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恃强施毒手 惜玉释娇娃
在千钧一发之际,蓦地眼前人影一闪!
速度是那般快捷,快到令人不及交睫。
谁也难以想到,那个看来极其斯文的书生,竟会牵扯到眼前的这个事件里,尤其没有料到的是,他身负高妙的身手。
大多数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那个黑衣秀士已经置身于向一陽一君与铁掌刘昆之间。
黑衣秀士人到手到,只一把就抄住了向一陽一君甩出的那根大辫子,铁掌刘昆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间捡得了一条活命。他足下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了几步,立刻被他兄弟刘吾搀住。
眼前情势,显然由于这个黑衣秀士的突然介入,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黑衣秀士能够抄住向一陽一君这根发辫,当然不简单,只是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只见他骑马单裆式跨着,右臂真力内敛,施展出太公钓鱼式子,将对方粗若儿臂般的发辫紧紧地抄在手里,拉扯得弓弦一般紧张。
那其间,必然力逾千斤,使得秀士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一刹那变成了赤红。
被称为向一陽一君的辫子大汉,显然因为一招失误而受制于人,心中大为震怒。
虽说是眼前胜负未分,然而对向一陽一君来说,却感到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向一陽一君像蛮牛似的,强自抬起头来。那个黑衣秀士却致力于不让他抬起头来!
一个用力地拉,一个用力地抬。
一拉一抬,其力万钧。
这种情形使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那个红衣姑娘,显然吃惊不小。她虽然为兄长捏着一把冷汗,却并不乘人之危,在紧要关头对向一陽一君施毒手。
渐渐地,向一陽一君终于抬起了头。
黑衣秀士红涨的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那只紧扯发辫的右腕分明不胜巨力负荷,有些颤抖。
四只凌厉敌对的眸子迎在了一块儿。
“向一陽一君!”黑衣秀士吃力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请看在下薄面,放过姓刘的与眼前众人如何?”
向一陽一君的头已经全抬了起来,眼睛里锋芒毕射。那张淡棕色的俊脸上,并没露出愤怒,却有一种轻佻的含蓄。
“足下大名?”
“雷铁军!”
“啊——”惊讶之色猝然显示在向一陽一君面颊上,同时也显现在现场众人的脸上。
“原来你就是雷铁军,某家久仰了!”向一陽一君那双眸子一扫边侧的红衣少女,“那么这位想必就是令妹,人称千手菩提艳红妆的雷金枝了?幸会、幸会!”
“不错——正是在下小妹——”
自称雷铁军的黑衣秀士说着,那只手腕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像是施出了全身的力量,却仍然未能使双方的力量平衡。
是以,他不由自主地前进了一步,才缓和了双方的均势。
“哼!”向一陽一君锐利的目光盯着雷铁军,“既然你胆敢插手管闲事,当然不是易与之辈了,就冲着你雷铁军三字大名,我就暂且饶过姓刘的。”
被称为千手菩提艳红妆雷金枝的红衣姑娘听到这话,赶忙对一旁的铁掌刘昆道:
“刘大班头,你可听见了?带着你的人赶快走吧!”
铁掌刘昆一听雷金枝的话,脸上一阵发青。他双腕折断,此刻早已肿起老高,自知以本身武功和向一陽一君比起来,不啻以卵击石;若非这个雷铁军即时仗义出手,自己这条命万难保存。
光棍一点就透!刘昆深知,如果还要不识趣赖着不走,可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刘昆由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铁青着脸道:“贤兄妹仗义援手,保存了姓刘的一条性命,刘某人也不是石头做的,早晚有一份人心……”
刘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扫向场中的辫子大汉,禁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向一陽一君——今天算你厉害,金砖不厚,玉瓦不薄……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后会有期,告辞啦!”
他说罢,一摆脖子,吩咐道:“弟兄们,跟我走!”
尽管是败军之将,却也有其威风!
十几个人巴不得早些离开,刘大班头这么一吩咐,顿时各自收拾兵刃,扶着受伤的同伴,争相离开,匆匆下楼,转瞬间走避一空,和来时的那种盛气凌人,其势派相差得不知如何形容。
现场只剩下了三个人:
雷氏兄妹及向一陽一君!
最奇妙的是,向一陽一君头上那根挺粗的大发辫,仍然抄握在黑衣文士雷铁军的手里—
—即使后者似乎已现出后力不继的困窘,却仍然死死握住辫梢不放,像是只要一松手,便会落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反之,向一陽一君虽被对方抄住了发辫,却没有丝毫败象,也不曾现出什么痛苦姿态。
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都在运用内力向外挣着。
四只脚结实地移动了半个圈子,又自站定。雷铁军已是全身汗下,并且微微现出了哮喘……忽然,他身子半侧,空出的左手猝然一翻。变成了双手合抄之势。
如此一来,才勉强平衡了彼此均势。
向一陽一君冷森森地笑道:“雷铁军,你败象已露,当真要某家施展杀手,你才肯松手不成?哼,只怕那么一来,姓雷的你身上可就要多少带点彩头啦——说不定还关系着你的生死存亡呢!你可得仔细地衡量一下,到时候休要怪某家事先没有关照你;这么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居心不谓不仁厚了!”
雷铁军在向一陽一君说话时,脸色由白而红、由红而白,转瞬之间,数度变化不已。
他听了向一陽一君这番话,现出了一丝苦笑,冷冷道:“在下功力确实不及你深湛,甚难求胜。只是——你又岂能否认,被在下搔在了痒处……向一陽一君,你我之间原无仇恨,只是在下看不惯你这种狠心辣手的作风,才仗义出手;既已出手,自然要分个上下高低,不会中途罢手。你有什么厉害高招,只管施展出来就是!”
雷铁军边说边重复着一上来时的姿态,足下跨马分裆,把身子微微向下一矮,双手力抄着对方的发辫,有如纤夫握缆,死也不肯放手。
向一陽一君神色一凝,冷冷笑道:“雷朋友,你好高的招子,竟然看破了某家的练门。
只是,凭你这身功力,只怕还难以制我于死地。你放了手,我们有话好说;否则的话,你应当知道某家血炸一条龙的厉害,你敌得了么?”
雷铁军果然神色一愣。
微微犹豫之后,他苦笑着摇头道:“话是不错,我却信不过你。只怕我一松手,即着了你的道儿,有本事你只管施展就是。只是有一点,我却要提醒你,我既然看出了你的练门所在,当然知道克制的办法。你在出手之前却要先仔细地想一想,这件买卖划不划得来。”
向一陽一君听了,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他那双眸子里闪闪冒着一精一光,证明对于雷铁军的话并未置若罔闻。
原来,向一陽一君自习太一陽一神功之后,全身上下各路穴道已能自行运功封锁,很难伤得了他,惟独头顶天池一穴是其练门,最为软弱,所以特留发辫,用以掩护其顶,并收防范之功。
想不到他的这一秘密,竟然为冷眼旁观的雷铁军窥破,一出手即以分鬃勒马功力抄住他的发辫。雷铁军原来认为,在自己内力牵扯之下,定能使其俯首认输,彼此既无仇恨,只交待几句场面话,用以警诫他下次出手见好就收。他哪里知道,辫子一抄在手里,才发觉对方功力竟是大得惊人!以雷铁军自幼练过混元一气霹雳功之杰出造诣,竟然觉得难以对付敌手,致使他有些恐惶。
然而,正如他所说,真是应了“羞刀难入鞘”这句话。换言之,以双方之名望身分,既已出手,势必分出一个强弱高低,只怕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越是高手对招,就越会发生这种情形。
雷铁军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甚托底。
他虽已知道对方练门必在头上,却未能确知是头上那一处穴道;一击不中,再想出手可就大是不易。所以,他心里犹豫再三,久久不发招儿。再者,彼此并无深化大怨,对这等大敌,更不愿结仇,出手之前不得不考虑到“忠厚”二字。
然而,无论如何,这番较量对于向一陽一君是个奇耻大辱。雷铁军既然不肯松手,怎能让发辫久置对方手中?
“雷铁军,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某家心狠手辣!”向一陽一君面色一沉,叫道,“你要小心了!”
话声出口,只见他全身蓦地一阵疾颤,淡棕色的面颊迎着一陽一光,忽然像着了胭脂般地起了一层红彩。
雷铁军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心知对方情急之下,必定再次施展太一陽一神功。
他原以为向一陽一君的要害被自己控制之下,万万不能如此施展,想不到对方竟然存心一拼。只听雷铁军一声喝叱,陡地分开右手,身子快若旋风般地向里面一个疾闪,来到向一陽一君正面,右手一举,分开五指——夜叉探海,直向着向一陽一君顶门插下来。
因雷铁军不知对方练门确切之处,才不得不使出这么一招五指兼顾的绝招。
在他五指劲力之下,向一陽一君的整个顶门,包括“天池”、“百汇”、“玉枕”三处大穴全被夜叉探海所制——确是厉害之极!
两股强烈的劲风,陡地迎在了一团。
雷铁军挥掌下拍,向一陽一君举掌上迎,两只手“啪”一声迎在一块儿,其势绝猛,力量万钧,整个楼堂都为之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就在两个人猝然迎合的势子尚未固定之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势恰似兔滚鹰飞:
向一陽一君是兔子。
雷铁军是鹰。
即以前一招而论,这一招灰兔滚扑施展得太漂亮了。相形之下,却使得猝然下袭的雷铁军这一只鹰吃了大亏。
黑色的衣衫纠葛着,发出了“噗噗噜噜”一股疾风,雷铁军的身子突地弹了起来,在向一陽一君盘开的辩花里整个身子斜飞了出去。
“飕!”箭矢似地疾快,足足飞出三丈开外,直向楼角猛撞过去。
一旁的那个红衣姑娘——千手菩提艳红妆雷金枝,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她嘴里尖叱一声,足下一上步,双手陡然递出,迎着前扑的向一陽一君猛力击去。
只是她敌不住向一陽一君那股劲道,身子才一扑上,即像冻蝇冲窗般地弹了回来。
这时,空中的雷铁军,在即将撞在墙柱上的刹间,就空一个翻滚,飘身落地。
他显然已失去了原有的风采,身子甫一落地,连着打了两个踉跄;若非是雷金枝及时扑上掩护住他,几乎要倒在地上。
眼前人影再闪,向一陽一君当面而立。只见他怒目张睛,面红如火,表情极怒。
然而,在他目睹了雷铁军的模样之后,一腔怒火顷刻消失了。
雷铁军在雷金枝扶持之下,胸口频频起伏不已,表情无限痛苦,只是在面对向一陽一君时,却力图振作,故作矜持。
“老兄功力惊人,雷某咎由自取,领教了。”雷铁军频频冷笑着,“佩服!佩服!”
说罢,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咳嗽。
向一陽一君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他:“我生平说话绝不欺人,阁下已中了我的火龙毒掌;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能将火毒引开,即有血炸之危。正如你所说,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告辞啦——”
然后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就在他身子转过的一刹那,猛可里一股疾风直袭身后。但见红影一闪,雷金枝来到了他身后。
雷铁军见妹妹金枝行动起来,忙惊呼道:“不可——”
话方出口,却见眼前寒光一闪,一口短短薄刃已经执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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