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虎相争激
隆冬时节,洛阳正陷入酷寒,钱大的雪花,一层又一层的向地上铺盖着。
灰黯的天色更错暗了,看那袅袅的炊烟,就知道已是薄暮时分。
在这般时辰,如此酷寒气温之下,关洛道上却扬起一阵得得蹄声。
那是一只小毛驴,背上坐着一位妇道人家,她胸前的老羊毛大襟敞开着,缝隙之中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娃小头。
苹果似的小脸冻得红红的,两只乌黑的大眼却时时在转动着,有时他甚至伸出一只嫩藕似的小拳头,像要由羊毛大襟之内跳出来。
驴背上的少妇将他的小拳头放进怀中,还吓唬他道:“听点话好么?你再要这么调皮,小心我告诉你爹去。”
就在此时,一阵杂沓的脚步之声,向少妇迎面奔来,她举目一瞥,见是十余名大汉,拖着一人在雪地上飞奔。
坚硬的冰雪,使得被拖之人伤痕遍体,那十余名大汉还在大声嬉笑着,以别人的生命来换取他们的乐趣。
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如此横行,那少妇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叱:“住手!”
这一声娇叱,宛如黄莺出谷,语音虽然铿锵,但却十分悦耳,那十余名大汉微微一怔,就应声停了下来,一名横眉竖眼,身穿羊皮的大汉嘿嘿一笑道:“小娘子是叫咱们么?”
少妇冷哼一声道:“此处别无他人,自然是叫你们了。”
身穿羊皮的大吧纵声狂笑道:“俺秦树德交子桃花运了,有娇滴滴的娘们当街呼唤,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另一大汉鼓掌叫好道:“说的是,秦三爷该请咱们哥儿们喝杯喜酒才对……”
此人“对”字不过刚刚出口,劈拍两声脆响,他与那位身穿羊皮的秦三爷,一人各挨了一记大耳光,一个左脸,一个右脸,清晰的印上五根手指的痕迹。
那少妇虽然俏目圆睁,一脸怒火,但她依然稳坐驴背,似乎没有移动半分,那么这两记耳光是天外飞来的了?要不,天色才只入暮,难道就出现了鬼魂不成。
那位秦三爷,到底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他认定骑着毛驴的少妇,必然会使什么障眼法儿。因而嘿嘿一声冷笑,一振掌中的鬼头大刀道:“臭娘们,你敢在秦三爷的眼前发横?告诉你,障眼法儿三爷见的多了,我只要咬破中指一喷,准会叫你当场现眼,不信咱们就试上一试!”
少妇“哦”了一声道:“是这样的么?只是我这个障眼法儿与众不同,不要说咬破中指,纵然碰破脑袋也不行。”
另一大汉道:“别听她的,秦三爷!咱们一起上,准教她吃不了兜着走。”
秦树德道:“对,咱们上。”
这一众江湖暴客,可不懂得什么江湖过节,明知对方只是一个孤身的妇道人家,怀中还躺着一个不到百日的小娃儿,依然一拥而上,刀棍像雨点般砸了上去。
这般人并不是花豢绣腿,手底下还真的有点门道,尤以那位鬼头刀的秦树德,刀沉力猛,招式不凡,一刀疾劈,劲风横溢,他这柄鬼头刀,少说点也应该有十几二十年的火候。
他们存心毁了那名少妇,出手一招,全都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单恁那一阵哗啦啦暴响,也足以令人丧魂落魄,魂胆皆惊了。
但一招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原来适才那阵暴响,是他们兵刃折断之声,他们一共七条大汉,没有一个兵刃是完整的。
再看那名少妇,人家可是丝毫无损,她不仅已脱出他们的包围之外,还纵容不迫的将他们拖着的伤者救了起来,不管这是不是障眼法儿,这群暴客再也不敢招惹了,他们呆立片刻,才呼啸着向白马寺奔去。
此地距洛阳还有二十余里,风雨太大,天色又是那么昏黑。那位惩治了恶客的少妇。就打定主意在此寄宿一晚,她向那名被救起的伤者道:“这位大哥,你伤得怎样?我要投店歇息,不能再照顾你了。”
那名伤者道:“谢谢夫人活命之恩,不过此地坏人太多,夫人单身一人,只怕十分不妥,夫人如不嫌弃,还是到咱们庄上去安歇吧!”
少妇道:“好是好的,只是小东西要吃奶,走远了可不行。”
伤者道:“不远,就在洛阳近郊。”
少妇道:“洛阳还有二十来里,天这么黑,风雪又如此之大,而且,饿坏了小东西,他爹会怪我的。”
伤者为难的搓着双手道:“夫人说的是,但……唉,咱们如果不赶回冷家庄,那般恶人忠不会放过咱们,夫人纵然不怕,也有点不胜其烦。”
少妇一怔,道:“冷家庄?你是冷家庄的?”
伤者道:“是的,在下冷枫,是奉命来探听消息的。”
少妇大喜道:“原来你是枫大哥,我是索媸,你不认识我了?”
冷枫愕然一怔道:“你真的是索姑娘?我瑶兄弟呢?”
索媸神色一黯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中了毒,咱们到石弓山求医又分散了。我后来被师父带去学艺,最近才下山来找他……”
冷枫向她怀中的小娃儿,打量一眼,问道:“他是……”
索媸道:“是大哥的,他还不知道呢!”
冷枫高兴得忘了伤痛,哈哈一阵大笑,道:“恭喜你了,弟妹!我想吉人天相,瑶兄弟定会平安回来的,咱们还是回庄吧,小侄儿稍饿一会不要紧的。”
虽然风雨满天,夜色凄迷,在他们练武之人来说,二十里地实在算不了什么,因而他们一骑一行,迳向冷家庄奔去。
在途中,索媸问起冷家庄的近况,冷枫一叹道:“为了一空穴来风,引来了一群失去理性的疯狗,似乎天下武林都集中到洛阳来了。”
索媸道:“枫大哥不必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总会想法子度过难关的。”
“想发子度过难关?哼,只怕你连老夫这一关就闯不过去。”
一股阴阳怪气的声浪,由前面路口传来,索媸举目一看,只见白遍地,一望无际,连一个鬼影子也瞧不到,哪里有半丝人迹?她撇撇嘴进:“枫人哥,是有人在说话?”
冷枫进:“我想是的。”
索媸道:“此人怎么瞧不到人影呢?八成是野狗在叫吧!”
索媸语音甫落,一股劲风带着大量冰向冷、索二人迎面撞来,索媸甩也镫飘身,迎向那股劲风,一掌推出,“轰”的一声巨响,她身形落地,那股劲风也被她挡了回去。
一招硬拼,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索媸的心情却有点沉重起来,她取一条黑帕蒙着双眼,紧了一下腰带,再拔出紫盖冲剑,一切准备妥当后,才沉声叱道:“出来吧,朋友!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在一座堆之后,走出一名面貌清瘦,身形矮小之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硕长,丰姿俊美的少年,这两人正是百叶帮主共三化,及他的爱途任天宠。
同时现身的,还有二十余名手执长枪,腰挂弓矢的大汉。
他们两旁一分,将索媸及冷枫围了起来。
共三化向索媸瞧了一眼,回顾任天宠道:“你说她是你的媳妇?怎么这等奇形怪状?”
任天宠道:“绝对错不了的,师父!她就是索媸。”
共三化道:“天残门下全是双目皆盲之人,天下女人多的是,你要一个瞎婆作什么?”
任天宠道:“她还有六成视力,并不是双目全盲,而且弟子走遍天下,就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共三化道:“她怀里的娃儿呢?是你的么?”
任天宠道:“不是的,也许是姓冷的吧!”
共三化怒叱一声道:“已经是一个破瓶子了,你还要她作什么?”
任天宠哀告道:“破瓶子比小姑娘更能迷人,师父,你就答允弟子吧!”
共三化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对女人倒真的懂得个中三昧,好,师父就成全你吧!”
这一双师徒,当真无耻已极,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他们也能说得出口,索媸还没有怎样,冷枫已经忍不住了,这位冷家庄的年轻高手,一声怒吼,纵身就向共三化扑去。
共三化哼了一声道:“找死!”兜头一掌,疾如奔雷,冷枫闷哼一声,一连倒退数步,依然仆倒下去。
索媸大吃一惊,急忙解下蒙跟黑帕,扶起冷枫道:“枫大哥,你受了伤了?”
冷枫抹掉嘴角的血丝,怒目圆睁道:“弟妹!咱们姓冷的讲的是忠孝节义,宁肯五步横死.也不能毁掉咱们祖宗的清誉!”
索媸道:“我知道,你先吃点药调息一下,这般人由我来对付。”
她取出两粒师门疗伤灵丹交给冷枫,然后娇躯一近,缓缓向共三化走来。
共三化向她双目一瞥,只见目凝秋水,洁如皓月,天下任何一双眼睛,都无法与她媲美,那里像是只有六成视力?更令人骇然的,是她那双美目之中,有一股高贵圣洁,不容亵渎的湛然神光,共三化那轻薄的神态,竟不由自主的变得庄重起来。
在共三化身前八尺之处,索媸脚步一停,道:“你们刚才信口雌黄,是在说我么?”
共三化“啊”了一声道:“那是小徒无知,请你不要见怪。”
任天宠估不到共三化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不由大急道:“师父,你怎么啦?”
共三化道:“你不是说索媸的视力只有六成么?眼前的这位显然不是索媸了。”
任天宠道:“弟子在白马寺亲耳听到她与这位冷枫对话,那还错得了?她的眼可能经过医治,师父不信,叫她解开蒙面纱巾瞧瞧。”
也许由于天气太冷吧,索媸眼部以下,蒙着一条纱巾,只看她的半面,已够动人的,面对国色天香,谁不想一窥她的卢山真面目呢?因此,共三化咳了一声道:“是吗?姑娘,能不能解下你的纱巾让咱们瞧瞧?”
索媸道:“不必,我就是索媸,要怎样你们划下道来就是。”
共三化道:“劣徒崇拜姑娘,几茶饭至不思,老夫怎能对姑娘用武。”
索媸道:“阁下既然无动武之意,咱们就此作别。”
任天宠伸手一拦道:“慢一点,媸妹子,咱们聊聊好么?”
索媸冷冷一哼,说道:“禽兽,谁是你的媸妹子?”
任天宠柔声道:“那天愚兄喝醉了,糊里糊涂竟做出对妹子失礼之极的事,后来你一学将愚兄打得狂喷鲜血,愚兄是罪有应得,绝无半点怨恨之意,妹子,你是心地善良之人,该不会忘记咱们往日的一段感情吧!”
此人不仅长相英俊.还具有表演天才,纵然分明知道他在骗人,又令人有点不得不信。他说到后来,甚至声泪俱下,教人看不出他有半点不实的成分。
索媸心地善良,对人处处往好处着想.经过侄天宠这一表演,她又有点不忍起来。
任天宠何等奸诈之人,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兜头一揖道:“妹子,我师父说过,我只是对你崇拜而已,并没有半分非分的企图……”
索媸淡淡道:“谢谢你,任大侠,索媸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什么值得崇拜的。何况我是有夫之妇,希望任大侠能够原谅我的苦衷。”
这位来自天残谷绮年少妇,经过心琮师太一番调理,不仅武功大进,眼疾已除,连说起话来也今非昔比了。
但任天宠并不因此死心,他两手一摊,摆出一个优美的姿态,道:“我知道,媸妹子,愚兄与瑶兄弟是患难之交,你又救过愚兄的性命,咱们的交情,原本就不是泛泛可比。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说瑶兄弟能够反对么?”
索媸道:“也许任大侠说的对,但交朋结友,是男子之事,索媸是一个妇道人家,只好辜负任大侠的心意了。”
共三化哈哈一笑道:“索姑娘说的是,订交之事,还是待见到冷少侠再说吧,现在天寒地冻,在外面待久了对冷小公子颇为不宜。天宠,咱们还是请索姑娘到屋里暖和一下吧!”
任天宠道:“对,媸妹子,你与这位冷兄,也该歇息一下了,大冷天,冻着了小侄儿可不是好玩的。”
冷枫经过一阵调息,伤势已大见好转。此时哼了一声道:“咱们冷家庄近在咫尺,阁下的盛意冷某心领。”
任天宠微微一笑道:“适才家师误伤冷兄,兄弟愿向冷兄致一点歉意,咱们百叶帮在江湖上也薄有虚名,跟咱们论交也不致失了你冷兄的身分。”
冷枫道:“百叶帮震威宇内,名噪北国,可惜冷家庄对贤师徒高攀不起。”
任天宠道:“冷兄要是这般固执,咱们只好单请媸妹子,那么冷兄请便吧!”
冷枫哼了一声道:“你想留下我的弟妹,你是打错了主意,不要说她不会听你的,就是她愿意也不行,我是冷瑶光的大哥,她就得听我的。”
任天宠面色一沉道:“咱们好言相请,你竟敢门出恶言.难道百叶帮当真留你不下么?”
索媸见他们把话说僵,可能会弄成一个难以收拾之局,一旦动起武来,索媸自信尚不致被他们留着,但对方人多势众,还有几十只劲矢强弓,在绝对劣势的处境之下,她实在没有保护冷枫的把握,因而轻咳一声道:“任大侠……”
任天宠道:“对不起,媸妹子,我是为你着想,估不到这位冷兄说起说来竟然如此难听。”
索媸长长一吁道:“枫大哥说的是真话,他是我丈夫的大哥,我自然要听他的了,不过,我可以劝劝他,也许他能让我留一会儿。”
跟着转身走近冷枫,悄声道:“枫大哥,你骑着我的毛驴先走一步好么?”
冷枫面现不满之色道:“你当真相信姓任的鬼话?”
索媸道:“我绝对不相信,但又不得不暂作停留。”
冷枫道:“此话怎讲?”
索媸道:“枫大哥瞧瞧眼前的态势,一旦说翻了,咱们能安然出围么?”
冷枫哼了一声道:“冷氏门中没有贪生怕死之人,留下受辱,倒不如奋战而死。”
索媸道:“可是这个小东西呢?他还没有见到他的爹啊!”
冷枫道:“侄儿纵然因此遭到不测,冷氏祖宗也不会怪你的。”
这两句话说得十分平淡,但气节凛然,力逾万钧,有着巍然不可动摇之势。
索媸道:“枫大哥,你误会小妹的意思了,小妹习得灵胎九影身法,千军万马,也拦我不住,只要你……”
冷枫面色一霁道:“对不起,弟妹,我适才没有明白你的用意,小侄儿要不要让我带走?”
索媸道:“这到不必,你只是尽快回庄,我会追上你的?”
冷枫道:“好的,弟妹要小心一些。”
索媸微微一笑,回头向任天宠道:“枫大哥同意离开了,咱们到哪哪儿歇歇?”
任天宠道:“咱们临时总舵在山后,妹子,请青跟我来。”
此时冷枫已骑上毛驴,直向冷家庄狂菇,索媸等待冷枫去远,才“啊”了一声道:“不好!我还忘了一件重要之事必须告诉枫大哥,任大侠请先回总舵,我一会儿就来。”
她说话之间,已然迈动脚步,沿官道缓缓行去,任天宠待要横身拦阻,她已置身一丈以外了。
她这种看似缓慢,其实快速无比的身法,任天宠师徒都神色一栗,他们想不到这位绮年少妇,竟会身具如此惊人的武功。
在四周采包围态势的百叶帮高手,未得帮主命令,不敢对索媸加以拦截,眼看纵鱼入海,放虎归山,不足一丈的距离,索媸就可脱出包围之外了。
任天宠见状大急,向那些束手观望的帮中高手叱喝道:“你们这般该死的东西,还不拦住她!”
那些手执长枪的大汉,像是如梦初醒,一声叱喝,横身挡住索媸的去路。
但他们的动作似乎稍嫌过迟,只见劲风刮衣,人影若矢,他们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索媸已脱围扬长而去。
共三化究竟不愧为一帮之主,他仰天一声长啸,身形冲霄而起,双袖一盘,势若飙风,像惊虹划天一般,迳向索媸身后飘落。
这位西叶帮主已然动了杀机,他尚悬身空际,五指疾吐,猛抓索媸的天灵盖穴。这一抓是他毕身功力所聚,只要让他指尖碰上,索媸就得当场毙命,绝难幸免,可惜他力与心意,那一抓竟然未能如愿。
这位名满湖溥的一代宗师神色一呆,跟着抖手一掌,击出一股十分奇特的掌力,此时他与索媸相隔不过八尺,“呼”的一声,那一掌不偏不倚的遥遥印在索媸的后心之上。
索媸娇躯被掌力击得飘了起来,像轻絮随风一般,向那漫天风雪的黯夜之中投了进去。
共三化及任天宠跟踪急迫,一前一后扑向索媸飘落之处。在这双师徒的想法,索媸中了那一掌,纵然不致当场横死,也必然失去活动之力。但他们找遍附近每一寸地方,依然鸿飞冥冥,连一点踪迹也找不到,这双师徒只好败兴而返了。
雪压香山,冰冻伊水,冷家庄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环境确属极端不利,以冷家庄弹丸之地,三百来个人口,,纵然每人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也不能与天下武林为敌!
不过冷家庄没有一个人气馁,他们一条心、一条命,以坚强不屈的意志,坚守着祖宗交给他们的这片基业。
约莫三更向尽,一阵急骤的蹄声随着风雪遥遥传来。
冷家庄数楼上的石炮强弩,已经对准了来路,一队劲装疾服的武士,在庄门之后待命出击。
蹄声逐渐清晰了,敌楼上的守望着,也现出了诧异之色,他们发现了来骑,却只是一头健壮的毛驴。
虽然那两人一驴,不可能对冷家庄构成什么威胁,但戒备者依不敢松懈,他们静静的伏伺着,让来骑者直达庄门之前。
“开门啦,我是冷枫。”
“啊!”
敌楼之上传出吹呼,庄门也同时打了开来,冷枫及毛驴刚刚进入庄门,一名守卫者已迎上来道:“辛苦了,枫大哥,这位是谁?”
冷枫道:“索媸,瑶兄弟的媳妇!”
“瑶兄弟呢?”
“现在不要问,还是快去守望吧!”
“是,枫大哥。”
守望者回到岗位,冷枫则领着索媸直奔冷府后堂,他参见了冷夫人,再将探听敌情不幸被擒时经过,向冷夫人一一陈述。
索媸也藉机参拜道:“媳妇索媸参见婆婆。”
冷夫人淡淡道:“瑶儿呢?他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
索媸螓首一垂道:“媳妇无能,没有能够好好的照应大哥……”
接着,她将由冷家庄走以后,一切悲欢离合之事,为冷夫人一一详述。
他们的遭遇,不只是多采多姿,惊心动魄之处也不在少数,但冷夫人凤目微阖,凝坐如山,听完索媸的全部叙述,她连正眼都没有瞧看索媸一下。
最后,她冷冷的道:“你说这孩子是瑶光的?”
索媸道:“是的。”
冷夫人回顾侍立身后的遏云道:“将孙少爷抱给荀大娘去,她的孩子刚刚断了奶,请她好好替咱们带带。”
索媸一怔道:“婆婆,我有奶……”
冷夫人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为什么不让索媸带自己的孩子?一个初生孩子,初为人母的少妇,母爱之深,是难以比拟的。因而索媸哀告道:“婆婆,我会带孩子,咱们母子由兴安岭前来,走过了千山万水……”
冷夫人怒叱一声道:“住口!哼,你的胆子太大了,冷氏门中,还没有敢向婆婆顶嘴的媳妇!”
这是家教,既然当上了冷家的媳妇,就得遵守冷氏门中的家规。于是,她的泪水悄悄的流了出来,却不得不让过遏云将她的命根子抱走。
跟着,冷夫人向身后另一侍婢晓岚道:“带少夫人去西院安歇,你就留着伺候少夫人吧!”
索媸辞过婆婆,随着晓岚来到西院,这是一幢别墅式的建筑,精舍数槛,耸立在假山荷池之间,如果不是隆冬,应该是花木扶疏,景物优美的好所在。
但她此时的心情,是仙宫也无法安枕,母子连心,教她怎能放心得下。
这是她离开天残谷以来,最为伤心之事,她呆呆的瞧着窗外,那一团团冰冷的雪花,每一朵都像打在她心坎中似的。
晓岚同情的咳了一声道:“少夫人,你饿不饿?小婢替你弄点吃的好么?”
索媸道:“谢谢你,我不饿。”
晓岚道:“那么少夫人安歇吧,不久就要天亮了,整夜不睡会伤身子的。”
索媸道:“我知道,你先去睡吧!”
她不睡,丫环怎敢先睡,连另两名专责西院的老人也弄得神魂不安。
最后,晓岚忍不住道:“少夫人,你是想念孙少爷么?其实荀夫人会好好照顾他的,明儿你不妨到荀家去瞧瞧。”
索媸道:“荀家有多远,咱们现在就去瞧瞧好么?”
晓岚道:“深夜造访,只怕不太方便……”
索媸道:“咱们不必惊动荀家,只要瞧一眼咱们就回来。”
晓岚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允,她们迳由西院越墙而出,向东一拐,不过半箭之地,便已到达地头。晓岚轻车路熟,领着索媸越过一道矮墙,扑到一面窗槛之下,她伸头瞧了一眼,悄声道:“少夫人看,孙少爷睡得好乖。”
索媸向窗内一瞥,只见一条暖炕之上,睡着大小三人。
左侧靠墙之处正是她的爱子,果然睡得十分香甜,中间睡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少妇,右侧是约莫三岁的小孩。
她原本打算瞧一眼就走的,此时瞧到了,她却双脚钉地,怎么也举不起来。晓岚大为焦急,道:“少夫人,咱们暗中偷窥是失礼的,被人瞧到了难免弄出是非,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晓岚说的确是事实,她只好依依难舍的退出墙去,奔出来及十步,一股奇异的声浪自天际遥遥飘来,索媸愕然止步道:“晓岚,你听出这是什么声音?”
晓岚道:“不知道,小婢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难听的声音。”
索媸道:“声音虽然难听,它却暗含先天真力,此人如是冲着咱们而来,只怕是冷家庄的一大劲敌!”
晓岚道:“少夫人,你说这怪声,会是人类的么?”
索媸道:“自然是人了,他在香山之上,居高临下,俯瞰全庄,显然含有示威之意。”
怪声还在继续着,而且正由香山移向庄门,那不仅是示威,简直叩门挑战,目中无人。
冷家庄在怪声骚扰之下忙乱了起来,本晚,荀巨卿轮值全庄戒备及巡查之责,他一面差人飞报冷夫人,自己则倒提长剑,奔上敌楼。
他刚刚爬上敌楼,怪声已及门而止,那份速度,比飞鸟似乎还要快捷。
此时,风雪已停,灰蒙蒙的天空,已露出一丝暑光,荀巨卿向庄外一瞥,竟然忍不住打了两个寒噤。
庄门百步之外,立着三名奇形怪状之人,一人形似猿猴,一个吊眼麻面,这两人的长相,已经够难看的,如果与另一人相比,他们倒变做二名英俊的美男子了。
另一个人生着一个大头,下豆上锐,形如三角,眼鼻均挤在三角尖端,只有一张血盆大口长在三角的底部,这份丑恶之状,实在天下少见。
但他也有过人之处,两耳垂肩,双手过膝,按相书上说,他应该贵不可言,也许就恁这点贵相,他当上了名震当代的瘟神。
他绝不在江湖之上露面,但只要是他现身之处就从来没有一个幸存之人,因而瘟神房诩的大名,可以说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怪声终于停止了,那麻面吊眼之人,已向敌楼之上传过话来。
“上面是哪一位?站出来让咱们瞧瞧。”
这位麻面吊眼的恶客,实在狂得过分,那种狗仗人势的德性,叫人无法看得顺眼,荀巨卿没有站出来,却也没有令他失望。
“在下苟巨卿,你们是谁?到本庄来有什么指教?”
麻面吊眼之人嘿嘿一阵大笑道:“要说你孤陋寡闻,对俺吊客戴魁不熟识,倒算不得怎样稀罕之事,如果你说姓苟的竟不知道家师,嘿嘿……咱们丧门吊客就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荀巨卿冷冷道:“阁下师徒也许十分有名,可惜咱们冷家庄对鸡鸣狗盗的下五门贼徒,素来不屑一顾!”
瘟神房诩勃然大怒,他再度发出怪啸,同时身形一转,凌空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迳向敌楼扑来。
荀巨卿怒叱一道,石炮强弩立即以骤雨忽降之势,向瘟神迎头猛击。
这位名震武林的瘟神,果非浪得虚名,只见他双袖飞舞,劲风如潮,那些石炮强弩被他掌力震得四散,一点也伤他不得。
“轰”的一声巨响,敌楼已被瘟神撞塌一角,他立身敌楼之上,引颈发着怪啸,那份赫赫威势,果然不愧瘟神之名。
荀巨卿心知恁守卫弟子的能力,绝难与这位一代巨魔相抗,因而他率众退守第一道栅闸,以待冷夫人的援军。
此时天色大明,夫人已亲率庄中高手赶到,在瘟神骤降,全庄战栗之际,这位冷家庄的女庄主依然神态从容,一副凛然难犯之色。
她秀目双挑,风目中射出两股慑人心魄的威棱,迎向疾奔而来的瘟神房诩道:“瘟神房诩,名震江湖,但冷家庄与阁下素无恩怨,夜闯敝庄,阁下必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瘟神房诩在冷夫人丈外之处停了下来,道:“好说,好说,老夫这点虚名,只可以骇唬酒囊饭袋,在姑射双娇的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不过老夫一生之中,只收了这两个不成才的徒弟,打狗还要看主面,令郎一再向劣徒下手,老夫必须讨还一个公道。”
冷夫人一怔道:“阁下是说小儿瑶光得罪令徒了,但小儿离开本庄,已两年音讯全无,老婆子虽不袒护小儿,但也不便听信阁下的片面之言。”瘟神房诩冷哼一声,冷冷道:“令郎当真不在庄上?”
冷夫人道:“阁下应该明白,老婆子并非怕事之人。”
瘟神房羽道:“瘟神所至,鸡狗不留,老夫总不能为了你司马婉如砸了自己的招牌,咱们少说点废话,还是在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很好,阁下划出道来就是。”
瘟神房诩道:“老夫一旦出手,绝不手下留人,在咱们动手之前。冷夫人不妨再作三思。”
在场冷氏弟子没有人见识过瘟神房诩,但瘟神所至,鸡犬不留,据江湖传说,那是千真万确之事。因而,除了冷夫人及几个少数高手,无不悚然动容。
冷夫人却神色冷漠的一哼道:“这么说来,阁下是要对冷家庄开放一条生路了?”
瘟神房诩道:“老夫确有此意……”
冷夫人道:“不必拐弯抹角了,说出你真正的企图吧!”
瘟神房诩道:“很简单,交出天残武学,咱们拍腿就走。”
冷夫人仰天一阵狂笑道:“交出天残武学,阁下那横行江湖的招牌就可以不要了?”
瘟神房诩面色一变道:“司马婉茹,老夫对你已经特别容忍了,当真惹火了老夫,嘿嘿……”
他说话之际,威棱四射,这位名震武林的瘟神,随时都可能痛下煞手。此时一名年约四旬,面目精干的大汉忽然挺身而出道:“房前辈!在下有一不明之处,前辈能否赐与解答?”
瘟神房诩向他瞧了一眼道:“说说看。”
那名大汉道:“前辈找的是冷家庄,不是冷姓弟子,自然不在必死之列了?”
瘟神房诩心中一动,暗忖:“好家伙,老夫正在分化冷家庄,你小子竟然送上门来。”他心头暗喜,口中却淡淡道:“如果你不姓冷,老夫倒可以考虑考虑。”
那大汉道:“在下姓耿,单名一个橘字,与冷家无亲无故,只是同住一庄而已。”
一个人如果贪生怕死到当众乞怜的地步,这个人的品格,应该是不明是非,厚颜无耻的。然而耿橘处世方正,大义凛然,在冷家庄他是一个人人敬爱的好汉子,那么他何以会临危变节,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他往日的朋友在叹息着,所谓疾风知劲草,不到生死相关,利害所击,要断言一个朋友的真正品格,将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眼前的耿橘,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鄙夷的目光,向他纷纷作无言的斥责,他却视如未观的淡淡一笑道:“怎么样?房前辈!你说我应该与冷家庄完全脱离关系么?”
瘟稀房诩嘿了一声道:“当然应该,只要不是姓冷的,老夫都可网开一面,还有谁愿意脱离,你叫他们统统出来好啦!”
耿橘身形一转,面对着冷夫人一揖到地,说道:“耿橘请求脱离冷家庄,并请冷夫人原谅万死之罪……”
他的语音未落,陡地拔剑拧身,一招下庄刺虎,集平生之力,猛刺瘟神房诩的前胸。
这一招太过突然了,没有人想到一个贪生怕死,临危卖友之人,会有这等慷慨激昂,义烈撼天的行为。
在冷家庄,耿橘名列十大一流高手,这一招又是他处心积虑的孤注一掷,去势之疾,当真宛如飞星,只听到“剥”的一声,长剑已然插入瘟神房诩的右肩之上。
瘟神房诩不愧为一代巨魔,他不仅在电光石火之间避开了要害,并于长剑穿肩之后,仍能挥动右臂猛拍耿橘的天灵。当耿橘闪身跳避之时,他那五根钢铁般的手指,已抓在耿橘的右肩之上,“克嚓”一声脆响,耿橘整条右臂,已被他活生生的折断了下来。
这位当代瘟神,已然大发凶性,他丢掉断臂,再施毒手,五指暴伸,插向耿橘的胸腹。
这场血淋淋的激战,打得惊心动魄,凶险无比,双方观战之人。全都目瞪口呆,眼看着那瘟神那单掌一插,耿橘必会肝肠破肚,溅血横死,却没人有那抢救之能。
魔爪带着劲风,向耿橘作致命的一击,瘟神的血盆大口,也在发着扣人心弦的怪啸。
他是阴沟里翻船,竟会栽到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适才那一剑虽然要不了他的老命,但至少也要休养个十天半月,他恨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耿橘,存心掏出他的八宝来泄泄气。
就在他的指尖刚要触及耿橘的胸衣之时,倏地寒芒耀眼,冷焰砭肌,一股凌厉的剑气,直扫他的腕脉。
瘟神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未想到会有如此高明的人物,急忙缩臂飘身,但手指也传来了阵剧痛。这位魔头的左肩还插着一柄颤颤的长剑,右手竟又失去两根指头。
他虽是急怒攻心,却也知道不可再留,否则他们师徒三人,就可能埋骨此间,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因此,这一代巨魔,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身形破空而起,晃眼已到数里之外了。
瘟神所至,鸡犬不留,但在冷家庄他却伤肩断指,负创而逃,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不过冷家庄所付出的代价倒也不轻,耿橘丧失右臂,几乎成为废人。
这是一场变化多端的恶梦,每一事故的发生,全是那么出人意表,而事件的惨烈不仅扣人心弦,变化之快,也令人难以适应。虽然事过境迁,恶梦已醒,场中之人还在错愕的呆立着。
半晌,冷夫人才长长一叹道:“我几乎错怪了他了,蒲大叔,快看看耿兄弟的伤势怎样?”
蒲秉权应了一声,与一部分人拥向耿橘,他们全都含着激动的泪水,满脸呈现着无比钦敬之色。
另一些人奔向适才以神妙的一招剑术,挽救耿橘,使瘟神断指而逃的那位高人。
第一个奔上前去的是婢女晓岚,她得意忘形的高声叫嚷着,道:“少夫人棒极啦!你那一剑简直像闪电一般,快得叫人眼花撩乱。”
不错,当今之世,除了二晖玄紫剑法,绝无如此神来之笔,那位出手拯救耿橘的,自然是来自天残谷的索媸了。不过,兴安岭一载苦学,她已今非昔比,二晖玄紫剑法也经过心琮师太画龙点晴,使这套天残剑术,当真成为冠盖武林的旷代绝响。
这位心地善良的小妇人,并无半点矜骄之心,还害怕婆婆见责,因而呐呐道:“你不要瞎说,我只是急于救人,才出手快了一点罢了。”
晓岚樱唇一噘道:“少夫人八成是在骗人,哪一天我也急一急试试,看能不能急出如此奇妙的剑法。”
晓岚天真的言语,引起一片喧笑之声,冷家庄紧张的气氛,也转到了轻松的一面。
在一个晌午时分,一名面色憔悴的红衣女郎,由开封东行缓步入城。
她风尘满身,神态疲乏,但眉梢眼角之间,却有一股冷冽的煞气,令人一目之下,就会敬而远之,虽然她有着绝代风姿,也没有人敢来招惹这株有刺的玫瑰。
凤鸣酒楼,是开封城首屈一指的老字号,此时车水马龙,正挤得水泄不通,这位红衣女郎的腹中正大唱空城计,她向凤鸣楼瞧了一眼,便迈步跨了进去。
酒楼之内,有两名身着长衫,年约四旬的大汉,在负责接待宾客。他们不是店伙,像是身具武功的江湖人物。
红衣女郎刚刚跨进酒楼,那两名大汉便已迎了上来,他们向红衣女郎打量了眼,其中一人道:“请恕在下眼拙,姑娘是哪一门派的?”
红衣女郎冷冷道:“你管姑奶奶是哪门派的,哼!简直莫名其妙!”
那名大汉面色一变道:“姑娘是找碴来了!”
红衣女郎道:“到酒楼吃饭也叫找碴么?我看你才是自寻死路呢!”
那名大汉嘿嘿一阵冷笑道:“很好,祝某倒要试试你叫大爷如何死法。”
此人说话之际,已然一掌飞出,五指带着劲风,扣向红衣女郎的腕脉。
开封古都,果然藏龙卧虎,别看此人随意一掌,手法的玄奥快捷,竟然不同凡俗。
红衣女郎怒叱一声,猛的翻腕一勾,纤纤玉指以难以思议的速度,反扣着那名大汉的手腕,左掌有如电光石火,同时平胸一吐,那名雄赳赳的大汉,竟像蔑杂纸糊一般的飞了出去。
他砸倒了不少桌椅,碰得盆碟齐飞,落地后只是微微抽搐一下,便像麦条似的瘫了下去。
“打死人了!快来呀!”
红衣女郎这一掌,惹来不小的乱子,姓祝的刚刚倒地,已经有人叫了起来。
此时人群之中走出一名年逾三旬,面貌威猛的中年大汉,目光一转,威棱四射,举动之间,有一股威慑群伦的气势。
他先向姓祝的瞧了一眼,再目注红衣女郎道:“是你杀的么?”
红衣女郎淡淡道:“不错。”
那位长相威猛的大汉,似乎估不到红衣女郎会这么坦然自承,他微微一怔道:“开封是有王法的地方!”
红衣女郎道:“那很好,我想一个孤身女子的自卫,应该获得王法的谅解。”
威猛大汉神色一呆,道:“这个……”
红衣女郎道:“对不起,我饿了,你们这儿不卖饮食,我还得到别处买食物充饥。”一转身,迳自下楼而去。
站在威猛大汉身后的一名身着重裘的老者,忽地踏前两步道:“张大人!请恕老朽斗胆……”
威猛大汉咳了一声道:“我知道金老英雄说的意思,但……咳,咳,祝兄抢先出手,这点确是有点不该……”
金姓老者道:“大人明鉴,咱们酒楼宴客,并未招惹于她,小徒纵有点不是,她也不能够动辄杀人!”
姓张的大汉微一沉思道:“依兄弟之见,金老英雄最好按江湖规矩解决,兄弟就此告辞了。”
金姓老者道:“大人好走,接待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送走那位张大人,金姓老者立即面色一沉道:“童宽……”
一名目光乱转,满脸阴沉之色的魁梧大汉应声道:“属下在。”
金姓老者道:“钉着那女人,并随时报告她的行踪。”
童宽躲身道:“是。”他举手一挥,立即奔出十余名大汉,每人都抄着兵刃拥着童宽奔下楼去。
金姓老者名不换,是汴京一带的武林霸主,掌中二柄点穴镢,有着极深的造诣,中原黑自两道,谁都要卖他几分情面。此人不仅财雄力厚,而且手眼通天,连武威王府的侍卫大人,他也能够攀上交情,却想不到酒楼宴客,竟闯来一个武林煞星。
童宽是金不换的得力部属,武林固然逸俗超群,心机更是高人一等,除了金不换,在中原道上童宽算得是一个极具权威的人物。
他率众奔出酒楼,立即查出红衣女郎在“老味道”饭馆进餐。他在路口守候着,并派人通知金不换。
一片刻之后,红衣女郎出来了,她向路口童宽瞥了一眼,冷冷道:“是等候我么?”
童宽嘿嘿一声道:“姑娘果然聪明,只是过分狂了一点。”
红衣女郎冷冷道:“要怎样?说吧,我无暇久候。”
童宽冷冷道:“杀人偿命!咱们想向姑娘讨点公道!”
红衣女郎一哂道:“欠债自然要还的,就是现在么?”
童宽道:“本晚二更,请姑娘前往郊龙亭一晤。”
红衣女郎向天色瞧了一眼道:“太久了,咱们何不现在解决?”
童宽“啊”了一声道:“姑娘既然如此性急,咱们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朱西,你去禀告老爷子,就说咱们在北门外河套上向这位姑娘请教。”
一名大汉应声奔去,童宽再向红衣女郎道:“童某带路,请跟我来。”
红衣女郎冷冷一哼,莲步姗姗,跟在一群凶神般的大汉之后。一直奔向北门。当她到达那浪滔天的黄河堤岸之上,童宽等也已摆好了一个联手攻击的阵势。
红衣女郎神色漠色的冷冷一哼道:“就是这些么?”
童宽怒叱一声道:“就是这些已足使你服贴了,难道你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童宽一怒之下,居然口不择言,说出这等轻薄的言语,但当那红衣女郎伸手握向刀把之际,这位江湖知名的人物竟吓得倒退两步。
红衣女郎的粉颊之上,原来就冷如严霜,此时伸手一握刀把,另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机奔放而出。
童宽走南闯北,会过不少凶名久着之人,想不到红衣女郎一握刀把,竟能使他丧魂落魄。如果不是金不换率众赶到,他几乎想赴水而逃。
金不换不愧为一方霸主,他一到堤岸,就感到一股不太平凡的气氛,向红衣女郎一瞥,他同样面目失色。
金不换及童宽,全都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他们一目之下,就已瞧出红衣女郎气涌河山,只要她刀出手,将如雷霆一击那么凌厉。
于是,金不换微微一笑道:“姑娘是哪一门派的高人?还有姑娘的芳名,能否一并赐告?”
红衣女郎道:“血刀门下黄瑜,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
金不换心头一栗,道:“黄姑娘是血刀门下?这当真失敬了。”
黄瑜哼了一声道:“血刀门下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阁下大可不必客套。”
金不换面色数变,道:“鬼影血刀黄大侠与姑娘是什么称呼?”
黄瑜道:“是家父。”
金不换道:“老朽与令尊曾有数面之识,既是故人之女。杀徒之仇,老朽倒不便追仇了。”
童宽接道:“江湖之上,以义为先,老爷子既与黄大侠有旧,这场误会,只好就此作罢。”
金不换哈哈一笑道:“不错,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适才之事,咳,贤侄女不要放在心上。”
黄瑜估不到这位中原霸主金不换,还是一个性情中人,但如此一来,她倒有点过意不去,因而向他裣衽一礼,道:“侄女年少无知,敬请伯伯多多担待。”
金不换仰天一个哈哈道:“不必说这些了,走,伯伯的蜗居离此不远。咱们回去慢慢的聊。”
黄瑜道:“对不起,伯伯!侄女还有要事待办,不能到府上打扰了。”
金不换道:“这是什么话?你不接受伯伯的招待,要叫你爹知道了,伯伯还要做人么?任恁什么紧要之事,也不在乎一天半天,走吧!否则伯伯要生气了。”
在情不可却的形势下,再有天大的事,也只好暂时搁在一边。于是,她随着金不换,走进了一幢巍峨的建筑。
在后堂,黄瑜拜见了金伯母,她是一个年近六旬,面目慈祥的老妇人。这位金伯母,似乎不喜应酬,只是略作寒渲,便迳自回到一座精巧的佛堂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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