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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秃惊天下

歌声未歇,又是一声驴叫
  还有!一声震天长笑:“一秃飘然来海上,全场都看叫天儿伙计你走!老秃来哉!”
  歌声一起转,四山立起响应,听入众人耳中,好像万马奔腾,黄河决口,天崩地裂,都是心脉皆震,真气浮动,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只觉五心烦乱,心情变幻,身随意念神驰,忘记身在何处。
  正在恶斗的高手都忘其所以的住了手。
  直等一人一驴,翩然出现,声音已住,余音激荡摇曳中,才慢慢定了神。
  不用说!定是天秃翁来到。
  他这种“天声海啸”,冠绝天下,独步九州,真是开口却敌,闭口惊心,能抵御他这种异声的固然有,想破解他的却所未闻。
  天台三老中的力钧、谷天翔却赖在这个紧要关头,千钧一发的时候渡过一劫,保全令誉。
  王屋老怪和桑老怪却是怒发如雷,略一定神都恨不得把老秃子生吞活剥……
  南天八怪也自不服。
  那色空上人向以魔音惑人。
  不料,乡下佬进城,初见世面,尝到苦头自称一绝。估计老秃子所发异声和自己的相较,有大巫小巫之别,何况自己还要靠特制乐器,才能发挥妙用,此次逐鹿中原,便想露这一手魔音,鳌内称尊,未想到还未施展,先就闺女生孩子出乖露丑,那份难受可不用提啦气可大了。
  到底,天秃翁的名头太大,先声夺人,可见名下无虚,心中虽一百个不服气,尚未敢贸然发作,一面运行功力,一面想设词应付,准备合八人之力,实行群殴,再冷眼瞥见两个老怪物已蓄势待发,更想先让两个老怪打头阵,看看老秃子苗头到底如何再说。
  不料,苗疆三毒却不管这些,在蛮烟瘴雨的南荒野苗中横行已惯,几曾受过这种闷气?刚才还是老大色空上人和追魂羽士再三禁止非经他二人示意不可开口、动手已是忍住一肚皮鸟气,心头火发,跃跃欲试,全身发痒,被异声一蒙,弄得糊里糊涂,苗人最多迷信,忌讳又多,本已疑神疑鬼,却不料一人一驴出现,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秃子。三个笨坯,那懂深思细想,已激发天生凶性,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想宰了这老秃子,加上那头毛驴,可以饱吃一顿人心驴肉,先出一口鸟气。
  三人都是不会说汉话,咭兀赘牙的苗语,也知道除了另外五个同伴外,别人听不懂,只一齐怪吼,都急于争功,三条粗大人影,带起一股又腥、又膻,比猪狗身上怪味还要难闻的狂飚,飞扑老秃子。
  等到色空上人和追魂羽士等五人警觉,想要拦阻已来不及!
  只有用用苗语喝令三毒速退!
  别小看了这三个笨苗,乃苗疆百毒老祖门下得意弟子,全身是毒,因得地利之宜,可说得穷尽天下之极毒,不愧百毒祖宗。苗疆三毒尽得真传,那还用得说!
  色空上人所以着急令退,一则不知老秃子到底有多大道行,难得另外有人正要动手,想先看颜色。如果被三毒,一扰乱,便不如预计。何况三毒用来对付中原武林各派长老,大有用途,如用来试探这莫测高深的老秃子,一个不好!会倒贴老本,怎么不急?没有把握的事,当然做不得也,即是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之意。二则已瞥见王屋老怪和桑老怪已经动手,恐两下有误伤,得罪了两个老怪,会变成了驼子跌地两头落空!果然,不出所料。
  只听数声怪吼,怒啸和哈哈怪笑,忒也希奇,老秃子在二怪三毒同时夹攻下,东摇西晃,快得全场高手都未看清他是怎么搞的?而二怪三毒却都是眼前迷离,都是明明看到老秃子向自己递招,不过有的只见老秃子动手,有的却见老秃子起脚而已。
  纷纷抢攻之下,想不到怎样变成了二怪打三毒,三毒攻二怪,因是不约而同的攻到,起势太急,又都是眼前只见到老秃子,没看到别人,莫名其妙的不但各人毒爪阴掌撞在一起,连整个身子也互撞在一起,乱成一堆,在各人猛烈阴毒的掌风指力激荡下,身体也硬碰硬,都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铜头碰铁头,好不利害,不折不扣,没一个不吃苦头,都受了伤,不过有轻重之别而已。
  这真是眉毛会说话想不到的事儿,说说容易,以二怪三毒的身手,竟会连人影都未分清,便瞎打瞎撞在一起?便是真正对敌,也不会如此竟无一人能及时闪避得及,结结实实自作自受,旁观的都傻了眼,以为老秃子有邪法啦!
  二怪三毒,同一暴躁,不但不细想为何会如此?一定是老秃子弄鬼!反以为是对方有意敌对,互相迁怒,立时天翻地覆,打个不亦乐乎。
  这就是老秃子“海市蜃楼”的把戏了,在电光石火,群敌环攻下,他能借着各方攻来地势,相定地位,巧妙的大展身手,无异化身五个。二怪三毒所见的老秃子身形招式,并非幻象,乃老秃子确实已在刹那间递招出式,由于五人各个目光角度不同,一个式子,便变成了五个招式,目光起了幻觉而已。
  这真是出神入化的绝学异传。
  你看!老秃子还一本正经的大嚷:“妙哉!五丑捉迷藏,天下之奇观也。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啦!”又拍手打掌,震天价响:“打呀!用力打!打破皮,老秃送膏药。打出血,老秃叫狗来舐。打昏了,老秃揪耳朵包醒!打死了,不用芦席,不用棺材,现成的土坑,包躺着好过!”
  在一旁的人
  谷天翔哈哈大笑,连说:“老秃子,谷老三服了你啦!”
  终南三友忍俊不置。
  力、吴二老也莞尔不已。
  泰山二煞目瞪口呆。
  南天五怪啼笑皆非。
  其他的三、四个高手也像泥塑木雕,做声不得!
  三毒因听不懂老秃子嚷什么?虽知道中了老秃子的奸计,却想不出什么缘故?急得咭呱怪叫,表示打错了,要二老怪住手。
  二老怪虽明知受愚,却都是逞强好胜,奇诞古怪的个性,乖僻不可理喻,认为以自己二人身份,却在三个苗狗子身上吃了亏,无名火起,只想先宰了这三只苗狗,再找老秃子拼命,挽回刚才失去的面子,所以都连施杀手。
  三毒虽有一身秘传武功,登山越岭,如履平地,天生成的力大身轻,却远不加两个老怪的奇诡怪异的身法,灵活不足,又忙于分辩分神,被二个老怪狠狠打了几掌,若非身有瑜珈术护住要穴,那里经得起二老怪沾一点儿,早已变成肉饼了。
  尽管如此,仍被打得脏腑震动,鲜血上涌,目花耳鸣,几乎跌倒。
  直把三毒激得怪叫连天,暴怒如狂,真个拼命了,眼红如火,完全像吃人野兽,连色空上人大声喝叱都充耳不闻,实在,想脱身也不可能,有进无退,一退更会吃大亏,都以生吃两个老怪为快!
  你看这三只苗狗子,原就硕壮如牛,又粗又黑的身子,好像得了膨胀,额上和颈部青筋鼓动得有指头般粗,卜卜跳动,六只巨灵之掌,寸许黑毛硬起如针,竖立如刺猬。
  露肉处,现出五色斑烂,刻着各种怪形奇状的毒蛇怪兽身形花纹,有的没头,有的少脚,有的三头、七头,有的八脚、十脚。
  最惊人的是肌肉鼓动如潮中,那些个花纹凹凸分明,那些个花纹竟如活的东西,神色活现,狞恶已极。加上三毒口中发出吹竹裂帛似的厉啸,比伥鬼夜哭还要刺耳,此叫彼应。只有色空上人等五人听得出他三人在互用苗语招呼用什么方法制敌死命,互相呼应,势必杀死二老怪之意。这不过一瞬间发生的事。
  色空上人便知今日没好彩头,如自己五人再出手,实无胜算。别说终南三友和天台三老一定会合力对付自己五人,一个不好,泰山双煞和另外九个人在兄弟阋墙,先御外侮的情况下,说不定也会夹攻自己五人,因为自己已曾叫开,要横扫中原武林,他们都是中原武林高手呀!
  单是一个老秃子,便已使他们五人头痛,那里还敢逞凶?
  追魂羽士向色空上人递了一个眼色,又向无我居士令狐穷低语两句,和对百手神猴涂鹰、花花罗汉了凡贼秃打了一个手势。
  色空上人沉声大叫:“柔道友!令狐道友!事出误会,中了老秃贼奸计,理应找老秃贼算账才是,咱们兄弟八人,愿助二位道友一臂之力……”
  无我居士也冷峭的长嚎:“同世兄,小弟令狐穷在此,还不赶快连合对付这些老鬼,特别是这老秃狗……”
  也不知他和王屋老怪是何时结成的亲戚?但同姓令狐,强拉宗谱,五百年前是一家也难怪他这样冷酷的人也熟乎手的喊“同世兄”了。
  天台三老等倒是一愕,以为这个阴沉如鬼的无我居士真和王屋老怪有密切关系,再听他报名,竟好像是同胞兄弟,说不定又会起变化哩。
  都灼然注视。
  哈!这真是难兄难弟了。
  无我居士已是冷得没人味,声音也像老北风呼叫。
  而,正在恶斗的王屋老怪令狐同,百忙中竟听到喊声,有暇答话哩。
  却是冷哼一声:“某家向无兄弟,六亲不认!鬼叫个什么?等某家宰了这三只苗狗再说。谁个敢给三只苗狗打口气,某家立杀无赦!”
  这乐子可大了!
  老秃子首先一跳三尺高,哈哈笑道:“天下不要脸无过于此者乎!强认世兄,世兄不认,瞎扯谈,老秃子连头皮都要抓脱矣!”
  谷天翔接口大笑道:“老秃子!你来迟一脚,只听到这个强认世兄的妙到绝后,刚才令狐老儿也强拉老羊做亲家,妙出空前哩!”
  那无我居士可挂不住脸啦!
  以他冷酷残忍的个性,那能受得这种闷气?原是受追魂羽士樊仲之嘱,要他向王屋老怪令狐同套亲情,不料被刮了胡子,把追魂羽士的下一着安排气得忘记一切,也不顾色空上人如何示意,一声森厉阴笑:“你不认,我也不见得认你!老大!快上!”
  他已恼羞成怒,声未绝,人已凌空扑向王屋老怪。
  这真正是以恶制恶,以毒攻毒!
  静静的终南山,天昏地暗。
  现场十余丈方圆里,尽是毒气弥漫,人影纵横。
  无我居士身在半空,猛觉眼前一黑,还未弄清什么事?刚劈出两掌,心中暗叫:“不妙!”
  人已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引力吸落地上,空有一身武功,半下都未施展,便束手束脚,劲力全失,不折不扣的跌了一个黄狗吃屎。
  立时,头青额肿,皮开血出,参差不齐的门牙都跌脱三个。
  只听骂骂咧咧:“凭你这死眉死眼的臭崽子,敢骂老秃爷是老秃狗!且叫你学狗爬,开狗窦,做狗叫……”
  刚感后颈一麻,喉中便似塞非塞,痛痒交作,不能自主的张口汪汪,不错!是狗叫,而且汪汪不绝。
  全场又起变化。
  色空上人、百手神猴、花花罗汉、追魂羽士四人一见无我居士又出人意外的吃瘪在老秃子手上,情急友难,当然不顾一切的出手抢攻老秃子了。
  否则,南天八怪不如用尿布包着脸孔钻地洞。
  老秃子哈哈一笑。
  全身一个大旋转,紫气蓬勃,全身都忽然消失。
  色空上人发出的掌力都如石沉大海,只把那一团越浓越厚的紫雾打得飘絮飞花。
  但,转眼问,雾中似有一股极大吸力,立时,紫雾凝结成有形的华盖,纹风不动。
  这种罡气能达到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境地,已快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剑仙火候。行家眼内,不揉沙子,单是这一手,便足镇压全场,无一人可以望其项背。
  色空上人等虽狂妄自大,各有独到的绝技,从来,天下武学都不外精、气、神三者为基础,百川归海,万教同源,所不同的,仅是各有专长,分诡、异、神、奇、邪、正而已。
  所以,色空上人等空自急怒交加,羞忿交并,见难知退,都不敢再逞强出手,凶威尽敛。
  耳听无我居士在紫雾氤氲中仍汪汪狗叫不已,而且越叫越急,有喘不过气来而不能自止之势。
  色空上人等已为老秃子绝世神功所慑服,知道别说救人没把握,自己不被老秃子照方抓药,泡制起来已是侥幸。投鼠忌器,授敌以柄,稍为触怒对方,不但无我居士真会世上“无我”(死),连自己等七人也会大吃苦头,至少要各带一些纪念回去,说不定都会葬身终南山!
  就在全场惊怔发呆,色空上人脸如死灰,追魂羽士咬牙切齿,百手神猴手按腰间,花花罗汉乱抓耳朵的时候,又是数声怪吼、厉啸,二怪三毒都已重创。
  五条人影,霍地分开,现出身来。
  喝!好不吓人也么哥。
  原来,三毒情急拼命,连百毒老租镇山绝技“罗喉神气”都施展出来,巨口张处,五色斑烂的光柱好像毒蛇出洞,既迅且疾,射力远达丈外,比任何恶物喷毒都要利害。笆斗大的头颅摇处,由身上飞起千百点豆大黑点,隐泛磷光,明灭不定,沉浮半空,有的如蝶翻花,有的像风吹败叶,有的左右摆摇,有的上下升降,大约由全身各个部位发出,各处力道不同,才有这种现象。
  三毒几乎是同一动作,把方圆十丈以内都笼罩住。
  就在毒气弥漫,五条人影几被包没的时候,王屋老怪又重施故智,发动“血影魔功”,丸跳星抛,扑向三毒。
  桑老怪也是依样画葫芦,“百毒神通”已经运足,在蓄势待发。
  这边三毒忽然手舞脚蹈,口中喃喃不绝,喉中发出极难听的各种怪声。
  王屋老怪猛然警觉,对方防身有术,和罡气之类不同,自己每一逼近,便感怪味刺鼻,昏眩欲绝。多次贾勇撞去,眼看明明得手,对方毫无所觉,好像雪落洪炉,自己力道为对方身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卸掉。
  再一见三毒怪形恶样,口中喷毒,全身又抖出千百磷光黑点,同时手舞脚蹈,正和传说中的苗巫祭蛊一样。最利害的是那一种飘浮半空,翻涌如潮的黑点,乃昔年苗疆百毒老祖苦练多年的“瘴母”,再用各种毒物口涎、精液阴乾而成的细粉加入,自己所练的“秘魔宝录”有详细记载。因失地利,有许多毒物非苗疆不产,甚至连苗疆也不易发现找到。即使费尽心力,侥幸遇到,也要经历许多凶险,并忍受一切痛苦等待,非先长期定居苗疆不可。
  既深明其中利害,知道一发不可收拾!今日适逢其会,虽不见得能伤害自己,要想得胜已无把握,为防万一,只有先下手为强,一面全力戒备,准备出手,一面招呼桑老怪:“桑道友!请注意这三只苗狗是百毒老儿门下,已发“玄光瘴母”还不知有什么鬼把戏,,提防暗算……”
  只听桑老怪喉音凄厉,作病人快要断气的怪响,骨嘟嘟的大嘴翕张过处,大蓬的五色彩烟中竟包裹着尺许大小的人影,和老怪一模一样,只是尚未完全凝固成形,在白日非练有“鬼眼”、“慧目”的内行人根本看不出五色彩烟中还有一个小小人影。
  敢情这老怪竟练成了第二化身?只是胎元未固。
  这正是和“血影魔功”更高一层的“化身分影”,一经施展,无异是两个桑老怪。
  而那化身魔影一经练成,不但俱备了老怪本身的功力,而且不受本身行动限制,只要本身心念一动之间,不论隔了多远,只要是老怪目光可及之处,它便如影随形,闪电而至。非内行人,不过只瞥到一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五色彩烟,却不知其中还藏了一个化身魔影,要命星君。只被化身魔影掠身而过,立时全身真气元精都被吸去,七窍流血而死,真是冤天屈地,死得不明不白,防不胜防,可知这化身魔影的利害了……
  这全是同时错杂发生的事,等到色空上人等围攻天秃翁之时,因都忙着戒备天秃翁“紫气真气”的反击,未免疏神。等到发觉,二怪三毒,已经各展杀手,全力发动了。
  当王屋老怪血影飘忽中,忽发奇光,把三毒手舞脚蹈的身形照定时,忽然由他身上射出大蓬黑线,在空中汇集成网形在三毒头上洒下,恍如暴雨突降,快得没有人看清。
  同时,百十点碧阴阴磷火,织成一片火网也向三毒罩去。
  老怪已在刹那间循环打出“灭绝神光”、“百毒露”和“磷火箭”。
  桑老怪的化身魔影也刚刚飞起……
  一阵轻微的“波”!“波”!轻响连珠密串,三毒打出的“玄光瘴母”也已爆发,踏步禁咒已完成,身形都突然停住,好像泥塑木雕似的箕立不动,只各瞪着拳头大的凶睛盯着两个老怪,丑脸板着,阴沉、狞恶,使人望之欲呕。
  原来,这三只苗狗竟施展了苗疆桂花峒,长脚灯笼苗最恶毒拿手的无形放蛊杀着。
  但,毕竟是三毒发动较快,等到二怪警觉,施展杀手时,已被三毒先抢了先机,二怪已在不知不觉中,心神先被三毒本命恶蛊制住。
  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念头都不及转中,双方都吃了大苦头。
  两个老怪被恶蛊附身,等到五心烦热时才生警兆,急运玄功,兜头下压的“玄光瘴母”已挟着说不出的一股怪味,像狐骚、似腐鼠,最惊人的是爆炸出五颜六色的火星儿,使两个老怪睁不开眼来。
  本来,如是一般山川毒瘴或放蛊之法,决动不了两个老怪的半根毫毛。因两个老怪不但是内行人,而且就是以毒成名的。
  可是,碰到苗疆三毒中的毒中之毒,不愧号称天下绝毒的百毒老祖门下,所放的又是最厉害的金蚕蛊和百毒瘴,抢了主动,两个老怪在自恃太甚,一念轻敌之下着了道儿。
  三毒因行禁法,身形僵立,被王屋老怪施展收集北极磁光和千年尸虫练成的专破罡气之类的“灭绝神光”把仗以护身的瑜珈术破去,又被“百毒露”和“磷火箭”洒射得全身是伤,再加上桑老怪的化身魔影扑到,如非桑老怪心灵已为恶蛊所制,减少大半威力,三毒几乎惨死!
  尽管这样,仍被化身魔影穿身而过,元气大伤,几乎当场昏绝,宁死不服输的凶苗,也受不住澈骨痛苦而全身发抖,只有闷吼的份儿。
  煞是奇观!
  现场方圆十丈内毒雾茫茫,乌烟瘴气中,尚有明灭不定的火星,一蓬彩烟中裹着一条尺许长的淡淡怪影,好像失去控制,随风飘荡,很艰难的缓缓缩向气喘如牛的桑老怪大嘴中。
  王屋老怪已现出原身,神色败坏的摇摇欲倒。
  就在全场失色,愕然相顾之时,一声龙吟也似的清啸,老秃子存身之处的一团紫雾忽然风起云涌,电也似疾,向四面卷散。
  全场高手,只觉得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潜力逼到,离得较近的撞跌得滚地元宝,离得较远的也踉跄欲倒。
  而恰到好处的并非伤人,饶是各人都有护身罡气,蓄势相待,也都无法抵挡。
  全场怒啸、怪吼声中,天秃翁现出身来,竟用“分光捉影”的绝顶功夫一招手,把那蓬彩烟和淡淡小人影一把吸住,一动也不动的停在空中。
  只见桑老怪眼珠暴出,好像愤怒,惶急已极,却无力收回,神色说不出的难看。
  老秃子一声长笑:“老秃爷如要伤害你们,不过举手弹指之间。只是青天白日,好端端的被你们弄得鬼哭神号,不得不还我朗朗乾坤,都给老秃爷滚蛋吧……老羊儿!你别慌,你的秘密瞒天瞒地,瞒不了老秃爷,也只有老秃爷可以帮你的忙。只要你把那五把剑儿拿过来,老秃爷愿做做好事,完了你的心愿。呔!老羊儿,你别忙,也不用开口,你已中了三只苗狗的玩意儿啦!只要你一点头,老秃爷就成全你到底!”
  说也奇怪,听得全场高手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的几句话,都以为以桑老怪的乖僻,决不会卖老秃子的账,而,那桑老怪却由狞厉而转和缓,似强忍极大痛苦哼道:“秃翁所言可真!”
  嗨!这真是桑老怪从未有过的客气话了。
  在老怪口中,对别人尊称“兄”或“道友”已是难能可贵,绝无仅有,现在,对老秃子竟称“翁”,真使全场高手皆感意外,几疑不是桑老怪说的话。
  老秃子摇头晃脑的打着哈哈,忽然又正色道:“好一只挨刀的老羊儿,连老秃爷的话也有假的么?哼!”
  老怪双目异光暴射,点头道:“这敢好,剑儿算什么,你取去吧!”
  声音已带颤抖,竟颓然地趺坐地上,闭目不语。
  老秃子一放手,喝:“一言为定,你把命根子收着……”
  在他掌心一收一放之间,那蓬悬空彩烟已如惊蛇般的掣回桑老怪大嘴里,无影无踪。
  老秃子一晃脑袋,已到了三个凶苗面前,在三毒额门、背心连拍三掌,两手暴张,对空猛抓,吓!平空多出了三条尺许大,全身金碧的金蚕,蠕蠕欲动。
  三毒恍如醉酒,目瞪口呆,仰面跌地,昏死过去!
  桑老怪和王屋老怪却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仍趺坐调息。
  色空上人等已先后扑到,却硬不起来了。
  还未开口,老秃子两掌一合,一蓬紫气腾处,三条金蚕立成碎粉。
  色空上人等神色大变……
  老秃子哈哈一笑:“你们还不服么?这三只苗狗子的命根子完了,以后就别想作恶啦!老秃爷大发慈悲,给三粒仙丹,留住三条狗命,滚回野人山去吧!”
  正要拼命的色空上人等在啼笑皆非之下,凶威尽敛,由色空上人接过老秃子掌心的三粒豆大药丸,给三毒服下,—丢眼色,由百手神猴、花花罗汉、追魂羽士三人上前每人—个,把昏迷在地上的三毒背负起来,掉头就走。
  秃子凌空一指,把已声嘶力竭,狗叫汪汪不成声的无我居士穴道解开,却走向泰山双煞,一翻眼睛:“听说你两个杂种的老子回姥姥家去啦!怪可怜的,难为他曾到老秃爷小桃源走过—回,你俩大约是想继承父志,出来打那颗珠儿(指九窍百灵珠)的算盘了,可没你俩的份儿,还是乖乖的回去吧!”
  泰山双煞那样毛躁的人儿,都已四十多岁啦!一听老秃子提起他俩亡父石鼓叟,翻出乃父昔年和其他七派渡海闹桃源的事儿,又恼又怕。听老秃子充长辈,把自己兄弟当作婴儿呼叱,气在心内,却不敢些微倔强,只有唯唯。
  老秃子低低一啸,一声驴叫,得得而来。
  他跨上驴背,向天台三老、终南三友等一举手:“栾因老尼硬要扯出什么临潼会,有兴的何妨走一回!力老儿,你们三个老家伙的宝贝贤徒和芬如老尼姑门下一笔糊涂账,好好算清,听说老尼姑已经下山来找你和广慧老木鱼咧……老羊儿!走哇!”
  桑老怪一跃而起,把背上剑匣递过:“秃翁既知细底,今夜三更天仍在这儿碰头好哇!”
  老秃子呵呵道:“倒忘啦!你这老羊儿可上不得市面罗,就今夜好啦!”实在的,以绿袍魑魍怪相,白天同行,见人不得。
  一拍驴屁股,它蹦几蹦,转眼消失蹦去坡下密林中啦!
  终南三友苦笑着,苍松叟举手道:“诸位道友,不嫌简陋的请到蜗居小憩,使愚兄弟一尽地主之诚。”
  色空上人冷笑一声:“今天被老秃贼瞎闹,老夫等算是认输,这笔账总有算的时候哩,有兴的请到南荒一行,五岭或武彝,随时接驾!”
  这老邪色厉内荏,没好气的和无我居士等头也不回的溜了。
  谷天翔哈哈一笑:“是嘛!等你们养好伤,咱们又有空,到时再不见不散好咧……苍松老儿难得留客,好吃喝不可错过,折腾了一阵,谷老三已蛔虫大唱空城计咧。”
  泰山双煞和另外几位武林高手勉强笑道:“多谢主人盛意,咱们有缘再见,山不转路转,日后再造扰可也……”
  纷纷拱手而别。
  力老沉吟道:“剑儿落入老秃翁手上,倒可放心,三位道友也是,近在咫尺,为何不占地利之利?如早取去,也不致惹鬼上门……事情还不算完呢,老朽到附近看看,不放心那几个娃儿,老二、老三可和三位道友先走一步。”
  终南三友相视苦笑,欲言又止,肃客先行。
  谷天翔摇头道:“真邪门儿!今番的事,蹊跷多着哩。那老羊儿怎么预伏在下面?又怎能轻易的把剑儿取到手?刚才,老秃贼又和他打哑谜儿,都使老谷头麻,管他哩,先打发五脏庙再说。至於奇儿,如真不争气,死活由他去!免得老谷心烦,一掌把他劈了!”
  苍松叟微哦道:“凡事必须弄清事实再下定论,李贤契想不致有违三位道友之教……听说广慧大和尚的徒儿和他在一起,就这么办,吴、谷二位可和老二、老三先回,老朽和力兄到附近走走即回。”
  六老相视一笑,走啦!
  天狼峪上,又是一片荒寂。
  终南山里,仍是山苍见秀,水活生灵,彤云抹雾,日丽风和。
  天马行空力钧和苍松叟二人互一计议,决定分头在二十里以内探勘一下。如有余迹可寻固佳,否则,只有等下再商议。
  两人心情不同。
  在苍松叟是碍於身在地主,今番一场纠纷,虽起於天狼峪剑气,以致各路高手云集,如出在别处名山,也是一样,不能说被人欺上大门,没有气魄。
  但,依照江湖礼数,身为地主,让人来去自如,入山寻宝,已尽优容。如果反被人嘲弄、辱骂,又不能奈何人家,则太丢面子。好比游山的人在屋外过路、吵架,主人不加理会就是。如果游人吵进屋内,对主人无理取闹,喧宾夺主,形成鹊巢鸠占,主人如果不能力逐恶客,就算无能。
  苍松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好生难受。何况,终南三友,身份甚高,平时受江湖推崇、尊敬,一朝被人轻视而只好忍气吞声,其味可知。
  再加上天台三老门下负伤本山,说起辈份、渊源,还是有关系的后辈,在昨夜强敌云集之下,是否另有高手入山?中途难保不出意外岔子,当然要尽人事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向同道交待,不致愧对。
  天马行空力钧则是爱徒关心,对戚威、春风、应思霞三人因系同道好友门下,更是着急。此老古道热肠,在这种情况下,如只是自己门下失事,还可说,如系其他三人出事,则有愧对昆仑芬如神尼、白岳颜氏双英、少林广慧大师之意,难辞其咎。
  两人各奔一方,约定一个时辰在终南三友所居的“潮音洞”会面。
  且说苍松老儿以深悉本山地势,想起山右含珠峪留春洞有迷阳素女罗琼珠的别府。因她不常来,一年中难得碰到一次,对这妖狐淫行虽然不齿,因终南三友都是个性古怪,不分邪正的人,那妖狐又巧言令色,最善媚功,对三友尊敬异常,卜居之前,还曾卑词厚礼,请三友照拂她。三友虽未受礼,也未拒绝,只各诫她不要给他三人找麻烦,听凭自便,偶然路上碰着,也略假词色,不给她难堪,所谓点头之交,各不相犯,也不相亲。
  平时既不相往来,对她行动也从不置意。
  现在—想:她那里嫌疑重大,有一探必要。
  便奔向留春洞啦!
  先在洞外数十丈处的断崖下发现一个脏腑碎裂的死尸,由面貌、衣着标志上看出是“江南三燕”中的老三穿花玉燕尚风华。
  —看便知是内家重手所毙,以“江南三燕”之罪孽,死有余辜。难得葬身在此,便是自己碰到,也会下手。
  不由对迷阳素女罗琼珠泛起憎恶之意。
  心中却凉了半截。
  因为,如果留春洞中有人,只要那淫妇在此,决不会让人死在她门前而不现身之理?尸首也会早移走。
  为了自己身份,不得不先出声招呼:“罗仙子!可在?”
  寂无回应。
  他便入洞啦!
  只见洞门已崩塌。
  触鼻的香气中有火烧衣物之屑的焦臭味。
  越往里走,火烧味越浓。
  果然,洞底火光未灭,烟气腾腾。
  想见锦铺绣叠的繁华,已被人付诸一炬。
  他不由摇头,有暴殄天物之感。
  暗忖:这放火的是谁?难道这淫妇另有仇家?
  这种藏污纳垢之地,固然—火烧净大吉。但是,相信值钱东西不少,如取出济贫为善,岂非大佳事。
  看此情形:洞中已无人,来人决不会为了劫财而来。
  那么!春风等四人一定没到过这里。
  否则,一男一女,已负重伤,如发现这里,—定会借此休息、治伤。
  只好嗒然而出。
  又到附近查看,顺便把淫贼尸身,以掌力震开岩石,埋了。
  嗒然回到“潮音洞”。
  移时,天马行空力钧眉含冷郁,颓然而来。
  这是反常的现象,以力老之老谋深算,雍容大度,竟似心有重忧,必然关系非同小可!
  谷大翔不耐道:“怎么咧,天倒了拜,已三十年不见老大嘴脸如许了。”
  力钓目射异光,低沉一叹。
  苍松叟急搀言道:“力道友且安坐,从长计议,正好尚存有峨嵋灵修道友十年前送的“梅雪香醅”,以难得快心知己光降,不曾取饮,难得今日之会,有酒何妨谋一醉,莫计人间是与非,老三取酒来。”
  宁一子笑道:“已叫阿灵取去,这畜牲倒颇知人意,好叫三位道友见笑,等下请尝试一下它弄的菜肴差可入口否?”
  谷天翔翻眼道:“酒是大妙,多谢割爱了。原来那畜牲还会不少名堂?可是青城醉鬼送给你们的那只母猴?”
  宁一子喟然点头,似有感触。
  力钧知道对方三人原来都有得意门人,十年前有的犯规被清门户,有的在北天山和黄山大会上被对头所杀。把任性孤行的终南三友教训得颇明以前恶因,才渐倾心正教,峨嵋灵修道长和无忧老尼还曾大力帮过忙,青城醉叟更以自己视为入门首徒的一头白色母猿转赠给他们三人,聊尽守洞执役之劳。听说这畜牲已经化去颈后恶骨和喉中横膜,不但精通武功,还会说人话哩。
  暗怪谷老三失言,致使人家有往事如烟,不堪回首之感,虽说口直心快,脱略形迹,毕竟有转圆必要,乃正色道:“灵修道友,秀出群伦,成道在即,证果不远。醉道友酩酊玩世,义胆仁心,皆值同道仰止钦迟者。名师出高徒,峨嵋门下,仍为后辈翘楚,良非幸致。一得意门人,可抵百个劣徒,贤与不肖,悬差甚大,今番奇儿恐闹事不小,已被芬如道友擒去矣!”
  闻者色变!
  苍松叟急道:“芬如道友早已闭关,东来秦岭,确费周章……”
  谷天翔轩眉张目道:“老尼姑也要讲道理嘛。老大可和她照了面?理当先问问咱们三个老糟呀……如真是小子(指李文奇)不对,谷老三先就容不得小子延一口气!”
  力钧绉眉道:“老三,越老越毛躁,少费点唾沫好不好?还未弄清事实,瞎嚷个什么?”
  原来,力老绕过天狼峪,想一探狼群奔窜路线,好事后警告附近山民注意。
  正当他身处一条山涧石梁上,查看四面形势时,猛听有一声极微细的呻吟,力老立辨出是快要断气死去的人所发的惨呻,听断续的哀哀欲绝声音,便在下面山涧转折过去的深沟内,此地离天狼峪约七、八里之远,可能是失手坠涧的樵夫牧竖之属。
  心中一动,恻然不忍。急展身形,飞渡十余丈,果然发现—衣衫破碎,露肉处灰惨惨如枯骨的壮汉斜躺在山涧乱石上,显然是被人随手丢落山涧,已是筋断骨折,还不知受了什么阴功毒手?血污狼藉的头部正搁在一块突石上,涧水冲击在石上,淙淙有声,化成急漩绕石流下,水星儿不时洒几点在他脸上。
  力老一看,衣着便知是武林人物,见死必救,便先给他服下—粒“太乙丹”。
  仔细一看,却是厥阴和少阴之间的脉络被人点了“寒冰指”,被点处有个透明如冰的白点,一直白到骨里,不由微噫了一声。
  伤者得灵丹之力,把快要断的真气提起不少,心神略醒,一声颤抖的呻吟,睁开眼来,大约全身已经麻痹,失去知觉?居然两眼迸出泪水,断断续续的哼道:“多谢你老,我不行了,已中了昆仑毕贱婢的“寒冰指”,我……我受……不……了……了,请……请……你老……老再……加一下……超脱……我……”
  力老一怔,知道猜测不错,果然是中了昆仑“寒冰指”,眼看寒毒已快攻心,全仗自己灵丹给他支持住最后一口真气,只要药力一散,便不可救。一面给他再塞了一粒灵丹,一手按住他头上“百会”穴,温言道:“你是谁?为何和昆仑派结仇?老朽天台力钧。”
  他似心中痛若、失惊,闻言竭力张大眼睛,颤声道:“我……我是……力大侠……你老来得正好,昆仑芬如老尼把你老门下李小侠和另外的三人擒去了……请你老……成全我……我……是偷天燕门下……咳……”
  只见他全身一颤竟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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