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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置酒弄丸招薄怒 还书贻(3)


余鱼同道:“我这十套曲子,你今日听定了。在下生平最恨阻挠清兴之人,不听我笛子,便是瞧我不起。古诗有云:‘快马不须鞭,拗折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路旁儿。’古人真有先见之明。”横笛当唇,又吹将起来。
曾图南手一挥,叫道:“一齐上,拿下这小子。”众兵呐喊涌上。蒋四根纵身下马,手挥铁桨,一招“拨草寻蛇”,在当先那名清兵脚上轻轻一挑。那清兵“啊哟”一声,仰天倒在铁桨之上。蒋四根铁桨“翻身上卷袖”向上一挥,那清兵有如断线纸鸢,飞上半空,只听得他“啊啊”乱叫,直向人堆里跌去。蒋四根抢上两步,如法炮制,像铲土般将清兵一铲一个,接二连三的抛掷出去,后面清兵齐声惊呼,转身便逃。曾图南挥马鞭乱打,却哪里约束得住?蒋四根正抛得高兴,忽然对面大车车帷开处,一团火云扑到面前,明晃晃的剑尖当胸疾刺。蒋四根铁桨“倒拔垂杨”,桨尾猛向剑身砸去,对方不等桨到,剑已变招,向他腿上削去。蒋四根铁桨横扫,那人见他桨重力大,不敢硬接,纵出数步。蒋四根定神看时,见那人竟是个红衣少女。他是粤东人氏,乡音难改,来到北土,言语少有人懂,因此向来不爱多话,一声不响,挥铁桨和她斗在一起,拆了数招,见她剑术精妙,不禁暗暗称奇。蒋四根心下纳罕,余鱼同在一旁看得更是出神。这时他已忘了吹笛,尽注视那少女的剑法,见她一柄剑施展开来,有如飞絮游丝,长河流水,轻灵连绵,竟是本门正传的“柔云剑术”,和蒋四根一个招熟,一个力大,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余鱼同纵身而前,金笛在两般兵刃间一隔,叫道:“住手!”那少女和蒋四根各退一步。这时曾图南拿了一杆枪,又跃马过来助战,众清兵站得远远的呐喊助威。那少女挥手叫曾图南退下。余鱼同道:“请问姑娘高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那少女笑道:“你问我呀,我不爱说。我却知你是金笛秀才余鱼同。余者,人未之余。鱼者,混水摸鱼之鱼也。同者,君子和而不同之同,非破铜烂铁之铜也。你在红花会中,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余鱼同和蒋四根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曾图南见她忽然对那江洋大盗笑语盈盈,更是错愕异常。
三个惊奇的男人望着一个笑嘻嘻的女郎,正不知说甚么话好,忽听得蹄声急促,清兵纷纷让道,六骑马从西赶来。当先一人神色清癯,满头白发,正是武当名宿陆菲青。余鱼同和那少女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一个叫“师叔”,一个叫“师父”,都跳下马来行礼。那少女正是陆菲青的女弟子李沅芷。在陆菲青之后的是周仲英、周绮、徐天宏、孟健雄、安健刚五人。那天骆冰半夜出走,周绮翌晨起来,大不高兴,对徐天宏道:“你们红花会很爱瞧不起人。你又干么不跟你四嫂一起走?”徐天宏竭力向周氏父女解释。周仲英道:“他们少年夫妻恩爱情深,恨不得早日见面,赶先一步,也是情理之常。”骂周绮道:“又要你发甚么脾气了?”徐天宏道:“四嫂一人孤身上路,她跟鹰爪孙朝过相,别再出甚么岔子。”周仲英道:“这话不错,咱们最好赶上她。陈当家的叫我领这拨人,要是她再有甚么失闪,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去?”三人快马奔驰,当日下午赶上了陆菲青和孟、安二人。六人关心骆冰,全力赶路,途中毫没耽搁,是以陈家洛等一行过去不久,他们就遇上了留守的章进,听说文泰来便在前面,六骑马一阵风般追了上来。陆菲青道:“沅芷,你怎么和余师兄、蒋大哥在一起?”李沅芷笑道:“余师哥非要人家听他吹笛不可,说有十套大曲,又是龙吟,又是凤鸣甚么的。我不爱听嘛,他就拦着不许走。师父你倒评评这个理看。”余鱼同听李沅芷向陆菲青如此告状,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心道:“我拦住人听笛子是有的,可哪里是拦住你这大姑娘啊?”周绮听了李沅芷这番话,狠狠白了徐天宏一眼,心道:“你们红花会里有几个好人?”陆菲青对李沅芷道:“前面事情凶险,你们留在这里别走,莫惊吓了太太。我事情了结之后,自会前来找你。”李沅芷听说前面有热闹可瞧,可是师父偏不许她去,撅起了嘴不答应。陆菲青也不理她,招呼众人上马,向东追去。陈家洛率领群雄,疾追官差,奔出四五里地,隐隐已望见平野漠漠,人马排成一线而行。无尘一马当先,拔剑大叫:“追啊!”再奔得一里多路,前面人形越来越大。斜刺里骆冰骑白马直冲上去,一晃眼便追上了敌人。她双刀在手,预备赶过敌人的头,再回过身来拦住。忽然前面喊声大起,数十匹驼马自东向西奔来。此事出其不意,骆冰勒马停步,要看这马队是甚么路道。这时官差队伍也已停住不走,有人在高声喝问。对面来的马队越奔越快,骑士长刀闪闪生光,直冲入官差队里,双方混战起来。骆冰大奇,想不出这是哪里来的援军。不久陈家洛等人也都赶到,驱马上前观战。忽见一骑马迎面奔来,绕过混战双方,直向红花会群雄而来,渐渐驰近,认出马上是卫春华。他驰到陈家洛跟前,大声说道:“总舵主,我和十二郎守着峡口,给这批回人冲了过来,拦挡不住,我赶回来报告,哪知他们却和鹰爪孙打了起来,这真奇了。”陈家洛道:“无尘道长、赵三哥、常氏双侠,你们四位过去先抢了四哥坐的大车。其余的且慢动手,看明白再说。”无尘等四人一声答应,纵马直冲而前。两名捕快大声喝问:“哪一路的?”赵半山更不打话,两枝钢镖脱手,一中咽喉,一中小腹,两名捕快登时了帐,撞下马来。赵半山外号千臂如来,只因他笑口常开,面慈心软,一副好好先生的脾气,然而周身暗器,种类繁多,打起来又快又准,旁人休想看得清他单凭一双手怎能在顷刻之间施放如许暗器。此番红花会大举救人,没想到出马第一功,倒是这位一向谦退随和的千臂如来所建。四人冲近大车,迎面一个头缠白布的回人挺枪刺到,无尘侧身避过,并不还手,笔直向大车冲去。一名镖师举刀砍来,无尘举剑一挡,剑锋快如电闪,顺着刀刃直削下去,将那镖师四指一齐削断,“顺水推舟”,刺入他的心窝。但听得脑后金刃劈风,知道来了敌人,也不回头,左手剑自下上撩,剑身从敌人左腋入右肩出,将在身后暗算他的一名捕头连肩带头,斜斜砍为两截,鲜血直喷。赵半山和常氏双侠在后看得清楚,大声喝彩。镖行众人见无尘剑法惊人,己方两人都是一记招术尚未施全,即已被杀,吓得心胆俱裂,大叫:“风紧,扯呼!”常氏双侠奔近大车,斜刺里冲出七八名回人,手舞长刀,上来拦阻。常氏双侠展开飞抓,和他们交上了手。一个身材瘦小的镖师将大车前的骡子拉转头,挥鞭急抽,骡车疾驰,他骑马紧跟大车之后,这人正是童兆和。赵半山与无尘纵马急追。赵半山摸出飞蝗石,噗的一声打中童兆和后脑,鲜血迸流,只痛得他哇哇急叫。他当即从靴筒子中掏出匕首,一刀插在骡子臀上,骡子受痛,更是发足狂奔。赵半山飞身纵上童兆和马背,尚未坐实,右手已扣住他右腕,随手举起,在空中甩了个圈子,向大车前的骡子丢去,童兆和跌在骡子头上,大叫大嚷,没命的抱住。骡子受惊,眼睛又被遮住,乱跳乱踢,反而倒过头来。无尘和赵半山双马齐到,将骡子挽住。赵半山抓住童兆和后心,摔在道旁。无尘叫道:“三弟,拿人当暗器打,真有你的!”他二人不认得童兆和,心中挂着文泰来,哪去理他?童兆和几个打滚,滚入草丛之中,心惊胆战,在长草间越爬越远。赵半山揭开车帐,向里一看,黑沉沉的瞧不清楚,只见一人斜坐车内,身上裹着棉被,喜叫:“四弟,是你么?我们救你来啦!”那人“啊”了一声。无尘道:“你送四弟回去,我去找张召重算帐。”说罢纵马冲入人堆。
镖师公差本在向东奔逃,忽见无尘回马杀来,发一声喊,转头向西。无尘大叫:“张召重,张召重,你这小子快给我滚出来。”喊了几声,无人答应,又向敌人群里冲去。镖师公差见他赶到,吓得魂飞天外,四散乱窜。红花会群雄见赵半山押着大车回来,尽皆大喜,纷纷奔过来迎接。骆冰一马当先,驰到大车之前,翻身下马,揭开车帐,颤声叫道:“大哥!”车中人却无声息,骆冰一惊,扑入车里,将被揭开。这时红花会群雄也都赶到,下马围近察看。常氏双侠见大车已抢到手,哪有心情和这批不明来历的回人恋战,兄弟俩一声呼哨,展开飞抓将众回人直逼开去,掉转马头便走。那群回人似乎旨在阻止旁人走近,见二人退走,也不追赶,返身奔向中央一团正在恶战的人群。无尘道人仍在人群中纵横来去。一名趟子手逃得略慢,被他一剑砍在肩头,跌倒在地。无尘不欲伤他性命,提马跳过他身子,大呼:“火手判官,给我滚出来!”
忽有一骑冲到跟前,马上回人身材高大,虬髯满腮,喝问:“哪里来的野道人在此乱闯?”无尘迎面一剑。那回人举马刀一架。无尘左右连环两剑,迅捷无比。那回人右臂上举,马刀尚在头顶,剑气森森,已及肌肤,百忙中向外一摔,镫里藏身,右足勾住马镫,翻在马腹之下,才算逃过两剑,吓得一身冷汗,仗着骑术精绝,躲在马腹下催马逃开。无尘笑道:“躲得开我三剑,也算一条好汉,饶了你的性命。”又冲入人群。常氏双侠从东返回,西边又奔来八骑,正是周仲英和陆菲青一干人。两拨人还未驰近大车,骆冰已从车内揪出一个人来,摔在地下,喝问:“文大爷……在哪里?”话未问毕,两行泪珠流了下来。众人见这人苍老黄瘦,公差打扮,右手吊在颈下。骆冰认得他是北京捕头吴国栋,在客店中曾被文泰来打断了右臂的,踢了他一脚,又待要问,一口气憋住了说不出话。卫春华单钩指住他右眼,喝道:“文爷在哪里?你不说,先废了这只招子?”吴国栋恨恨的道:“张召重这小子早押着文……文爷走得远啦。这小子叫我坐在车里。我还道他好心让我养伤,哪知他是使金蝉脱壳之计,要我认命,给他顶缸,他自己却到北京请功去了。他妈的,瞧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有没好死。”他越说越恨,破口大骂张召重。
这时东西师拨人都已赶到。陈家洛叫道:“把魔爪孙和镖行的小子们全都拿下来,别让走了一个!分两路包抄。”当下陈家洛与赵半山、常氏双侠、杨成协、卫春华、蒋四根、心砚从南围上,周仲英、陆菲青、徐天宏、骆冰、余鱼同、周绮、孟健雄、安健刚从北路围上,有如一把铁钳,将官差、镖行和众回人全都围在垓心。众回人和公差镖师正斗得火炽。赵半山双手微扬,打出三件暗器,两名捕快、一名镖师翻车落马。众回人分清了敌我,欢呼大叫。那虬髯回人纵马上前,高声说道:“不知哪一路好汉拔刀相助,在下先行谢过。”说罢举刀致敬。陈家洛拱手还礼,喊道:“各位兄弟,一齐动手吧。”众英雄齐声答应,刀剑并施。
这时公差与镖行中的好手早已死伤殆尽,余下几名平庸之辈哪里还敢反抗,俱都跪地求饶,“爷爷、祖宗”的乱喊。心砚十分高兴,向骆冰道:“文四奶奶,果真不出你所料,他们在叫我爷爷了。”骆冰心乱如麻,心砚的话全没听进耳去。忽见无尘道人奔出人丛,叫道:“喂!大家来瞧,这女娃娃的剑法很有几下子!”众人知道无尘的追魂夺命剑海内独步,江湖上能挡得住他三招两式的人并不多见,他竟会称许别人剑法,而且是个女子,俱都好奇之心大起,逼近观看。那虬髯回人高声说了几句回语,众回人让出道来,与群雄围成一个圈子。无尘对陈家洛道:“总舵主,你瞧这使五行轮的小子,身手倒也不弱。”陈家洛向人圈中看去,但见剑气纵横,轮影飞舞,一个黄衫女郎与一个矫健汉子斗得正紧。陆菲青走到陈家洛身旁,说道:“这穿黄衫的姑娘名叫霍青桐,是天山双鹰的弟子。那使五行轮的是关东六魔中的阎世章。”
陈家洛心中一动,他知道天山双鹰秃鹫陈正德、雪雕关明梅是回疆武林前辈,和他师父天池怪侠素有嫌隙,虽不成仇,但尽量避不见面,久闻天山派“三分剑术”自成一家,倒要留心一观。凝神望去,见那黄衫女郎剑光霍霍,攻势凌厉,然而阎世章双轮展开,也尽自抵敌得住。众回人呐喊助威,有数人渐渐逼近,要想加入战团。
阎世章双轮“指天划地”一挡一攻,待霍青桐长剑收转,退出一步,叫道:“且慢,我有话说。”众回人逼上前去,兵刃耀眼,眼见就要将他乱刀分尸。阎世章倏地双轮交于左手,右手一扯,将背上的红布包袱拿在手中,双轮高举,叫道:“你们要倚多取胜,我先将这包裹砍烂了。”那五行轮轮口白光闪烁,锋利之极,双轮这一斫下去,包袱不免立时斫成三截。众回人俱都大惊,退了几步。阎世章眼见身入重围,只有凭一身艺业以图侥幸,叫道:“你们人多,要我性命易如反掌。但我阎六死得不服,除非单打独斗,哪一位赢了我手中双轮,我敬重英雄好汉,自会将包裹奉上,否则我宁可与这包裹同归于尽。你们想得,哼哼,那是妄想。”周绮第一个就忍不住,跳出圈子,喝道:“好,咱们来比划比划。”雁翎刀一摆,便要上前。周仲英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说道:“眼前有这许多英雄了得的伯伯叔叔,要你这丫头来现世?”霍青桐左手向周绮一扬,说道:“这位姊姊的盛情好意,我先谢谢。”周绮道:“那没甚么。”霍青桐道:“我先打头阵,要是不成,请姊姊伸手相助。”周绮道:“你放心,我看你这人很好,一定帮你。”周仲英低声道:“傻丫头,人家武功比你强,你没看见吗?”周绮道:“难道她冤我?”陆菲青插口道:“这红布包袱之中,包着他们回族的要物,她必须亲手夺回。”周绮点点头道:“那就是了。”周仲英摇头好笑。他武艺精强,固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只是性格粗豪,不耐烦循循善诱,教出来的徒弟女儿,功夫跟他便差着一大截,偏生这位宝贝姑娘又心肠最热,一遇上事情,不管跟自己是否相干,总是勇往直前。
阎世章负上包袱,说道:“哪一个上来,商量好了没有?”霍青桐道:“还是我接你五行轮的高招。”阎世章道:“决了胜负之后怎么说?”霍青桐道:“不论胜负,都得把经书留下。你胜了让你走,你败了,连人留下。”说罢剑走偏锋,斜刺左肩。阎世章的双轮按五行八卦,八八六十四招,专夺敌人兵刃,遮锁封拦,招数甚是严密。两人转瞬拆了七八招。
陈家洛向余鱼同一招手,余鱼同走了过去。陈家洛道:“十四弟,你赶紧动身去探查四哥下落,咱们随后赶来。”余鱼同答应了,退出人圈,回头向骆冰望去,见她低着头正自痴痴出神,想过去安慰她几句,转念一想,拍马走了。
霍青桐再度出手,剑招又快了几分,剑未递到,已经变招。阎世章双轮想锁她宝剑,却哪里锁得着。
无尘、陆菲青、赵半山几个都是使剑的好手,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评论。无尘道:“这一记刺他右胁,快是够快了,还不够狠。”赵半山笑道:“她怎能跟你几十年的功力相比?你在她这年纪时,有没有这般俊的身手?”无尘笑道:“这女娃娃讨人欢喜,大家都帮她。”陈家洛见霍青桐剑法精妙,心中也暗暗赞赏。再拆二十余招,霍青桐双颊微红,额上渗出细细汗珠,但神定气足,脚步身法丝毫不乱,蓦地里剑法一变,天山派绝技“海市蜃楼”自剑尖涌出,剑招虚虚实实,似真实幻,似幻实真。群雄屏声凝气,都看出了神。轮光剑影中白刃闪动,阎世章右腕中剑,一声惊叫,右轮飞上半空,众人不约而同,齐声喝彩。阎世章纵身飞出丈余,说道:“我认输了,经书给你!”反手去解背上红布包袱。霍青桐欢容满脸,抢上几步,还剑入鞘,双手去接这部他们族人奉为圣物的《可兰经》。阎世章脸色一沉,喝道:“拿去!”右手一扬,突然三把飞锥向她当胸疾飞而来。这一下变起仓卒,霍青桐难以避让,仰面一个“铁板桥”,全身笔直向后弯倒,三把飞锥堪堪在她脸上掠过。阎世章一不做,二不休,三把飞锥刚脱手,紧接着又是三把连珠掷出,这时霍青桐双眼向天,不见大难已然临身。旁视众人尽皆惊怒,齐齐抢出。霍青桐刚挺腰立起,只听得叮、叮、叮三声,三柄飞锥被暗器打落地下,跌在脚边,若非有人相救,三把飞锥已尽数打中自己要害,她吓出一身冷汗,忙拔剑在手。阎世章和身扑上,势若疯虎,五行轮当头砸下。霍青桐不及变招,只得举剑硬架,利轮下压,宝剑上举,一时之间僵持不决。阎世章力大,五行轮渐渐压向她头上,轮周利刃已碰及她帽上翠羽。群雄正要上前援手,忽然间青光一闪,霍青桐左手已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扑的一声,插入阎世章胸腹之间。阎世章大叫一声,向后便倒。众人又是轰天价喝一声彩。霍青桐解下阎世章背后的红布包袱。那虬髯回人走到跟前,连赞:“好孩子!”霍青桐双手奉上包袱,微微一笑,叫了声:“爹。”那回人正是她父亲木卓伦。他也是双手接过,众回人都拥了上来,欢声雷动。霍青桐拔出短剑,看阎世章早已断气,忽见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纵下马来,在地下捡起三枚圆圆的白色东西,走到一个青年跟前,托在手中送上去,那青年伸手接了,放入囊中。霍青桐心想:“刚才打落这奸贼暗器,救了我性命的原来是他。”不免仔细看了他两眼,见这人丰姿如玉,目朗似星,轻袍缓带,手中摇着一柄折扇,神采飞扬,气度闲雅。两人目光相接,那人向她微微一笑,霍青桐脸一红,低下头跑到父亲跟前,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木卓伦点点头,走到那青年马前,躬身行礼。那青年忙下马还礼。木卓伦道:“承公子相救小女性命,兄弟感激万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青年正是陈家洛,当下连声逊谢,说道:“小弟姓陈名家洛,我们有一位结义兄弟,被这批鹰爪和镖行的小子逮去,大家赶来相救,却扑了个空。贵族圣物已经夺回,可喜可贺。”木卓伦把儿子霍阿伊和女儿叫过来,同向陈家洛拜谢。陈家洛见霍阿伊方面大耳,满脸浓须,霍青桐却体态婀娜,娇如春花,丽若朝霞,先前专心观看她剑法,此时临近当面,不意人间竟有如此好女子,一时不由得心跳加剧。霍青桐低声道:“若非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已遭暗算。大恩大德,永不敢忘。”陈家洛道:“久闻天山双鹰两位前辈三分剑术冠绝当时,今日得见姑娘神技,真乃名下无虚。适才在下献丑,不蒙见怪,已是万幸,何劳言谢?”
周绮听这两人客客气气的说话,不耐烦起来,插嘴对霍青桐道:“你的剑法是比我好,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教你。”霍青桐道:“请姊姊指教。”周绮道:“和你打的这个家伙奸猾得很,你太过信他啦,险些中了他的毒手。有很多男人都是诡计多端的,以后可要千万小心。”霍青桐道:“姊姊说得是,如不是陈公子仗义施救,那真是不堪设想了。”周绮道:“甚么陈公子?啊,你是说他,他是红花会的总舵主。喂,陈……陈大哥,你刚才打飞锥的是甚么暗器,给我瞧瞧,成不成?”陈家洛从囊中拿出三颗棋子,道:“这是几颗围棋子,打得不好,周姑娘别见笑。”周绮道:“谁来笑你?你打得不错,一路上爹爹老是赞你,他有些话倒也说得对。”霍青桐听周绮说这位公子是甚么帮会的总舵主,微觉诧异,低声和父亲商量。木卓伦连连点头,说:“好,好,该当如此。”他转身走近几步,对陈家洛道:“承众位英雄援手,我们大事已了。听公子说有一位英雄尚未救出,我想命小儿小女带同几名伴当供公子差遣,相救这位英雄。他们武艺低微,难有大用,但或可稍效奔走之劳,不知公子准许么?”陈家洛大喜,说道:“那是感激不尽。”当下替群雄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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