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识张郎是张郎(3)
有时他内心深处,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这四位姑娘终身一起厮守,大家和和睦睦,岂不逍遥快乐?”其时乃是元末,不论文士商贾、江湖豪客,三妻四妾实是寻常之极,单只一妻的反倒罕有。只是明教源自波斯,向来诸教众节俭刻苦,除妻子外少有侍妾。张无忌生性谦和,深觉不论和哪一位姑娘匹配,在自己都是莫大的福泽,倘若再娶姬妾,未免太也对不起人,因此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从来不敢多想,偶尔念及,往往便即自责:“为人须当自足,我竟心存此念,那不是太过卑鄙可耻么?”后来小昭去了波斯,殷离逝世,又认定殷离是赵敏所害,那么顺理成章,自是要与周芷若成婚。不料变生不测,大起波折,其后真相逐步揭露,周赵二女原来善恶颠倒,幸好自己并未与周芷若成婚,铸成大错。赵敏更公然与父兄决裂,则此事已不为难。万不料赵敏突然不告而别,而周芷若又有此一问。周芷若见他沉吟不答,说道:“我问你的乃是虚幻之事。小昭当了波斯明教的处女教主,我又……又杀害了殷姑娘。四个女子之中,只剩下了赵姑娘。我只是问你,倘若我们四人都好端端的在你身边,你便如何?”
张无忌道:“芷若,这件事我在心中已想了很久。我似乎一直难决,但到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爱的是谁。”周芷若问道:“是谁?是……是赵姑娘么?”
张无忌道:“不错。我今日寻她不见,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要是从此不能见她,我性命也是活不久长。小昭离我而去,我自是十分伤心。我表妹逝世,我更是难过。你……你后来这样,我既痛心,又深感惋惜。然而,芷若,我不能瞒你,要是我这一生再不能见到赵姑娘,我是宁可死了的好。这样的心意,我以前对旁人从未有过。”
他初时对殷离、周芷若、小昭、赵敏四女似是不分轩轾,但今日赵敏这一走,他才突然发觉,原来赵敏在他心中所占位置,毕竟与其余三女不同。
周芷若听他这般说,轻声道:“那日在大都,我见你到那小酒店去和她相会,便知你内心情爱之所系。只是我还痴心妄想,若是与你……与你成亲之后,便……便可以拉得你回心转意,实在……实在……那是是万万不能的。”张无忌歉然道:“芷若,我对你一向敬重,对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对小昭是意存怜惜,但对赵姑娘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周芷若喃喃道:“铭心刻骨的相爱,铭心刻骨的相爱。”顿了一顿,低声道:“无忌哥哥……我对你可也是铭心刻骨的相爱。你……你竟然不知道么?”
张无忌大是感动,握着她手,柔声道:“芷若,我是知道的。你对我这番心意,今生今世,我不知要如何报答你才好。我……我真的对你不起。”
周芷若道:“你没对我不起,你一直待我很好,难道我不知道么?我问你:倘若赵姑娘此番不别而行,你永远找不到她了,倘若她给奸人害死了,倘若她对你变心,你……你便如何?”张无忌心中已难过了很久,听她这么说,再也忍耐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我……我不知道!总而言之,上天下地,我也非寻着她不可。”周芷若叹了口气,道:“她不会对你变心的,你要寻着她,那也很容易。”张无忌又惊又喜,站了起来,道:“她在哪里?芷若,你快说。”
周芷若一对妙目凝视着张无忌,见他脸上大喜若狂的神情,轻轻的道:“你对于我永远不会这么关心。你要知道赵姑娘的所在,须得答允我一件事,否则你永远找她不到的了。”张无忌道:“你要我答允甚么事?”
周芷若道:“这件事我现下还没想起,日后想到了再跟你说。总之这事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你自己的名声无损,只是做起来未必容易。”
张无忌一呆,心想:“当日敏妹要我做三件事,也说甚么不违侠义之道,迄今为止,她只要我做过两件事。那两件事可真不易办,怎么芷若也学起她的样来?”
周芷若道:“你不答允,自然也由得你。不过大丈夫言而有信,要是答允了我,事到临头,可不能推委抵赖。”张无忌沉吟道:“你说此事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我自己的名声无损?”周芷若道:“不错!”张无忌道:“好,当真不违侠义之道,无损于光复大业,我便答允你了。”周芷若道:“咱们击掌为誓。”伸出手掌,要与他互击。张无忌情知跟她击掌立誓之后,便是在自己身上套了一道沉重之极的枷锁,这个周姑娘外表温柔斯文,但心计之工,行事之辣,丝毫不在赵敏之下,一时提起了手掌,拍不下去。周芷若微笑道:“你只须答允我这件事,我教你顷刻之间,便见到你的心上人。”张无忌胸口一热,再也不计其他,便和她击掌三下。周芷若笑道:“你瞧这里是谁。”伸手拨开了身后的树丛。只见一丛树叶之后坐着一个少女,脸上似笑非笑,却不是赵敏是谁?张无忌惊喜交集,大叫一声:“敏妹!”
忽听得身后数丈之外,一个女子声音“咦”的一声,似乎突然见到赵敏现身,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这一声惊呼声音甚轻,但张无忌已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呆之下,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缓缓伸出手掌去拉赵敏的手,双掌相接,只觉她手掌颇为僵直,登时省悟,只道她日间不别而行,到处找她不到,原来却是被周芷若擒住了,点了她穴道,藏在这里,周芷若故意带他到这里来说这一番话,自是句句要赵敏听见。倘若自己不忍令周芷若伤心,随口讨好,对她说些情浓言语,甚至搂住她亲热一番,可又堕入了她计中,那时赵敏可当真非走不可了。言念及此,不由得暗叫:“惭愧!”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顺手一搭赵敏的脉搏,察觉气血运行如常,并未受伤。
月光之下,只见她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尽的娇媚可爱,想是他适才与周芷若这番对答,都教她一一听在耳中。她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听到他背后吐露心曲,对自己竟是如此铭心刻骨的相爱,情意恳切,自是禁不住心花怒放。周芷若弯下腰来,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张无忌低声回答一句。周芷若怒喝:“张无忌,你竟全然没将我放在眼里,你仔细瞧瞧,赵姑娘中毒之后,还活得成么?”张无忌惊道:“她……她中了毒!是你下的毒么?”俯身察看,刚翻开赵敏左边的眼睛,只觉背心一麻,已被点中穴道。张无忌“啊哟”一声,身子摇晃。周芷若出手如风,纤指运劲,又点了他左肩、腰胁、后心一共五处大穴。张无忌仰天便倒,只见青光一闪,周芷若拔出长剑,抵住了他胸口,喝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反正殷离的冤魂缠上了我。我终究是活不成了,咱们一起同归于尽。”说着提起长剑,便往他胸口刺了下去。忽听得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且慢!周芷若,殷离并没死!”周芷若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黑衣女子从草丛中疾奔而出,伸指戳来。周芷若斜身闪开,那女子回过头来,月光侧照,只见她脸容俏丽,淡淡的布着几条血痕。张无忌看得明白,这女子正是他表妹殷离,只是脸上浮肿尽褪,虽有纵横血痕,却不掩其美,依稀便是当年蝴蝶谷中、金花婆婆身畔那个清秀绝俗的小姑娘。周芷若退后两步,左掌护胸,右手中长剑的剑尖指住张无忌胸口,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一剑先刺死了他。”殷离不敢再动,急道:“你……你做的恶事还不够多么?”周芷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殷离道:“我自然是人。”张无忌突然大叫一声:“蛛儿!”一跃而起,抱住了殷离,叫道:“蛛儿……你……你想得我好苦!”这一下出其不意,殷离吓得尖叫一声,被张无忌围住了双臂,动弹不得。周芷若嘻嘻一笑,说道:“若非如此,你还是不肯出来。”回身去解开了赵敏的穴道,替她推血过宫,按摩筋脉。赵敏被她制住了大半日,冷清清的抛在这里,心下好不恼怒,幸好后来听到张无忌吐露心事,这才转怒为喜。只是突然之间又多了一个殷离出来,却更平添了无数心事,正是旧恨甫去,新愁转生。殷离嗔道:“你拉拉扯扯的干甚么?赵姑娘、周姑娘都在这儿,成甚么样子?”赵敏道:“哼,要是我和周姑娘都不在这儿,那就成样子了?”张无忌道:“我见你死后还魂,欢喜无尽,表妹,你到底……到底是怎样的?”
殷离拉着他手臂,将他脸孔转到月光下,凝视半晌,突然抓住他的左耳,用力一扭。张无忌痛叫:“啊哟!你干甚么?”殷离道:“你这千刀万剐的丑八怪!你……你将我活埋在土中,教我吃了多少苦头。”说着在他胸口连捶三拳,砰砰有声。张无忌不敢运九阳神功相抗,忍痛受了她这三拳,笑道:“蛛儿,我的的确确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累我伤心得痛哭了几场。你没死,那好极啦,当真是老天爷有眼。”殷离怒道:“老天爷有眼,你这丑八怪便没眼。你连人家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才不信呢。你是嫌我的脸肿得难看,没等我断气,便将我埋在土中,你这没良心的、狠心短命的死鬼!”她一连串的咒骂,神情语态,一如往昔。张无忌笑嘻嘻的听着,搔头道:“你骂得是,骂得很是。当时我真胡涂,见到你满脸鲜血,没了呼吸,心又不跳了,只道已是无救……”殷离跳将起来,伸手又去扭他右耳。张无忌嘻嘻一笑,闪身避开,作揖道:“好蛛儿,你饶了我罢!”殷离道:“我才不饶你呢!那日我不知怎样醒了过来,上下四周冷冰冰的,都是石块。你既要活埋我,干么又在我身上堆了些树枝石头?为甚么不在我身上堆满泥土,我透不过气来,不就真的死了?”张无忌道:“谢天谢地,幸好我在你身上先堆了些树枝石头。”忍不住向周芷若斜睨一眼。殷离怒道:“这人坏透啦,我不许你看她。”张无忌道:“为甚么?”殷离道:“她是杀死我的凶手,你还理她作甚?”赵敏插口道:“你既没死,她便不是杀你的凶手。”殷离道:“我已死过了一次,她就作过了一次凶手!”
张无忌劝道:“好蛛儿,你脱险归来,我们都欢喜得紧。你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跟我们说说这番死里逃生的经过。”殷离道:“甚么我们不我们的。我来问你,你说‘我们’这两个字,到底哪几个人才是‘我们’?”
张无忌笑道:“这里只有四个人,那自然是我和周姑娘、赵姑娘了。”殷离冷笑道:“哼!我没死,你或许还有几分真心欢喜,可是周姑娘和赵姑娘呢?她们也都欢喜么?”周芷若道:“殷姑娘,那日我起下歹心,伤害于你,事后不但深自痛悔,连梦魂之中也是不安,否则今日突然在树林中见到你,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了。此刻见你平安无恙,免了我的罪孽,老天在上,我确是欢喜无限。”殷离侧着头想了片刻,点头道:“那也有几分道理。我本想找你算帐,既是如此,那就罢了。”周芷若双膝跪倒,呜咽道:“我……我当真太也对你不起。”殷离向来性子执拗,但眼见周芷若服输,心下登时软了,忙扶起她,说道:“周姊姊,过去的事,谁也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死。”拉着她手,并肩坐下。殷离掠了掠头发,又道:“你在我脸上划了这几剑,也不是全无好处。我本来脸上浮肿,中剑后毒血流尽,浮肿倒慢慢消了。”周芷若心下歉仄无已,不知说甚么好。张无忌道:“我和义父、芷若后来在岛上住了很久。蛛儿,你从墓中出来后,怎会不见到我们?”
殷离怒道:“我是不愿见你。你和周姑娘这般卿卿我我,听得我好不生气。哼!‘我此后只有加倍疼你爱你!我二人夫妇一体,我怎会给你气受?’”她学着张无忌的口气说了这几句话后,又学着周芷若的口气道:“要是我做错甚么,你会打我、骂我、杀我么?我从小没爹娘教导,难保不会一时胡涂。’”她咳嗽一声,又学着男子的嗓子说道:“‘芷若,你是我的爱妻。就算你做错了甚么,我是重话也不舍得责备你一句。’”手指西天明月,说道:“‘天上的明月,是咱俩证人。’”原来当晚张无忌与周芷若定情时所说的言语,都让殷离听在耳中。这时她一一复述出来,只听得周芷若满脸通红,张无忌忸怩不安。他向赵敏偷瞧一眼,她一张俏脸气得惨白,于是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手腕。赵敏手掌一翻,两根长长的指甲刺入他手臂。张无忌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也不敢动。殷离伸手入怀,取出一根木条来,放在张无忌眼前,道:“你瞧清楚了,这是甚么?”张无忌一看,见木条上刻着一行字道:“爱妻蛛儿殷离之墓。张无忌谨立。”正是他当日在殷离墓前所竖立的。殷离恨恨的道:“我从墓中爬了出来,见到这根木条,当时便胡涂了,怎么?是哪个狠心短命的小鬼张无忌?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偷听到你二人的说话,‘无忌哥哥’长,‘无忌哥哥’短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无忌便是曾阿牛,曾阿牛便是张无忌。你这没良心的,骗得我好苦!”说着举起木条,用力往张无忌头上击了下去,啪的一声响,木条断成数截,飞落四处。赵敏怒道:“怎么动不动便打人?”殷离哈哈一笑,说道:“我打了他,怎么样?你心疼了是不是?”赵敏脸上一红,道:“他是在让你,你别不知好歹。”
殷离笑道:“我有甚么不知好歹?你放心,我才不会跟你争这丑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那是蝴蝶谷中咬伤我手背的小张无忌。眼前这个丑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叫张无忌也好,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转过头来,柔声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许了给那个狠心的、凶恶的小张无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张无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张无忌,怎地……怎地……”殷离神色温柔的瞧着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变幻,终于摇摇头,说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在西域大漠之中,你与我同生共死,在那海外小岛之上,你对我仁至义尽。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对你说过,我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张无忌啦。我要寻他去。我若是寻到了他,你说他还会打我、骂我、咬我吗?”说着也不等张无忌回答,转身缓缓走了开去。张无忌陡地领会,原来她真正所爱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张无忌,是她记忆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张无忌,那个打她咬她、倔强凶狠的张无忌,却不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张无忌,不是这个长大了的、待人仁恕宽厚的张无忌。他心中三分伤感、三分留恋、又有三分宽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离这一生,永远会记着蝴蝶谷中那个一身狠劲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寻他。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说,她早已寻到了,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
周芷若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她这么疯疯癫癫地。”张无忌却想:“她确是有点儿疯疯癫癫,这是我害的。可是比之脑筋清楚的人,她未必不是更加快活些。”赵敏心中所思量的,却是另一回事,殷离来了又去了,然而周芷若呢?殷离既没有死,谢逊也是好端端的平安无恙,倚天剑中所藏的武功、屠龙刀中所藏的兵书,连同那把刀,都已交给了张无忌,周芷若所犯的过错,这时看来都没甚么大不了的了。当然,宋青书为了她而害死了莫声谷。然而这是宋青书自己的罪孽,周芷若事先确是全不知情,也绝无唆使之意。张无忌曾与她有婚姻之约,他,可不是弃信绝义之人。周芷若站起身来,说道:“咱们走罢!”赵敏道:“到哪里去?”周芷若道:“我适才在少林寺时,见彭莹玉和尚匆匆前来寻他,似乎明教中出了甚么要紧事。”张无忌一凛,心道:“我莫要为了儿女之情,误了教中大事。”忙道:“咱们快去瞧瞧。”当下三人快步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明教教众宿营之所。杨逍、范遥、彭莹玉等正命人到处找寻教主,见他回来,俱各欣慰,但见周赵二女和他同归,又均诧异。张无忌见众人神色沮丧,隐隐知道不妙,问道:“彭大师,你有事寻我么?”彭莹玉尚未回答,周芷若挽了赵敏的手,道:“咱们到那边坐坐。”赵敏知她避嫌,不愿与闻明教教内的秘密,于是与她并肩齐出。杨逍、范遥等更是奇怪,均想:“那日濠州教主成婚之日,这两位姑娘斗得何等厉害,此刻却是亲似姊妹。不知教主是如何调处的,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这门‘乾坤大挪移’功夫,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彭莹玉待周赵二女走出,说道:“启禀教主,咱们在濠州打了一个大败仗,韩山童韩兄殉难。”张无忌叫声:“啊哟!”极是痛惜。彭莹玉又道:“眼下淮泗军务,由朱元璋兄弟指挥。徐达、常遇春两位兄弟得知讯息,已领兵驰去应援,韩林儿兄弟也同去了。事在紧急,不及等候教主将令。”张无忌道:“该当如此。”正商议军情间,殷野王匆匆进来,说道:“启禀教主,丐帮中有人前来报知,陈友谅那厮的下落已然查明。”张无忌道:“在哪里?”殷野王道:“这厮竟混到了本教徐寿辉兄弟部下,听说徐兄弟对他很是宠信。”张无忌沉吟道:“既是如此,咱们倒不便躁急行事。舅舅,烦你派人通知徐兄,陈友谅这厮阴险狡猾,留在身畔大是祸胎,千万不可跟他亲近。”殷野王答应了,又道:“不如一刀杀了,干干净净。就让我去办罢!”张无忌正沉吟间,忽有教众送来徐寿辉的一封紧急文书。杨逍皱眉道:“糟糕,糟糕!竟被他占了先着。”张无忌拆开文书一看,原来是徐寿辉的一封长禀,说道陈友谅曾得罪教主,自知罪重,悔悟殊深,现下诚心投入本教,决意痛改前非,但求教主给予自新之路。张无忌递给杨逍、殷野王等看了。殷野王道:“徐兄弟受此人蛊惑,必有后患。”杨逍叹道:“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以不广,显得咱们心记旧怨,无容人之量,势必寒了天下英雄之心。”张无忌道:“杨左使之言不错。彭大师,你与徐兄交好,请你便中劝导,小心提防于他,切不可让兵马大权落入他手中。”彭莹玉答应了。
不料徐寿辉并未受劝,对陈友谅极是信任,终于命丧其手。后来陈友谅统率明教西路义军,自称汉王,与明教东路军争夺天下,直至鄱阳湖大战,方始兵败身死,数十年之间兵连祸结,令明教英雄豪杰遭受重大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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