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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枯叶回春(3)

老和尚这才听出一些端儿,缓缓道:“原来你们在此有约,杜天林老衲曾经见过一面,但与他非亲非故,怎么代他赴约?”枯叶禅师与于公子对望了一眼,疑念重重,老和尚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就算老衲代他赴约而来,既已到达,老衲有何理由隐瞒两位?”

他这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那枯叶禅师两人不能不信,登时便说不出话来。老和尚停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不过,老衲若是知道那杜天林的行踪,倒有一事要找他商谈。”

枯叶禅师面色又是一变,枯和尚看在眼内,心中暗暗称奇,又开口说道:“杜天林要在此与二位相会,不知是什么时候。”

枯叶禅师忽然道:“道兄的来意,老僧自会清楚,是以道兄也不必多说了?”

老和尚面上露出惊诧之色说道:“道兄竟然猜测得到?那可是杜天林向道兄说过?”枯叶禅师微微冷笑却并不作答。

老和尚嗯了一声,低声说道:“老僧要找寻那杜天林,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条线索,而这一线索可以让老僧知道一位昔年故人现在如何了?”

枯叶禅师面色斗然剧变,他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声冷语一字一字地说道:“就凭这一句话,老僧非得要知道兄的身份。”

老和尚微微一怔,面上逐渐升起一丝怒意,然而犹自忍耐不言。

枯叶禅师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衲找杜天林,便是有准备向他打听打听,那盖世金刀这廿年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苟活……”

他说到这里,只见那老和尚双眉斗然一起斜飞起来,沉沉地哼了一声道:“你这一句话说得太过火了。”

枯叶禅师冷笑—声道:“那盖世金刀是你什么人?老衲说他偷生苟活,难道还有错么?”

老和尚怒容愈浓,他哼了一声道:“老衲踏遍天下,尚未遇见有一人敢对盖世金刀有这等语言。”

枯叶禅师斗然之间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好不尖锐,整整要比普遍的声调高好几度,今人听在耳内,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杜天林只觉那笑声才一入耳,心中突地猛然一跳,血液登时奔流不止,难过得无以复加。

心中猛吃一惊,立刻知道原来枯叶禅师乃是贯注真力于笑声之中,他内力造诣甚为深厚,猛可长吸—口真气,但却觉那笑声有增无减,这枯叶禅师内力果然绝强,杜天林竟然分不出心来,全力贯注真力,抱元守一,犹自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些时无暇分神,否则他便可看见那于公子这时跌坐在蒲一团一 之上,也在运功相抗。

而那老和尚面上震惊之色形之于表,显然他没有意料到对方的功力竟然高绝如此。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只觉那笑声越来越高,忍不住缓缓吸了—口真气,低低地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出,声调丝毫不高昂,但力道却极为雄厚,只震得整个庙宇轰然一响,那枯叶禅师的笑声竟然被生生打断。

枯叶禅师停下笑声,双目之中一精一芒四射,他冷冷地对老和尚说道:“大师内力好生深厚,想来必是有头有脸之人,为何不敢说出来源?”

老和尚冷冷一哼道:“老衲本见你身着僧装便存几分亲切之感,却不料动生嗔念,真令老衲齿冷!”

枯叶禅师这时却是一言不发,猛可—连后退三步,双目盯视着老和尚,右手缓抬,左手急封而出。

这一式出招倒不险恶,完全是正宗法门,老和尚斗然面目—寒,急切之间身形—侧猛退半步,那衣袍由于身一体剧烈移动.发出帛帛之一声 ,显得有几分狼狈之状。这时杜天林又有余力分神注意,只见枯叶招式才出,那老僧退避如斯,由此可知那枯叶禅师功力之深,出式之一精一委实已到登峰造极之境了。

枯叶禅师一掌夺得主动之式,右掌—缩,左拳化为削砍之势,沿着右臂向外划出。

这一式是最普通的“金翅单展”的招数,但他才—比划,老和尚又是一惊,整个身形一个急转,再退了半步,那宽大灰色的僧袍划过空中发出呼一呼之一声 。枯叶禅师面上露惊异之色,而那老僧却是一脸紧张之状,杜天林看得似乎有点糊涂,但刹时他想起师父曾和他说过,那枯叶最可怕的地方,便是他任何一项功夫,都是化枯朽为神奇,不但内家力道如此,一切摺式也是如此,是以一交一 手之际,他每—手都是最简单普通的架式,但却式式绝妙,发出意想不到的威力,那一年师父便是如此失去先机,且一时看不出奥妙,—直打到五十式后才慢慢有所心得。

但是这个老僧第一招虽失先机,但立刻看出这种招式的厉害,第二式再退不进,表面上看来,好似先机尽失,但实际上却已立于安全之境,就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个老和尚的功力,武术委实已达无懈可击之境。

枯叶禅师身形一侧,左掌掌心向上一扬,右掌不待方才那—式“金翅单展”用老,斗然一翻,不快不慢地一转而下,变成一式“沉拳”。

杜天林心中有了这个观念,立刻看出来这一手再普通不过的“沉拳”,正好将对方下三路整个封死,同时随时可以遥吐内力立刻伤人。

他这—发现,登时只觉胸中灵光一闪,平时好些武学道理,自己都是将之想得太复杂,越是复杂,真气的运换自然也越是不灵,今日一见那枯叶禅师竟能用如此简单的拳式,将一切厉害杀手的威力完全包括在内,平日那些道理,如若去无存菁,则许多费力的运气功夫都可转变为内力外发,大约这便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真谛了。

这—点道理想通,登时心中流过许许多多的招式,头脑飞快的运转不停,真是所谓心神俱醉了。

要知杜天林对武学方面的天资,乃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加以他的造诣浸一婬一原本已深,这时乃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受益实在不浅。

那枯叶禅师一式“沉拳”发出,老和尚只下三路整个被对方控制,这时只见他身形一缩,左手一分.横架当胸,右拳先回再张,规规矩矩平声而出,这一招正是标准的少林长拳起手式,武林中只要练把式的无人不会,但这时少林一门之长施将出来,那拳式未张,拳风已然锐声变响,威势猛烈之极,杜天林看得不由几乎失口出声,只因这一长拳,竟然一针见血,将对方全部攻击一一瓦解冰消,枯叶掸师只觉对方内力如山而至,只得收拳后退。

那枯叶禅师骤然发拳,占了主势,却在三招之内,为对方同样一式最通俗的拳术将主势硬行夺回,这恐怕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他倒退一步,面上又惊又怔的神色;那老僧也收拳不再乘势追击。

老僧看着枯叶禅师,这时脸上的神色一片冰然,只听他冷冷地道:“老衲曾经听说过,西藏红衣—脉,有一种功力,专门观看绝谷中花草树木等植物生长枯灭的道理,移之于武学之上,以最显浅的道理,控制最深的内力,剧说锻炼功夫是,最先十年是授以最复杂之运气法门,往往有人资材不足而至走火入魔,十年以后则授以淡无奇法门,如此愈来愈简单,到了最高境界,化腐朽为神奇,出手虽则平淡无奇,却招招置人于死地!……”

他说到这里,也不看枯叶禅师的面色变动,仰天大笑接着说到:“廿年前,中原武林有—僧人,名声虽甚隐秘,但干过好几件事都是惊天动地,那僧人有—门气功,人称‘枯叶回春’,当时武林中传为奇谈,老僧当年便曾怀疑是否出自西藏一脉,却无实际证据,老衲请问,大师可就是昔年人称‘枯叶禅师’者?”

枯叶禅师面上一陰一晴不定,却是一言不发,那老僧笑了—笑道:“老僧曾听说那红衣一脉功力分为一十二级,每一级间均差十年以上功力,试想穷一人一生之力苦修,要想达到顶峰也不可能,不知大师算是第几级了?”

他这一话说出,不啻认定了对方便是“枯叶禅师”,而且还断定他乃出自西藏红衣门。

枯叶大师面色斗然一变,大吼—声道:“你说的这一切均为听人所说,那人到底是谁?”

老和尚面色斗然一寒,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那人便是人称的盖世金刀!”

枯叶大师只觉心中一寒,整个人都呆在当地,老和尚心中似乎火气甚大,语气之间充满尖刻,只听他又开口说道:“那盖世金刀首先怀疑大师与西藏有牵连关系,曾对老僧说过大师的功力甚深,为他生平所少见,老衲在二十年后的今日居然有幸一见,也可谓有缘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较为客气合情合理,但那枯叶大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口中喃喃地自语道:“盖世金刀亲口向他说的,他又是准?……”

老僧仰天一笑道:“大师看看老衲,可像是那白回龙么?”

这“白回龙”三字一出,杜天林心中猛然大跳,只因那“白回龙”正是他师父的名讳!

急看那枯叶大师时,只见刹时他枯瘦的面上泛起血红的彩色,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口中咬牙说道:“你一一你知道得太多了!”

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只因那枯叶大师面上杀机毕露,在那枯瘦的面容上,似乎抹了一层古怪的面具,真是夺人心魄,可怕之极。

那老和尚面上神色登时微微露出紧张的神情,显然在他的心目中,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枯叶禅师缓缓停止足步,沉声说道:“大师拳脚招式极为惊人,老衲在内力方面尚待请指教一二。”

老和尚颔首不言,杜天林听到了,只觉得心中一阵大震,心知这枯叶禅师大概是要展出“枯叶回春”的绝世神功了,师父提及此种神功犹自赞口不绝,不知那老僧将如何应付过去?这时那枯叶禅师双脚斗然半弓,两掌一高一低疾推而出。

这一式发出一半,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应手而生,登时整个大殿之中,空气好像被硬行撕一裂开来一般发出尖尖的锐响,那老僧在这等危急的当口,双目缓然闭起,一口气直冲而上。

只见他右掌直立,掌缘向外有如刀形,左拳横腰猛抬,刹时之间,他双目圆圆睁起,发出闪闪一精一光,同时间里大吼一声,借此吐气开声之势,一拳平平冲出。

两股力道半在空中一触,有一种触聚之态,霎时老僧面上紧张万分,只见他面色骤然大红,右掌猛收入怀,然后斜斜向右前方空挡之处虚虚一按。

这一按既非攻敌,又无自保自撤之效,那知他身形斗然之间一个旋转,两股力道在空中再也不是相聚不散,而在空中互相抵消威势。

老和尚身形不停,连接旋转,他每转一圈,身形便欺入敌前一步,而那威势绝伦的“枯叶逢春”内力在他身上形成的压力便自减少一分,到了第七个转身时,两股力道在半空一交一 击数次而自散去,老和尚只觉心胸压力一松,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时两僧相对而立,相距不过三步之遥!

枯叶禅师面上露出骇以及迷惘的颜色,于公子呆呆地站在当地,似乎想像不到有这等事情发生,杜天林在后面只觉那老僧的功力已到达神化之境,这中原名震数十年的“枯叶神功”,由枯叶禅师本人发出,竟然被他生生用内家力道卸消,较之硬拼得胜又整整高了一筹!

枯叶禅师双目怔怔地注视着老和尚,只见老和尚面上一片肃然,真令人有一种难测深浅的模样。

枯叶禅师缓缓地说道:“老僧遍得天下,尽访高尽,一生少遇对手,今日大师让我开了一次眼界,世上内力竟有能持续如此久者,老僧敢说一句,即令灰衣狼骨驾到,大师恐仍能驾乎其上,老僧心服口服了。”

老僧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有一言想问大师。”

枯叶禅师面上神色极是和缓地说道:“但说不妨。”

老和尚沉声说道:“不知大师的功力,在西藏一脉之中,可算得上第几等级?”

枯叶禅师略一沉吟说道:“算得上第十等级!”

老和尚面色微动,却并没有再说。

枯叶禅师想了一想又道:“大师要找那杜天林,他今日会否来此尚是未定,此时距那约会时间,已超逾半个时辰,老僧先走一步。”

他说完拱了拱手,反身便向寺外行去,面上却是一片落寞之色,于公子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是去是留,枯叶禅师对他毫无指示,他略一沉吟,匆匆向老和尚一拱手,疾步便也跟随枯叶禅师—起去了。

老和尚也不说话,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过身来。刹时他宽大的憎袍整个被真气所灌足,双足不停地在殿中游走,走了两圈,那速度加快,顶门之上冒出丝丝白烟,杜天林看了,心中暗忖道:“想来那枯叶神功必然一陰一寒之至,以他的绝强内力,犹自害怕,脉受了一陰一伤,现在正以正宗少林内功配合在劈空拳的步伐中自行察脉。”

这时那老憎走了数圈,便停下足步来,缓缓地在殿堂之上踱动方步。

杜天林只听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说道:“以他的功力,在西藏一派只属十级之类,难怪昔年盖世金刀……”

他自言自言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下来,不再言语,只是来回踱步,杜天林心中猛然一震,只因那老僧最后提到盖世金刀,杜天林只觉胸中神光一闪,飞快地忖道:“那金刀与西藏红衣一脉有所关连,那—年追赶大哥的正是身着血红衣袍者,虽不成这其中果然有所关连么?”

他一念及此,只觉热血沸腾,几乎忍耐不住,就想要露面去问那和尚详情。

正自猜疑之间,突然那老僧转过身来便向门外走去,杜天林微微一怔,只见那老僧走过大殿,一直向庙门外走出,看来是打算离去的了。

杜天林为人甚为谨慎,他一直又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闪出佛像之后,心中暗暗打算道:“看来下一步行动,便是要向西南—行了。”

只因此事乃是切身关系,杜天林感到十分焦急,他想到这里,别的事都花不了脑筋,再也忍不住便匆匆走出庙门,—路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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