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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离情别绪 峡谷之袭

十天后。

桃花源外的道路上自两边延展。拥立着数以干计的汉子,他们都穿着最鲜艳的衣饰,挂着最美丽的鸟羽,腰上挂的弯刀闪闪生光,手里执的长矛眨着晶莹的冷眼,红狮猛札一身猩红的衣衫,大金狮头腰环擦得雪亮,手腕上的镯子也多加了两只,看这情形,似是有什么喜事,但是,红狮却两眼红肿,瘪着嘴,偌大的汉子倒现出一副依然欲涕的模样。

是的,今天,是寒山重等人要离去的日子,南疆的心愿已了,除了留下这一段患难中的情感,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牵挂的了。

红狮身后垂首跟着他的爱姬赫莎及另外十几个侍妾,寒山重与他并肩而行,梦忆柔则与司马长雄、郭双双、无缘大师、钱琛等人走在一道,红狮往后依依的望了望这些人,又转对寒山重唏嘘的道:“寒兄,你就不肯多住几天,就这么去了,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我……

唉,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活像掖了一把沙……”

寒山重豪放的一笑,道:“猛札,我们有一句古语,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你心里记着我寒山重,天涯海角,任是路遥万里,在感觉上,寒山重必与你同在!”

猛札苦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道:“话是这样说,寒老哥,唉,我虽然年纪比你大得多,这一声寒老哥却叫得心甘情愿,寒老哥,你救了我好多次命,这一次又为我打垮了巴拉那老王八的靠山,等于是挽救了我桃花源的一次必败的浩劫,你更为我受了伤,这些大恩大德,你要我猛札今生今世如何报答得完?寒老哥,你走后,我要像你们中原人供祖宗一样供上你的牌位,整日为你焚香膜拜……”

寒山重大笑着摇手道:“不要折我的寿,猛札,咱们交情好,这些事算不上什么,你别要我承受不了。老实说,只要你日后能善待乡里之人,以仁政治事,好好的活上一百岁,我寒山重已感到莫大欣慰了……”

又唏嘘了一下,猛札带着哭音道:“寒老哥,寒老哥,就是我的亲生老子待我也不如此了……你走后,不要忘记在蛮荒化夷之地,还有我这么个不成材的兄弟,有事,只要差个人带一句话来,就是要我猛札的头我也会割下来交那人带回去……唉,你就要走了,这可贵的十六天,为什么太一陽一老是沉落得这么快啊……你就要走了……你要走了……”

寒山重感动的回身拉着猛札的双手,低沉的道:“猛札,长安虽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都有我们的故乡,都有我们从小生长的地方,我们有基业,有负担,可惜我们努力的目标都分在两个相距遥远的所在了,我不得不离开此处,现在,中原恐怕已在飘雪,猛札,我十分盼望你能到中土一游,蹄印踏进了两湖一川的地面,浩穆院的铁骑就会列队相迎于你了……”

猛札突然激动的哭了起来,他拥抱着寒山重,声音嘶哑:“寒老哥啊……红狮舍不得你走啊……恩人……这一去,隔着山……隔着水……

你……你,你别忘了我……”

寒山重也感到腔内有点酸涩,他轻轻拍着猛札的肩头,低沉有力的道:“别难过,猛札,别哭,月有圆缺,人也有离聚,只要活着,这些事就几乎不可避免……我会永远记着你就像你也永远记着我一样……”

猛札睁着一双泪眼,愣愣的注视着寒山重,嘴里喃喃的道:“我要记着,我要看清你……印你的模样在我脑海,在我心里……”

寒山重静静的端详着眼前这张粗黑而丑陋的面孔,这张面孔原是如此暴戾,如此凶厉,但是,眼前却是这般真挚,这般诚笃,这般可爱与可亲,三角眼里流露的不是残怖的火焰,不是狂乱的咆哮,隔着那层泪的晶幕,散发着心灵的呼唤,热情的拥抱,出自肺腑的依依;是什么力量改变了这些呢?晤,那是宽恕与磊落的胸怀啊。

一旁,梦忆柔在轻拭着泪,郭双双将她轻榄入怀,司马长雄黯然他望,无缘大师却在惊异的感叹不住颔首。

寒山重强颜一笑,亲自用手为猛札擦去眼泪,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个锦囊塞入猛札怀里:“留着这个,里面是三粒‘红心明钻’与三粒大宝石,猛札,别推让,这并不是代表什么,只算是你在白玉宫里冒险一场的小小酬劳,其他的珍玉珠钻,我已全给了无缘大师,让他广与天下贫困之人结下善缘,异日在一陰一德簿上,你我也都算积了一笔福泽,收下吧,猛札,临别无物以赠,借此借花献佛……”

猛札又哭了起来,激动的道:“老天啊,此恩此德,我猛札何日才能报还?……”

寒山重轻拍他的手背,一笑:“别哭,猛札,路途迢迢,寒山重即从此别。”

猛札疯了一样捧起寒山重的双手亲吻着,涕泪纵横,咽不成声……

又拍拍他的肩头,寒山重接过司马长雄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猛札哭着大叫:“再会了,寒老哥、司马老哥、大和尚、梦姑娘、郭姑娘,你们记着我猛札啊,记着蛮荒之中这个莽汉子……”

斜刺里,儿鹫那小伙子窜了上来,眼里含着泪把住寒山重的马头,硬着声音:“大当家,你要再来,你是我今生最钦佩的英雄……”

寒山重抑制住了眼眶中滚动的泪珠,轻轻抚摸儿鹫的头顶:“儿鹫……要好好襄助你们的红狮,有时间到浩穆院来,我会栽培你……你是个可造就的好孩子……”

儿鹫抽噎了一声,仰首望寒山重,身子慢慢的跪了下去……

寒山重在鞍上挺起腰干,朝四周抱拳为礼,大声道:“桃花源自猛札大当家以下诸位弟兄,寒山重等人就此告别,各位隆情高谊,寒山重等将永存于心!”

他一转头,与猛札泪眼相触,沉声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猛札,别了。”

说罢,寒山重向早已上马静候于侧的各人一挥手。抖缰绝尘奔去,六乘铁骑刚一撤蹄,猛札已高举双臂,哽咽着大吼:“跪送恩公……”

近千人呐喊一声,自猛札为首纷纷跪下,嘴里喃喃祈念着—种不易听懂的词句,这词句隐隐飘荡在空气中,像咒语。似祷文,在伤感里有着一股神秘凄恻的意味……

六乘铁骑去远了。消逝了,只有远处被马蹄扬起的尘埃还氲氤着薄薄的迷蒙.薄薄的,,映人札流泪的晶珠里。肤上像刀子刮,嗯,已是冬天了不是,约莫着就要下雪了口阿。

寒山重用虎皮披风裹着身体,黑巾拉在口鼻之间,司马长雄与他是同一打扮,梦亿柔里面穿着紫黑袄,外套大丝绵斗篷,就露出一双眼,郭双双也是一样的穿着,只是斗篷是青色的,无缘大师大僧袍挂外加一袭羊毛里的大袍,钱琛却是一件新黑皮袍子衬着厚丝棉的马甲,风吹不透,但各人吸进的空气却是冷得发涩。

远处是山。近处是岭,天地一片昏茫,这条驿道—直婉蜒而去,像是一辈子走不到边,漫长又单调。

寒山重遥望了半晌,低沉的道:“这地方真是凄凉,天夹着地是一个色调,灰蒙蒙的……”

司马长雄拭拭眼角。道:“就要入夜了,找个什么地方打尖才是要紧……”

寒山重点点头,声音闷闷的:“从来没走过这条路,却不知何处有镇集可供休息?”

梦忆柔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一膘。轻轻的道:“快赶一阵试试看,要不,找个避风的地方将就一宿也可以……”

马儿又开始奔驰了,寒山重抽空捏捏梦亿柔的小手,温和的道:“江湖上的日子是泪缀着泪,苦连着苦,小柔,委屈你了……”

梦忆柔的大眼睛里流露着真挚与坦然,她策骑靠近了寒山重:“别这么说,山重,我跟着你。就打算吃苦来的,你能受的,我又为何不能受?”

寒山重情感的手搂着她,两匹马儿并驰得那么近、好似这些不识男女之情的畜生也晓得为它们的主人多制造亲密的机会……

郭双双的马儿紧跟在无缘大师之旁,她喻着满腹的辛酸,却将这辛酸掩饰于眉梢眼角的风霜里,她不能表露什么,更不能倾诉什么,这些个日子来,她已看得很清楚,那倩,再也不会属于她了,纵然她是用无限的悲侧筑成那可怜的制藩篱,却又怎堪几滴伤心热泪……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北风呼啸得更凄厉了,似鞭梢子在空气里哀号飞舞,尖锐的尾韵响在耳边,像鬼在号。

前面,是一条山谷,两边的石壁峭峻得宛如六丁之神在十万年前用巨斧砍的,谷口有一片疏林,林叶都脱落光了,只剩下灰白的枝干在寒风里抖索,远远看去,那一根根的树干了,就活像一只只挺直不动的高矮僵尸,一陰一森森的。

山谷里十分黝暗,北风打着呼哨从山谷中肆元忌惮的回刮着,回音刺耳,有股子毛骨悚然的凄怖味道。

寒山重勒住了坐骑,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山谷,司马长雄迅速跟上,目光也朝前盯着,边道:“院主,有岔眼的事?”

寒山重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觉得前面这狭谷有点邪,心里好像压着块什么东西,经验与直觉告诉我,长雄,可能有事情要发生了……”

司马长雄怔了怔,又仔细探望了一阵,低低地道:“这条山谷宽窄只容双马并驰,假如有人两头一截,谷里再丢下些干柴或磐石擂木什么的,这乐子可就大了……嗯,是有些不对劲……”

思虑了一会,寒山重道:“长雄,你的后背飞刀带齐了没有?”

司马长雄颔首道:“带齐了,十二把,一把不少。”

寒山重仰首向山谷两边打量了一下,道:“你策骑先去探一下,如有突变,以飞刀应敌传警,假如万一不能出谷,弃马自行突围!”

司马长雄答应一声,一领缰绳就是,无缘大师宣了声佛号,道:“老僧随后为司马施主掠阵。”

说着,大和尚也驰马追去,寒山重哧哧一笑,回头道:“小柔与双双退后十丈,钱兄,烦你暂时照顾他们。”

钱琛答应一声,与梦忆柔、郭双双二人退出十丈之外,在这一阵子,郭双双已抽出她背后背的青锋剑来。

司马长雄的身影己没入狭谷之内,无缘大师也匆匆跟进,寒山重大手轻轻抚着叱雷的鬃毛,右手解开悬在马首旁的牛皮长索,此刻,一阵风吹过,叱雷山不安的踢腾起足蹄来……

惧然……

一阵高亢凄厉的马嘶突地响起,跟着又传来另一阵马蹄声,无缘大师的暴吼也随着一片异样的兽嗥声传了出来:“好孽障!”

这吼声之后,一柄阔刃飞刀淬然闪着一抹冷电直飞出狭谷之上,这一掷之力,怕不有二十丈之高!

寒山重皱眉一听,回头沉声道:“注意了,是一群豹子,钱兄,准备你的匕首吧。”

钱琛急急点头,一下子拉开马甲,马甲的两边侧里一面斜插着十柄亮晶晶的锋利匕首,他一面还嘀咕着自己:“留着那些火龙弹不用多好……现在用却来不及造了……”

寒山重一夹马腹,叱雷猛冲而出,梦忆柔高声叫道:“山重,你要小心……”

寒山重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蹄声如雷般奔进山谷,他刚刚转了个弯,入口处已轰隆隆传来一声巨响,老天,莫不成是封住了?

山谷内,哨,约莫有近百头牛般大小的花豹,闪动着碧森森的眼瞳在扑跃啤吼,就在这一会,地下已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头了,每一头豹颈上都深深插着一柄阔刃厚背短刀,深得只露出一个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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