该死,发下了几百个毒誓,说从此决不再犯。”
杨过心想:“这一下你可上了大当啦!”绿萼却是泪水泫然欲滴。裘千尺怒道:
“怎么?你可怜这贱婢么?”绿萼摇头不语,她实是为父亲的无情狠辣而伤心。
裘千尺又道:“我喝了两杯酒,微微冷笑,从怀中又取出一颗绝情丹来,放在桌上,笑道:‘你适才下手未免也太快了些,我只不过试试你的心肠,只消你再向我求恳几句,我便会将两枚丹药都给你,救了这美人儿的性命,岂不甚好?’”
绿萼忙问:“妈,倘使当时他真的再求,你会不会把两枚丹药都给他?”
裘千尺沉吟半晌,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当时我也曾想过,不如救了这贱婢,将她赶出谷去,那么公孙止对我心存感激,说不定从此改邪归正,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但他为了自己活命,忙不迭的将心上人杀了,须怪不得我啊。
“公孙止拿起那颗丹药瞧了半天,举杯笑道:‘尺姐姐,过去的事又说它作甚?
这丫头还是杀了的好,一干二净。你干了这杯。’他不住的只劝我喝酒,我了却了一椿心事,胸怀欢畅,竟然喝得沉沉大醉。待得醒转,已是身在这石窟之中,手足筋脉均已给他挑断,这贼杀才也没胆子再和我相见一面。哼,这当儿他只道我的骨头也早已化了灰啦。”
她说完了这件事,目露凶光,神色甚是可怖。杨过与绿萼都转开了头,不敢与她目光相接。良久良久,三人都不说话。
绿萼环顾四周,见石窟中惟有碎石树叶,满地乱草,凄然道:“妈,你在这石窟中住了十多年,便只靠食枣子为生么?”裘千尺道:“是啊,难道这千刀万剐的贼杀才每天还会给我送饭不成?”绿萼抱着她叫了声:“妈!”
杨过道:“那公孙止可跟你说起过这石窟有无出路?”裘千尺冷笑道:“我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从来没说过庄子之下有这样个石窟,有这样个水潭,石窟要是另有出路,这奸贼也不会放我在这里了。那些鳄鱼多半是他后来养的,他终究怕我逃出去。”
杨过在石窟中环绕一周,果见除了进来的入口之外更无旁的通路,抬头向头顶透光的洞穴望去,见那洞离地少说也有一百来丈,树下虽长着一株大枣树,但不过四五丈高,就算二十株枣树叠起,也到不了顶,凝思半晌,实是束手无策,道:
“我上树去瞧瞧。”当下跃上枣树,攀到树顶,只见高处石壁上凹凹凸凸,不似底下的滑溜,当下屏住呼吸,纵上石壁,一路向上攀援,越爬越高,心中暗喜,回头向绿萼叫道:“公孙姑娘,我若能出洞,便放绳子下来缒你们上去。”
约莫爬了六七十丈,仗着轻功卓绝,一路化险为夷,但爬到离洞穴七八丈时,石壁不但光滑异常,再无可容手足之处,而且向内倾斜,除非是壁虎、苍蝇,方能附壁不落。
杨过察看周遭形势,头顶洞穴径长丈许,足可出入而有余,心下已有计较,当即溜回石窟之底,说道:“能出去!但须搓一根长索。”于是取出匕首,割下枣树树皮,搓绞成索。公孙绿萼大喜,在旁相助,两人手脚虽快,却也花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昏暗,才搓成一条极长的树皮索子。
杨过抓住绳索,使劲拉了几下,道:“断不了。”又用匕首割下一条枣树的枝干,长约一丈五尺,将绳索一端缚在树干中间,于是又向上爬行,攀上石壁尽头,双足使出千斤坠功夫,牢牢踏在石壁之上,双臂运劲,喝一声:“上去!”将树干摔出洞穴。这一下劲力使得恰到好处,树干落下时正好横架在洞穴口上。杨过拉着绳索,将树干拉到洞穴边上,使得树干两端横架于洞外实地者较多,而中断凌空者只是数尺,再拉绳索试了两下,知道树干横架处甚是坚牢,吃得住自己身子重量,叫道:“我上去啦!”双手抓着绳索,交互上升,低头下望,只见裘千尺与绿萼母女俩在暮色朦胧中已成为两个小小黑影。
手上加劲,上升得更快了,片刻间便已抓到架在洞口的树干,手臂一曲,呼的一声,已然飞出洞穴,落在地下。
舒了一口长气,站直身子,但见东方一轮明月刚从山后升起。在闭塞黑暗的鳄潭与石窟中关了大半天,此时重得自由,胸怀间说不出的舒畅,心想:“我和姑姑同在古墓,却何以又丝毫不觉郁闷?可见境随心转,想出去而不得,心里才难过,要是本就不想出去,出去了反而不开心了。”于是将长索垂了下去。
裘千尺一见杨过出洞,便大骂女儿:“你这蠢货,怎地让他独自上去了?他出洞之后,那里还想得到咱们?”绿萼道:“妈,你放心,杨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裘千尺怒道:“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还能有什么好的?”突然转过头来,向女儿全身仔细打量,说道:“小傻瓜,你给他占了便宜啦,是不是?”绿萼满脸通红道:“妈,你说什么,我不懂。”裘千尺更是恼怒:“你不懂,为什么要脸红?我跟你说啊,对付男人,一步也放松不得,半点也大意不得,难道你还没看清楚你妈的遭遇?”正自唠叨不休,绿萼纵起身来,接住了杨过垂下的长索,给母亲牢牢缚在腰间,笑道:“你瞧,杨大哥理不理咱们?”说着将绳索扯了几扯,示意已经缚好。
裘千尺哼了一声,道:“妈跟你说,上去之后,你须得牢牢钉住他,寸步不离。
丈夫,丈夫,只是一丈,一丈之外,便不是丈夫了,知道么?你爷爷给你妈取名为千尺,千尺便是百丈,嘿嘿,百丈之外,还有什么丈夫?”绿萼又是好笑,又是伤感,心道:“妈真是一厢情愿,人家那有半点将我放在心上了。”眼眶一红,转过了头。裘千尺还待说话,突觉腰间一紧,身子便缓缓向上升去。绿萼仰望母亲,虽知杨过立即又会垂下长索来救自己,但此时孤另另的在这地底石窟之中,不由得身子发颤,害怕异常。
杨过将裘千尺拉出洞穴,解下她腰间长索,二次垂入石窟。绿萼将树皮索子缚在腰间,这才放心,于是拉着绳索抖了几下,但觉绳索拉紧,身子便即凌空上升。
眼见足底的枣树越来越小,头顶的星星越来越明,再上去数丈便能出洞,猛听得头顶一人大声呼叱,接着绳子一松,身子便急坠下去。从这百丈高处掉将下来,焉得不粉身碎骨?绿萼大声惊呼,险些晕去,但觉身子往下直跌,实做不得半点主。
杨过双手交互收索,将绿萼拉扯而上,眼见成功,猛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竟然有人奔来袭击,这一下当真是吃惊非小,当下顾不得回身迎敌,双手如飞般收索。
但听得一人大声喝道:“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勾当?”接着风声劲急,一条长大沉重的兵刃击向背心。
杨过听着兵刃风声,知是矮子樊一翁攻到,危急中只得回过左手,伸掌搭在钢杖上向旁推开,化解了这一击的来势。黑暗之中,樊一翁没见到杨过面目,但已知对方武功了得,收转钢杖,向他腰间横扫过去,这一下出了全力,直欲将他拦腰打成两截。这时杨过右手支持着绿萼的身重,加之那条百余丈的长索也是颇具份量,时刻稍久,本已觉得吃力,眼见杖到,忙又伸出左掌化解。不料樊一翁这一杖来势极猛,杨过左掌与他杖身甫触,登觉全身大震,右手拿捏不住,绳索脱手,绿萼便向下急跌。
石窟中绿萼惊呼,而在石窟之顶,裘千尺与杨过也是齐声大叫。杨过顾不得挡架钢杖,左手疾探,俯身抓住绳索。但绿萼急坠之势极大,百来斤的重量再加上急坠的冲势,几达千斤之力。杨过抓住绳索,微微一顿,随即为冲力所扯,竟是身不由主,头下脚上的向洞窟中掉了下去。他武功虽强,至此也已绝无半分腾挪余地。
裘千尺手足经络已断,武功全失,在旁瞧着,只有空自焦急,眼见盘在洞穴边的百余丈的长索越抽越短,只要绳索一尽,杨过与绿萼便是身遭惨祸了。长索垂尽,突被二人的身重拉得急了,飞将起来,挥向裘千尺身旁。裘千尺心念一动:“你这恶贼害人,也教你同归于尽。”看准绳索伸手轻轻一拔,这一拔并无多大劲力,但方位恰到好处,绳子甩将过去,正好在樊一翁腰间转了几圈,登时紧紧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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