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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凌老道华秃死奸养师母耿郎送地

第十四回凌老道华秃死一奸一养师母耿郎送地

诗曰:

尼释原从一教中,何妨鱼一水两和同。

慈航洒尽菩提露,极乐西归色是空。

话说葛鹪因何道人讲华和尚与碧云庵尼姑一性一完勾搭,大家商议捉一奸一。葛鹪道:“恁般这样,弄那贼秃一场好笑,岂不乐哉!”老何点头道:“妙呵,妙呵!”龚敬南道:“妙则妙矣,教你老人家何处栖身?”老何道:“消得这一口怨气,便是沿门乞丐,中心无怨。”龚敬南道:“恁地时不必细说了,但打点门路便是。却莫露泄风声,反成不美。”老何点头领意,提了饭桶,先自去了。葛、龚二人离却茶坊,一路说笑,傍晚散讫不题。

且说华如刚和麻斗西终日设法骗瞿子良成此山茔,一连数日不到庵里去。这一性一完心疑,唤老何往百佛寺中打探消息,倘有外情勾一引 上了。这老何也巴不的到寺中去。从早候至午夜,只见华和尚带醉回入寺来,老何迎着道:“庵主嗔师父许久不会,好生嗟怨。今日拨冗,可到庵内走走。”华如刚瞅眼道:“要你来怎么,我得暇即往庵中来了。咄,快去,快去!”老何回身便走。华如刚又唤转来,袖中取出一包银子分付道:“汝拿去买办酒肴,月上时可开着庵门候我,明日赏你酒吃。”

老何接了银包,应诺山寺,且不回庵,一径来到龚敬南家,备细告诉。龚敬南道:“华秃果来,今夜便要动手,且打叠我们藏身之所。”老何道:“尽有安身处,只要人多便好行一事。”

说罢便走。这龚敬南忙忙地通知葛鹪,又拉了数个泼皮破落户,乘晚到庵内僻静处藏躲,准备捉一奸一。有诗为证:秘计神谋叩老阍,一操一戈奋戟入禅林。

这回打破风一流 阵,免得僧敲月下门。

再说一性一完当晚备下酒肴茶果,专候这和尚相会。此时是八月天气,二更左侧,看看月到中天,这一性一完候的不耐烦,对灯长叹。正倚着桌儿呆想,只听得侧门开处,那和尚踅将入来,对一性一完深深的打一个问讯。一性一完带笑夹骂地还了礼,对面坐下,摆开三二品肴馔。一性一完斟了一杯酒,双手递与如刚,如刚也回敬了,促膝饮酒,谈笑自如。这时候葛、龚二人须令一行人在庵里暗处埋伏,令老何拦定禅堂门口坐了,暗约板门响处一齐下手。葛鹪和龚敬南扪着门缝张望,只见二人数巡酒后,一性一完骂道:“好负心贼,为何一连五七日不来,教我好生悬望,莫不是别恋娇姿,奚落于我?”如刚将指头在灯焰上烧着,笑道:“灯光佛爷作证,我华如刚若怀异心,忘卿情义,登时死于非命,跨不出你的庵门。小僧连日为那坟山事休未曾入手,故此绊住身一子,失于亲近,焉有他意!”一性一完笑道:“既恁地说时,我也不嗔你了,且宽心吃三杯,再作理会。”两个又吃了几杯,这一性一完渐渐有些醉态,两颊微红,双眸斜觑,对面看了一会,跳起身坐在如刚身上,搂定脖子亲嘴。龚敬南欲要动手,葛鹪止住道:“且莫一性一急,这般好耍子去处,不看一看,岂不错过了喜神?待他将完未完之际拿他,才有些趣哩!”二人又伏定张觑。只见那和尚耍得一性一发,忽地里把一性一完托将起来,翻一个转身,放于榻上,正冲突匆忙之际,龚敬南擂起板门来喊过:“捉贼,捉贼!”众人一齐呐喊,打入门去。那妇人听得人喊,双手推起和尚,把身一子往后一退,跳起就走。这如刚猛听得喊声起,已吃一惊,又被这妇人推开,头重脚轻,晕倒地上。众人上前看时,已是呜呼尚飨。这一班人目瞪口呆,面面厮觑。

一性一完急忙穿了衣服,奔出街口,喊叫地方救火。邻人听得“救火”二字,皆失惊跳起开门,四面观望,但见月色当空,并无火影,原来是庵内尼姑一性一完喊叫。众人聚拢询问,妇人指着庵里道:“我卧房内失火。”众人一齐哄入庵里,进一性一完卧房看时,只见一个和尚赤条条的死在地上。众人熟视,都认得是华和尚。佯问道:“这是甚地缘故?”那妇人双膝跪倒,跌天跌地哭将起来。众人向前搀扶道:“却又作怪。这和尚是你甚人,死在这里,恁的啼哭?你且站起细说其故。”一性一完哭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妾身丑事,难逃列位高邻洞察。这华师兄原与我往来日久,他为我破费也不少哩。今晚来敝庵讲一句活,不期有十余个强徒明火执仗闯入静室,将华师兄活活打死,我弃命出街,假以救火为名,求列位高邻捕捉凶贼送官。

不知这一伙强人逃往那里去了?”众人劝道:“你且不要悲切,慢慢作个商量。”原来这妇人倒有些见识,向来揣度自己干了恁地勾当,平日好茶好水结一交一 这些邻舍,故众人皆是为他的。

当下一人道:“数日前,我见老何在新桥堍下茶坊里唧唧哝哝讲话,莫非这老子露出线脚来?”内中又一人拍手道:“是,是,是。我晚上从外回来,月光之下见葛破鼓在庵门口探头张望,莫非有些线路?”内中又一人道:“只问老何便知头底。”

众人唤老何时,没人答应。点灯四面寻觅,又不见踪影。转入厨下,止有两个尼姑并小厮攒在灶下发一抖。众人复寻出厨房外来,只听得柴堆里簌簌地响。携灯细看,恰是老何,睡在草里。

众人提将出来,细细评问,老何推聋装哑,佯作不知。众人道:“半夜三更,问之何益?明早送官,便知分晓。”内中有智识的教妇人替和尚穿上衣服鞋袜,将地上秽污扫得洁净,当夜守一尸一的,看门的,商议的,款住老何的,又将见官的话斟酌定了,乱纷纷混了半夜。

看看天色黎明,地邻保正等吊了老何,搀了妇人,一齐哄到县堂上来,看的人捱肩叠臂。当下县官先唤妇人审问。一性一完道:“妇人是碧云庵中尼姑,拜百佛寺长老华如刚为师,传授经典。昨晚华师到庵中讲经,忽有一伙不识姓名强人哄来听经,辩问经典,一言不合,众拳一交一 殴,将华师长登时打死,乘机抢掳衣粮财物一空。妇人因人命重情,已经叫破地邻,求老爷作主。”县官又唤地方细审。地方道:“小的们与碧云庵系贴邻居住,每常见百佛寺和尚华如刚来庵中讲经说法。昨晚忽听得庵里喊叫有贼杀人,地邻等一齐奔入救时,只见那和尚死在佛堂后地上,其余不见一人。小的们四下里寻觅时,只见本庵道人老何睡在草窝里发一抖。众人提起问时,言语支离,甚觉可疑,乞爷台详察,便见端的。”县官道:“庵内共有几人?”地方道:“本庵有四位尼姑,两年老,一残疾,这一个就是失主一性一完,道人老何并一小厮。今俱在县门首,候老爷台旨。”县官令唤老道人进来,细审情节。老何佯推不知。县官喝教施动刑具,老何惊惶,即将前情吐出。县官笑道:“僧尼混帐,传甚经典,因一奸一致死,情迹显然。”又问老何道:“这伙棍徒今在何处?速将名姓一一报来。”老何道:“一人姓龚名敬南,一个姓葛名鹪,余者并不知名姓。晚上因见华和尚走一陽一死了,尽皆扒墙逃窜,小人不知何向。”县官委县尉到庵检验一尸一首,就着地方买棺盛贮,将一性一完、老何押入牢房监禁,其余人众放回候审。当日下午,县尉检一尸一回复,晚堂即佥牌差人传唤葛鹪、龚敬南,并捱查一起不识姓名人犯。次日,公差拘唤葛鹪等到县。县官细细审鞫,葛、龚二人把帮助捉一奸一人犯一一供招明白,县官将二人也发下牢中监候。数日后审断,将葛鹪、龚敬南威一逼一人命,乘机抢掳,决脊杖一百,登时发配远方;老何并为从人犯,俱责杖枷号示众;庵主慧真善行卖一奸一,罚谷五十石;百佛寺住持纵徒行一奸一,亦罚谷五十石,入官公用;尼姑一性一完恣行一奸一污,致害人命,脊杖四十,蓄发还俗;地邻人等,纵容庵寺僧尼来往,不行首告,及至损伤人命,方露真情,其中岂无私弊?各罚谷五石,修整学宫。县官审单一出,人人抚掌称快。

这麻斗西见华和尚身死,葛鹪等县中捕捉甚紧,虑祸波及,急急拴束包裹,远远避难去了。后人见此,有诗为证:妄图瞿老将金赠,谁料黎使走一陽一负笈宵征魂已丧,依然四海一空囊。

再说瞿天民父子闻知此事,甚加叹息。又令人四下里寻觅风水,并无可意之处。正在忧思不定之间,忽家僮报说,蔡州耿官人来了。一家欢喜,出来迎接。只见耿宪浑身缟素,骑着一匹白马,后随数个家僮,飞奔前来。到了瞿家门首,众人迎着,同入中庭。耿宪与众人一一礼毕,扶瞿天民坐于椅上,拜倒地上,嚎嚎地放声恸哭。瞿天民惊惶,急搀起问其缘故。耿宪哭道:“不孝罪逆深重,不幸先母于某月望日弃世。临终时,叮嘱学生拜谢老师大恩。今见老师反思亡母,不由人不垂血泪也。”瞿天民合家人尽皆骇异。

原来濮氏回首之日,正与瞿天民安人郁氏弃世同其时刻。

这濮氏染了怔忡之症,自度病势狼狈,不能复起,唤集合家亲属,分付后事。又叫丫鬟于箱底取出一件东西来,一交一 与耿宪夫妻看。耿宪与浑家接了看时,却是红不红、皂不皂一块物件,举手掐之,硬如铁石。耿宪反复看了半晌,不知何物,问濮氏道:“一娘一,这是什么东西?与不肖瞧看,个中必有缘故。”濮氏道:“这物件不知害了天下多多少少女人。今日为一娘一的将已归一陰一,故与汝夫妻一看,以为后戒。”二人骇然惊问,濮氏道:“这孽障好生利害,我为一娘一的险些儿被他丧了名节。”即将昔日欲心萌动,乘夜去敲瞿天民书馆之门,瞿天民闭户不纳,以致欲一火焚炽,如此如彼,脱一下这物件来的根苗细说一遍。又对媳归道:“但愿你夫妇二人百年偕老。后边子孙们倘遇夫妇有不到头的,切不可守寡,以误大事。故留此物与汝等看,永为妇女勉强守节之戒。”耿宪夫妇泣拜而受。看官,你道这濮氏的言语有理么?还是没理呢?一个道:“这说话有些不近道理。

古人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这濮氏把血块一交一 与媳妇看,分明教媳妇与后人丧廉失节了。”这个道:“兄言近理。

但不知色一欲二个,不要说妇人被他所迷;自古及今,多少英雄豪杰,都被那色一欲败国亡家、殒躯丧命,希罕这妇人家不致失节?大凡妇人家孀居,少年容易,壮岁至难。那少年时血气充足,欲一火不炎,一到三旬之外、四旬已来,血渐衰矣,血衰则欲一火如炽,鲜有不败其守者也。比如女人少年嫁一丈夫,极其恩爱。倘失所天,其悲哀思暮之心最切,故终身守节,出乎真心实意。及至有年,则悲念渐懈,欲念渐萌。或见夫妇之成双,何等感伤;或睹昆禽之绻恋,又何等羡慕。因而感动春一心,触其欲念,一遇机巧之处,那心猿意马拴缚不住,兀自先撩一拨男子,那男子汉岂有轻轻放过的?你看世上有几个瞿天民么?且不提那蓬门荜户的孀居,君试看这宦室富家的嫠妇,少年折其比翼,为公姑父母的皆要女媳争气,谁肯讲一个重婚再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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