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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双杰决雌雄血光染剑 十年怀仇恨盛气传书(2)

葛志强冷笑说:“那是个无名小辈,与我昆仑派积有素仇,后来他拜了个老师,也是江湖无名的人物。”纪广杰摆手说:“那不足为虑!近百年来江湖有名的人物除去先祖龙门侠,就是蜀中龙。如今我们眼见蜀中龙的弟子李凤杰本领也不过如此,旁的人还能教得出甚么好门徒来?”

秦得玉点头说:“这话对!”

于是葛志强又擎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纪广杰。纪广杰笑著,接过酒杯,刚要住口中去饮,忽听“吧”的一声巨响,由外面飞进一片瓦片,把桌上的一个磁盘子打了个粉碎。

屋中的人都惊慌地站起身来,纪广杰吩咐灭烛,立时屋中几盏灯几支烛全都灭了。

葛志强等人都由壁间去摘刀取剑,纪广杰由他那仆人的手中掣剑在手,悄声嘱咐葛志强等人说:“不要慌乱!这一定是李凤杰,一交一 我拿他!”

一言末了,对面东房上早已有人相打起来,只听刃物相击,声音十分响亮。

纪广杰赶紧持剑出屋,葛志强等人也就跟随出去。

只听东房上有女子声音大喊道:“谁也不许来帮助,谁要是帮助我,我就拿刀砍谁!”

纪广杰听了,不禁微笑。他提剑蹿上房去,那女子却抡刀向他杀来,厉声问道:“你是谁?”

纪广杰躲避开这女子的钢刀,挺剑去战那边的李凤杰。

李凤杰却趁空跳到邻店的房上,在那边还哈哈大笑。

纪广杰大怒,踏著房瓦,飞似地追将过去。

那李凤杰却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般,少时就没有踪影,纪广杰因为脚下所踏的都是铺户的房屋,那户里的人都惊慌起来,点起灯笼来高声喊著拿贼。

纪广杰不便再往下追赶,只得忿忿地提剑回镖店。

此时葛志强、鲁志中己把阿鸾劝得下了房,拦住她,不叫她去追。

阿鸾却不住顿著脚大骂,并且拿著刀乱抡。

葛志强把她手中的刀夺过去说:“师侄女,现在的事情不可暴躁。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怎可去追他?倘或你有了点小小舛错,过几天师父和师兄来了,我们有甚么脸见他?”

阿鸾顿著脚说:“甚么话?你们太怕事,你们太软弱无能,叫人家把我们昆仑派都欺负完了,你们还舍不得拼出去!”

这时纪广杰已由房上跳下来,他就摆手说:“鲍姑娘你不要著急,现在李凤杰找了我来,那很好,我想他一半日内也不能离开此地。明天我一定能把他拴来,捆著,一交一 到这镖店里!”

阿鸾气得顿脚说:“我们的事凭甚么叫你来管?难道没有你姓纪的,我们就捉不著李凤杰了吗?”

纪广杰只是微微地笑。

这时两屋内又点起灯烛来,纪广杰就说:“请鲍姑娘也去跟我们喝一杯酒。我想李凤杰回头许还来,他若来了,那时我们一定全部不上手,只叫姑娘一人去斗他。”随说随笑,他先走进西屋里,将剑一交一 给仆人入了鞘。他仍高踞首座,自己斟起酒来喝。

阿鸾也随著葛志强进屋,她也不喝酒,只坐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永不放下刀,两眼专瞧著门外,仿佛急盼著那李凤杰能够重来才好。

纪广杰此时却从容恬静,依旧与会志中等三人擎杯畅饮,并且时时偷眼去窥阿鸾。

此时葛志强十分的烦恼,而且提著心,勉强还跟纪广杰应酬著谈话。及至酒足菜尽,时间已深夜了,纪广杰已有些醉意,他越发用眼去瞧阿鸾,并且连声赞说:“这姑娘的武艺真是高强,我实在佩服,现在江湖上的侠女还真是少有。”

阿鸾却未与纪广杰谈一句话。她在屋中坐一会,就捉刀出屋,蹿上房去,又去搜查贼人。

当夜葛志强就留下纪广杰在那间收拾好了的房屋中歇宿,秦得玉睡在柜房里。

阿鸾手不释刀,在前后院的各房上走来走去,一夜 也未睡。

葛志强、鲁志中也时时在警戒著,并未合眼,所幸倒是并未再发生其么事情。

到了次日,纪广杰命仆人回广益福钱庄去取行李,他就决心在这里长住。他穿著绸衫,抱著宝剑,整天在长安市上漫游。酒店茶肆、客房旅舍,他全都找到,总没有那李凤杰的踪迹。

晚间他微笑著回到镖店,葛志强又备酒与他在西房里畅饮,刀剑全都预备在手下,并把西房的房门大敞,专为等候李凤杰前来。

鲍阿鸾姑娘也是骑著马带著刀在外面寻找了半天,晚间又捉刀在房上来回地走,但是那李凤杰竟毫无声息,弄得众人的心里全都非常急躁。

两三日后,纪广杰就命人裁了许多张纸条,他自己动笔,在纸条上写道:“捉拿李凤杰。盗贼李凤杰曾于日前杀伤本店镖头数人,胆小畏罪,逃匿无踪。如有人知其下落,至利顺镖店通风报信者,赏银二十两,决不食言。”一共写了十几张纸条。

这时葛志强走进屋来,他看了就皱著眉说:“这恐怕是白费事吧?李凤杰那人很狡滑,有人若来给我们通风报信,不等我们找去,恐怕他就早已跑了。”

纪广杰却微微笑著,说:“你不必管,我这办法一定有效果,今晚就可把李凤杰捉住。”于是他命镖店的伙计分头去贴传单。传单贴在城内城外各要路口,便许多人都围著看。

这件事越发轰动了。葛志强又到各衙门去托人情,并说明此事。鲍阿鸾仍然骑马在各处找,那纪广杰却在镖店中磨锋以待,但直到傍晚,还听不见关于李凤杰的一点消息。

纪广杰真急躁了,他就连长衫也不穿,剑鞘也不带,只提著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出门,在杂乱的人丛中行走。走过了许多条街,有许多人用目看他,他也注意去听别人的谈话,但却仍得不到李凤杰的下落。他使进了一家酒楼,闷闷地饮酒,饮得半醉,方才捷剑走出。此时已一交一 过二鼓,街上往来的人已稀,天际星月茫茫。

在将走到利顺镖店门前之时,忽听“吧”的一声,有人用一种刃物从后腰拍了一下。

纪广杰大吃一惊,酒意全失,一跳躲开,翻身抡剑,向后面就砍。后面的人也急用剑相迎,“锵锵锵”宝剑相击了几下。

忽然那人退步将剑架住,发著李凤杰的声音,微笑著说:“住手!”

纪广杰探臂挺剑,冷笑问说:“你怕了么?”说时毒蛇攒心,猛向对方胸口刺去,“当”的一声被李凤杰用剑磕开。

李凤杰反手,用剑横扫,纪广杰就以剑撩一开。二人同时进步,剑压住剑,手握住手,脚也蹬住脚,但处处势均力敌。

李凤杰又微笑道:“我若怕你,还不找你来呢!”说时脚下一用力。

纪广杰赶紧撤步,右手压住李凤杰的剑,要向外去撩,要反剑去刺,同时左手用力将李凤杰向怀中一带。但李凤杰早已夺过手去,一抽一回剑去,改变了剑式,闪身直前,上左足纵右足,右手掌用虎口勃猛地向前一刺。

但纪广杰急忙纵步伏地,以回风式抖剑横砍了去。

当时两剑又“锵”的一声响了,李凤杰退步哈哈大笑,说:“佩服,佩服,可惜此地狭窄,剑法展不开!”纪广杰怒喝道:“休说闲话,今天我就要你蜀中龙弟子的一性一命!”

李凤杰依旧笑著,奋力用剑去挡。

这时就有人看见他们二人的争斗,跑到利顺镖店里报告去了。

李凤杰收剑退身就走,纪广杰赶紧追出巷口之时,李凤杰忽然转身横剑道:“姓纪的,你不要一逼一我太甚!前天在灞桥边,因我一人与那许多人鏖战,在我一精一疲力尽之时,你才赶到,我才败在你的手下,那你完全是侥幸获胜。真要一交一 锋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在此处争斗有许多不便之处,因为地方狭窄,而且你的一党一 羽也太多。”

纪广杰摇头说:“那些人并不是我的一党一 羽,我也不是为他们报仇出气。我只是憎别人用剑来对我这口宝剑,假若你弃剑使刀,我便可以饶恕了你!”

李凤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宝剑只许你龙门纪家一家使用么?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二人争斗也看不出谁的剑法优劣。这里离著我的住所不远,你何妨到我那里谈一会?我们商一个比剑的处所,不令别人知道,到时打只是咱们二人,决定一个胜负。还有,你放心,我住那个地方决无埋伏。”

纪广杰嘿嘿笑道:“有埋伏我便怕吗?走!”

这时那利顺镖店的人已找进一胡一 同来了,纪广杰就向李凤杰说:“快走!”

于是这两人也不再一交一 手,就提剑并行。转过了几条黑暗的小巷,就到李凤杰的寓所,原来是个住宅的门前。李凤杰一上前打门,少时就有人把门打开。

纪广杰一看,原来是个老妪,李凤杰让纪广杰进来,那老妪随著把门关上了。

这院中非常清静,只北房一中微有灯光。纪广杰随著李凤杰进屋一看,却见屋中并无一人,四壁琳琅满目,尽是书籍,桌上还摆著几卷书。

纪广杰就问:“这是甚么地方?”

李凤杰说:“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家里,前天我从灞桥回来,就寄宿在这里。但你回去千万不可对别人去说。”

纪广杰笑道:“你把我纪广杰看得太不是英雄!”随就靠桌坐上,右手握著宝剑,左手就不禁翻起案上的书来。

只见一卷《新唐书》内,夹一著一张朱绿丝的话笺,却是李凤杰的新作,其中有几句云:“一江一 水夜寒惊玉剑,关山春暮纵良驹。”

纪广杰看了,不禁击节赞赏。

对面李凤杰把宝剑放在桌上,剪剪蜡烛,笑问道:“你看,我这个盗贼还会作诗,你只悬赏二十两捉拿,未免太少了吧?”

纪广杰不禁脸红,回答说:“我不知道你是这等人,再说我命人四处黏贴告白,原是我激你自己出头,并不是真要捉拿你。”

李凤杰冷笑道:“你真若打算捉拿我,恐怕我倒不像一般盗贼那么容易拿了!”

纪广杰一听这话,立时掷下书卷,站起身来,持剑又要与李凤杰就地一交一 手。

李凤杰却摆手微笑,说:“这不是打架的地方,在这里住的那位朋友,他的胆子极小,不可惊动了他。再说我好意把你让了来,你应当讲些客气,因为我听说你也是个念书的人。”

纪广杰放了剑去,又看了看李凤杰,便问道:“你这么年轻,又是这么好的文学和武艺,为甚么不去谋个出身,却要做这些事呢?”

李凤杰冷笑问道:“我做了甚么事来?我真像你所说的,做过盗贼吗?”说到这里,李凤杰也有些激怒,便说:“纪广杰,按理说你的祖父与我的师父同是武当派的传人,当年他们也都是好友,你我不可结仇,但如今你竟诬我为盗,这实在是欺我太甚!在此地的那些昆仑派的人中间打搅,我不愿与你一交一 手。你若有胆,明天咱们可以到潼关会面。”

纪广杰说:“潼关会面,那很好,到时你准去么?”

李凤杰说:“当然准去,咱们谁也不许携带助手,明日下午在潼关见面,索一性一较量个高低,死伤在所不悔!”

纪广杰点头说,“好!那么咱们一言为定,我走了!”当下他转身出屋,提剑上房走去,李凤杰也没送出屋来,纪广杰由北房转到东房之上,还见那房一中灯光晃晃,并有李凤杰的影子,他是正在那里看书。

纪广杰便不禁暗暗有些敬慕,心说:“真是位少年的儒雅侠士,可惜无意之中我们竟走到敌对的地位了。”

回到利顺镖店中,这里正在忙乱,葛志强等人全都提著刀在门前张望,一见纪广杰回来,就问道:“又放那李凤杰跑了吗?”

纪广杰摇手说:“不是李凤杰,是我的另一个朋友。我们比剑玩了一玩,后来到他家里谈了一会。”

鲁志中等人都十分惊异并以怀疑的眼光来看纪广杰。

这时阿鸾回来了,她急躁地直头向纪广杰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你是跟李凤杰勾结,故意搅闹我们这里吗?”

纪广杰摆手说:“姑娘你说这话,实在是冤枉我。假若我真与他相识,存心搅闹,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你们对付的了,何必我还搀在里头?”

鸾姑娘忿忿要跟纪广杰吵嘴,却被鲁志中把她劝回里院。

这里纪广杰就叹息了一声,向葛志强说:“刚才我已听朋友对我说了,那李凤杰确实是蜀中龙的弟子。此人是文武全才,本来应当跟他一交一 个朋友,但现在为你们诸位的事情,我已与他结下嫌隙,一二日来说不得要与他宝剑决一生死了!”说完了,回到他住的房一中,非常闷闷不乐,却又兴奋得睡不著觉。

到了三更以后,镖店已闭上了大门,慌乱了半天的那些伙计们全都歇睡去了。纪广杰侧耳向屋外去听,还有不断地轻轻脚步声,并且房上的瓦也似乎微微地响。

纪广杰又觉得很好笑,提著宝剑开门出屋就听房上有女子的声音问:“谁?”

纪广杰笑著答说:“是我。”

房上的阿鸾没有言语,踏著瓦往后院房上去了。

纪广杰四下去看,各屋中已都熄灭了灯光,他便蹿上房去,一点声音也没有。然后,他将宝剑就放在瓦房上,慢慢地弯著腰也向后院走去。

此时,阿鸾已由房上跳在后院平地上,她提著刀又在后院中走了几个圈子,便像是很疲倦似地,进到西边一间有灯光的屋中去了。

纪广杰也跳下房来,压著脚步声音,走到西房的窗前。闭著气待了一会,然后用指甲沾点口液,轻轻地将窗纸刮破了一个小窟窿,同里一望。就见那阿鸾姑娘正在解上身的钮扣,仿佛要换衣裳,或是要就寝似地,纪广杰就蓦然拉门而入。

阿鸾惊得“啊”了一声,立刻将刀抡起。

纪广杰却摆手说:“姑娘别急,我来是为跟你说几句话!”

阿鸾的脸色立刻现出一阵绯红,由红又转为紫色,瞪著眼睛忿忿地说:“黑天半夜,你到我屋中来,是有甚么事情?”

纪广杰微笑著说:“刚才我确实见著了李凤杰。我们两人约定地点,明天比武。姑娘你若想去,明天我可以领著姑娘去看一看,但不可叫别人知道!”

阿鸾一听,立刻就焦急地问说:“你们明天是在甚么地方比武!到时我也去!”

纪广杰摆手说:“请姑娘小声说话!方才我见著李凤杰,他非常讥笑我们,说昆仑仗著人多,与他为敌,其实是不中用。”

阿鸾说:“人多倒手乱了,所以几次都是他占胜。明天的事,到时你也不用去了,你把约定的地点告诉我,我独自去与他争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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