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回 玉女展神威 强梁授首 英男显身手 捕目惊魂(2)
那一群观众只见眼前一闪,人已无踪,这纔知道这两位少年竟是剑侠之流,都睁大了眼睛望著两人的背影,同声赞叹。卢三在望了于王两人进城,回过头来,仍见白大一嫂如一醉如痴在地上跪拜著,不由得好笑道:“大一嫂!今天也是白大哥的神灵保佑,纔遇上这两位小侠,将来你必定有发迹的一天了,快点回去罢!如果需要护送,我倒可以找人送你一程免在路上又出岔子!”
白大一嫂道:“不敢有劳大哥,有两位侄辈在此,可以护送。”当下由人丛中走出两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白大一嫂站了起来向看各人说了又谢,然后随著那两位少年走了。
再说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并骑进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挥一挥身上的灰尘,洗一洗脸,看看店里夥计喂了马匹,然后一同上街找饭馆。正在小楼上边吃边笑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有人问道:“借光!请问楼上是否有两位少年人在用饭?”那人的口音很熟,王紫霜早就听出来了,轻轻道:“敏哥!那个卢三在来找我们了!”又听到夥计的口音道:“楼上确有一男一女,卢爷要找他们么?”
卢三在道:“烦你上去说一声,卢三在来……”话还未毕,楼梯口已探下头来道:“卢兄请上来!”卢三在一见招呼自己的人,正是惩治王阎见那少年人,心中大喜,只说得一句:“我找你们很久了!”就急步登楼。
于志敏吩咐夥计送上一份食具,替卢三在斟上一杯酒,然后问道:“不知卢兄有何指教?”
卢三在先不答于志敏的话,正容道:“卢某世居此地,平生好客,所以颇有所闻,今天看到小侠的行径,颇似传说中那位小侠,因为事关重大,尚望小侠将台甫见告,以免有乖误之处,卢某这一点苦衷,并请见谅!”
于志敏在处理王阎见那件事时,已看出卢三在是一个正义感的人物,现在听说是因有要事而来,不由得和王紫霜互看一眼,道:“有劳下问,小弟叫做龙卷风……”指著王紫霜道:“她是我的同门师妹,叫做穆然化……”
卢三在惊呼一声道:“穆女侠倒没有听说过,惟有龙小侠确是传说的那人,现在赤身魔教总管处已下令全国各处,找龙小侠的踪迹,悬赏黄金千两作为杀害小侠的酬金,小侠知道这事了么?”
王紫霜望著于志敏微笑道:“这一来,你快变成小姐了!以后我可要叫你做妹妹,或是叫姐姐!”
于志敏愕然道:“你这话怎么讲?”
王紫霜吃吃笑道:“人家常说千金小姐,你现在已值千金了,不是小姐倒是什么?害得卢三在也笑了起来。”
于志敏笑了一阵,纔慨然道:“赤身魔教和罗刹鬼教找我,本来是在意中,却想不到我这颗小头颅,竟值得千两黄金,这真是匪夷所思了。卢兄传信的盛情,自当铭感,但小弟行踪飘忽,并不怕他们,因为他们一下子集中不了那么多高手,要是仅有三几个高手,也济不了什么事。再过三几年,小弟把切身大事办完了,魔教中人纵然不找我,我也要找到他那冈底斯山去,甚至于找到寒冰谷去,如果卢兄知道赤身教的详情,说了出来,小弟自当洗耳恭听。”
卢三在老老实实地把赤身教的情形,尽所知的说了,还把赤身教在附近活动的情形,详详细细地绘图说明。于志敏把重要的地方,一一记在心里,沉吟半晌道:“卢兄现在已是身居虎一穴一,而且今天公开漫骂亦身魔教,难免当场不被魔教中人听去,不知卢兄是否已筹善策?”卢三在略为沉吟道:“小弟早有迁地为良的念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再过几天也想一走了之哩!”三人轻松愉快地,吃了个多时辰,纔分手离去。
虽然当时距离和王阎见约会的时刻,还有个把时辰,但是,当夜月色如银,夜凉如水,美景当前,谁肯放过?于、王两人也不即回客栈,反而缓步走出东门。这时,两人都靠得很近,在那蛟月清光之下,一个闻到健男的气息,一个却嗅到少女的幽香。彼此都静静地欣赏,谁也不肯说话,好像一说话,就要失去那迷人的气味似的,默默无言地在白昼打闹的那片广场转著、溜著,也不知绕了多少圈子。王紫霜终于忍不住了,缓下脚步道:“敏哥!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为什么不说呀?说呀!”
于志敏不防到她竟有此一问,虽然自己确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好嚅嚅道:“霜妹!你叫我怎样说,说些什么呢?”
王紫霜娇嗔道:“管你说什么,我都一爱一听!”
这时,两人又已走到一棵大树的底下,于志敏微吁了一声,趁机往树根上一坐道:“霜妹!坐下再说罢!”
王紫霜傍著于志敏坐下,又连声催促快说。于志敏原已打好一肚皮的草稿,被她这么一催,又都丢往九霄云外去了,苦笑一声道:“你让我打起草稿来吧,刚纔打好的草稿已经给你弄丢一了!”王紫霜嗔道:“叫你说话还要打草稿?”于志敏笑道:“对别人说话不打草稿可行,对你可不行,尤其是要说的这几句更不行!”王紫霜被他搞得糊涂了,张大一双秀目盯在于志敏的脸上,天真地说一句:“赶快起稿!”
于志敏“唯唯!”一笑道:“打好了!”接著道:“照卢三在今天说的那些话看来,我们已经进入赤身教的势力圈里头,前途的祸患,多著哩!”故意停了一停。
王紫霜嘟起小嘴道:“我纔不怕哩!凭手上这枝宝剑,不杀他一个逃之夭夭纔怪。今天吃饭的时候,你还嘴硬,现在你难道又怕了?”
于志敏笑道:“我也不怕,但我却有另外的理由!”
“什么另外的理由?”王紫霜急问著。
于志敏正容道:“你还记不记得酒中仙转述的遗偈?”王紫霜奇道:“你问这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于志敏道:“那遗偈关系你我终生的幸福和事业,怎说是无关紧要?到底你记不记得?”
王紫霜笑道:“有什么不记得,是不是‘琼海蛟腾,寒冰谷破,天南剑合,赤气澄清。’十六个字?”
于志敏笑道:“你记是记得了,试解释出来听听!”
王紫霜微愠道:“难道你要考我不成?这有什么难解?你洗耳恭听著罢!”接著道:
“琼海蛟腾,玄冰谷破,这八个字是说,你们离开琼崖之后,就像蛟龙腾空一般地矫健,必然可以摧毁万恶总汇的玄冰谷。天南剑合,赤气澄清,这八个字是说,你我这两枝剑一合……呀!呸!你坏!你坏!我不来了!”这时纔是知道于志敏打的草稿,就要引一诱她说出心底的话,虽然感于个郎用心良苦,并证实了下山的时候,恩师对自己所说的,半点也不错;但是,个郎兀也太坏,他自己明明是存心已久,偏不肯说,却要用计使自己亲口说出。
那能不又羞又喜又恨,而低下头去?
但是,王紫霜这一低头,恰巧俯到志敏的胸前,一阵发香,冲进脑门,于志敏情不自禁地俯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轻吟道:“霜妹!人若分飞,剑岂能合?这句话我在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
王紫霜狠狠地在他腿上拧了一把,嗔道:“都是你!”于志敏“唷!”了一声,趁机倒下。正是:“心中无限意,尽在不言中。”惟有天上的月儿,斜照在树根上的青年人,并且展开她柔和的笑脸,欣赏她自己的杰作。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惊醒了这一对初恋的娇客。王紫霜悄悄地推了于志敏一把,小声道:“来的人倒是不少哩!”于志敏听一听那脚步声,笑道:
“人是有二十几个,只是没有半个高手,而且都是些无谋的鲁夫,我们理他做甚么?”王紫霜道:“还想赖著不起来哩!给人家看到了像什么话?”在他的腰间捏上一把,于志敏纔嘻嘻一笑,跃身而起。
这时,来人已经到达前面那块空地,立刻就往四面散开。于志敏的眼光何等锐利,早已知道那些人的企图,轻轻笑道:“这些狗头真想找死,待我吓他一吓!”卖弄起“传音入密”的功夫,沉著气,喝一声:“你们都来了么?”人随声去,两条身形闪电般,降落空地的中央。
再说那些来人,原是南溪土司府的皂隶和捕快,因为王阎见往土司府去蛊惑,而且捕目杨全也是赤身教的一党一 徒,所以率众而来。原想先在空地的周围布好了包围圈,擒下于志敏,迫他解一开王阎见的一穴一道,然后诬以勒索的罪名。却没有想到,刚要寻觅藏身的地方,就听到耳旁有人吆喝,不由得都同时转头一看,却见到十几丈外那空地的中央,已站有两条衣袂飘飘的白色人影。这一来,直惊得那些无知的皂隶,心寒股栗,当场就有几个大呼:“有鬼!”还是捕目杨全比较识货,一连几个纵步上前,一抖手中铁尺喝道:“朋友!好好跟我们往土司府去罢!”
于志敏冷冷道:“跟你去做什么?王阎见难道真要见阎王了?”王阎见恃著人多势众,一跃而出,喝道:“小龟儿子!今夜管教你讨不了好去!”于志敏冷笑道:“你不想要命了?带钱来没有?”
王阎见怒喝道:“龟儿子敢骗你咯老子!老子带个鸡……”话未说毕,已经“扑通”倒地。原来王紫霜恨他左一句“龟儿子”,右一句“咯老子”,立刻用点一穴一法把他治了。
那捕目杨全见对方那少女的衣袖轻轻一动,王阎见立刻倒地,知道面前这两个少年人都有惊人的艺业,本待率众退去。只是,又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手法治倒王阎见,这时已成为骑虎之势,无法下台,只好喝一声:“兄弟们!一齐上!”同来那些皂隶,都各舞兵刃,一拥而前。
于志敏看到四面八方人头钻动,黑影如飞,哈哈一笑道:“统统给我站住!”双肩一幌,身形像旋风般扑往那些黑影,王紫霜也一展身形,同时出动。幌眼之间,王阎见请来二十几个帮凶,统统眦牙瞪眼,装腔作势,呆在原地,半步也无法移动。
捕目杨全见于志敏身法如风,就知道要糟,乘著王紫霜地出动的当儿,拔步就跑。那知还没有跑出五六步,就见眼睛一花,于志敏已挡在他的面前,说声:“你也不用走!”杨全铁尺一举,正待击落。于志敏右手一扬,又给他点上一穴一道,笑道:“老兄就站到明天这个时候罢,小爷不陪了!”挽著王紫霜迳回客栈。
第二天,于志敏和王紫霜继续他们的行程,这一天的午末时分,就到达宜宾,先找一家清静的客栈,安顿下行李马匹,然后走上“望月楼”,恰巧遇上一江一 大爷包了楼上的雅座。王紫霜灵机一动,料到夥计说的一江一 大爷,必然就是卢三在所说那个赤身魔教叙府站的首领一江一 天笑又想到自己的家破人亡,间接也与赤身魔教有关,而且朝廷里面的大一奸一贼曹吉祥,竟也勾结魔教、私通外国,竟不能饶他一性一命,所以藉故强行上楼,占著座位。于志敏也是抱定同一的心意,天文地理,一胡一 扯了片刻,夥计把酒菜送来之后,两人也就大喝大吃,不断地催促夥计添酒添菜,根本就不把夥计后来的劝告当作一回事,而且还商议出一个计策。
看看就到了申末酉初,于志敏一眼看到那夥计慌里慌张地跑上楼来,老早知道他的心意,也不等他开口,立刻喝道:“你又上来催我们走,是不是?”
那夥计吃他这一迫,只好嚅嚅道:“小的上来看爷们是否还要用饭?说实话,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会,一江一 大爷的人就要到,被他们看到了责怪下来,小的担当不起,只好委曲少爷和这位姑娘,早点用了饭,就立刻离去。”于志敏还没有答话,又听到楼下喊道:
“朱老三!你不要命么?还不赶快请那两位客人走?”那夥计大声答应了,又道:“少爷!
做做好事罢!账房也责怪下来了,少爷和姑娘再不离开,小的的饭碗也要打破了!”
王紫霜看那夥计想哭的神情,不由得也有点动容道:“我先问你,你在这里当茶房和跑堂的人,每个月该得多少钱?”
朱老三苦笑一声道:“小的们担任跑堂的一共有十人,每人每月只得三钱银子,如果客人多给小赈,分起来每人每月也不过得到一两多点银子,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王紫霜望著于志敏笑了一笑。于志敏笑起来道,“霜妹!就照你的意思办罢!”
朱老三不知道人家究竟要怎样办,张大起眼睛,急得尽是一搓一手。王紫霜笑道:“我现在给你二十两银子,请你不要干了,并且把其余那九人也统统给我找来,我也给他们每人二十两,如果你能够连烧菜的师父也叫来更好,而且还加给你十两,你可愿意?”朱老三闻言大喜道:“二十两银子够小的做小本生意了,小的马上去找他们来,只是,烧菜师父每月的薪金是二两,姑娘只给他二十两怨怕不行哩!”
于志敏笑道:“给他五十两好了,快点去说,不要噜苏,只是别给你们东主和账房知道。”并且先取出二十两银子一交一 给朱老三道:“你说服烧菜师父,再给你十两!”朱老三接过了银子,欢天喜地,诺诺连声地去了。
王紫霜看看朱老三的背影,笑道:“他们这个一江一 大爷,可要变成霉大爷了!”于志敏也嘻嘻地笑道:“如果这店东和一江一 天笑没有来往,那末,这样做确也缺德。但是,他既然和那姓一江一 的是一个鼻孔出气,我们这样做,倒是天经地义,谁也不能怪我们了!”
过了一会,朱老三果然把烧菜的厨师和另外九个跑堂的,陆陆续续地来到楼上。于志敏吩咐了他们一番话,叫他们检好自己的东西,先著一个人送了出去,其余各人俟摆下席位之后,纔一齐溜走;然后取出两锭黄金一交一 给朱老三,叫他拿去按照各人应得的多寡均分。望一江一 楼的厨师和跑堂,得到了这些意外之财,个个都笑逐颜开,谢了又谢,分头去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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