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施展灵山剑
煮热的鸭子会飞掉,这口窝囊气,宛星星焉能忍得下来!
她口中一声娇叱,快如激箭升空,凌虚御剑,向峡口之内全力追击。
她刚刚近狭口,一声似有若无的叱喝,好似由虚无缥缈之间传来,道:“少作点孽,回去!”
叱声人耳,一股无可抗拒的压力,已然撞上身来,她像断了线的风筝,无法稳定自己的身形,凌空一阵翻滚,迳向三丈之外摔落。
总算她功力不凡,这一摔,并未使她受到什么伤害。不过,她明白那股压力,是一种罕见罕闻的绝世神功,如非对方手下留情,她不可能像这么毫发无损。
呆立了半晌,她悠悠一声长叹,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此人功力之高,牡丹堡只怕无人能敌!”
此时一名劲装大汉,奔过来抱拳一礼道:“禀花后……”
宛星星道:“什么事?”
那大汉道:“姓冷的失去武功,不可能逃得太远……”
宛星星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大汉道:“黄瑜是他的妻子,她还在咱们的手中……”
宛星星沉着声道:“放了黄姑娘,咱们立即回堡。”
这名大汉,是牡丹堡的总管邢玉龙,论功力,在牡丹堡算得是一流人物,讲权势,除了帝君、花后,就算地位最高。他本想劝宛星星以黄瑜作人质,对冷瑶光继续追缉,估不到宛星星却要他释放黄瑜,立刻回堡。
他神色一愣,道:“为什么呢?花后。”
宛星星冷冷道:“不要问,你放了她就是。”
那玉龙虽是不愿,对宛星星他可开罪不起,只好一掌拍出,震开了黄瑜的穴道。
不待黄险询问,宛星星已裣衽一礼道:“对不起,黄姑娘,适才情非得已……”
黄瑜目光流转,瞧不到冷瑶光的踪迹,一股慑人的杀机,随着她手握刀把之势奔放而出,她踏前两步,冷冷道:“我瑶哥哥呢?你将他怎样了?”
宛星星道:“冷少侠已被人救走……”
黄瑜道:“此话当真?”
宛星星道:“我没有骗黄姑娘的必要。”
黄瑜道:“谁救了他?”
宛星星道:“来人蒙着面孔,无法知道他究竟是谁。但身材纤细,似乎是一个女人,他们由狭口逃逸,速度十分快。”
黄瑜哼了一声道:“来人敢到老虎嘴边拔毛,胆量倒是不小!”
宛星星一叹道:“本堡属下伤亡过半,都是黄姑娘宝刀所赐,唉……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黄瑜微微一凝思道:“好,咱们后会有期。”身形一晃,迳向峡口疾驰而去。
宛星星向仍在缠斗中的百叶帮及天残派瞥了一眼,道:“估不到名利二字,竟是这般害人。邢总管,咱们走!”
舒城位于桐城、合肥之间,是北峡山脉的丘陵地带,县城不大,商业倒还不恶。
城西庆江客栈的后院,风雨盈窗,一灯如豆,淡黄的光芒,在寒风中不断的摇曳,令人一看之下,就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这是一明两暗的独院,被三名客人包了下来,在那灯光摇曳之处,摆着一张方桌,桌上酒肴难陈,他们在享受着丰富的晚餐。
正面坐的,是一个艳丽若仙的黄衣丽人,但她不言不笑,美如春花的粉颊上,带着一股肃杀,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俊朗飘逸,女的美绝尘俗,这般尘寰罕见的少年男女,面颊之上全都蒙着一片愁云惨雾。
半晌,右侧的女郎螓首一抬,道:“云姐姐,解药不灵,你说怎么办呢?”
黄衣女郎轻吁一声道:“估不到那任天宠的心机竟如此之深,他给予蒙骜的解药会是假的!”
语音一顿,接道:“不要急,媸妹子,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左侧的蓝衣少年长长一叹道:“听说涡阳石弓山隐有一位神医,只是千里迢迢,险阻重重,小弟只怕……”
黄衣女郎哼了一声道:“云裳自信一身双剑,傲视江湖,区区千里,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你们却信我不过!”
蓝衣少年道:“云姐言重了,小弟怎敢……”
黄衣女郎道:“我那本小册子呢?难道灵胎九影身法,竟是那么不堪一顾?”
蓝衣少年呆了一呆.回顾右侧的女郎道:“媸儿,你该没有丢掉吧?”
听蓝衣少年的称呼,右侧的女郎是索媸,他自然是冷瑶光了,只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衣女郎云裳,日常笑傲江湖,视武林各派如草芥,现在居然同情冷瑶光,伸手管管他的闲事,倒是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灵胎儿影身法,是佛门无上绝学,冷瑶光虽无患得患失之心,也禁不住而怦然心动,因而向索媸查问当日云裳交给她的那本小册子有没有失落。
索媸由怀中掏出那本绢册交还云裳道:“在这里,云姐。”
云裳接过绢册道:“你习会了么?”
索媸道:“我不识字,想学也不成。”
云裳回顾冷瑶光道:“你呢?海天双杰的传人,不屑学习别派武功?”
冷瑶光咳一声道:“灵胎九影身法是佛门无双绝技,小弟纵然无知,也不会这么不识好歹……”
云裳将绢册丢给他道:“希望你跟媸妹子在五日之内学会,时间不早了,明儿见。”
冷瑶光想说什么,云裳已起身离去,他只好将要说的忍了下来,,但玉面之上却是一片不安之色。
索媸道:“大哥,你还是不愿学灵胎九影身法?”
冷瑶光道:“不,我只是认为当务之急,是前往石弓山求医。”
索媸道:“我想云姐姐是认为人的伤势不会转坏,多耽五天,大概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冷瑶光无可奈何,只好殚精竭虑,研习这项佛门的高深武功,经过整整五天,总算没有使云裳失望。
第六天的凌晨,他们由舒城北上,经桃溪镇直越合肥。
当日索媸离开蒙骜后,她认为冷瑶光必被掳往牡丹堡,不管她有无援救之力,鸳鸯同命,她认为是义不独生的。
在合肥近郊她遇到铁衫帮寻衅,击退铁衫帮,天残派又接踵而来,幸遇云裳将荔英等诱往歧途,并带她救出冷瑶光。使她感到惑然的是以云裳之能,同时救出黄瑜,当不致有什么困难,云裳没有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再越合肥,这位心地纯良的姑娘,难免也兴起满腔疑问,她瞧着走在前面的云裳背影,樱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冷瑶光向她瞥了一眼道:“你有话要说么?媸儿。”
索媸呐呐半晌道:“没有……我只是对瑜姐姐有点担心……”
云裳哼了一声接道:“她不会有事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冷瑶光道:“牡丹堡与蒙骜颇有交情,我想有惊无险……”
冷瑶光语音未落,云裳忽地面色一寒,对道旁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槐树叱喝一声道:“下来……”
她叱喝的声音不高,但令人听来不仅如雷贯耳,几乎连头皮都在发炸,这位年岁不大的黄衣姑娘,功力之深,真个骇人听闻。
她这一声娇叱,果然如斯响应的由老槐树之下跳下两名黑衣大汉,他们落地一个踉跄,连踏两步才将脚跟站稳。
云裳冷冷道:“你们是铁衫帮的?”
两名黑衣大汉齐声道:“是的。”
云裳道:“你们潜藏树梢是要对付咱们了?”
黑衣大汉之一道:“小的不敢,咱们只是……咳,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云裳怒叱道:“歇息跑到树梢去了?你们敢情兴趣不浅。哼!说实话,否则别怪我手辣心黑!”
那两名大汉身体一震,牙齿忍不住上下一阵撞击,像是遇到追魂夺命的死神一般,满脸都是惊悸晦之色。
冷瑶光大感讶异,他不明白这两名铁衫帮徒,何以对云裳如此畏惧,杀恶人他并不反对,只是目睹别人那战栗惶悚之状,他却有点于心不忍,因而轻咳一声道:“他们八成是奉了南豪之命,来窥视我的行踪。云姐,放了他们吧!此等小人,犯不着与他生气。”
云裳微微一哂道:“你倒是大方得很!”
语音一顿,扭头对黑衣大汉道:“好吧!冷公子既替你们讲情,算是你们的福分……”
两名铁衫帮徒闻言大喜,一齐一揖到地道:“敬谢姑娘不杀之恩……”
语音未落,身形陡转,就待拔足向荒郊奔去。
云裳哼了一声道:“站住!”
那两人身形一如奉纶音般一齐转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云裳道:“你们可曾看到犯在我手中之人,有几个逃得活命?”
那两人愕然道:“姑娘是说……”
云裳冷哼一声道:“我说得再也明白不过了,哼!我破例放了你们,难道你们不留点什么给我?”
那两人神色大变,面如死灰,良久,其中一人忽地拔出铜刀,“刷”的劈向左腕,血光一冒,一只活生生的左手,齐腕斩了下来,他额头暴出豆大的冷汗,却没有哼出一声。
另一人也如法泡制,摘下了一只左掌,然后身形急转,踉跄着疾驰而去。
对这双铁衫帮徒血淋淋的表演,云裳似乎不屑一顾,她只是轻蔑的撇了一下唇,便领先放步急奔,在炊烟四起之时,他们赶到了肥西。
翌晨,他们在肥西选购了三匹骏马,经台肥,过蚌埠,渡淮河,直达宿县。
石弓山在宿县以西不足二百里,快马加鞭,一日可达,不过他们长途跋涉,人马都显出疲态,日影刚刚偏西,便在窗县歇了下来。
长生客栈,是宿县规模较大的一个家,他们要了两间上房,略略梳洗一下,就到食堂进餐,时已过午,食客依然不少。他们要了几样菜肴,默默的饮食着。
饭后,冷瑶光瞅着云裳,轻轻一叹,道:“云姐……”
云裳道:“什么事?”
冷瑶光道:“小弟对云裳姐……咳,十分感激……”
云裳淡淡道:“我听你说过了。”
冷瑶光道:“石弓山近在咫尺……”
云裳道:“是不需要我了?”
冷瑶光道:“云姐言重了,小弟怎能那么不近人情……”
云裳道:“嗯,是另有一种说法?”
冷瑶光道:“咱们萍水相逢,承蒙云姐义援手……”
云裳道:“这没有什么,如果你我易地面处,你同样会拔刀相助的。”
冷瑶道:“只是小弟却深感不安!”
云裳道:“大可不必,我不过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冷瑶光一怔道:“满足好奇之心?”
云裳道:“不错,因为我发觉江湖之上,正笼罩着一股诡秘的阴影,你却是那阴影的重点所在。”
冷瑶光呆了一呆道:“云姐说对了,小弟自年前赴塞外探亲开始,就隐入一个极端诡秘的处境之中,此后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一切经过,似乎别人早有安排……”
云裳道:“所以你就不必感激我了,我帮助你不过是为了揭开那神秘的内幕罢了。”
冷瑶光原想辞谢云裳的,如此一来,他倒不便坚持了。
不过,对云裳,冷瑶光绝无好感,因为她那傲视群伦的神态,对堂堂七尺之躯的大男人,实在是一种侮辱,而且她美丽的粉颊之上,始终是一副晚娘的面孔,如果不是顾念她有救命之恩,他早就下逐客令了。
其次,云裳是一个性格执拗,难以相处的人物,她很少说话,但说话就是命令,不容任何不作半点反驳。索媸秉性驯良,倒没有什么不满,冷瑶光却感到仰人鼻息,是一桩难以忍受之事。
云裳不再理会冷瑶光,她叫来店伙,道:“伙计,你知道无德大夫住在哪儿?”
店伙道:“客官是问那查神医么?他住在石弓山镇头一片枣林中,客官到达石弓山一问便知。”
云裳挥手遣走店伙,回头对冷瑶光道:“早点歇息吧!明儿见。”
云裳回房去了,索媸却悠悠一叹道:“云姐姐真是一个奇人,我能有她一半就好了。”
冷瑶光哼了一声,道:“你要像她?哼!最好你还是回天残谷去吧!”
索媸一怔道:“你似乎对她有点不满?”
冷瑶光道:“难道你要我像这么的没有半点骨气?”
索媸道:“云姐姐的脾气是大了一点,但她救了咱们,而且这一路之上,没有她,咱们只怕难以这么顺利的到达。”
冷瑶光一叹道:“是的,咱们欠她的太多了,所谓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所以我不愿再欠她的了。”
索媸道:“不要固执吧!大哥,欠多欠少还不都是欠,有什么比欠救命之恩还大呢?”
冷瑶光道:“不错,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只是我觉得她太过神秘,无论正邪两道,见了她像是碰到魂索命的鬼魅一般。而咱们对她却丝毫都不了解。”
索媸道:“这有什么要紧,只要她对咱们没有恶意,何必管她是什么出身来历。”
冷瑶光无可奈何,只好以一声叹息,结束了这段谈话。
由宿县至石弓山,他们走了两日才到达。在镇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直奔镇头。
在一片广大的枣林之中,耸立着…幢高大的建筑,深林密青,一屋巍然,如此境界,当真别有情趣。
此时才是晨初时分.求医者已络绎于途,由庄门至枣林,携老扶少的病人,已逾百人之数。
云裳领着冷、索二人,越过那些排队候医者直奔庄门,由于他们服饰华丽,器宇轩昂,他们不守秩序的越规行为,没有人敢哼出一声。
当他们跨进庄门,目光所及,三人全都为之一呆。
原来庄门之内,是一个挂号的所在,也是很少病人能够通过的一道难关。
挂号分做五处,计官、绅、豪、富、民五等,求医之人,须先将自己分类,按个人身分前往挂号。
冷瑶光等落拓江湖,第一个就无法确定自己的身分。
其次是另有一个越级挂号之处,上列五类均可越级挂号,但诊金要按一般挂号的十倍收费。
诊金之高,也骇人听闻,平民诊断一次为二两,每高一类,以五倍计算。以官场之人为例,诊断一次,即需白银十二两,越级挂号,就要一百二十两,除了当真可以买命,谁愿意花掉如此之多的白花花的银子?但求医者竟摩肩接踵,就不得不使他们大感讶异。
另一怪异之处,是贿赂公行,原来这位查神医,每日只看九名病人,多一名出十万两黄金也不看。因而石弓山镇就出了一种新与行业,他们到平民挂号,在取得诊断权利之后,再以三两纹银让给急需求医而未能挂号之人,这般人美其名为“蚤仙”。
在如此情形之下,冷瑶光不由大为失望,他不仅无法确定自己的身分,也无法凑足二百两白银,那么千里求医,只是在浪费时日而已。
他在发愕之时,云裳已向第一等“官”类挂号之处走去,冷瑶光认为这是一种狂妄的行为,他不明白像云裳这般深沉之人,何以会有如此轻率的举动。因此,他不愿跟去瞧看,以避免彼此难堪。
片刻之后,云裳回来了,她扬了一下手中的红色纸条道:“挂妥了,咱们进去吧!”
冷瑶光愕然道:“已付过了诊金?”
云裳道:“诊金先付,是那无德大夫的规定,咱们既来求医,自然也难例外。”
冷瑶光双唇微动,终于将满腹疑虑忍了下来。他不便对云裳盘根究底,却认为这位一脸肃杀之色的姑娘,神秘得使他十分不安。
顺着走廊,他们进入一间宽敞的诊断室,那无德大夫正在为一身材高大、脸色焦黄之人诊病.另有一双中年男女,在一侧默坐相候。
无德大夫,是一个年约六旬之人,此入方面大耳,长髯佛胸,论长相,倒是极为不俗。
约莫半盏热茶,无德大夫为脸色焦黄之人写一纸处方道:“进去服药,我想你不必再来了。”
脸色焦黄之人点点头持着处方跨进一道暗门。
无德大大口光一转,向冷瑶光道:“过来。”
冷瑶光应声立起,道:“大夫是叫我么?”
无德大夫道:“你认为我在叫谁?”
冷瑶光微微一怔,他想不到这位济世活人的一代神医,不仅面无表情.说起话来又那么令人难堪,但为了求他医治毒伤,只好将怒火隐而不发。
经过望、闻、问、切,无德大夫也替他写了一张处方,道:“进去。”
进去二字十分简单,个中含意却极为明白,那脸色焦黄之人不也是进去服药了么?冷瑶光微一迟疑,终于进入那一道祸福难知的暗门之内。
诊断室中的另一双男女,也经过诊断进入暗门,无德大夫立起身形,道:“贵友服药之后在庄门相候,两位可以走了。”
进了暗门的病人,没有一个去而复回,他们是由另一通道走向庄门,应该是一件无可置疑之事,因而云掌及索媸不再迟疑,她们退出诊断室,由原路迳奔庄门。
行经适才挂号之处,云裳心头一栗道:“不好,咱们只怕中了狡计了!”
索媸道:“不错,这些人一个都不见了,可能事有蹊跷。”
她们说话之间,已然奔至庄门,那般携老扶少的求医之人,像忽然在天地之间消失了一般。
一股骇人的杀机,迅速布满云裳的粉颊,她身形一晃,捷逾闪电。以无可比拟的速度,向庄门飞奔而入。索媸起步稍迟,已失去云裳的所在。
“云姐姐,等等我——”
索媸跟踪急追,由挂号之处进入诊断室,再由暗门闯入另一院落,但庭院深深,一片寂静,这座巍峨的大厦,像是根本就无人居住一般。
经过了一阵穿房入户,迦廊百转,索媸已不知身在何处了。她心头一急,忍不住震吭娇呼道:“大哥,云姐姐,你们在哪儿……”
迦音震耳,屋瓦皆鸣,除了她自己,这幢大厦之中,只有她一个活人,最后,她由院中跳上屋面,总算认准方位,脱出了这幢诡异的屋宇。
“怎么办呢?我到哪里去找他们?”
她孤零零的立在阴森的枣林之中,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这位来自天残谷的女郎,还是首次遇到如此旁徨的处境。
她呆立半晌,忽地心头一动道:“大哥当初来到天残谷,不是为了马车的轮迹才找去的么?我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去找找呢?”
自然,她要找的不是轮迹,但适才那么多的求医之人,总不会一下子就飞上天,或转到地下去了,只要让她找到一个,就是一条追查的线索。
她下定了决心,立即展开身形,沿着房屋的四周一寸一寸的寻找起来。
终于在屋后枣林之内,发现了凌乱的马迹,她顺着蹄印寻找,一直找到北肥河畔。
蹄印至此而止,像冷瑶光追寻轮迹一样,又是一个很难求得答案的问题。
看蹄印的方向,应该是越向上游,因此,她沿着肥河一阵急奔。
“唉……”
这一声轻叹,来得十分突然,索媸闻声一栗,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向四周瞧瞧,野草遍地,杂柳丛生,景物极为荒凉,大白天,自然不会有什么魔鬼魂出现,但形单影只的索媸,仍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姑娘,救救我……”
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由索媸敏锐的听觉判断,那呼救之声,是来自一堆土丘之后。
既然出声呼救,必是一个负伤之人,不管索媸有没有援救之能,她总不能忍心不管。
在右侧土丘之上,躺着一名身儒衫,丰姿秀美的少年,他右腿之上血渍殷然,还颤巍巍的插着一支飞镖。
索媸向那人面颊一瞥,不由惊呼一声道:“你是任天宠?”
受伤之人长长一叹道:“是的,姑娘,在下正是任天宠。”
索媸樱唇一噘道:“我不能救你。”
任天宠一怔道:“咱们武林中人,路见不平,就该拔刀相助,姑娘为什么不能救在下呢?”
索媸道:“因为你不是好人,所以.我不能救你?”
任天宠一叹道:“怎见得我不是好人?要不,姑娘必然听到对在下不利的谎言了”
索媸道:“是蒙骜对我说的,怎能算做慌言!”
任天宠神色微变.说道:“在下自问对蒙骜不薄,他为什么一再陷害我?唉,那日在汉江之上,姑娘亲眼见到在下与冷兄弟被他下毒的,事实胜过雄辩,姑娘能相信他的片面之言?”
索媸闻言一呆,暗忖:“不错,我不是见到任天宠与大哥同时中毒?蒙骜并自承他是下毒之人,但蒙骜又为什么要骗我呢?”
她江湖经验不多,遇到如此迷离扑朔之事,就像坠入五里雾中,有点手脚无措起来。
任天宠那秀美的面颊之上,露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狡诈之色,他目光一转,又长长一叹道:“蒙骜狼子野心,对姑娘可能有非分之想,他嫁祸于我,不过想获得姑娘的好感罢了……”
任天宠这几句言语,无异一针见血,正说中索媸的心坎上去了,因而她对任天宠的看法,也就大大的改观,但仍面现疑惑之色道:“你所中之毒解除了么?由哪儿弄来的解毒之药?”
任天宠道:“解除了,但不是从蒙骜那儿弄来的。唉,此人心田如此狠毒,纵然由他交出解药,只怕也不会是真的……”
语言一顿,接道:“姑娘知道菩提子么?在下与冷兄弟所中之毒,除了蒙骜的独门解药,普天之下,就只有菩提子有解除之能……”
索媸大喜道:“任大侠知道哪儿有菩提子?能不能帮我弄来几粒?”
任天宠道:“菩提子是少林寺九世祖采集天下灵药,费时十年所练成,相传迄今,该寺只剩下五粒,在下几缘凑巧,一粒菩提子拾回来一条生命。”
索媸此时已对任天宠疑虑全消,并对获知菩提子能解除冷瑶光中毒之事而大为欣慰,因而咳了一声道:“对不起,任大侠,我适才太过鲁莽了,你伤得怎样?要不要扶你一下?”
任天宠道:“在下遇到一批匪徒……唉,想不到他们倚多为胜,还暗中射了在下一支毒药飞镖。”
索媸一惊道:“又是毒药,那怎么办呢?”
任天宠道:“在下有解飞镖之毒的药物,只是全身瘫软,连敷药的气力也没有了。”
索媸道:“我替你敷吧!解药在哪儿?”
任天宠道:“在腰际豹皮囊中,那么只有劳姑娘了。”
索媸替他取出解药,拔起飞镖,再敷上解药,并用一条手帕人他将伤处裹好,约莫顿饭时闸,药力已然见效,任天宠勉力的站了起来道:“谢谢你,索姑娘。”
索媸道:“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任大侠可曾见到我瑶哥哥及云裳姐姐?”
任天宠道:“怎么?冷兄弟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索媸遂将找无德大夫经过一切,为他详予讲述,然后悠悠地一叹道:“我追踪马迹,马迹却忽然消失,没有找到大哥,我真不知道怎样才好。”
任天宠道:“如此说来,伤我的那批盗匪,正是掳走冷兄弟之人了。”
索媸道:“任大侠见到我大哥了?”
任天宠道:“没有,但他们背着一只布袋,内中好像装着一个人似的。”
索媸道:“他们到哪里去了?蹄印怎样忽然消失了呢?”
任天宠道:“他们过河去了,那里河水不深,骑马可以过去的。”
索媸道:“一定是的,任大侠没有见到云姐姐?”
任天宠道:“没有,也许她追到别处去了呢!”
索媸道:“任大侠,你自己保重,我要去救我的大哥。”
任天宠道:“不要急,索姑娘,在下自信比你多一点江湖经验,追踪敌人,总要方便得多,咱们还是一道走吧!”
索媸道:“你的腿伤未愈,只怕行动不便。”
任天宠道:“镖毒已除,这点伤不要紧的。”
索媸道:“好吧!咱们走。”
任天宠认为那伙强徒,必是前往商邱,为了将养腿伤,他在渔村雇了一艘小船,沿肥河向商邱进发。
几日将养,任天宠腿伤口愈,然后弃舟登岸,于傍晚时分赶到商邱。
这位百叶帮的首徒,不仅丰姿秀美,潇洒飘逸,而且一掷千金无吝色,一副王孙公子的气派。
在商邱,他为索媸购置了不少新衣,带着她征歌逐舞,周旋于红灯绿酒之间。
一个生长于穷山恶谷之中的女孩子,几曾见到过如此奢华的世面,女性如水,索媸难免要忘掉本来,而乐不思蜀。
最初,她还念念不忘寻找冷瑶光,任天宠的答覆是“我已派人去打听了,百叶帮朋友遍天下,有那么多人代咱们追查,你大可不必担心。”
于是,冷瑶光的影子在逐渐淡薄,任天宠那秀美的轮廓,也就印入她纯洁的心灵中了。
月明如镜,夜凉似水,是一个深沉的午夜时分,任天宠挽着索媸的粉臂,走回他们寄居的客栈。
“媸妹子,今晚玩得痛快吗?”
“嗯,但……我喝多了,有点……头晕……”
索媸粉颊酡红,娇面生春,那副醉态,更显出她美丽动人。
任天宠不怀好意的哈哈一笑道:“不要紧的,来,我替你按摩一下,包管你……嘿嘿,会得到人生最高乐趣的。”
他伸出禄山之爪,向她那颤动的胸前按去,另一只魔爪则趁机做解除障碍的工作。
一个不明世故,年少无知的女郎,一旦陷入红灯绿酒,纸醉金迷之中,是很难自拔的,因此,她被解除了束缚,毫无保留的展出了她的一切。
瞅着眼前的迷人胴体,任天宠发出一声得意的奸笑,他迅速解除一切,盘弓跳马就待趁机出击。
但,一声轻轻地叹息,由窗外遥遥飘来,它像是午夜钟声,有唤醒迷途者的无比神力。
索媸清醒了,她想到自己是冷瑶光的妻子,然而,她面临的是千钧一发,无可选择的处境……
“嘭”的一声,她使尽全身之力,向任天宠击出一掌,这一掌来得太突然,距离又是如此之近,任天宠无法作任何防犯,便狂喷鲜血的仆倒下去。
索媸匆匆穿上衣衫,由后窗飞身而出,她记起了冷瑶光对她的教导:“一个人应该重视自己的身体。”
现在,她轻视了自己的身体,侮蔑了自己的人格,虽然那一声轻叹,使她悬崖勒马,没有铸成终生之恨,然而,她愧对她的大哥,茫茫前途,她有了无生趣的感觉。
在一阵信步狂奔之后,她发现自己走的竟是一条绝路,雄山阳道,巨川塞途,她仓皇四顾,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她呆立半晌,悠悠一声长叹道:“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大哥了,如果咱们当真有缘,希望来世再见吧!”
她语音甫落,便涌身向悬崖之下跳去。
“阿弥陀佛,施主既已悬崖勒马,何不就此回头向善!”
她的腕脉,被一个出家之人所抓住,她一挣未脱,不由诧异的回头瞧去。
那是一个女人,但头顶上光秃秃的,没有留下一根烦恼丝,她眉目、面颊之间,虽然留着不少历经风霜的良迹,却掩不住一派庄严圣洁,令人肃然起敬的风范。
宽大的缡衣在猎猎作响,她那看似纤弱的身躯,却像金钢拄地一般纹风不动。
以索媸那身不凡的功力,以及超越常人的听觉,竟被人悄然扣到腕脉,毫无挣扎的余地,那么这位出家人的武功,纵不入圣,也当得超凡了。
她不再挣扎,但却极不友善的冷哼一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寻死?”
那出家人放开她的手腕,微微一笑道:“贫尼心琮,是与安岭室韦山宝莲庵的住持。”
索媸一怔道:“贫尼心琮?好怪的名字!”
心琮师太宣声佛号道:“好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玉,贫尼既然遇到,焉能暴殄天物。”
索媸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懂。”
心琮师太道:“贫尼是出家人的谦称,心琮是贫尼的法号,懂了么?”
索媸道:“那你是出家人了?什么叫做出家人呢?”
心琮师太道:“无相无我,就是出家人,简单的说,出家人就不会有你所遭遇的烦恼了。”
索媸道:“那敢情好,那我就跟你去当出家人吧!”
心琮师太道:“那你不想死了?”
索媸道:“我还想找着我娘及大哥,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心琮师太道:“那么我收你做记名弟子,但不必出家,好么?”
索媸道:“我已经无家可归,只好听你的了。”
于是,这位来自天残谷的一代娇娃,因为远涉关外,而暂别江湖了。
“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人愁城。笛里番腔,街头战鼓,不是歌声。那堪独坐青灯!想故围,高台明月。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这是南宋诗人剑辰翁具有兴亡之感,暗抱勤王壮志的柳梢青词。在孤灯独照,虫声啾啾的时分,人们的心情,已具有落没之感,再听到这股悲怆的笛声,就更加令人难以自已了。
笛声起自邻室,听笛者正是那时乖命舛,与不幸结了不解之缘的冷瑶光。
在石弓山求医,他中了别人的计算,刚刚踏入暗门,便被点了穴道,在敌入周详的布置下,云裳及索媸被分别引入歧途,他武功既失,外援又断,遂轻易的被人送到牡丹堡来了。
为了天残剑集,惜花帝君不惜威逼利诱,用尽了各种手段,只是冷瑶光软硬不吃,因而成了石牢中的贵宾。
对邻室,有一五寸方圆的小孔,虽然可望而不可及,却可声息互通,但一晃三天,他与邻室那位难友,未作一字交谈。
“唉!公子,咱们坐困愁城,生死同连,你就忍心不交谈一语?”
一股令人骨软神酥的吴侬软语,自邻室飘了过来,语气之中,还带着一股幽怨的成。
“对不起!姑娘,在下没有闲聊的兴趣。”他直接了当把对方的要求予以拒绝,心情的恶劣,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声轻叹,笛声再度响了起来,她吹的是张炎的“月下笛”,笛音婉转,悲伤得更甚于前。
冷瑶光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姑娘……”
“什么事?公子。”
“你能够不吹么?”
“公子之命,小妹怎敢不从,只是愁颜相对,度日如年,公子就不想抒发积悒,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此女不仅声如黄莺,而且谈吐不俗,与她闲话积悒,确是打发时光的最好办法。因而微微一笑道:“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实在失礼之至。”
“咱们彼此一样,公子无须自责。”一顿接道:“小妹唐琪,是苏州人氏。”
“原来是唐姑娘,不知怎的会做牡丹堡的阶下囚?”
“唉……”一声悠悠长叹之后接道:“小妹随家父卖艺糊口,不章被惜花帝君看中,他不仅恃强将小妹劫来,家父也遭到他盼毒手,小妹一身无可珍惜,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接着,是一阵哭泣之声,较之子规夜啼、巫峡猿嘶还要凄切几分。
冷瑶光不胜同情道:“估不到姑娘的遭遇,竟是如此的悲惨,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然仇比海深,也只好唤奈何!”
唐琪道:“不,只要小妹留得三寸气在,誓必刃此贼!”
冷瑶光道:“好志气,但愿姑娘能天从人愿。”
唐琪一叹道:“也许小妹是在痴人说梦,只要咱们意志坚毅,锲而不舍,梦想也会变为事实。”
冷瑶光道:“姑娘说得是。”
第一次交谈就此为止,此后,他们隔着五寸小洞,经常闲聊着。
他们由同情而了解,逐渐的彼此信懒而无话不谈。
这项发展是十分自然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唐琪的谈吐与意志,使冷瑶光认为她确非常人。
在另一个烛光摇曳的夜晚,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又传了过来,道:“公子……”
“你的武功是怎样丧失的?”
“唉……”
“是不足为外人道么?”
“在下确有一段伤心往事……”
“那么公子就不必说了,不过咱们唐家对治疗毒伤,却是获自获自祖传。”
“获自祖传?”
“是的,而且又是江湖之上,还薄有虚名。”
“哦,在下孤陋寡闻,只知道四川唐门,却没有听说过苏州唐家。”
“这个……说来公子也许不信,先祖正是出自四川唐门……”
“啊!原来如此,在下倒是失敬了。”
“先祖当年负气出走,咱们这些不肖子孙……唉,竟落得这般惨状……”
“这当真是一件不幸之事,不过,往事多半是不堪回首的,姑娘还是节哀顺变才是。”
愁云惨雾笼罩着这座石牢,这一双萍水相逢的男女,在悲哀中沉默着。
良久,唐琪叹息一声道:“咱们如是自在之身,公子的毒伤,小妹或能略尽棉薄,现在……只好徒唤奈何了。”
冷瑶光道:“谢谢你的好意,就在下所知,咱们除了任人宰割外,将无力挣脱了惜花帝君的魔掌。”
唐琪道:“为什么呢?世界如此之大,何处不可以藏身!”
冷瑶光长长一叹道:“在下中毒及受擒。都是经过别人巧妙安排的,在下纵身霸王之勇、武侯之智,也不得不自蹈陷阱。而牡丹堡势力之强,当代无出其右,世界虽然广大,咱们却难以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唐琪骇然道:“那是说惜花帝君的智慧、武功,两皆高绝了?”
冷瑶光道:“这倒并不尽然,惜花帝君的武功也许很高,智慧嘛,在下尚须查证。”
唐琪道:“此话怎讲?”
冷瑶光道:“在下怀疑预布陷阱,将在下玩弄于掌股之上的只怕另有其人。”
唐琪“啊”了一声,半晌,始奋然道:“那么你就俯首贴耳,任人宰割了?”
冷瑶光道:“既失武功,再入笼牢,不愿任人宰割又当如何?”
唐琪道:“事在人为,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就该努力以赴……”
冷珠光道:“姑娘说得是,但……唉……”
唐琪道:“公子还是不信?”
冷瑶光道:“在下相信,只是成功之望,实在太过渺茫!”
唐琪道:“如果小妹有让咱们脱困之策,并为你解去剧毒,恢复武功,你愿是不愿?”
冷瑶光呆了一呆道:“当真么?姑娘!”
唐琪道:“自然是真的了。”
冷瑶光道:“那么在下唯姑娘之命就是。”
唐琪道:“好,但隔墙有耳,咱们该凑近一点儿。”
他们之间,隔着一面厚厚的石壁,要凑近,也只是那五寸方圆的小孔而已。
当他们将面颊凑近小孔,四目交投,也来了一声诧然的惊噫。
他们并不相识,所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既非他乡遇故知。有什么值得惊讶之处?
他们的惊讶,自然是有理由的,原来这一双陌生男女,交谈已有不少时日,却始终缘悭一面。现在在如此接近的距离相见,心情上已经有点紧张,及目光所及,发现对方竟是风光霄月、不同凡俗的人物,一声惊噫也就脱口而出了。
他们迅速离开小孔,唐琪才噗嗤一笑道:“想不到公子还是一个逗人喜爱的美男子。”
不错,冷瑶光确是英俊的,而且别具一种风格,令人一目之下,就瞧出与众迥异,较一般俊美之人截然不同,此种男子,最能令女人倾心。
不过,那位唐姑娘也非常人,以冷瑶光所接触的几个女人而论,索媸秀美入骨,每一寸地方都是上帝的杰作,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索媸,天下女人都不屑一顾了。
但黄瑜、云裳二女,也是两个美绝尘俗之人,她们虽然略逊于索媸,还是尘寰罕见的。
这位唐琪姑娘,论美色,应该等而下之,绝难与三女一争长短,只是,她对男子似乎具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冷瑶光只不过匆匆一瞥,就再也放心不下。如果说冷瑶光是一个逗人喜爱的男子,唐琪就是一个迷人的妖精了。
因此,冷瑶光再度凑近洞口,道:“你说笑话了,茫茫众生,谁还能比姑娘你这般动人?”
唐琪穿的是一身月白色衣裙,镶着翠绿色的荷叶边,柳腰细细,的确是一个天生尤物。
她在冷瑶光目光所及之处,像风车般的来了一个动人的旋转。然后抛给他一记媚笑,纤腰一拧,娇面便已送了上来,道:“真的么?公子,那是说你不嫌弃我了?”
娇面生春,吐气如阑,这般景况,实在令人难以消受,如非隔着一道石壁,冷瑶光非一把将她捞过来不可。总算他还没有忘记现实,玉面一红,呐呐道:“自然是真的,在下何必欺骗姑娘!”
唐琪轻轻一笑道:“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咱们来日方长,还是先脱困要紧。”
冷瑶光道:“不错,姑娘有什么指教,在下正洗耳恭听。”
唐琪道:“距牡丹堡约莫有五十余里之处,有一个极端隐密的山洞,小妹为便于侦察牡丹堡的动静,以便为父报仇,曾在那个山洞之中,储存大量食物……”
冷瑶光道:“姑娘被掳之时,牡丹堡并未察觉山洞所在?”
唐琪道:“小妹是探堡之时被擒,我想山洞还是安全的。”
冷瑶光道:“咱们纵然安身有地,但怎能出得石牢?”
唐琪微微一笑道:“不要愁,你看我的。”
她退离小孔,向冷瑶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手捧着小腹,尖声呼叫起来。
她面上挂着笑意,但所发出的娇呼,则婉转哀啼,动人心肺,任是铁石之人,也难以漠然无动于衷。
果然没有多久,石牢外已然传来脚步之声,冷瑶光急避小孔,凝神静听邻室的发展。
石门开启了。但脚步及门而止,那人并未进入,但他似乎忍受不了唐琪的哀鸣,终于跨了进去,并沉声喝问道:“怎样啦?是肚子痛么?来,让大爷给你揉揉……”
揉字还没有说完,已然传来一声闷哼,显然,那名色迷心窃的看守之人已然中了唐琪的计算。
接着,他的牢门也开启了,唐琪像彩燕般飞了进来,她一把搂着冷瑶光,送上两片香馥馥的樱唇,身躯紧迫着他的胸膛,透出一股熔金烁石般的热力。
良久,她螓首微仰,嫣然一笑道:“甜不甜?”
冷瑶光道:“甜?哦,甜,比峰蜜还甜上十分。”
唐琪樱唇一撇道:“要说真心话!走,到咱们的山洞再让你慢慢品尝。”
她牵着冷瑶光驰出石牢,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也许牡丹堡太自恃了,这座声势显赫的龙潭虎穴,守卫倒不怎样严密。
他们逃出了牡丹堡,来到五十里外一个隐秘的山洞。冷瑶光打量了一眼,但见床榻、桌椅一应俱全,不由微感诧异道:“怎么,你将这个山洞当做永远的家了?”
唐琪“啊”了一声道:“这就是女人不同于男人之处。对付像牡丹堡那等强仇,任何事都得作较为长远的打算,你说是吗?公子。”
冷瑶光道:“是,对惜花帝君索仇,果非一蹴可就之事。”
唐琪道:“这些日子,咱们都受了不少委屈,先好好的歇歇,待精神恢复再说,来,陪我睡一会儿。”
一个大姑娘,父死未寒,又是甫脱罗网,竟叫一个刚刚见面的男子陪睡,岂不太有点那个了。
但在冷瑶光看来,这并非太过突然之事,因为他俩风雨同舟,祸福与共,自然不能与陌生之人相比,而且在石牢一墙之隔,也不能算作陌生之人。
更重要的,是唐琪全身上下,都在放射着一股媚力,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实在没有拒绝的勇气。
好在风流可以,下流不行,冷瑶光的双掌得以游遍她全身,唐琪却严守她那最后的一道关头,冷瑶光并非浪子,因而他俩就这么相拥睡去。
翌晨,唐琪为他弄好了早餐,然后请冷瑶光同食,她像一个克尽妇道的妻子,对丈夫照顾得无微不至似的。
饭后,她察看冷瑶光的眼皮及脉理,半晌,才咳了一声道:“好歹毒,若非碰到我,你今生就难有复原之望。”
冷瑶光一惊,道:“那是说你有把握使我复原了?”
唐琪道:“有,但须假以时日。”
冷瑶光剑眉一皱道:“要多久?”
唐琪道:“少在百日,多则一年。”
冷瑶光一叹道:“不能提前么?”
唐琪道:“能够如此,已是万幸了,因为咱们并无足够的药物,也不能出面向市中购卖,一旦被牡丹堡发现咱们,不仅前功尽弃,今后将再也找不到逃走的机会了。”
冷瑶光无可奈何,只好听唐琪的摆布,他们长日无聊,彼此就互相切磋武功。
对一个有着救命之恩,而又以身相侍,亲如妻子的女人,冷瑶光是不会保留的。除了灵胎九影身法,未得云裳同意,他不能传与他人,及天残谷圣德堂的机密他不能擅自说出外。他已尽其所有,未作丝毫隐瞒。
唐琪喜爱武功,唐门内功心法,也有其独到之处。但她除了内功及暗器手法确属不凡外,对一切武功,她还是稀松平常,这也就是他们父女落得卖艺街头的原因了。
为了打发时间,及报答唐琪相救之德,冷瑶光对唐琪倾囊相授,唐琪的武功在日渐增长,身手已属不凡。
不过,她对剑术似乎特殊喜爱,冷氏门中的灵山剑法,还无法填满的欲望,因而冷瑶光又传授她二晖玄紫剑法。
在一次练剑之后,唐琪伸手掠了一下鬃际的乱发,依偎着冷瑶光道:“瑶哥哥,我问你一句话好么?”
冷瑶光道:“可以,小兄知无不言。”
时间是一座熔炉,他们的感情已熔合在一起了,改改称呼,是十分自然之事。
唐琪欣然一笑道:“灵山剑法,是冷氏门中的祖传绝艺,这套二晖玄紫剑法,似乎不是冷氏门中之学?”
冷瑶光道:“不错,二晖玄紫剑法,是另有来处,并非本门所传。”
唐琪道:“你能告诉我是怎么获得的么?”
冷瑶光道:“这个……咳,琪妹妹,小兄十分抱歉……”
唐琪撇着樱唇道:“你是将我当做外人了!”
冷瑶光道:“这怎么会呢!只是小兄实在有所不便。”
唐琪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二晖玄紫剑法,可能就是天残派失传已达百年的天残绝艺,但我奇怪的是天残门下都不会这套剑法,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
冷瑶光微微一笑道:“这叫做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世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半点也无法勉强。”
唐琪搂着他的脖子道:“咱们孤男寡女,一室相处,今后我还能嫁给旁人么?唐琪就是你的妻子了,对妻子说话,还这么不尽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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