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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四章 雪和狼(2)

也不怕,我甚至这样想:“下了,北风便停了,天也就不会那么冷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暴风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很快就可以领教了,并将终生难忘。

从西北方向涌上来的乌云逐渐逼近,一道白光照亮了那边的天空,云幕半开了,那是在下

现在不再是“蝴蝶”在我们眼前飞舞,而是雨交加把我们包围了。

“我们不可能赶到特鲁瓦那是注定的了,”维泰利斯说,“我们必须到前面遇见的第一户人家去躲一躲。”

这是一句只能使我非常高兴的好听话!可是哪儿能找到好客的人家呢?在迷茫的大把我们团团围住之前,凡是我的视力能到达的地方,我都仔细地察看过了,没有 发现什么房子,甚至连村舍的影子也没有;恰恰相反,在我们面前,在围绕我们山丘的两侧,是幽暗无边的林海,我们快要踏进深山老林了。

因此我们不能对期待中的房子寄予过大的希望。不过,也许不会再下。

然而,连绵不断,密密匝匝地越下越大。

转瞬间,大覆盖了道路,覆盖了道路上它的一切阻碍物:石子堆,低洼处的枯草丛,路沟旁的灌木丛。朔风越刮越猛,地面上的被它卷得往前打滚,遇到障碍,便堆成冢。

令人讨厌的是,我们竟也成了大的阻碍物。落在我们身上,从光滑的表面往下滚去,一遇空隙就象灰尘似的注里钻,然后很快融化了。

我感觉到,在我的脖子上化成冰水,一直往下淌。我师傅把他的羊皮袄敞开着,好让心里美透透空气,因此,他的情况不会比我好多少。

我们冒着风,默默地继续行走,有时我们只好侧转身子去喘口气。

狗已不再在前面走了,它们跟在我们背后,央求我们找一个地方躲躲,我们却无能为力。

我们全身湿淋淋,冷冰冰,艰难而又盲目地慢慢走着。我们早已进入茫茫林海,根本找不到藏身的地方,道路全被风淹没了。

幸亏呼啸的大风逐渐减弱了它的威势,但是,下得更大了。现在落下的已不再是纷纷扬扬的小,而是密密匝匝的鹅毛大了。

不到几分钟,路上盖了厚厚一层白,我们走在上面,连一点响声都没有。

我发现师傅不时往左边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一片广阔的林中空地,人们去年春天曾在这里砍伐过,幼树的柔韧的嫩枝在积的重压下都弯下了身子。

他希望在这边能找到什么呢?

而我呢,我顺着路一直往前看,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内看看森林是不是很快就有尽头,看看是不是能发现房屋。

然而,要透过这片白茫茫的飞看出去,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几米远之外的景物已变得模糊不清。眼前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大朵花,浑似一张大网,将我们团团裹在里面。

情况实在不妙,因为以前每当我在暖暖和和的房间里,站在窗台前看下时,心里也难免会产生一种隐隐约约的惆怅感,而今,我心里想,暖和的房间大概还离得很远呢!

然而,应当继续前进,不能丧失勇气。我们在地里已越陷越深,落在帽子上的也愈来愈沉了。

突然,我看见维泰利斯伸手指着左边的方向,好象是要我留意。我一瞧,仿佛模模糊糊地看到林中空地上有一间用树枝搭成的窝棚。

不用解释,我已经领会了师傅把窝棚指给我看的意图。他并不是要我欣赏窝棚的景,而是想找到一条通向窝棚的道路。

找路是很困难的,厚厚的积将大路小道全覆盖了。然而在林中空地的边缘,在高大的树林处,我似乎觉得大路的濠沟被填满了,那儿肯定是通向窝棚的小路。

这种推论的方法是正确的。我们走下濠沟,很快找到了那间窝棚。

窝棚用柴捆和树枝搭成,顶上铺有枯枝,密密麻麻的,一点儿也钻不进去。

这个藏身之所不比一间屋子差。

狗比我们更加性急,更加灵敏,它们首先冲进小屋,在干燥的地上,在尘土中高兴地乱滚乱叫。

我们高兴的心情也不亚于那几条狗。不过,我们不必在尘土中打滚来表达我们这种心情,尽管这对弄干我们的衣服有好处。

“我料到的,”维泰利斯说,“在新伐木的空地里,一定会有伐木工的小屋。现在,随它下吧!”

“对,让它下吧!”我以挑战的口吻说。

我走近门口,或者确切地说,我走近窝棚的洞口(因为窝棚是没有门窗的),我将上衣和帽子上的抖搂干净,生怕把窝棚里边弄湿了。

窝棚的结构和陈设极其简陋,里边唯一的摆设是一张用土坯搭成的长凳和几块用来坐人的大石头。但是,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是垒在角落里的五、六块砖头,象是个炉子。

生火!我们可以生火啦!

不错,光有炉子还不够,要生火就得有柴禾。

在我们这样的屋子里,柴禾是不难找到的。墙壁上、屋顶上全是唾手可得的柴禾,你只要从木柴捆中抽出几根树枝就可以了,只要注意不要到处乱抽,以免弄塌我们的房屋。

说干就干。不一会儿,炉子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发出劈劈啪啪的欢叫声。

当然,燃烧的火焰有烟,烟不从烟囱里出去,它便在屋内弥漫开来,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这是一堆火焰,我们需要的是温暖。

我趴在地上吹火,几条狗坐在火炉周围,一本正经地,屁股着地,伸着脖子,在熊熊的火光前,露出冰冷的、湿淋淋的肚子。

不久,心里美也掀开了主人的上衣,探头探脑地瞧瞧它所在的地方。经过观察之后它放心了,一下子跳到地上,挑了个炉前最好的位置,伸出两只颤抖的小爪子在火上烘烤。

我们的师傅是个谨慎而富有经验的人。早晨,在我起身之前,他早已备好了路上要吃的东西:一个大面包和一小块奶酪。眼下可不是过于讲究和过于挑剔的时候。因此,一见面包,我们大家都流露出分外满意的神情。

可惜,每一份面包的量很少。我分到的那一份,使我大为失望。原来,师傅没有把整块面包分给大家,只给了我们一半。

“我对这儿的路不熟,”他看着我困惑的目光后说,“不晓得到特鲁瓦之前能不能找到吃住的旅店。再说,我也不了解这片森林,我只知道这里树林很多,密 林一个 接着一个;沙乌斯森林、罗米利森林、奥特森林和渥蒙森林。也许我们离住家还有好几里,我们被困在这小屋里可能不是一两天的事,得留一点干粮晚上吃。”

这个理由我应当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的话丝毫没有打动狗的心肠。它们刚吃上几口,就发现主人把面包装进了口衣。于是,它们向他伸出爪子,搔他的膝盖,一个劲儿地施展它们富于表现力的动作,向主人投去哀求的目光,巴不得让主人打开口袋。

哀求和亲热的表示都没有用,口袋甭想打开。

不管这顿饭多么次,它还是帮助我们振作了精神。我们有了住宿的地方和暖烘烘的火炉,就能静静地等候大停下来。

我觉得待在这样的小屋里,没有什么可怕,我尤其不同意我们可能被困在这里很久的说法,就象维泰利斯刚才为了省几口面包而说的那样,总不见得会没完没了地下吧?

然而事实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快要停了。

从窝棚的洞口看出去,我们发现风静了,密密匝匝的花还在迅速地往下落,不停地一层盖一层。

看不见天了,亮光不再来自天上,它来自地面,来自覆盖大地的耀眼的地毯。

三条狗围着火炉安顿下来,都被迫歇息了。它们有的蜷缩成一团躺着,有的侧卧着,卡比的鼻子伸在炉灰里,它们都睡着了。

我也产生了象它们一样想睡觉的念头,今天是大清早起的床,或许在梦中乘天鹅号游览比观赏景更有趣味吧。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睁眼醒来往外面一看,已停了,堆在我们窝棚前的层厚得多了,要重新上路的话,积势必会没过我的膝盖。

几点钟了呢?

我不大好意思问我的师傅。最近这几个月,微薄的收入补偿不了他在诉讼和狱中花去的费用,因此在第戎,为了替我买那件羊皮袄和各种各样东西,他不得不卖掉了他的表——一只大银怀表。就是维泰利斯刚招我入戏班时,我见过的那只卡比看表报时的怀表。

没有大怀表看时间了,现在只好靠天色来判断。

可是,外面的天色回答不了我:地面上是一条耀眼的白带;空中是一片浓厚的迷雾;天空里,有一条模模糊糊的光芒和几处难看的黄颜色。

这一切无法给我们指明白昼确切的时辰。

耳朵也不比眼睛更灵验。周围是绝对的宁静,既没有鸟叫声,也听不到鞭子的抽打声和马车车轮的滚动声,甚至连黑夜都比不上这个白天那么沉寂。

除了沉寂,我们的四周是一片平静。使一切运动停止了,僵化了。有时偶尔在一声窒息的响声之后,人们依稀可以看到松树枝在沉重地摇晃。树枝在积的重压下 渐渐地弯向地面,等到弯得太厉害时,滑落了下来,树枝又突然挺起身子,露出它墨绿色的松针,在其它从头到脚裹着白的树木中显得格外突出。远远望去,仿 佛在这银色的世界上,处处有幽深的洞穴。

我站在洞口,正惊叹着这样的景色时,师傅叫我了。

“你想上路?”他问我。

“不知道,我没有任何主意;师傅想让我于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好,我的意思是待在这儿,我们在这儿起码有个住的地方,还有火。”

我想我们的面包已不多了,不过我没有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照我看,很快又要下了,”维泰利斯接着说,“不该冒冒失失上路,我们也不晓得离住家还有多远,夜是不好受的,不如在这儿过夜好,至少我们的脚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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