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中国古典文学 > 世说新语

任诞第二十三(4)

【译文】长史王濛和谢仁祖同是王导的属官。王濛说:“谢掾会跳一种特殊的舞。”谢仁祖就起来跳舞,神情意态非常悠闲。王导仔细地看着他,对客人说:“他让人想起安丰。”

(33) 王、刘共在杭南,酣宴于桓子野家①。谢镇西往尚书墓还——葬后三日反哭——诸人欲要之②。初遣一信,犹未许,然已停车;重要,便回驾。诸人门外迎之,把臂 便下。裁得脱渍著帽,酣宴半坐,乃觉未脱衰③。【注释】①杭南:即航南,朱雀桥南,指乌衣巷。东晋时,王、谢诸名族聚居在这里。桓子野:桓伊的小名。

② 反哭:古丧礼仪式,葬后迎死者神主回祖庙,并哭祭。要(yāo):邀请。③帻(zé):头巾。衰(cuī):通“縗”,用粗麻布做的丧服,不缝边的。【译 文】王濛和刘惔一同在乌衣巷桓子野家开宴畅饮。这时,镇西将军谢尚从他叔父、尚书谢衷的陵墓回来——他在谢衷安葬后三天奉神主回祖庙哭祭——大家想邀请他 来宴饮。开头派个送信人去请,他还没有答应,可是已经把车停下;又去请,便立刻掉转车头来了。大家都到门外去迎接,他就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家的手下了车。进 门后,刚刚来得及脱下头巾,戴上便帽就入座,直到痛饮中途,才发觉还没有脱掉孝服。

(34)桓宣武少家贫,戏大输,债主敦求甚切,思自振之 方,莫知所出①。陈郡袁耽俊迈多能,宣武欲求救于耽②。耽时居艰,恐致疑,试以告焉,应声便许,略无慊吝③。遂变服,怀布帽随温去,与债主戏。耽素有蓺名 ④,债主就局曰:“汝故当不办作袁彦道邪⑤?”遂共戏。十万一掷,直上百万数。投马绝叫,傍若无人⑥。探布帽掷对人曰:“汝竟识袁彦道不?”

【注释】①敦:催促。

②袁耽:字彦道,陈郡陽夏人,年轻时就爽朗不羁,官至司徒从事中郎。③居艰:居丧;守孝。慊(qiàn)吝:不满意而为难。

④蓺(yì):同“艺”,技能,这里指赌博的技巧。

⑤不办:不会。

③ 马:筹码,计数的用具,古代常用于赌傅。绝叫:大叫。以此虚张声势。【译文】桓温年轻时家里很贫困,有一次赌博输得很惨,债主催他还债叉催得很急。他考虑 着自救的办法,却又想不出。陈郡的袁耽英俊豪迈,多才多艺,桓温想去向他求救。当时袁耽正在守孝,桓温担心引起疑虑,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随口就答 应了,没有丝毫的不满意和为难。于是换了孝服,把戴的布帽揣起来跟桓温走,去和债主赌博。袁耽赌博的技巧一向出名,债主却不认识他,临开局时说:“你想必 不会成为袁彦道吧?”便和他一起赌。一次就押十万钱做赌注,一直升到一次百万钱。每掷筹码就大声呼叫,旁若无人。赢够了,他才伸手从怀里摸出布帽来掷向对 手说:“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袁彦道?”

(35)王光禄云:“酒正使人人自远①。”

【注释】①自远:疏远自己;忘掉自己。

【译文】光禄大夫王蕴说:“酒正好能让每个人在醉眼朦胧中忘掉自己。”

(36)刘尹云:“孙承公狂士,每至一处,赏玩累日,或回至半路却返①。”

【注释】①狂士:狂放的人。却返:返回。

【译文】丹陽尹刘谈说:“孙承公是个狂放的士人,每到一个风景胜地,就一连几天地赏玩,有时已经回到半路又返回去。”

(37)袁彦道有二妹:一适殷渊源,一适谢仁祖。语桓宣武云:“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译文】袁彦道有两个妹妹:一个嫁给殷渊源,一个嫁给谢仁祖。有一次他对桓温说:“遗憾的是没有另一个妹妹许配给你!”

(38)桓车骑在荆州,张玄为侍中,使至江陵,路经陽岐 村,俄见一人持半小笼生鱼,径来造船,云:“有鱼,欲寄作脸①。”张乃维舟而纳之。间其姓字,称是刘遗民。张素闻其名,大相忻待②。刘既知张衔命③,问: “谢安、王文度并佳不?”张甚欲话言,刘了无停意。既进脍,便去,云:“向得此鱼,观君船上当有脸具,是故来耳。”于是便去。张乃追至刘家。为设酒,殊不 清旨,张高其人,不得己而饮之④。方共对饮,刘便先起,云“今正伐获,不宜久废⑤。”张亦无以留之。

【注释】①寄:托付。脍:细切的鱼,这里指生鱼片。

②忻(xīn):同“欣”。

③衔命:奉命。按:刘遗民是个隐士,知道张玄是官场中人,就不愿和他深谈了。④清旨:清澈、味美。

⑤获:芦苇一类的草。

【译文】车骑将军桓冲任荆州刺史时在江陵镇守,当时张玄任侍中,奉命到江陵出差,坐船路经陽歧 村,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半小筐活鱼,一直走到船旁来,说:“有点鱼,想托你们切成生鱼片。”张玄就叫人拴好船让他上来。问他的姓名,他自称是刘遗民。张玄 一向听到过他的名声,就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刘遗民知道张玄是奉命出差以后,问道:“谢安和王文度都好吗?”张玄很想和他谈论一下,刘遗民却完全无意停 留。等到把生鱼片拿进来,他就要走,说:“刚才得到这点鱼,估计您的船上一定有刀具切鱼,因此才来呢。”于是就走了。张玄就跟着送到刘家。刘遗民摆上酒, 酒很浊,酒味也很不好,可是张玄敬重他的为人,不得已喝下去。刚和他一起对饮,刘遗民先就站起来,说:“现在正是割获的时候,不宜停工太久。”张玄也没有 办法留住他。(39)王子猷诣郗雍州,雍州在内,见有■ ,云:“阿乞那得此物!”

①令左右送还家。郗出觅之,王曰:“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郝无忤色。【注释】①郗雍州:郗恢,字道胤,小名阿乞,曾任雍州刺史。■ :应作毾 (tàdēng),毛毯。此物当时很少,所以珍贵。

【译 文】王子猷去拜访雍州刺史郗恢,郗恢还在里屋,王子猷看见厅上有毛毯,说:“阿乞怎么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便叫随从送回自己家里。郗恢出来寻找毛毯,王子 猷说:“刚才有个大力士背着它跑了。”郗恢也没有不满情绪。(40)谢安始出西戏,失车牛,便杖策步归。道逢刘尹,语曰:“安石将无伤①!”谢乃同载而 归。

【注释】①伤:指伤气,犹言丧气。

【译文】谢安当初到西边去赌博,输掉了车子和驾车的牛,只好拄着拐棍走回家。半路上碰见丹陽尹刘恢,刘谈说道:“安石恐怕丧气了吧!”谢安就搭他的车回去。

(41)襄陽罗 友有大韵,少时多谓之痴①。尝伺人祠,欲乞食,往太蚤,门未开。主人迎神出见,问以非时何得在此,答曰:“闻卿词,欲乞一顿食耳。”遂隐门侧。至晓,得食 便退,了无作容②。为人有记功,从桓宣武平蜀,按行蜀城阙,观字内外,道陌广狭,植种果竹多少,皆默记之③。后宣武漂洲与简文集,友亦预焉④;共道蜀中 事,亦有所遗忘,友皆名列,曾无错漏。宣武验以蜀城阙簿,皆如其言,坐者叹服。谢公云:“罗友诅减魏陽元⑤!”后为广州刺史,当之镇,刺史桓豁语令莫来宿 ⑥,答曰:“民己有前期,主人贫,或有酒馔之费,见与甚有旧,请别日奉命。”证西密遣人察之,至日,乃往荆州门下书佐家,处之怕然,不异胜达⑦。在益州, 语儿云:“我有五百人食器。”家中大惊。其由来清,而忽有此物,定是二百五十沓乌樏⑧。

【注释】①罗友:字宅仁,襄陽人。桓温任荆州刺史时;他任刺史属下的从事。后出任襄陽太守,累迁广州、益州刺史。

②怍(zuò)容:羞愧的脸色。

③ 记功:记忆力。按行:巡视。城阙:都城。这里指李势所盘踞的成都。道陌:街道;道路。④漂州:当作深州,因形近而误。《晋书·桓温传)作例洲。按:桓温在 晋穆帝时(公元347年)平定蜀地,至哀帝未年(公元365 年)简文帝司马呈辅政,会桓温于洌洲,商议征讨事宜,其间将二十年。

⑤魏陽元:魏舒,字陽元,官至司徒。《晋书·魏舒传》只说他小时聪明,后有德望,没有说及他记忆力强的事。

⑥ 桓豁:桓温的弟弟,曾任荆州刺史,升为征西将军,都督交、广等州军事。莫:同“暮”。⑦至日:一本作“至夕”,对。书佐:刺史的属官,主管起草文书等事。 胜达:名流和显贵。⑧沓:一沓指一套。乌樏(lěi):有格子的不上油漆的黑食盒,多用于清贫之家。一沓可供两人用,所以二百五十沓就是五百人的食器。

【译文】襄陽人 罗友有突出的风度,年轻时人们大多认为他傻。有一次他打听到有人要祭神,想去讨点酒饭,去得太早了,那家大门还没开。后来那家主人出来迎神,看见他,就 问:还不到时候,怎么能在这里等着,他回答说:“听说你祭神,想讨一顿酒饭罢了。”便闪到门边躲着。到天亮,得了吃食使走了,一点也不感到羞愧。他为人处 事记忆力强,曾随从桓温平定蜀地,占领成都后,他巡视整个都城,宫殿楼阁的里里外外,道路的宽窄,所种植的果木、竹林的多少,都一一记在心里。后来桓温在 溧洲和简文帝举行会议,罗友也参加了;会上一起谈及蜀地的情况,桓温也有所遗忘,这时罗友都能按名目一一列举出来,一点也没有错漏。桓温拿蜀地记载都城情 况的簿册来验证,都和他说的一样,在座的人都很赞叹佩服。谢安说:“罗友哪里比魏陽元差!”后来罗友出任广州刺史,当他要到镇守地赴任的时候,荆州刺史桓 豁和他说,让他晚上来往宿,他回答兑:“我已经先有了约会,那家主人贫困,可是也许会破费钱财置办酒食,他和我有很深的老交情,我不能不赴约,请允许我以 后再遵命。”桓豁暗中派人观察他,到了晚上,他竟到荆州刺史的属官书佐家去,在那里处得很愉快,和对待名流显贵没有什么两样。任益州刺史时,对他儿子说: “我有五百人的食具。”家里人大吃一惊。他向来清白,却突然有这种用品,原来是二百五十套黑食盒。

轩宇阅读微信二维码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