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教友村(2)
“您倒真是事事为别人着想,露丝!”西米恩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说。
“这是当然啦。我们生来不就是为了这么做吗?如果我没有约翰和孩子,我又怎么能理解艾莉查现在的心情呢?现在就去告诉她吧,就现在!”她拉起雷切尔的胳膊,“您把她带到睡房去说,我去替您炸鸡块。”
雷切尔走进厨房,看见艾莉查还坐在那儿做针线活。她打开一间小卧室的门,亲切地对艾莉查说:“跟我来,闺女,我有话要告诉你。”
艾莉查原本苍白的脸庞立刻变得通红。她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来,惊恐不安地瞅着她的孩子。
露丝赶紧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说道:“别怕,是好消息,艾莉查,快去吧,去吧!”说着,她把艾莉查轻轻推进门去,随手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抱起小哈里,不停地亲他。
“你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啦,小家伙,知道吗?你爸爸就要来这儿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弄得孩子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这时,卧室里却发生着另外的故事。雷切尔把艾莉查拉到自己身边,对她说:“上帝同情你,你丈夫已经逃了出来。”艾莉查感觉刹那间血液好像一下子涌上脸庞,一瞬间又流回心脏。她浑身没劲地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坚强些,孩子,”雷切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就在朋友们中间,他们今晚就带他到这儿来。”
“今晚!今晚!”艾莉查一遍遍地重复着。她已经完全弄不清楚“今晚”的意义了,因为这时她的脑子里如同做梦一般,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陡然迷茫起来。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床毛毯,露丝正拿樟脑油在她手上一个劲地擦着。她睁开困倦的双眼,感到身上透出一股舒服的懒散劲 儿,仿佛一个人终于可以放下负担已久的重荷,好好地歇歇了。从她逃出来的那一天起,内心的焦虑不安没有一天放松过,而这一切都过去了,她真切地体会到一种 美好的安全感和宁静感。她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观察着周围,犹如身处一个梦境里。她看见通向厨房的房门开着,雪白的台布铺在饭桌上,她听见茶壶的低吟声,露 丝轻快地来来回回,端着一盘盘蛋糕,有时递给小哈里一块,或者拍拍他的小脑袋,或者用手指缠缠他那满头的卷发。她看见雷切尔不时走到她的床边,替她把被子 拉平、盖好,拽拽这儿,掖掖那儿,体现出她对艾莉查的关爱,艾莉查觉得雷切尔的棕色*大眼睛中投射出的目光如同陽光般照耀在她的全身。她还见露丝的丈夫走 进房间,露丝立刻向他奔过去,一边悄悄地说着话,一边还不时地打着手势,用她的小手指向自己这边。她看见大家围坐在桌边喝茶,露丝抱着孩子,小哈里躲在雷 切尔圆润的胳膊下,他也坐在一张椅子上,艾莉查在低语声,茶匙、杯盘的相互碰击声中进入了梦乡。自从她抱着孩子逃出来以后,还没有像这样好好睡过呢。
梦中,她见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那儿安详而宁静,那儿有绿色*的海岸、美丽的岛屿、波光粼粼的湖面。人们告诉她这儿有一座房子是属于她的,她 看见自己的孩子在玩耍,听见丈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伸出双手抱住她,泪珠滚落到她的脸上。她醒了,不是梦。她的孩子安睡在她的身边,茶几上一只蜡烛闪烁 着昏暗的火光,而她的丈夫正在床边抽泣。
次日早上,这个教友会家庭中呈现出一片欢乐的景象。雷切尔很早就起来了,一群男孩女孩在她周围忙忙碌碌,他们在忙着准备早饭。在富饶的印第安那 州,准备早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麻烦劲儿简直就如同在天堂里采集玫瑰花瓣,修剪灌木。所以,光靠雷切尔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许多人帮忙。于 是,约翰负责去井边打来新鲜的水;小西米恩在筛玉米面,准备做玉米饼;玛丽在磨咖啡粉;雷切尔则来回地走动着,做点心,或者切鸡块,同时还面带笑容地安排 着全局工作。这么一大群帮手免不了会因为过分的热情而产生“冲突”,这时,雷切尔会温和地说声“得了”或是“算了吧”,争端便会得以解决。诗人们曾描绘过 维纳斯那条令众生神魂颠倒的腰带,但我们更希望得到雷切尔的那根“腰带”,因为它能使人们避免神魂颠倒,让一切正常运转,我们觉得这样肯定会更加合适一 些。
当大家正在忙碌的时候,老西米恩正在穿衬衣,他站在屋角的一面小镜子前刮胡子,看上去他没有丝毫的一家之主的派头。在那间大厨房里,一切事情都 安排得井然有序,所有的工作都在友好的协作中完成。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手上的活儿挺满意的,因而大家看上去很快活,这使得厨房里洋溢着信赖和友好的融洽气 氛,就连往桌上放餐具时发出的声响都那么的亲切,而煎锅里的鸡肉和火腿似乎也愿意被炸,发出吱吱的欢快声,仿佛把这看作是一种享受。当乔治·艾莉查和小哈 里走出房间时,大家热情地欢迎他们,这让他们觉得好像做梦一般。
最后,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餐。玛丽站在炉子边正烙着饼,等到饼恰好烤成金黄|色*这最适宜的时候,她马上将饼端到饭桌上。
雷切尔对自己在餐桌做首席女主人感到非常的开心。即便只是传递一盘饼,倒一杯咖啡,她都显得那么的诚挚、仁慈,仿佛她在食物里注入了热情和灵气。
乔治生来还是第一次和白人平等地坐在一起吃饭。他刚坐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拘束、别扭,可是面对如此热情的招待,拘束和别扭很快便消失了。
家,这才是真正的家。乔治以前不懂得它的真正含义。但此时,他的心里萌发出皈依上帝的信念,相信上帝的安排,上帝的仁爱让人充满信心,让一切黑 暗和悲观失望,对无神论的疑惑和绝望的情绪在上帝的福音面前消失殆尽。上帝的福音在人们生气勃勃的面孔和充满仁爱的平凡小事中显现出来,就如同奉圣徒名义 施舍给人家那杯凉水一样,终究会得到回报。
小西米恩一面往饼上抹黄油,一面问道:“爸爸,如果你又被罚款,怎么办?”
“那我就认罚。”西米恩语气平静地说。
“可他们要是把你抓起来送去坐牢怎么办?”
“你和妈妈难道不能管理好这个农场吗?”西米恩笑着回答。
“妈妈样样都在行。zheng府制定这样的法律真是件可耻的事情。”
西米恩严肃地说:“不许这么说zheng府的坏话。上帝赐给我们家业,是为了叫我们主持公道,救济穷苦人。如果为此要我们付出代价,我们就必须付给他们。”
“我只是痛恨那些可恶的奴隶主们!”孩子似乎不太信奉基督精神,如同现在的改革家一样。
“孩子,你说出这些话我真感到吃惊。你母亲从来没这么教导你吧。如果上帝将一个落魄失意的奴隶主送到我的家门前,我也会像对待黑奴那样对待他的。”
父亲的话使小西米恩羞愧得面红耳赤。他母亲只是微笑说:“西米恩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像他爸爸那样出色*的。”
“好心的先生,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事而惹上麻烦。”乔治忧虑地说。
“放心吧,乔治。上帝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我们见义勇为,如果不这样,我们就不配做上帝的子民了。”
“可是为了我而担心受累,我真是担当不起。”乔治说。
“乔治兄弟,别担心,我们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你,而是为了上帝和所有众生。今天白天你们先躲在这里,等到夜里十点,菲尼亚斯·费莱切会送你和同伴到下一站去。那些追捕你的人现在可是紧追不放呀,我们可不能耽误时问。”
“既然时间紧急,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再动身?”乔治问。
“你们白天呆在这儿安全,因为我们村的人都是教友会的信徒,大家会随时警惕着。你们夜晚上路会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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