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宗实录》作者之谜

唐朝记录皇帝言行事迹的实录今天只存一本，那就是署名为韩愈的《顺宗实录》。不过有人认为这本书根本不是韩愈所作，作者是另有其人。一些人不同意，在详细分析后认为这本书的确是韩愈的作品，只不过韩书在唐朝有详、略两个本子，今天所见的是略本。真是如此吗？

实录是一种特殊的史书，每个皇帝都要编一部。唐代的实录比一般的国史更简要，从其性质上看是高于国史的“帝王之书”。一般情况下，唐朝君主在位时即已纂修本朝实录，君主逝世时往往要以本朝实录陪葬。唐朝的实录比国史秘重，主要供帝王阅读，不像国史流传较广，大臣家里可以收藏。实录的体裁介于编年和纪传之间，主要是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列，但又要在具体的地方对人物、制度作出详细的介绍。由于实录的记述关涉到对帝王的褒贬，对重要臣僚的评价，唐朝统治者对实录的编修极为重视，因为这关系到列祖列宗和子孙后代，其意义甚至超过当代人的性命。因此整个唐代在编修实录问题上往往会生出很多事情来，，甚至会卷入到一场政治斗争中去。

唐朝列代都修实录，但今天完整保存下来的只有一部，那就是署名为韩愈的《顺宗实录》。这部书保存在《昌黎先生外集》中，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唐代所修实录的真面目。

这部《顺宗实录》按理来讲为韩愈编纂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惊讶地发现实际上《顺宗实录》不只有一部，那么今存的这部作者是韩愈吗？

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中有一段话，使我们对今本《顺宗实录》的作者更是生出许多疑问来：“景祐中，诏编次《崇文总目》，《顺家实录》有七本，皆五卷，题曰‘韩愈等撰’。五本略而二本详，编次者两存之。其中多异同，今以详、略为别。”司马光看到了两种《顺宗实录》，一种是详本，一种是略本。《旧唐书》也记有唐人韦处厚编撰过三卷本的《顺宗实录》。那么韦处厚的三卷本是否就是略本，而韩愈的五卷本是否就是详本？今天所见的是韦本还是韩本？后人疑窦丛生。

一种新观点认为今本《顺宗实录》是韦处厚编撰的，作者不是韩愈。张国光先生认为韩愈的《顺宗实录》在北宋靖康之难时亡佚了。元和九年（814年）韩本定稿时，韦本已经流传，故司马光所见的详本就是韩本，略本是韦本。《旧唐书·顺宗本纪》末引用了大段韩愈的话，却不见于韩愈集中的《顺宗实录》，因此今本《顺宗实录》的内容与刘昫所看到的本子不同，当是韦本无疑。韩愈的那个本子已经亡佚，但仍可考见。这种观点也得到了一些人的赞同，他们认为韩愈所撰《顺宗实录》没有流传下来，其原因是“书禁中太切直”，遭到了宦官的不满，因而全部加以窜改。

很多人仍持传统的观点，认为今天的《顺宗实录》作者的确是韩愈。瞿林东先生认为韩书是以韦处厚的《先帝实录》为基础，但增补和改动很大，是与沈传师、宇文籍等人共同改编的。纂修于元和八年（813年）十一月，完稿于元和十年夏，历时一年半左右。此书为什么要修改？韩愈是个有操行坚正品格的史学家，他撰述实录时的宗旨是直书，如实地记述了“宫市”、“进献”、“杂役”等陋政。唐文宗时对他的这部实录进行修改，不是韩愈史才不够，而是宦官们讨厌他叙述的禁中事太切直，引起了朝臣的反对，因而之后路随修改时只是依旨略删其中“禁中事”以塞责，改动并不大。他认为司马光所见的略本应为韩改本，即路随修订本《顺宗实录》无疑。而《旧唐书·顺宗实录》后论中韩愈的话，是文宗朝遭宦官删改的结果。他不同意张国光等人的观点，认为今本是韩改本无疑。韦处厚所修的《顺宗实录》三卷是在韩愈之前。

持这种观点的其他学者指出，《旧唐书·顺宗纪》末引史臣韩愈的一大段话，在《实录》卷首可以找到，只是文字繁简小有不同，因此张国光的观点是难以成立的。韩愈《顺宗实录》共有三稿，三稿都是五卷，但互有详略，司马光所见的详略本均是韩愈撰，则说明详略本是韩愈修改前后的不同稿本。且韦本只三卷，而司马光所见的均是五卷本。再者韦处厚的文章风格和韩愈的不同，而今本《实录》的文章风格也与韩愈散文风格一致，因而今本《实录》必定是韩愈的作品。

一些人认为今天所见的《顺宗实录》是韩愈所作的简略本。著名学者卞孝萱在将《旧唐书》、《册府元龟》、《顺宗实录》进行对照比较后，认为《旧唐书·顺宗本纪》中韩愈的话实际上是从《顺宗实录》的详本中摘取的。在将《资治通鉴考异》中所引的详略本史料进行了比较后，他认为今本《实录》是韩愈的略本。他又从韩愈的散文文笔着手，从文章角度证明了《顺宗实录》是出于韩愈的手笔。又将《永贞行》中对永贞革新和王叔文集团的态度与《顺宗实录》进行了比较，认为两者口吻如一，因而他指出今本《实录》必韩愈所作。详本和略本有一些差别，但主要是删除了一些“禁中事”而已。

也有人指出，司马光所见详本是韩愈的原书，而略本是文宗大和五年路随的删改本。今本《实录》是略本，“略本虽非韩录原状，但不得谓非韩氏本文”。

这本唐代惟一保存下来的实录，到底是谁的作品，看上去一时还难以解释得清。张国光不但认为今本不是韩愈所作，韩愈之作已经亡佚，而且自己说已开始对亡佚的韩书在做辑佚工作，我们盼望着他的辑佚成果能早日面世。同时很多人仍是坚持今本是韩愈作品，提出的论据确凿肯定。这个重大谜案何日能解决呢?

(杨英姿周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