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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贫贱时,累心少,宜学道;富贵时,施予易,宜济人。若夫贫贱而存济人之心,富贵而坚学道之志,尤加人一等。
  常有小不快事,是好消息。若事称心,即有大不称心者在后,知此理,可免怨尤。
  凡宴会,宾客杂坐,非质疑问难之时,不可讲说诗文,自矜博雅。恐不知者愧而之。
  读书有不解处,标出以问知者,慎勿轻自改窜,银根之误,遗笑千古。
  人言果属有因,深自悔责;返躬无愧,听之而已。古人云:“‘何以止谤’?曰:‘无辩’”,辩愈力,刚谤者愈巧。
  小人当远之于始,一饮一啄,不可与作缘。非不和恨也。泛然若不相识,其恨浅。若爱其才能,或事势想借,一与亲密,后来必成大仇。
  结盟是近日恶道,古人不轻交,故必不负。今订盟若戏,原未深知,转眼路人,又何足怪。
  勘一“利”字不破,更讲甚理学。
  游大人之门,谄固可耻,傲亦非分,总不如萧然自远。
  奴仆小过宜宽。若法应扑责,当即处分,不可愤愤作不了语,恐愚人危惧,致有他端。即应责,亦须委人。自行鞭仆,易致过当,且暴怒时百脉奋张,先已自损,误伤肌腕,犹其小也。
  畏友胜生严师,群游不好独坐。
  亲故有困窘相求,量情量力,曲加周给,不必云借。借刚或不能偿,在人为终身负欠,在己后或责望,反失初心。
  公门不可轻入。若世谊素交,益当自远。既属同心,必不疑我不疏傲。或事应面谒,亦不必屏人秘语,恐政有兴革,疑我与谋;又恐与我不合者适值有事,疑为下石。
  人生承祖、父之遗,衣食无缺,此大幸也。便可读书守志,不劳经营。若家道素贫,亦有何法?惟勤学立行,为乡里所敬重。自有为之地者,若丧心以求利,人人恶之,是自绝生路矣。
  书画古帖,可以寄兴,嘉者自当宝惜。若夫设机心,费重贿,刚不必矣。
  造作歌谣及戏文小说之类,讥讽时事,此大关陰骘,鬼神所不容。凡有所传闻,当缄口勿言。若惊为新奇,喜谈乐道,不止有伤忠厚,以讹传讹,或且疑为我作矣。
  凡诗文成集,且勿梓行,一时所是,师友言之不服,久之自悟,未必汗流浃背也。俟一二年朝夕改订,复取证于高明,然后授梓。若乘兴流布,遍赠亲知,及乎悔悟,安能尽人而追之耶?若能不刻,刚更高。
  与其贪而豪举,不若吝而谨饬。
  故人仕宦者,贻书见招,以不赴为正。或久别怀想,抵署盘桓数日,款款道故,不及他事,切勿在外招摇,妄有关说。一贵一贱,交每不终,未必尽贵人之过也。
  奸人难处,迂人亦难处。奸人诈而好名,其行事有酷似君子处;迂人执而不化,其决裂有甚于小人时。我先别其为何如人,而处之之道得矣。
  古书自《六经》、《通鉴》、《性理》而外,如《左传》、《国策》《离騷》、《庄子》、《史记》、《汉书》,陶、杜、王、孟、高岑诸诗,韩、枊、欧、诸集终身读之不尽,不必别求隐僻。凡书之隐僻,皆非其至者。
  责我以过,当以虚心体察,不必论其人何如,局外之言,往往多中。每有高人过举不自觉,而寻常人皆知其非者,此大舜所以察迩言也。即诗文亦然,赞者未必皆当,若指我之失,即浅学所论,亦常有理,不可忽也。
  人以诗文质我,批驳过直,往往致嫌。若一概从谀,又非古道。嘉者极力赞扬,谬者指其疵病,瑕瑜不掩,常寓鼓舞之意。至诚待人,必不我怨,嘉者逢人称说,谬者绝口勿言。其人闻之,必自感奋。
  作应酬诗文,其害其一。儿之既久,流向熟俗一派,遂不可医。况委嘱纷纭,乌能尽应?应者不以为德,不应则谤毁百端,甚且尊贵人临之以势,违则惧祸,从则难堪。不如慎之于始,素无此名,庶几可免。
  愚人指仙佛募化,称说灵异,以诳乡俗,或起祠、造经、铸钟、施药。我既不信,远之而已,不必面斥其非,恐愚众党护,有时致辱。
  世传作《水浒》者三世哑。近时婬秽之书如《金瓶梅》等,丧心败德,果报当不止此!每怪友辈极赞此书,谓其摹画人情,有似《史记》,果尔,何不直读《史记》,反阅其似耶?至家有幼学者尤不可不慎。
  人有求于我,如不能应,当直告以故,切莫含糊,致误乃事。
  交财一事最难,虽至亲好友,亦明白。宁可后来相让,不可起初含糊,俗语云:“先明后不争”,至言也。
  作寄远人书札,与家书同,当于泊夕成之,临发匆匆,必多遗漏。
  他人僮仆遇我或不恭,如坐不起,骑不下,称谓不如礼,彼与我无主仆之分,不足较也。若自己僮仆,须时时戒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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