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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向白骨堆(3)

瀑布!

仁科离开缆车时并未察觉身下有瀑布,而现在自己正笔直地朝着瀑布下降。如果就这样继续降下去,就会落到瀑布中心,那时死期就到了。

仁科非常焦急,手腕的力量也达到极限了。他看见瀑布两侧的原始森林,就象铺着的绿色地毯一样。他想,若是能飘到原始森林的哪棵树梢上就好了……

缆车上,乘务员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正在下降的人。车上的人七嘴八舌:

“如果不开动缆车就危险了!他会被卷入瀑布的呀!”

“一动就更危险!那样会产生剧烈摇动,也许他就会因恐怖松掉绳索。现在他处于什么状态?”一个焦急的声音问道。

“哪个人在摇动绳……绳子!”

乘务员对着电话送话器高喊:“那背着登山包皮皮的人在瀑布和森林上空……”

“喂,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发怒了。

乘务员未回答。她哪儿还顾得上回答呀!仁科抓紧绳头迎着风在森林上空左右摆动,绳子在不断伸长,仁科继续象钟摆一样运动着身体,擦过了白丝柏巨大的树梢,一次,二次……。

乘客们紧张地注视着仁科。谁都在想,现在他该不会离开绳子掉下去吧?一丝不安的气氛,紧紧地系着人们的心。

“好!”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吊在绳端的仁科在被巨大的树木几次碰撞之后,终于象松鼠一般,迅速消失在繁茂的森林里。

6

八月十九日,峰岛知道了仁科逃离缆车的消息。

各报社的晨刊上都醒目地登载了此事。

“真是个尽干危险事情的人!”峰岛想。不过,作为仁科来说,那也是出于不得已。要是被警察逮捕了,现在会是什么结果,仁科是清楚的。

自神宫苑与仁科分别后,峰岛为解开仁科被诬陷之谜,竭尽全力,动员德岛支局,三重支局,对仁科嘱托之事进行调查,结果,否定了汉斯的铀矿之说。

从送来的各种历史、地质资料中,峰岛只发现两处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人骨”。大约一年前,几具七零八落的人骨,从祖谷山涧的“死谷”冲到了河里。在三重县的大枥谷,七个月前也发现了几具零散的人骨。

两处的人骨都是登山者发现后告诉附近的村民,村民又报告警察。奇怪的是,这些事都未在报上发表。

“这人骨究竟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峰岛反复思索。

八月二十日。

仁科的踪迹还未找到,警方出动了三百名警察,而且还派了两架直升飞机搜山。

真是小题大作!

峰岛继续调查被杀害了的平井刚一的经历。并调查了平井刚一刚任经理时的建筑公司经营科长野上。

野上只说了一句:“中臣和平井先生是朋友……”

7

仁科不知道自己走在什么地方。

已临近黄昏了,必须选择个适当的地方露营。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和树下生长的山白竹、灌木丛,漫无边际地伸展着。

仁科蹲在洋扁柏的巨大树根边,准备在这里过夜。他祈祷:可别下雨啊!在高山上,即使是盛夏,被雨淋了也可能被冻死。背包皮皮里威士忌和便食只有一点儿了,通过收发报机与山泽联系?

不能发出信号,因为很可能被警察收到。对讲机同样不能使用,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幸而未下雨。

黎明时,仁科起身行走。他钻进丛林,Z字形地沿着岩壁和斜坡行走了几个小时,仍然未走出茂密的原始森林。按理,从缆车上下来,逃进了左边的丛林,理应已来到浊泽的上游,可以到檎尾岳和宝剑岳之间的某处去,可仁科完全处于迷路的困惑中。

午后,升起浓雾,漩祸般迅速漫来的雾气,立即遮住视线。仁科坐下来等待浓雾消散。蛇一样冰凉的雾气,慢慢夺走仁科的体热,丝毫没有要散的趋势。严重的是;食物全光了。

能下山吗?

一阵不安开始侵入仁科心中。这种状态明天再持续下去的话,那会怎样呢?仁科失去了信心。很明显,即使不被雨淋坏,也会饿坏。

他取出对讲机,现在到了情况最坏的情况了。

“能听见吗?……”仁科呼叫一声。

……联系不上。

仁科关掉开关,雾开始消散了。无论如何也得走,一步一步地走,为了生存只好这样。

登路仍未找到,第二个夜晚来到了。

8

威马野良子看见远处岩壁上有个东西在动,她停下面笔,踮起脚望着岩壁。她是昨天早上由常住云龙寺的老主持带路,来观察路过溪川的羚羊。

威马野良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正在用绳子从悬崖上滑下来的人。这是个三十多米高的绝壁,老主持称它为“屏风岩”。一直向东西两方延伸着。

威马野良子扔下面笔、画具,走向悬崖,崖下是一片夏草繁茂的草地。

‘你好!”威马野良子说。

那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衬衫,除了绳子,一无所有。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脸色苍白,略显紧张,当他看清良子是个女郎后放心了。良子见他晒黑了的面容显得很精悍,就象个涂着浓厚色彩的脸谱。画家的眼睛敏锐地察觉到,这人不仅很疲劳,而且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叫威马野良子。”

仁科对她行过注目礼,小心地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人影。

“这附近有人家吗?”仁科问。

“有倒是有,但并非村庄。走路去需要两小时。”

“你是……”

“我是个拙劣的画家。对面有座破庙,我就住在那儿。”

“是吗?”仁科与威马野良子并肩而行。

“你所有的财产就这根绳子?”良子看着仁科肩上的绳子问道。

“是的。”

“看来你想用绳子作抵押,吃点什么吧?”

“可能的话,想喝点凉快的啤酒,我做梦都想着这个,否则我不会下来的。”

“有!”良子回到放画板的地方,“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是逃亡刑警吧!”

“已经很出名了嘛……”

仁科苦笑了一下,看着画板上的画。在十号面布上,画着以山脉为背景的白桦树林。尽管仁科不懂绘画,但仍然感到画中的白桦林里仿佛藏着一种令人恐怖的东西。

“我给你带路吧。”良子叠好画布。

“我不使你害怕吗?”

女子约三十岁左右,长长的脸蛋儿,眼里似乎渴望着什么,身着斜纹缎子衣服,脚穿旅行鞋,臀部肥大。仁科觉得,这个臀部肥大的画家有点奇怪,仿佛有种与其身份相反的东西。

“即使害怕也没办法呀!”良子露出微笑:“如果你袭击我的话,我是不会抵抗的,因为我怕挨揍,怕死。”

“我已经没有力气来袭击你了。”

马 野良子走在前面,穿过草地就是陡峭的下坡路。针叶林中没有路,只有一条象是野兽行走的小径。前面出现了一座破烂不堪的庙宇。腐朽的山门、石阶上长满了几乎 遮住脚踝的青苔。庙内有正殿和住持僧的起居室。到处都显得非常衰败,庭柱和木板都完全露出了木纹,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

马野良子带着仁科来到面朝庭院的房间,铺好了被褥,坐在窗外的窄廊上。

“我去拿点吃的来吧。”

良子走了。仁科观察着庭院。庭院与原始森林紧紧相连,没有疆界,让人想到设计者的匠心别具。忽然,仁科的目光落到脚下,窄廊周围铺着粗糙的山沙,砂粒上描着十几条曲线。

“那是蝮蛇爬的。”良子在背后说道,“蝮蛇经常出入于屋檐下。”

“屋檐下?”

“不仅蝮蛇,还有野兔也在屋檐下产仔,有时狐狸或獾也来。没什么好吃的,请用点吧!”

良子把装着螃蟹罐头和啤酒的盘子放在旁边。

仁科一气喝干倒得满满的啤酒,就象干燥的砂地吸干水份一样,然后长出一口气问:“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吗?”

“有呀!有位老住持,现在下山去了。他每月的生活费由在N美术大学任教授的儿子寄来。不过,他基本上能自给。你打算怎么办?”良子打开了第二瓶啤酒。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

“今晚,我想和你过一夜。”良子的目光盯着与后院相连的原始森林。

“……”

仁科也看着原始森林,森林尽头的山脉,开始下雾了。

“这个寺庙经常闹鬼,一到半夜,就好象有人在寺庙外窗下的窄廊上来回走动。老主持毫不在乎地说,这是狐狸的恶作剧,也许是这样吧……”

“我可不擅长捉鬼啊!”

“昨天,警察来过。”威马野良子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在这之前,从电视新闻节目中知道你从缆车里逃了出来。我一边听着妖怪似的脚步声,一边想象着你。就是说,非常想念你,这是为什么呢?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良子中断话头拿起啤酒杯。

“我是来画画的,我想画一幅树林深处藏着野兽,一闯进去就意味着死亡,令人恐怖的,有无限深度的风景画。一幅一看就让人感到颤栗的画。我正在这样想时,你就来了。而我来这里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我看到你的画,感到白桦林的深处含有一种恐怖的东西。”

“那 是因为你刚刚遇了难的原因吧,是你的体验使你感受到这种恐怖。我没有这种体验。尽管读了几本描写山区的小说,但并不了解现实生活中的深度。当然,我并非体 验主义者,如果让我画绞架的话,我不仅会因恐怖只画完木工的工作就停笔,而且,即使有心绘画,重要的东西也会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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