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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联袂畅游(3)

罗廷玉乃是水晶心肠,一点就透,道:“恐怕正是如此了,试想我若是孤身一人,但游山玩水之时,没有情致,最可虑的还是不难陷入独尊山庄的十面埋伏之中,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之故,你非屈驾陪我一段日子不可,如若不然,我就只好立刻前赴金陵,召集人手,尽可能与独尊山庄早早决战。”

秦霜波道:“但你须得记住,春蚕固然作茧自缚,但时机一到,也会咬破丝茧,脱困飞出。”

罗廷玉俊目中流露出怅惘的神色,生似已经到了分手之时,萍散东西,是以有感于心。

秦霜波看得一清二楚,芳心大震。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充满了胸臆之中,她不由得悄悄自问道:“我有意借他作我定力的试金石,但却很像是在玩火,会不会有一日遭遇自焚之祸呢?

我当真有把握破茧飞去么?”

但此后的一连七八天,他们联袂畅游茅山,然后转向东行,抵达江阴,踏遍了黄山。这一段行程,费去了十二三日之久。回到江阴城内,不过是午时光景。

罗廷玉道:“我们找个地方,勾留一日如何?”

他们由于携手同游了二十日左右,彼此间了解得更清楚,已经达到了完全不拘形迹的地步。

秦霜波道:“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一出黄山,,就雇船溯江而上,漫游金、焦的么?”

罗廷玉道:“本来是这样议定,但我想在江阴城内,故布疑阵,让独尊山庄也伤一伤脑筋。”

秦霜波大感兴趣,道:“若是有这用心,莫说逗留一日,就是十日八日,也无妨碍。”

罗廷玉歉然一笑,道:“但恕我不能陪伴你了。”

秦霜波道:“原来我们要暂行分手,你打算到那里去?”罗廷玉道:“我们分手之后,我就迳行往江上雇船西上,请你勾留一日之后,由陆路前赴镇江会合。”

秦霜波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想诱使独尊山庄枉费无数气力,打听你这一日忽然失去影子的行踪,这倒是个极佳的疑兵之计,不过有时人算不如天算,你是否能收得奇效,尚未可知。”

罗廷玉笑道:“你别泄我的气行么?”

秦霜波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不过你也真够厉害,我们同行了这许多天,你居然曾与手下暗通消息,定下这个疑兵之计,我事先竟然丝毫不知,但你别得意,我早晚让你也大出意外一次。”

两人谈笑著走入市肆,罗廷玉领她走入一间布疋、杂货的店铺,此时顾客极多,互相挤拥。一转眼间,罗廷玉已失去影迹,假如事先不讲明白,只怕连秦霜波也难以发觉他的下落。

罗廷玉在两个人的身子遮挡之下,迅即脱去外衣,换上一件细短得多的长衫,戴上人皮面具。他又很快的公然走出店外,原来这时他已变了一个人,不但面貌变易,连身材也矮小了许多。这是他施展了缩骨功夫之故,秦霜波暗暗好笑,在店□内站了一会,这才悠然出店,走到街上。

她立刻发现四下似乎有点骚乱,自然这是因为独尊山庄的无数眼线,一看不见了罗廷玉,慌了手脚,纷纷联络互询。秦霜波一时之间,想不起该到那儿盘桓一天之久,便沿著大街慢慢的走,才走了二十余间店铺,突然几个人急奔追来,到了她后面,立时缓下。

她头也不回,似乎全然不知有人赶来,心中却不禁暗暗惊讶来人好生大胆,因为她一听而知,决不是雷世雄这等高手,如是旁的人物,实是不堪她的一击。方转念间,又走了四五步。

她突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道:“是谁叫你们找我?”

她目光到处,但见身后寻丈处一共三个年青人,从他们的服饰相貌看来,倒像是正经人家的子弟。不过他们的脚步声,显示出曾经修习过武功,造诣都很不错,因此,秦霜波反而疑惑起来,面色大见缓和。

那三个年青人都楞了一下,才由当中一个答道:“小可李少坚。”

说了这一句,才记得躬身行礼。秦霜波见到他们失措的举动,虽是可笑,却不肯笑出来,免得使他们感到羞愧。那李少坚行过礼之后,才又道:“家师是黄山飞鞭孔翔,只不知秦仙子可还记得么?”

秦霜波心头掠过三年前,那独尊山庄五大帮派之一的玄武帮,攻袭孔翔等几位武林名将之事。

她恬然微笑道:“原来是孔老师的高足,我焉有忘记令师之理,只不知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李少坚恭答道:“家师昨日急赴黄山,那是因为听说秦仙子已入山多日,特地趋蔼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非得面见仙子不可。”

秦霜波点点头,道:“假如你们也知道他找我何事,那就转告一声就是了。”

李少坚道:“小可斗胆请仙子移玉到家师居处,始行奉禀如何?”

秦霜波心想,正是最好不过之事,便颔首答应。李少坚等三人簇拥著她,昂首挺胸的走到一座府宅。屋子内闻报涌出七个人,恭敬迎接。在大厅内,秦霜波安闲落坐,呷了几口香茗,耳听李少坚介绍众人,竟然都是黄山派弟子。

李少坚最后说道:“家师乃是为了一件奇怪之事,急急去找仙子的。”

秦霜波哦了一声,李少坚又道:“小可听家师的口气。好像是江北淮阴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特地派人要请仙子前往呢!”

他语焉不详,秦霜波反而晓得此事定必关系十分重大,否则飞鞭孔翔断无不告诉他们之理。她沉吟一下,道:“淮阴韩家,虽然是武林世家,名气甚大。但二百年以来,韩家一直超然于武林之外,从不卷入任何是非恩怨之中。假如是韩家出了事,那真是一大奇事了。”

李少坚道:“小可见陋寡闻,竟不知道淮阴韩家之名,仙子可知道这韩家何以能超然于武林之外的原因么?”

秦霜波微笑道:“据我所知,韩家的武功极为高妙,但这还不足以使天下武林之人都不敢招惹。而是韩家世代严守不许涉足江湖的禁条,由于家资富厚,子弟都不须靠武技谋生。

加以历代韩家主人,都有过人之才,对内管束得严,对外则谨守祖训,专门为各家派排纷解争。以是之故,两百年以来,这淮阴韩家,已变成了武林中各家派公认的鲁仲连,凡是发生纠纷,如是大事,都须请韩家之人做公证,从中调解。李少坚恍然道:“原来如此,既然淮阴韩家已变成武林仲裁者,无怪天下没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秦霜波道:“近些年来,由于武林没有什么纠纷,是以韩家渐渐为人遗忘。你们不识韩家底细,实是不足为奇。”

李少坚沉吟一下,道:“照仙子这样说来,一定是韩家发生事故,方能使杜门三载之久的家师,匆匆离家,自然也因为事非寻常,家师相信仙子得悉之后,决无不管之理,方会出门。”

秦霜波颔首道:“想来必是如此无疑。”

李少坚嗫嚅了一下,才道:“小可听说翠华城少主罗公子,乃是和仙子结伴同行,如何竟不见了罗公子?”

秦霜波道:“他有事走开了,将来你一定会见到他。”

李少坚呐呐道:“仙子恕小可多嘴,小可曾听说罗公子刀法高强无匹,独力从雷世雄所率的十八高手重围中杀出,可是真有此事?”

秦霜波道:“一点不错,原来江湖上业已得知此事了。”

李少坚喜动颜色,道:“家师如若知道此事属实,一定不肯再杜门隐居了。”秦霜波发觉此人实在是个尚侠重义之士,心想:如若独尊山庄一时查不出罗廷玉的踪迹,一定会设法捉□孔翔的门人,加以刑讯。这李少坚自然是首当其冲,那一顿苦刑,定必十分难堪。此念一生,便淡淡笑道:“我有一种小功夫,时时习练的话,可以助长内力。我看李兄你为人聪明而谨厚,希望假你之手,将来转传别人。”

李少坚一口应道:“小可一定尽力替仙子办妥此事。”

秦霜波道:“但李兄你却须得先行炼熟,时时修习,以免遗忘。同时可以悟出其中奥妙,转授之时,讲解便可畅通明白了。”

她说到传功之时,声音放低,别人都没听见。然后随即教李少坚单独陪她到府后的园子散步,趁这时机,把口诀传给了李少坚。秦霜波可漏了一点没有告诉李少坚,那就是识得这一门功夫之后,平时修习固然可以助长功力。但当受到毒刑之时,能使身体抗力增强不知多少倍,不致受到严重内伤,并且在事后可以迅速复元。她的用意是要在不知不觉之中,替罗廷玉赔偿李少坚的痛苦,是以不肯把这一点说出。

到了黄昏之时,李少坚敲叩房门,大声报告说孔翔已经回来,请她出厅。秦霜波也很想知道倒底淮阴韩家发生何事,迅即随著李少坚走到大厅。大厅门口一排四个人,肃立恭迎。

孔翔踏前两步,一躬到地,道:“仙子驾临寒舍,使蓬荜生辉,实是平生之幸!在下闻说仙子快游黄山,连忙赶去,一问山居之人,方始得知仙子已经离山了,这才又急急赶回来,未及远近,实在十分失敬秦霜波道:“孔老师好说了,我和罗公子一道走,麻烦甚多,是以不想打扰熟人。”

孔翔道:“在下理应拜见罗公子才是,只不知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秦霜波道:“他暂时不会与别人见面。”

她的目光转到其余的三人身上,只见这三人之中,一个大约是三旬左右的儒士打扮之人,面带既忧且喜的神情。其余两个俱是中年长衫客,身上都不带兵刃。

孔翔道:“这一位就是淮阴韩家韩行昌少爷。”

那儒生上前长揖见礼,道:“晚辈韩行昌,拜见仙子。”

秦霜波回了一礼,道:“韩少爷万勿过谦,我们初次见面,如何有前后辈份之别!”

韩行昌道:“家伯父曾再三嘱咐说,普陀山听潮阁乃是超凡绝俗的圣地,与一般武林家派不同,大凡听潮阁之人踏入江湖,身分非比等闲,务须以晚辈之礼晋见,万万不可因仙子年青貌美,便遽以平辈相称呼。”

奏霜波心中不禁暗生佩服之感,忖道:“淮阴韩家超然于武林之外,历代都深得天下各家派敬重,声望极高。但韩家之人竟然毫不自矜身份,实是难得,无怪他们一直都能保持声誉不坠了。”

要知折冲调解纷争之事,除了实力之外,人缘更是重要不过。韩家如若不是谦厚自重,手段圆滑,自是难保不得罪武林中人。只听孔翔已接著说道:“韩少爷左边的那一位是韩府亲戚李重山兄,右边的一位是江北武林名家牟子健。”

那两人都恭谨见礼,秦霜波保持一种安恬冷淡的态度,因为她绝不想与武林人物打交道,所以故示疏远。众人走入客厅,各自就座。

孔翔首先道:“韩少爷前日来到寒舍,命我代为留意仙子的行踪。在下因为近三年来都不与外人往来,因是之故,当时居然没打听出仙子竟然就在黄山之中。”

秦霜波目光投向韩行昌,道:“我虽然不大知道江湖之事,但贵府之名,却是得闻许久了,听说贵府主人这三十年来,都是韩世青先生,只不知他与韩少爷是怎生称呼?”

韩行昌连忙起立,道:“仙子千万别用这等称呼,但须赐唤贱名,已感荣宠。刚才仙子说的就是家伯父了。”

秦霜波哦了一声,摆手请他坐下,这才道:“贵府二百年来,天下武林共相敬重,除非是重大万分之事,不敢打扰贵府,更别说向贵府惹事生非了。”

她向来外表上恬退文静,其实不论是智谋、思想、言词等,无不样样抢先一著。目下她不等对方说出内容,已能从韩行昌沉重的神色上,判断定必发生了轩然大波,便先行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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