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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刹凶星 圣地煞劫临(2)

培空道:“弟子承方丈师父垂青,殿前护卫师父责无旁贷。但是,弟子除却一腔血气之勇以外,别无所恃。那所来之人,既是这般厉害,如果连住持师父都不是敌手,弟子又何能抵挡过他?弟子生死事小,而使方丈师父受了损害,弟子万死亦难赎罪。是以,此刻想起,实是惶恐不安!”

静虚上人点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老衲已想到了这一点。”

轻叹一声,他目光注向培空道:“郭彤,你昔日未来寺前,所习武功是什么路数?”

培空道:“是岭南玄鹤门——先师麒麟子在武林中虽无什么声名,一身武功却甚了得,被号为玄鹤门开派以来的最杰出弟子之一。”

静虚上人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惊讶地道:“什么,你竟是……麒麟子尚无波的门下弟子……”

培空点头道:“弟子愧蒙先师识拔,并被认为可造之才,只可惜方入门墙,习技不及二年,就逢先师东海覆舟之痛。先师弃养之后,弟子不容于玄鹤师门,被迫离开……

自是天涯浪迹,饱受人世凄凉,看破人生,才来到寺里……”

静虚上人喃喃地道:“阿弥陀佛,你尘缘未了,原是不该来到这里的!这也是一段缘分,无量佛,善哉、善哉。如无今日之因,焉得明日之果!”

培空怔了一下,道:“方丈师父,你老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后话,你还不能明白!”静虚上人轻叹一声,道,“只说眼前吧!”

他微微一顿,遂又道:“你既是出身玄鹤门,可曾习过无敌鹤爪之功?”

培空道:“无敌鹤爪功为玄鹤门最杰出的上乘功力,弟子入门日短,功力薄浅,还不够资格学习此功。不过,承先师偏爱,曾将入门之术,也就是鹤眠术传授与我。弟子习后觉得有轻身益气之妙,直到如今也不曾间断,算起来已有六七年之久了。”

“噢!”老上人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停了一下,他又道,“郭彤,你所习鹤眠之术,乃是最为杰出的内里调练功夫,也是锻炼你本门无敌鹤爪之功的不二法门。难得你竟然持之以恒地习了六七年之久,莫怪乎你神充内实,是内家一流高手无疑了!”

培空心中一喜,躬身道:“多谢方丈师父夸奖!”

静虚上人道:“你既然有这等功夫,那可是再好不过,我现在即传授你一式七招手法,你却要细心领会……记住,这七招手法,很可能将是你我救命之数;若稍有疏忽,或是不能发挥尽致,都可能为你我带来杀身之祸!”

培空点头道:“弟子不敢!”

静虚上人于是念出了七个字诀,并分别传授了七种不同的动作。

培空情知眼前时间急迫,更知道自己所习这些招式,将是用以老上人临危救命之招,自是不敢稍存疏忽。

当下培空打起一精一神,将老上人所传授之七种招式用心习会。

静虚上人看着他演习了一遍,略一指正,微微颔首赞叹道:“你果然聪颖敏悟——

只可叹,你我到此刻才得结识,实在是相见恨晚!果真皇天见垂,得使老衲避过了眼前这一难关,我必将青眼以待,将老衲任氏一门绝技,倾囊传授与你。”

他双眉一搭,嘴里情不自禁地宣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培空试着运行那一式七招,忽有心得,道:“方丈师父,这些招式是否全凭心气之力才得运施?”

“然!”老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正在等候着你有此一问;你这样问,足见你对这些招式已经深切领会,很好!”

他于是进一步解释道:“这一式七招,名唤‘开一陽一七掌’。诚如你所说,乃是一种全凭内元真气行使的招法,如无一精一湛内功为基础,简直毫无用处——”

他微微一笑,讷讷道:“愈是武功高强不可一世之辈,对于这些招式愈是不敢心存大意。你当知老衲之主要用意,乃是借此拖延时间,以待运行澄波返渡之功;一待老衲这一功力圆满之后,也就无畏于来人了!”

于是,老上人乃就运气行功之诀窍,细心地为培空指点了一番。看看天色已晚,老上人又重新关照了他许多应付策略,才换了一袭宽大袈裟,盘膝在蒲团之上坐好。

培空遵嘱在他身座两侧,各自燃起了一盏青灯,轻轻将座前一层竹帘放下来。

静虚上人看着他,点头道:“至目前为止,一切看来都甚完好,希望此番布署,纯系多余才好,否则的话,唉……”

他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

这了一会儿,他才苦笑着接下去道:“……我必须告诉你,将要来的这个人,可能是你平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厉害敌人。你看我作了这些准备,到时候很可能对来人根本产生不了什么作用;果真如此,那也是老衲命该如此。郭彤——为你之计,到时候切莫犹豫,就该快快逃生!”

培空聆听到此,一时心如刀绞,不禁垂下头来!

静虚上人苦笑道:“来人向一陽一君,虽然与老衲素未谋面,不过据老衲分析,此人虽系手狠心毒,却也不失于方正。这里是佛门善地,除去老衲以外,或许还不至于对别人滥施杀戒,不过这也只是老衲一方面之臆测而已,万一他要是大举兴仇,连你也不放过的话……”老上人思忖着,缓缓地道,“老衲倒有两句话要与你讲。”

培空心情至为沉痛,仍然是不发一言。

静虚上人脸现凄惨,微微笑道:“那时你为了活命起见,不得不说上两句谎言,骗他一骗!”

培空愕了一下,苦笑道:“弟子又能说些什么?”

静虚上人接口道:“以老衲猜想,此人既有正一陽一魁罡之性,必属酷爱自然之士,你不妨诡称老衲生前乃酷爱自然之人,曾事先交待于你,将此身后臭皮囊挂于后山顶峰之树,以待天风化解!”

他顿了一下,叹息一声,讷讷接道:“此一请求,说不定会为他所接受。你如有此机会,即可乘机脱逃了;如能苟脱性命,赶快远去——”

说到这里,乃由身边取出一串挂珠,交与他道:“这串佛珠你好好收着!”

培空接过来,十分惶恐地道:“方丈师父,这……”

静虚上人道:“待到风平之后,你速速赶上鄂省狼牙山七紫坪,面见一个人……”

说到这里,老上人情不自禁地咬了一下牙,道:“这个人乃是武林中一个行踪极其飘忽、武功高超出众的怪杰,也许你没有听说过这人……”

“他……是谁?”

“野鹤崔奇!”

“野鹤崔奇?”培空嘴里重复着,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静虚上人讷讷地道:“此人与老衲称得上当年故旧——你见了他,什么话也不须多说,只将这串佛珠交给他……他如问你什么,你就告诉他红叶凋零四个字——”

说到这里,老上人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又叹息道,“……那时,这个崔奇必会再询问你,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你就说是师徒之谊;他必会再问你,何所去从,你再告诉他一句话——”

停了一下,老上人摇摇头,脸上很是凄凉:“这句话,对你今后一生都将受用不尽,你却要紧紧地记在心里……”

培空虽然痛心至极,可也知道老上人眼前的交待,对未来至为重要。是以,于痛心之中,犹能保持相当镇定。

老上人冷冷一笑,道:“那个野鹤崔奇问到这里,你就告诉他‘来索旧日之债’!”

“来索旧日之……债?”

“不错……来索旧日之债!”

一刹间,老上人眸子红了,两行泪水突地由他慈祥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轻起云袖,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你只要说上这一句话,崔奇苟或尚有一些人心,必将视你如子侄,将其平生绝技,毫无保留地传授与你了……”

培空陡然一惊,抱拳道:“方丈师父请放宽心,事情万万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你老人家安下来调息运功吧!”

静虚上人双手合十,轻轻宣着佛号:“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

老上人说到后来,声音越见细小,也似乎越见疲累,一双眸子情不自禁地缓缓闭拢起来。

培空知道他已入定,不敢在一旁打扰,合十一拜,即悄悄走向帘外,在老上人先前关照之处盘膝坐好。

此时天色已然入夜,培空细想着此一特殊使命,心里未免忐忑不安;几经克制,才使心情平静下来,渐渐提吸导引……

在距离天明,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前后,天色更见黝黑了,整个天空就像泼了一片墨那般浓黑——

此时万籁俱静,整个天地之间,听不见丁点儿杂乱声音,倒是隔着一山之外的村墟夜臼之声,隐约可闻。

站在山顶上,居高下望,四面一片黝黑,但达云寺光明在望,尤其是自寺门开始起,用以衔接至山下的那条蜿蜒小道,在间歇的一串黄纸灯笼高挑照射之下,像是一条火龙,盘沿直上,看来极其醒目刺眼。

也许是住持大师的特别关照,平素一向疏于防范的寺庙,这天加添了前所未有的措施。

就在这条蜿转山道之端,左右各自站立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灰衣头陀。

摩云大师显然很重视这件事,在众多弟子之中,特别挑出了一些一精一锐,用以未来的攻防任务。四名武功最高者,用以配合摩云、金杖、金锡,凑成北斗七杀之数;下余的十二名,分派于大寺院山道各处,用以防范。

眼前这两个年轻力壮的灰衣头陀,一名培大、一名培光,均系十二名弟子之中,被安置在山道之端,负责入寺登山另一道关隘之口。

那山道左右,各置一块平整高起的石块。二僧盘膝其上,对面坐守。

培大虎臂熊腰,培光豹头环眼。看上去,两个人都威武有力,像是武功杰出不凡。

一阵山风袭过来,两侧树林子发出一阵子刷刷声。那插立道边高挑在空中的一盏黄纸灯笼,被风摇曳得婆娑起舞,远看过去真有点镜花水月的感觉。

培光和尚伸了个懒腰,由石座上站起来,道:“今天夜里是有点邪门儿,我怎么老是觉着不大对劲儿,莫非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不成?”

高个子的培大和尚咧嘴笑道:“有屁事,什么事还能发生在庙里?你知不知道——

这是佛门善地呀!”

培光和尚摇头道:“不不……你没看见么,住持大师和两位一精一武师父都出动了……

而且还关照我们,要我们留意那个人么?”

培大和尚把身子向后面一靠,倚着树干,含糊地摇摇头。他实在有点困了,想倚着树打上一个盹儿——

哪里知道,就在他眼睛刚要闭上的一霎儿,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那个人的一双脚恰当。

那是一双甚是有力踏立在青石板道上的脚,雪白的长筒布袜,套着一双纯白的多耳麻鞋。乍一看上去,这双脚还真有点像庙里的和尚。

一惊之下,培大和尚睡意立时全消,赶忙抬起头来,可就把对方这个陌生的行脚客人看清楚了……

好家伙,和尚肚子里嚷了一声。

这个人好高的身材,站在山道正前方,足足七尺高下,有说不出的一种英挺魁梧。

凄迷的灯光映照着这人古铜色的肤泽,眉目英挺,豪气逼人,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两道目光炯炯如炬,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个人的奇怪装束,尤其使年轻的培大和尚大为惊异。

只见他身上一袭雨过天青的湖色长衫,在前胸地方绣有一血红色的大太一陽一,儿臂粗细的一条发辫,由颈后甩置前胸,在辫梢上结着光华闪烁的一颗珠子。

这个人的气派、装束、神态,蓦然地出现在眼前,怎不令人大吃一惊!

培大和尚一惊之下,连出声招呼对座的培光都忘了。但是,后者却由他奇异的表情上,立刻觉出了不对,紧循着前者的视线发觉了来人。

顿时,培光和尚也愕住了。

那辫子大汉,远远地注视着两个和尚。过了一会儿,脸上轻轻带着一抹冷笑,遂举步向前继续走来。

渐渐地,双方越来越接近了。

灯光之下,使得这个人被看得更为清楚。

两个年轻和尚仿佛在对方一露脸的当儿,已被那种特殊的气息给镇住了!

一直到这个人第二次站立住脚步时,才使得他二人恍然一惊。

来人伟岸的身躯,显然已站立在眼前,彼此距离不及一丈。

这个距离,大大地威胁了二僧的安全。他二人在猝然一惊之下,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那人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个。

培光和尚双手合十,向着来人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深夜登山,敢问要去哪里?”

辫子大汉微微颔首道:“这山上庙宇,可是达云寺吗?”

培光和尚道:“正是敝寺,施主你是——”

辫子大汉点点头,道:“这就不错了,在下来此正是投奔贵寺,小和尚请头前带路!”

培大和尚闪过身子,合十道:“施主高姓大名,此来敝寺有什么贵干?”

那人嘿嘿一笑,往斜里走出两步,面向沉沉山林道:“小和尚,看样子你们两个是专为等人来的,哼哼……好个一精一明的老秃驴——”

说到这里,他倏地回过头来,那双眸子里猝然加添了几分异彩……

“也好,我不妨告诉你们,给我实实在在传上去!”

培大和尚合十欠身道:“小僧洗耳恭听!”

辫子大汉冷冷一笑,道:“我名金贞观,人称向一陽一君的便是——你们也许没听说过,可是这庙里的老方丈一定不会陌生!”

培大合十应了一声,道:“金施主来到敝寺,是——”

“两件事!”自称金贞观的魁梧汉子道,“第一件是朝山进香,第二件专诚拜见贵寺里的静虚老方丈,当面问安,并有一事当面候教!”

培大和尚顿时神色一变。

一旁的培光和尚上前一步,强作笑脸道:“金施主来得真不巧……”

“怎么?”向一陽一君金贞观陡然睁大了眼睛!

培大和尚欠身合十道:“金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三日以前,已入后山坐关入定去了!”

向一陽一君冷哼一声道:“在后山哪个地方?”

“这个……”培大有点心虚的样子,“老方丈行踪隐秘,他老人家的一切,就不是小僧所能知道的了!”

向一陽一君那双锐光如炬的眸子,在这个和尚脸上一转,冷笑道:“你们这庙里还有些什么人?谁当家?”

培光和尚岔口道:“眼前不多,只有住持摩云师父!”

向一陽一君点头道:“很好,那我就找他去!”

培光拦阻道:“施主,现在天色未明,庙里僧人都还没有起身,你去寻哪个?”

向一陽一君冷笑了一声,道:“啰嗦!”

他右臂轻起,向着培光身上搪去,培光已看出了来人不好相与。是以,彼此对答之间,心里十分仔细。这时见状,不甘示弱,更要拿捏一下对方的斤两。

原来,这庙里年轻一代的和尚,在静虚方丈授意之下,随着金锡、金杖二位一精一通武技的师父,都练有一身相当不错的功夫。

眼前的培光,更是个中杰出之辈,练有一手像样的鹰爪功,平素颇是自负,只可惜没有施展的机会。这时眼看着对方向自己动粗,住持大师又早给了指示,只要来人意图对本寺不轨,便可出手……

是以,他二话不说,箕开两掌,直向着向一陽一君搪来的那只手腕上抓去。

“噗”一声,抓了个结实!

培光心中一喜,起先,还没施出十成劲道,只用了六成功力。他猝然十指一收,直向对方腕子上力抓过去,就势足下站定,用力向外一推,叱道:“去!”

满打算对方无备之下,万万受不住这一抓一推,说不定当场就许出丑。

他的如意算盘,事实上却是一厢情愿!就在他十根手指方自接触到对方手腕的一刹那,一阵子奇热感触,蓦地循着他递出的手指直袭上来。

培光还觉出对方站立的身子,简直重若山岳,自己非但未能将对方身子撼动,自身反而被一股反弹的劲道猝然反震出去。

“扑通”一声,跌出七尺以外!

这一下,看似不重,其实很是不轻——原因在形诸内外的两股力道作祟。

眼看着培光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才爬起一半,由不住又摔了下去。一时,只觉得全身上下各处骨节火爆针刺般地疼痛,哪里还能站立起来?

向一陽一君根本未曾还手,甚至于他仍然站立原处,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目睹着培光和尚的出丑,他冷冷一笑,点头道:“傻小子,你要想身上舒服,最好给我乖乖地在地上躺上一会儿,就自然好了;要是依然胡蹦乱跳,可是自讨苦吃!”

培光原来在地上拚命地打滚,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再滚动,果然痛苦大减。

一边的培大看得触目惊心,却已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当时他一言不发,猝然提聚丹田之力于两掌之上,乘着向一陽一君转身空档,嘴里一声怒叱,霍地施展一个反扑之势,抢到了向一陽一君背后。

由于培光吃亏在先,培大就不敢大意了。是以,两手之上贯足了劲道,用通天神拳中的雷霆万钧之势,霍地向着向一陽一君背后击去。

“砰砰!”两声大响。

培大这双拳,就像是击在了一面金皮大鼓上,向一陽一君仍如前状,身形纹风不动。培大由不住痛呼一声,足下一阵子打跌,倒退不止。那两只握拳的手几乎折断,一时青筋暴露,突地肿起了老高!

真是十指连心,培大简直无法忍受得住,痛得全身打颤,直到站立不住蹲下身来……

向一陽一君直立的身子不曾回一下,直直地站立了一会儿,遂拾级而上,直向着山道继续前进。

培大捧着肿胀的两只手,一时痛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培光经过少时的休息,已经勉强忍痛站了起来。

他记着摩云师父的关照,不敢怠忽职守,急忙踉跄着跑上左面山坡。

那里有一个小小茅亭,亭子里悬挂着一口钟。

培光忍着身上砭骨奇痛,双手推动撞钟,发出了“当当”的钟声。

静夜无声,这几响钟声一时震耳欲聋,响遏行云——钟声起处,空谷回响,四山齐应,惊飞起宿鸟满天!

前行的向一陽一君闻声止住,脸上微微现出一些冷笑,继续沿山道攀行上去。

蓦地,面前灯光摇闪,黑暗中闪出了一老二少三颗和尚光头——

两名少僧,每人一袭灰布短衣裤,手持沙门戒刀,每个人左手高举,高挑着一盏上面书写着“佛”字的白纸灯笼。灯光正照之下的那个老和尚,皓首白眉,面容消瘦,正是达云寺的住持大师摩云。

双方乍一照脸,老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接着,老和尚深深一揖道:“施主这是往哪里去?”

向一陽一君站住脚步,端详着正面这个和尚,道:“和尚你又是哪一个?莫非要拦阻我的去路不成?”

老和尚双手合十,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当前这个人,心里已是有数。

当下喟然一叹,讷讷道:“老衲摩云,职司达云寺住持,施主可是人称向一陽一君的那个英雄吗?”

向一陽一君听对方呼出了名号,不禁吃了一惊。

他陡地跨前一步,一股内热真力在他跨步之始已向对方袭到。老和尚面色突地为之一凝,禁不住后退一步。

向一陽一君虎目圆睁,道:“不错,某家姓金名贞观,人称向一陽一君,老和尚你是怎么知道的?”。

摩云大师一面暗自运功抵御住对方袭来的内热真力,一面故示从容地微微一笑。

“金施主,敝寺方丈早已算定施主此刻登山,是以特命老衲率领寺中弟子相迎。”

他微微一顿,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请!”

摩云边说边侧身让路。

向一陽一君于是对于老和尚之临危镇定,心里甚是佩服,而且知道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且慢!”他站住脚步,冷冷地道,“你这庙里方丈又是哪个?”

摩云大师嘿嘿一笑,道:“敝寺方丈法号上静下虚,施主莫非没有耳闻么?”

向一陽一君把静虚二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冷冷一笑,点头道:“不错,金某此行正要访他,我们走。”

摩云伸手道:“金施主请!”

向一陽一君方自踏进一步,忽然站住道:“不对!”

摩云大师道:“怎么?”

向一陽一君目射一精一光,道:“金某与你家方丈冒昧平生,来前既未示知,他又如何得知?”

摩云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佛法高深,无所不知,金施主此来早已在计算之中。”

向一陽一君鼻子里轻轻一哼,道:“这么说,金某来意你家方丈也知道了?”

“无量佛,”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倒未曾示下,只道与施主素缘深厚,特今老衲深夜相迎。”

向一陽一君冷哼一声,心知有故,只是艺高胆大,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点点头,道:

“既然这样,有烦老和尚头前带路了。”

摩云大师一揖道:“正要如此。”说着,一挥袍袖道,“头前带路!”

两名挑灯弟子应了一声,持灯前行,摩云合十道:“金施主请。”

向一陽一君微微一笑,情知老和尚所以要走在自己背后,是深恐自己在他背后施以暗算,不觉窃窃失笑。当下大踏脚步,紧紧跟在前行二僧背后。摩云随即起步,紧缀着他身形之后,一行人直向山上行去。

前面来到了一处殿院,灯火照耀得甚是光明。

向一陽一君在二名小僧率领之下,踏入殿院。

只见这院子四周绕生着万竿修竹,夜风之下婆娑起舞,萧萧竹影配合着悦耳的竹涛声,令人心智神爽,有如生尘之境。

殿前已伫候着两名小僧,向一陽一君甫行踏入院中,二小僧一起合十,执礼甚恭。

向一陽一君站住脚步,抬头打量着殿匾——达云前殿。

是时,摩云大师已自后面步上,引手道:“施主请!”

向一陽一君那双锐利眸子四下一转,看不出什么蹊跷,即步入前殿,摩云大师随后进入。

大殿里一片静寂,只是各佛前香火不辍,数十支高脚佛烛吞吐着灼灼青光,和座前的十数尊金身佛雕映衬得极见气派,当得上宝相万千。

向一陽一君看着一列大佛,情不自禁地降下了心里急躁。他虽非佛门弟子,却是明心见性。面对诸佛,不禁问心有愧——自感杀孽深重。当下向着佛前深深行了一礼,退后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红漆木凳上坐下来。

摩云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也信佛吗?”

“不不!”向一陽一君摇摇头,冷冷地道,“静虚方丈在么?你请他快快出来,我不想在这地方停留甚久。”

摩云大师微微一笑,道:“方丈师父后山坐关未归,施主要是有什么事,可在此等候二日,约莫到后天上午可以回来。”

向一陽一君愣了一下,霍地站起来道:“我不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确实坐关去了,施主要是不愿久等,可否请先转回,到后天午后再来。方丈必定在此恭候大驾,如何?”

向一陽一君冷笑一声,身形倏转,捷如飞鹰般地闪身殿外。摩云大师吃了一惊,赶忙跟随着飘向殿外。

“老和尚。”向一陽一君目射一精一光地逼视着他,“你这是给我闹的什么玄虚?”

话方出口,身势陡然向前一欺,右手突然张开,直向着摩云大师肩头抓去。

摩云大师一惊之下,左肩霍地向下一沉,右手用霸王卸甲手法,向对方右手掌推来。

殊不知,向一陽一君这一招只不过是个虚势,旨在掩饰下一式的实招。摩云不知究竟,以实招迎架,可就正好落入了他的计算之中。

他这里手掌方自推出,向一陽一君倏然壮躯飞转,猛可里右肩上一阵奇痛刺骨,被向一陽一君五根手指紧紧地抓了个结实。

任摩云大师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猝然被对方拿住了肩头,肩上的云门、中府、周荣三处穴道也就控制在对方指下。一时全身麻软不堪,由不住籁籁地战抖了起来。

“金施主……”摩云大师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干什么?老衲……又是哪—……点开罪与你啦?”

向一陽一君一双眸子,骨碌碌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说:“你方才所说的是真的吗?静虚方丈当真不在寺里?”

摩云大师暗中提运真力,想抗衡对方五指劲道。无奈,全身麻软不堪,一时竟是难以提起劲道。

“施主——你要怎地?”

摩云大师以一寺住持之尊,实在是难以开口向对方讨饶;可是,在对方内力拿捏之下,难以与对方抗衡,诚是万分尴尬之事。

向一陽一君滚圆的一双眸子,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忽然松手退步。

就在这个动作甫一完成,他身躯已后退三尺有余。摩云大师足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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