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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莫道官常 丧节多豪族 侈言隐逸 高贤半守株

于志敏双目直盯在杨的脸孔,心想:“我看你还有什么鬼好捣?”

二女也觉得杨贼顿那两脚,和舟子“哦”了一声,都大有文章,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一交一 换一个眼色,道:“钱丫头认为会不会再有鬼?”

“纵使有鬼,也不会太大。”

于志敏和诸女回到中原,多时不讲鞑靼话和在北极冰原所学会的方言,也就见猎心喜。

笑说一声:“我们是捉鬼巫师,谁还怕鬼?”

三位贼首只听得咭哩咕噜,半个字也听不懂,不禁互相视一眼。

于志敏夫妇与三贼对坐船舷,笑语风声,不觉小艇已到中途。

舟子好端端把橹一停,突然叱起一声:“一妈一呀!”

身躯猛可向后一仰。于志敏大喝一声:“你敢!”

三贼首六臂齐挥,迷香、暗器,掌力,一齐发出,身一子向外一侧同时坠进水中。

于志敏明知舟子那一声“一妈一呀”是同时发动的信号,但贼人同时袭击,又不能不管。这边六掌齐发,将贼人迷香,暗器,掌力飞的的打飞,化去的化去,但也加速将三贼送下船舷。

那舟子把握一瞬的良机,也一个翻身入水。

钱孔方恃有水镯,阿尔搭儿恃有龙珠,娇叱一声,即要入水追赶。

于志敏急一拖她两人,说一声:“这时不行!”

阿尔搭儿道:“为什么不行哪?”

“我们没搜过贼人的身,不知他还有那种歹毒的暗器,这点湖水难不住我们,说不定嘁人还要回来察看。”

于志敏凝神静听,果闻船底有极轻微的响动,面色微变道:“我们分作三面下水,要远在二十丈外才行!”

钱孔方还待再问,于志敏双臂一分,指示她两人下水的方向,身一子疾射一出三十多丈。

二女见檀郎走得匆忙,情知有异,急同时飞纵离船,但闻“轰”,一声巨响,一条水柱高达寸丈,平静的湖面登时波涛汹涌,那艘贼人舵小艇也立被炸成碎片。

二女又惊又摇,各一挥手分头入水。

半晌,于志敏冒出一水面,手里提着贼人的五舵主魏从善二女却是空手出一水,与檀郎骡在一起,展起轻功,踏波登岸,于志敏摇摇头道:“这一伙贼人,真正一婬一毒异常,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阿尔搭儿道:“敏郎!你怎知道那船定会爆炸,要我们事先避开?”

于志敏苦笑道:“这也是我们命不该死,因为贼人入水之后,没有题船的声音,反而有极轻的响动,若不是燃点火线,决无别的道理。再则爆炸时,冲击起的巨一浪一,连贼人自己也受不了,所以定要远避才行,果然我在三寸丈外抓到这个,你两人空手上来,想必已把人杀了。”

阿尔搭儿道:“我杀了姓杨的一个!”

钱孔方道:“我也杀了一个,却找不到那船。”

于志敏道:“船夫被我杀了。”

阿尔搭儿面对山破,忽然“咳”一声道:“那上面有不少人,莫非就是……”

于志敏回头一看,果见透空的棱线上人影幢幢,确有二三十人之多,忙道:“你两人由两侧绕过去,我问问这个,再笔直冲上去。”

二女答应一声,各走一侧。

于志敏一掌拍力魏从善的一穴一道,喝一声:“山坡那边是不是你们的巢一穴一?”

魏从善怒吼一声道:“五舵主不知巢灾不巢一穴一,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大不了和你拼了!”

于志敏冷笑道:“你配和我拼么?”伸掌一拍,把魏从善一穴一道全闭,血脉倒行,又道:

“你先受三天的蜂虻再死罢!”

他知道自己手独门闭一穴一的功夫,除了尊长和自己妻妾知道以外,决无人能够解救,由得魏从善在地上翻滚,脚尖一点,身一子化作一道长虹已落在山腰,再起一步,已到达扁山顶上。

扁山虽是洞庭湖的名山之一,但由西到东,不过里许,由南往北,更是半里不到,这样小的一座山头,能有多少气候?形扁平,也疏疏落落长有几株杂树,对着湖心那面,还有一处小小的龙神庙,那是套常寄泊扁山的鱼民所建立。此外便是沿岸的鱼寥,和一座新建的院落,一登山顶便可一览无遗。

于志敏身在空中,即见一大伙短打装束,手持兵刃的壮双三三五五散乱在棱线后面,心想:“这伙乌合之众有何用处?”一提真气,虚一交一 而立,厉喝一声:“扁山八贼手下的人,快放下兵刃!”

那伙不入流的小贼也有个头目,因闻湖里轰隆巨响,不知发生什么事,才啸聚出来缭望,怎知只见几道弧线划过,头顶上即有人发话。小贼仰脸一看,但见一位貌似天仙的少女悬空站着,以为真是玉女临凡,欢呼一声,俯伏地上,待听清话意,才知已表错情,但谁又是“扁山八贼?”

当然,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他们的“领一导一人 物”,但那伙人自称为“洞庭八友”,谁又敢硬派他为“扁山八贼?”

其中有一个被协从的贼伙,心机比较灵巧,眼见来人其貌如仙,悬空不坠,纵然不是仙人,也该是武艺超绝的高人,眼珠一转,立即高声叫道:“启禀女仙得知,这里只有洞庭八友,没有扁山八贼!”

于志敏喝一声:“八友就是八贼,你们是他手下的,就快弃兵刃逃生去罢!”

此话一出,群贼不知八贼是否还要回来,不禁面面相视。

于志敏看出他们的心意,又叫一声,“八贼已死,快逃去罢!”

群贼这才哗呼一声,尽弃兵刃,向水滨逃散,只有少数几个逃向座新建的院落。

但另院落里面又是一阵喧哗,一位劲装少女领先走出,后面跟着一大群衣着妖艳的妇女,袒胸露臂,肉光四射,最后面又有一位劲装少女押着。

这大群妇女有的掩面而泣,有的露齿而笑,一走出门外,恰遇翅几名贼人奔到,前面那劲装少女叱一声:“给我站住!”玉一臂一抬,已把逃来的贼人治倒。

于志敏夜空中看见,叫一声:“孔妹,由他们进去抢回点衣服!”

原来走在前面那人正是钱孑L方,这时接口笑道:“这里男人个个该杀,别软一了心肠放他了!”

于志敏随道:“是啊!贼首只有八人,天天去迷掳妇女,还不是开无遮大会?可惜已走散了不少!”

他举目四望,忽见近易一陽一城的湖边,五艘大船扬帆鼓棹而来,忙道:“休管他了,有官船驶来,会一个个带走。”

这边话音甫落,湖上又一声娇一呼“阿敏!”一道纤影,如流光度隙,一闪而到。

于志敏闻得一声:“霜妹!”身一子立即沉落。

这一对久别的一爱一侣,终而在名湖相聚,紧紧抱在一起,深忘身外尚有纷扰的世事。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并肩站在十丈开外,悄悄道:“那人可是紫丫头霜姐姐?”

阿尔搭儿道:“一点也不差,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笑他哩!”

二女身后一位十四五岁面无戚容的美一女 笑道:“两个女的搞在一起,有甚么好玩?要是一个是男的,真正过隐!”

阿尔搭儿气得一沉粉脸,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这一声厉喝,惊得那少女衰喊一声,“不敢!”顿时跪倒。于志敏和王紫霜在如饮醉酒的绮梦中,也被这声厉喝惊醒,王紫霜轻将檀郎推开半寸,眼角随着两激泪珠,幽幽道:

“我苦了一年多,这一刻已完全忘却了,你和她们姐妹遇上了没有?带了几人回来?”

于志敏怜惜地一紧一爱一侣纤腰,柔声道:“和她们都在玄冰谷外强上,后来又见到方幼龄前辈才知道我的霜妹和闵姐穗!”回南救爹爹和红姐………”

王紫霜听檀郎一句“我的霜妹”已觉十分受用,忙道:“你别再说了,在搭儿丫头身旁那人是谁?”

“就是钱孔方!”

“是谁的?”

于志敏一听口气不妙,忙道:“算你的罢!”

“呸!怎能算是我的?”

“我本来不敢,无奈她们几个硬替你作主,把她送给我!”

王紫霜“哼”了一声道:“你可记得我在一奴一儿干说过话?”

“让你和闵姐先打一顿再收她!”

“还算你好记一性一!”王紫霜冷冷地说了一句,看檀郎脸色带点膝然,又觉可恨、可笑,随又问道:“你和钱孔方相遇在破玄冰谷前,还是破玄冰谷后?”

“要是在破玄冰谷后,我也不愿收了,她带了阿萄、阿菩两人到了冰原,与魔一党一 厮杀时候,被我遇上。”

“唔”王紫霜沉吟半晌,睑色转回和缓,说一声:“也罢!我不会为难她!”轻把檀郎一推,向阿尔搭儿招乎道:“搭儿丫头!把钱丫头带过来!”

钱孔方只听那个“带”字,不禁惊得望了阿尔搭儿一眼。

阿尔搭儿笑道:“姐姐休怕,有我!”

她声音虽小,王紫霜已听得清晰,冷笑一声道:“有你就没有啦!连你都该打!”

阿尔搭儿笑说一声:“不敢!”已拖着钱孔方跪在她的跟前。

王紫霜喝一声:“打!二女急把目一闭。

但她两人眼皮才合下来,即觉脸颊被一只柔软异常的巴掌在上面轻轻一印,下紫霜又笑起来道:“准舍得打你两个了,还不快爬起来!”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登时跃起。

钱孔方拜了四拜,说一声:“谢谢姐姐恩惠!”也站了起来,站在王紫霜身侧。

王紫霜拉着她的柔掌,笑颜一温一 语道:“小妹妹别怕,姐姐方才是吓你的哩!”一眼瞥见檀郎那顽皮的笑容,又沉声道:“你且休得意,这是我的妹妹,与你毫不相干!”

于志敏嘻喀笑道:“方才我不是说算是你的?”

“涎脸!先记着三百板,回去再算帐!”

“唔”于志敏扮个鬼脸,却往三个妻子的圈里一挤。

王紫霜粉脸略带羞红,回顾阿尔搭儿道:“看你把这人惯成这样,在房里可成话啦!”

阿尔搭儿笑起来道:“紫姐姐你忘记了,那是你在神仙洞教………”

王紫霜知她说神仙洞里的旖旎风光,羞得连“呸”几声,向檀郎叱道:“你还不去发放那伙女的?尽在这里赖皮干吗?”

于志敏遥急城来的五艘大船,问道:“那可不是官军来了?”

王紫霜“哦”一声道:“我竟忘记了,我也是趁船来的,因见有人站在空中,知道一定是你,才急急赶来。”

夫妇笑语声中,说不尽别离苦况,五艘大船已缓缓泊岸,船头上,一位蛾冠宽带的壮年人由几名健卒拥上山来,向王紫霜一躬到地道:“请于女侠替下官引见贵友!”

王紫霜因为檀郎改了装束,不知如何称呼,笑说一声:“你向府尊说罢!”

于志敏说过各人化名,随道:“扁山的渔舟俱已离岸捕鱼,在岸上的不是贼人,就是难女,贤父台只消命人带走即行。”

府尊唯唯称是,回眸一看,却见一位十四五岁美一女 躲藏在诸难女身后,立即沉脸喝道:

“芸儿怎不出来见我?”

那少女见被尊长发现,只好姗姗举步面来,低唤一声:“爹爹!”

阿尔搭儿见来的那少女,正是方才被自己斥得跪下去的人,暗道:“亏你还是个宫家女儿,怎地恁般无一耻?”

府尊见他女儿回到身边,执着她的手,叹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芸儿道:“我不苦,日里夜里都有男人陪我玩得很舒服!”

府尊脸色骤然变青,厉喝一声:“你疯了!”

“芳儿不疯!那回事真的好嘛!”

府草起手一掌,把他女儿的脸打红了半边,叫一声,“气死我也!”

山坡上却传来一位妇人厉叫道:“你这老王八敢打我的女儿!”

于志敏看得轻轻把头一摇,说一声:“我们走罢!”

雄踞于岳一陽一城壮,俯瞅洞庭的岳一陽一楼,原是唐朝张说为岳州坟守时所建,经宋朝腾子京重修,属于岳一陽一公一产 任人游览。但因公一产 多半乏专人管理,以致倾圯不堪,每隔几年,要损紫修缮,所以索一性一租给殷商摆设饮食。游人兴之所至,不妨尽醉而归,否则赏览琳琅满目的碑记,楹联,倚栏远眺,碧波万贯的洞庭水色,吟哦几名,也不失为附庸风雅的假斯文。

这一天辰已之一交一 ,岳一陽一楼大门已开,并无顾客,原来洞庭湖边多的是忙人,少的是猜客,否则,吕洞宾何致有“三醉乐队队不识”之叹?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原来这一天清晨,岳一陽一全船俱竟传女侠独擒四一婬一贼,兴府尊往扁山破贼巢的热门消息,以致好事的闲人,纷纷挤往城南的湖边,以争睹女侠的庐山面目为‘陕。

然而就在城南人山人海,肩踵相接,挤得臭汗淋淋的时候,岳一陽一在楼前已悄悄来了四位劲装少女,前面两人肩后背有长剑,其中一位左手挟有一件银白色大鳖,后面两人便是两手空空。

这四位女客一进大门,发觉冷冷清清的景象,不觉“咦”一声道:“怎么是这般清冷?”

正在低头扫地的跑堂,忽闻呖呖莺声起自身后,不觉惊得一跳,待看清来人面目,慌忙堆笑道:“他们都往城南看女侠去了!”

敢情他发觉当前四女俱是劲装,蓦地想到女侠莫非就是这四个,又急忙垂手侍立,说一声:“女侠请往楼上坐!”

挟有大氅的少女眉头俱是劲装,笑道:“清静正好痛快吃一顿,偏只有你一个人,只怕连茶水也没有!”

那跑堂忙一叠连声道:“有,有!‘厨房的大司务,和管帐师爷全在,女侠想吃什么都有!”

楼上千咳一声,传来一位老人口腔道:“朱文生!你满口女侠,须知你今天轮值,不能去观也!”

跑堂的忙扬声道:“戚师爷!有四位女侠来了!”

藏师爷干笑两声道:“你真胡说!分明说是一位,如何多了三位?”

楼上一位脸型削瘦,接着八字一胡一 的老人敢情就是那位藏师爷,他忽见四条纤影上了楼头,不觉老眼一亮,仔细打量片刻,才慌里慌张一揖到地道:“果然是女侠!女侠功德无量,小老儿姓藏名亮,请过这边来坐!”他一面说,一面颠动屁一股,引领四女走向临湖的一角。

接着又问:“请问女侠,今日饮酒乎?饮茶乎?吟诗乎?舞剑乎?小楼有酒菜,严茶,纸笔墨,连诗韵亦有供一应。”

仅仰单剑那少女听他一连几个“乎”字,不禁笑出声来,忙道:“我们先饮茶后饮酒,醉了或者吟诗,若是舞剑,请你老先生赶快跑,省得伤了你!”

藏师爷连连称是,却又问道:“茶是乌龙乎?六安乎?酒要三蒸乎?四蒸乎?要菜乎?

不要莱乎?…………”

其中有一位空手少女真忍不住了,舌绽春雷叱一声:“你弄好的送上来就是了,谁要跟你乎不乎的?”

藏师爷被喝得倒退三步,擦擦鼻子,连说几个“是”字晃头晃脑下楼,吩咐厨房点菜。

“这样一个名胜之地,偏请一位俗不可耐的人来管帐,阿敏还要相他瞎聊,要不是钱丫头给他当头棒喝,还不知聊到几时哩!”

“敏郎!你看这座岳一陽一楼我们能否包它一天,省得别人来扰!”

“搭儿这痴丫头异想天开,这古迹名胜,怎容别人霸占?”

“这也难说,名胜古迹也常被些不三不四的官儿划为禁地,不让别人登临。”于志敏见一爱一侣王紫霜还未通达近年的官常,趁机提醒她几句。

一说到“官”字,触起阿尔搭儿一个疑一团一 ,不觉叫一声:“奇呀!方才那府尊官儿的女儿,被一婬一贼掳去,她还说很好,被她爹爹打一巴掌,她妈妈还要上去拼命,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于志敏叹一声道:“古话说得好,失贞每在名门,丧节半归豪族,少则养娇一习一 懒,长而恃色矜才,那知廉耻两字怎生写法?”

王紫霜笑道:“你骂得真好,方才我恨不得也给她一巴掌!”

钱孔方道:“半个指头她都受不起,一巴掌那还有命?”

夫妇四人倚楼远眺,右君王,左扁山,尽收眼底,碧波浩荡,清风徐来,俗尘尽涤。阿尔搭儿痴痴望了半天,不觉唤一声:“敏郎!这里有的是名山,名湖,名城,名楼。那么好的风景,早上你还说不好?”

于志敏说:“我不是说不好,而是说还有更好的地方,譬如说,这里左右两山,一潮碧水,就很像崖州的东锣西鼓,但湖那有海洋大、水也没有海洋碧绿,我常说月是故乡圆,故乡的景物总是好的!”

“好一个月是故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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