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过海峡(3)
万一消息传开,,自己的身份一暴露,很可能就有杀手找上来。而且,格罗的主人也可能闻风而至,这对于永山来说可谓有百弊而无一利。他只希望悄悄地和格罗两个用自己的腿继续他们的旅行,回到东京。至于旅途中的艰难险阻,他早已豁出去了。
样似镇遥遥在望。
这里是日高本线铁路的终点。
夜晚八点不到,他们到了样似镇。
牧田良子把车开进了镇里,说要找警察。牧田良子主张将強一姦事件报案,平冈里美虽然持消极态度,但也没反对。牧田良子认为若不去报案,那几个家伙还会继续作案。应该惩治惩治他们。
这个姑一娘一倒很有正义感,永山想,她要报的是自己被強一姦的案子,可是她竟没有半点犹豫。他虽然不希望被卷进去,但也无权阻止她。
牧田良子把车开到中心派出所门口下了车。
永山在车上等她们。他要求她们说是凭她们自己的力量脱险的。因为由于某种原因他的名字不便公开。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牧田良子来叫永山了,跟她来的还有两个男人。
“我本来也不打算把您和格罗的事说出来,可最后还是说了。”
牧田良子道歉说。
下车的时候,有人给永山和格罗拍了照,拍照的像是个报社的通讯员。永山心里一阵害怕,要是照片被登在报上那就糟了。他站住了,想要求那通讯员别把照片在报上登出来,但终于还是没有说。有个刑警模样的人站在一旁,听了以后很可能会盘根问底地查问起来。
永山和格罗被带进了派出所。
刑警和他作了大约半小时的谈话,问的不仅仅是平冈里美和牧田良子的事,还问他从哪来,到哪里去。
永山报了假名。
刑警后面还等着个北海道报的通讯员。永山只好把从和格罗相遇一直到徒步回东京的事说了出来。他一边说,一边产生了—种不祥的预感。此事要是上了报怎么办?如果光是北海道报道也还好,万一流到中央报纸去——等离开派出所已经十点多了。
这次换平冈里美开车了。
“我们把您的事说了出去,真是对不起。不要紧吧?”
牧田良子再次道歉,永山若无其事地打断她说:“噢,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并不是什么在逃的罪犯。”
“我说大叔,您跟我们一起回东京怎么样?我们坐船走,您的船票我们来买,也算是我们对您的报答吧。”
“不!”永山推辞道,“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只要把我带到函馆就足见盛情了,谢谢你。”
如果在函馆上渡轮直奔东京,什么苦头都不用吃。这虽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永山还是拒绝了。
首先,这样走有危险。如果照片在明天早上的报纸上被登了出来,追踪永山的组织很可能会在渡轮上堵截他,他们可能会作出这样的分析:身无分文的永山肯定会接受平冈和牧田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坐船走的。万一那些家伙上了船,永山是插翅也难逃的。
他决定走陆路,陆地上即使被盯上了也有路可逃。并且永山还不打算直线回东京,他必须在和格罗一起的徒步旅行中多学些本领和胆量。等回到东京时,他必须已经是一个有着充分的胆识和勇气的人。不然,他仍将被淹没在一个弱者无法冲破的波澜之中。
而且一想到船入东京港,格罗的主人在码头上等着的情景,他更是一点劲都没有了。
5
黎明前。
牧田良子接替平冈里美开车。
车行在沿内浦湾的5号公路上,离函馆不到一百公里了。
前方出现警察,碰上卡子了。牧田良子停了车。
这个卡子是专为牧田良子和平冈里美而设的……
“罪犯已被室兰警署逮捕了,能不能辛苦你们回室兰市去一趟?”警察客气地说。
“到室兰市……”
到室兰市得倒回去近一百公里的路。牧田良子和平冈里美互相看了一眼。
“罪犯是紧急警戒时被捕的,一共三人,其中一人右腕带伤。必须请你们去验证一下,因为那三个犯人矢口否认。辛苦你们了,好在室兰市也有开往东京的渡轮,订船票之类的事我们可以效劳……”
“好吧,”牧田良子点点头说,“既然报了警总也不能撒手不管,我们去室兰。”
事情只能如此。
“那么,我就在这儿告辞了,一路上多有叨扰,谢谢啦。”
永山雄吉对两个姑一娘一说。
“是后藤要吉先生吗?”警察问永山道,“指令上说请你也去一下。”
后藤要吉是永山在派出所随口胡诌的假名字。
“是强制一性一的吗?”
“不、不,因为您是事件的目击者,作为证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因为我几乎没看清罪犯的相貌。”
“是吗……?”
那警察和另一个像是他的上司的人商量了一阵,痛快地答应了:
“好吧,您不去也行,反正有当事人验证。”
永山和格罗下了车。
牧田良子下车递给永山一个小纸包一皮一皮。
“钱不多,请买点东西给格罗吃吃。祝你们身一体健康,旅途平安。”
牧田良子和格罗贴贴脸,上了车。掉过头的小汽车的尾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走吧。”
永山牵着格罗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打开牧田良子给的小纸包一皮一皮看了看,里面包一皮一皮着三张五千元面额的钞票,永山从心里祝愿牧田良子一辈子永远幸福。这是一个活泼、开朗、心地纯洁的姑一娘一,而且还有着刚毅果断的一性一格。永山突然对那个一奸一污牧田良子的家伙产生了无比的憎恨。
他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格罗一走路便来了一精一神,永山也是一精一神抖擞。渡船的船票是九百元。狗的船票十公里以内一千九百元,以后每十公里加五百元,他和格罗两个花五千元足够了,还剩下一万元。如果运气不坏,能在青森搭车,差不多就可以到东京附近了。如果搭不着车,那只好到时候再说。从脚下到函馆的一百公里基本上是用不着吃苦的,他们走了一小时左右,在海边露宿了。吃的有烤海狗肉,他和格罗吃得饱饱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很早就起身向函馆进发。原来估计傍晚时分能到达的,不料竟那么费时间,眼看着都快深夜了。他事先已查过时刻表,末班轮船的开航时间是零点四十分,反正赶得上也就不太仓促。他们在离函馆大约二十公里的大沼公园稍事休息。
永山捡起一张别人留在椅子上的报纸,是今天早上的中央报。永山翻报纸的手突然停住了,心脏猛地—跳。
“跋涉荒野两千公里的狗和流一浪一汉
——从凶徒手中救出两名姑一娘一”
报纸对事件作了详细的报道。
永山和格罗的照片也赫然印在上面。
永山放下报纸,神情恍惚。事态严重了!那篇报道从格罗在去来牛奄奄一息开始,把它怎么和棕熊死斗,捕野鸭的特技,和海狗的拼搏等情形写得详详细细,最后还提到了两名姑一娘一遇救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文章的焦点对准了格罗,介绍了这条和主人失散的猎狗如何历尽苦难,直奔东京而下的事迹。
和格罗结伴同行的是一个身无分文、步行奔东京的中年流一浪一汉。
永山对照片上自己弊衣蓬发、胡子拉碴的样子产生了一丝希望。他瘦多了,和当时在通产省任职时已完全判若两人。不用说旧时的同事,只怕连他的家属看了也认不出他来。
——可要不是这样呢?
现在怎么想都没用。
稍事休憩后,永山出了公园。
深夜时分,他们到了函馆,末班船已经开出。永山在函馆车站附近的小摊上吃了点东西,给格罗也买了鸡蛋、火腿。
那天夜里,他们溜进停车道四布的车站里打盹,准备明天一早就上船。
“这是津轻海峡,格罗,明天我们就能坐船回本土了。要是你一个,你八成是过不了海的。你救过我好几次,可我对你也是有用的啊。明天就到家了,睡吧。”
永山对格罗说。
耳边能听见大海的波涛声。重油和沥青混杂的气味中还夹一着一股锈铁轨的气味。
大约在永山和格罗离开吃食摊十分钟以后,来了两个男人。
那两个人打听有没有一个带着狗的中年人走过,一听说他们刚才还在这里吃过东西便急急离去了。临走前他们声称是动物一爱一护协会的成员,是来保护一条从两千公里外的远方奔回故乡的狗的。
摆摊头的老头想起了报上那条新闻,发觉刚才在这里吃饭的中年人和狗很可能就是。不过他发现这两个人不像是什么动物一爱一护协会的,这两个人目光凶狠,若说是动物虐杀协会的,那才差不多。
凌晨两点多。
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在国铁函馆车站里悄没声息地移动。他们从中心码头进门,沿岸壁进入机关区,一路借暗影匿身朝车站方向摸去。
永山裹一着毯子睡着。白天走累了,一倒地便呼一呼入睡了。
他被—个声音惊醒了。
紧挨在身旁的格罗低低地发着威。他睡昏了头,以为又遇上了棕熊,赶紧跳起来。海港特有的气味流进他的鼻孔,永山这才想起这里是函馆的码头。对于棕熊的恐怖已渗进他的神经里去了。
永山发现眼前站着两个男人,格罗的低鸣是冲着他们发的。格罗没有发怒,发出的只是警惕的低鸣。
“啊,对不起。”
永山以为是车站里的巡逻人员。
“没关系,你是后藤要吉先生吧?”
一个人问道。
“是的。”
电灯在远处,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
“请到车站办公室来—下。”
“车站办公室?”
“动物一爱一护协会要求我们保护这条狗。”
“是吗……”
永山觉得事情很麻烦,但还是理好东西站了起来。格罗已经不出声了,和那两个人站在一起。
“喂,你的真名叫永山雄吉,是吗?”
站在右边的那个人冷不丁地问道。
一听到这句话,永山举起行李就朝右边那人砸去,同时拔腿就跑。
“救命啊……救命啊……”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
那两个人身手矫健,紧追不放,两个人手里都握着匕首。格罗吠叫着冲上去为永山开路。
那两个人已追到近前,伸手就能抓住永山的领子了。永山双一腿一软,大叫一声:
“救命……”
呼救声嘎然中止。永山觉得左肩部一阵剧痛,停止了呼吸,木头人似地站住了。又一把匕首深深一插一进他的右侧。
二十米左右外的两名车站巡夜员目击了这番情景:
一个黑影逃,二个黑影追。不一会儿三个人影就混在一起了。一条狗向返身而逃的两个黑影扑去。男人的怒骂,狗和人一起倒地。另一个人挥着匕首向狗扑去,狗躲开了,但转瞬间又咬住了那人的脚。传来—个男人低低地惨叫。这时候一个人影跑了,另一个尾随而去。狗跑近那个倒下的人影。
6
安高则行在函馆下了榻。
安高是北海道警札幌中央署的刑事官。刑事官是警署规模较大,刑事科必须分两套以上班子的场合下产生的职名。主要任务是调度刑事科内部的工作,一般说来,职务比科长高。安高的官阶是警视正。
安高和北海道警函馆方面本部长会晤已毕,刚回事先订下的旅馆不久,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雨村本部长打来的。
雨村在电话里告诉他函馆车站发生了凶杀事件。刑事官和方面本部长必须直接审理案件,雨村打这个电话是另有缘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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