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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多情天妒(3)

口中说得淡淡,心里却冒起一股好奇之念,只因一则这金银二嬷功力奇高,虽然及不上自己,但在武林中已属罕见高手。然而房中的女人,似乎身份更高,毕竟是什么人?二则银嬷被自己一掌迫退,不但不思罢手,反而因自己要入内房而急怒交集。可见得房内之人,在这老妪心目中亵辱不得,然则她是谁?

银嬷咬牙切齿,又要进扑,金嬷并无受伤,此时站定脚步,也作势欲扑。

蓦地房内那个娇柔的口音道:“你们不要阻拦他,让他进来!”

史思温立刻伸手掀帘,心想这女子一定长得极美无疑。

内房这块帘子入手软滑而轻,竟是绸质之类的质料,史思温踏人内房之后,眼角一瞥,只见房帘的这一面,绣着一片雪山冰峰,气魄雄奇。

房中异香氤氲,地上甚是柔软,原来铺了一层腥红色的地毡。

史思温初入房时,曾因房中奇异香味,熏得头脑微昏,故此闭住呼吸,但后来一动手,便忘了闭气。此刻鼻中乍然嗅到更浓的香味,心中一动,忙又闭住呼吸,并且运起少林失传已久的正宗达摩心法内功,仗着尚是童子之身,元阳极旺,刹那间便将体内不适之感除掉。

放目一瞥,房中珠络缨垂,桌椅绣床均另行铺着绣工精美的垫褥。

靠近后窗边,摆着一张太师椅,一个白衣女人端坐椅上,面上垂遮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眼睛鼻子嘴唇,却蒙蒙陇陇,不甚真切。故此没法估测出她的年纪来。

在她的膝上,蜷伏着一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肥猫。他一进房,这只白猫眼睛一开即闭,碧光微闪便隐。

太师椅的两旁,分站着四人,都是穿着白衣裳,身材一般高矮,也一样肥瘦。面上均蒙着轻纱,容貌如藏在雾中,飘渺朦胧。

除了这五个白衣女人和一只白猫之外,房中再没有别的人。但虽然都是女性,却浮动着一片冰冷的气氛。连桌上那只半尺高的金鼎内,袅袅升起的白烟,氤氲房中,也令人觉得一片寒冷。

她们一声不响,十只乌溜溜的眼睛,从面纱后面凝视着这个外貌老实的儒生。

史思温好生讶异,暗想这些白衣女人不知是什么来历?这当中的一个如不是在高髻上插着一支碧玉雕成形如凤鸟,口中衔着明珠的珠凤玉钗,就和侍立旁边的四个白衣女毫无分别。

他忽然发觉当中的白衣女那对眼睛越来越显露得清楚,最后好像已把轻纱拨开似的,修眉凤目完全可以瞧得十分清楚。

他怔了一下,想道:“这个白衣女子有点古怪,我必须十分留神……”这一刹那间,他已完全忘掉身在客店之中,邻房躺着好友金瑞,与及强敌环伺之事。

隔了片刻,那白衣女的修眉凤日渐渐隐去,恢复当初隔着一层烟雾的光景。

她轻轻道:“你的定力极佳,必是名门高手,怪不得金嬷、银嬷收拾不了……”

史思温听她的话竟是夸赞自己,本待谦逊两句,但同时又因对方柔媚话声中透出的冰冷味道,弄得一切都变得不调和,因此没有做声。

“不过……”她沉吟一下,声调陡然变得极为寒冷,接着道,“氤氲在我房中的香气,乃是一种世上罕见的奇香,名为‘凤脑香’,再过片刻,你心中便完全失去主宰!”

史思温本来就觉得这种香味透着古怪,要知以他目下精修过达摩所传正宗内功心法的功力,即使是深山大泽中奇毒的瘴气,也难令他受害。但这房中的香气,只吸了几口,便觉得头脑昏沉,一似酒意半醺时光景。

这白衣女又郑重说出来,他可就不能不信,心想如是这样被人所制,辱及师门声誉,当真万分不值,目光扫过旁边侍立的四名白衣女,便冷笑讥嘲道:“原来如此,这些人恭谨听命于你,大概便因这凤脑香之故了……”

白衣女冷哼一声,道:“你想错了,当今宇内尚有两人不会受制于我的凤脑香,可是他们……哼……”

史思温心中极想说下去,但又知道出口问她,反而不行,便模棱地微晒。

白衣女见到对方微晒,在他的老实淳朴的面上,露出这么一个表情,委实猜不出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恼声道:“你可知那两人是谁?一个是武当掌门金府真人,一个是少林方丈白云大师!”

史思温露出讶色,道:“但他们在真实武功方面,斗不过你?”

白衣女不屑地哼了一声,膝上的白猫忽然蠕动一下,她立刻低头注视,并且伸手轻轻抚摸那猫背上极长的白毛,柔声道:“小乖乖,你被我们惊扰得不能安寝么?”

史思温留意她的举动,却与常人无异,那只纤美皓白的左掌,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当中不知镶着一块什么宝贝,发出青蒙蒙一团光华。

他好几次想问她的姓名来历,后来一想,男女有别,不便启齿。加上对方形迹诡异,必定问不出结果。索性不问。

右边第一个白衣女忽然低声道:“雪姑真病了!”

当中的白衣女修眉一皱,抬目望着史思温,冷冷道:“你的运气不错,我的小乖乖忽然不舒服,要不然你已被它撕裂”

说时,把左掌中指那枚戒指转动一下,露在外面那块不知名的镶物转到掌心,青光隐没不见。

史思温登时又触动了侠义心肠,同时也看出她手上的戒指,定是发号施令,命令白猫伤人的信物。心想这些白衣女一个个诡邪奇异,心狠手毒,哪有什么的路数,和她们讲究规矩,简直多余。

当下缓步走去,逼近到那白衣女椅前,面上不露喜怒之色,问道:“姑娘是说这一头小小的畜生么?凭它就能伤得了我?”

说时,伸出右手,向那头白猫身上摸去。出手时看不出丝毫恶意,其实掌上已运足内家真力,只须摸在猫身,便可把那猫内脏震伤。

那白衣女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方想这个老实儒生举动何以这般奇特。

旁边侍立的两个白衣女齐齐一扬素袖,轻飘飘地分向史思温左右腰间拂到,史思温心中一凛,认出她们这一下的家数。

他不但认出她们的家数,而且自己也极熟悉,先抢占机先,摹然双掌一分,恰到好处地拍在她们扬起来的素袖上,那两个白衣女子娇躯一晃,各各被震开半步。

她们五个白衣女子都是用轻纱罩面,隐藏住面上表情,史思温查察不出对方心意,便向左右顾盼一眼,微微笑道:“两位姑娘把玄阴十三势已练得人了化境,令人佩服……”

说时,又缓缓伸手,向当中那白衣女膝上肥猫摸去。

那白衣女的长眉和眼睛,突然又在轻纱之后显现出来,凤目中射出极为寒冷的光芒。都凝注在史思温面上,不看他的手势,但皓白纤掌却也同时缓缓地摩挲膝上之猫。

旁边侍立的四个白衣女子,一齐瞧着两人的手,只见史思温手掌欲落未落,五指极快地变换位置。那簪钗抱猫的白衣女摩挲猫身时,纤掌忽前忽后,竟是随着他的手指而进退,然而两个人的眼睛都不瞧看敌我手掌。

房中六个人都屏息静气,史思温面上仍然带着笑容,忽然间笑容一敛,忽然退了寻丈。低头一看,掌背上脉穴外面的皮肤上,有一道指甲尖戳过的痕迹。

那白衣女冷冷一笑,道:“你虽深谙玄阴门手法,但昔年木灵子非是纯阴之质,尚且能够称雄天下,可知玄阴门的武功,深不可测。你若不是见机得快,此刻早就横尸我椅前!不过纵然你能躲过‘鬼爪拘魂’之厄,但已中了我的凤脑香,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凤脑香威力发作,那时须尝遍人间所有的痛苦滋味,然后……”

“住口”史思温摹然喝道,“世间上尽多贪生怕死之辈,但我却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况且你数次提及凤脑香如何厉害,可是直到如今,尚未有丝毫证据。不过我也不必相瞒,你的武功的确是我出道以来所遇过的最强之人,目下我尚有要事,差点忘了去办……”

白衣女冷哼一声,侧顾旁立女子道:“他说还有事办呢”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讥嘲地冷笑一声。史思温见她不听自己的话,自然不能自说自话地继续说下去,只好闭口,那簪钗抱猫的白衣女又道:“白梅,过去瞧瞧他是哪一派的人?”

史思温此时已想起金瑞之事,厉声喝道:“且慢,我本来就看不惯你们的行径,此时有事暂别,终必要再找你们。若是出手拦阻,莫怪我出手无情!”

他一副老老实实的淳朴相貌,突然发威,反而令人惊心动魄。

那个名叫白梅的白衣女子,本来已上前两步,见他发威喝止,不觉停步。

簪钗抱猫的白衣女道:“你有什么事?”

史思温本来不会说出来,但因对方口气生似疑他借故遁走似的,故此忍不住道:“告你也无妨,我的事就在此院中。”

“嗯,是院子最末那间上房中之事么?”

“不错,房中住的两人,都是我的朋友,其中一位被人震成内伤,当时我先把他送来,直到现在我才能抽身回店,但对方却早就追蹑到此……”

“不行,白梅上去”

白梅素衣飘摆间,已跃到他面前,伸出纤美白净的手掌,当胸抓去。

史思温怒笑一声,一招“排山运掌”,掌势迎面劈去,潜力如山,立时激得满室风卷飚翻。

白梅见他掌力过强,略略后退,纤掌斜斜一带,发出一股阴柔劲力,把对方掌力带开一旁。

史思温微微一凛,斗然收回掌力,转身向房门纵去。眼角但见两边白影连闪,数股阴劲横袭上身。此时他若是逞强冲出去,势要吃对方阴劲袭上身来。他没有把握是否禁受得住,迫不得已忽然落地,猛可转身。虎躯一转之际,左手一招“卞庄刺虎”,右手一招“急流鼓掉”,把对方数股阴柔之劲全部抵住。

目光一闪,已看出乃是另外的三个白衣女抄截住去路。掌上正要加强力量,震退她们,谁知那三女一齐收回掌势,其中两个迅疾无伦地掀帘出房,余下的一个守住帘前,正面阻挡住出路。

史思温哈哈一笑,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白梅姑娘你是奉命查出我武功家派的人,来来,看你怎生查法?”

那簪钗抱猫的白衣女一直端坐太师椅上,史思温的雄浑掌力和精奇手法,她竟视若无睹,冷冷道:“小伙子狂妄自大,白梅你先用“黑牛犁田”开头连环五招对付他!”

史思温微微一怔,心想在“天玄秘篆”具载那玄阴十三势,这一招“黑牛犁田”本是起头的一招,只有三种变化。但她却明明说出是这一招的名称,可就不知所谓连环五招是怎么一回事?

白梅轻移莲步,珊珊迫近,也不打话,素袖轻挥中,发出一掌,果然是玄阴十三势中的起手式“黑牛犁田”一股阴柔之劲,虚虚实实地直取他中下盘。

史思温不须思索,脚踏“天权”方位,左掌护住中下盘,右掌一招“手挥五弦”掌力发出,“呼”的一声直击对方左侧。

这一掌虽不直取对方,但按照玄阴十三势的变化,那白梅应该用太阴九行步法,走“离宫”之位。故此必须向左方逼上,自己这一掌便占到机先,制住她下面的变化。

白梅果然向左一晃,刚好碰上他的掌力,挥袖一挡,登时又如行云流水,改踏“坎宫”借着掌上一带之力,前进之势加速了一线,不知如何已抢入史思温手臂长度以内,纤手接向史思温胸腹之间。

这一招宛如小鸟投怀,出人意外。史思温虽然大吃一惊,但心神不乱。左掌微提,迎击敌掌。脚踏“天璇”之位,疾闪开去,这时双方之掌已触上,史思温但觉对方掌上具有一种阴柔暗劲,难以震开,不由得又是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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