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开搏赖有长生库 插架难遮素女图(3)
原来那折上写着:
某日奉上谕,江西学政着金汮去;陕甘学政着钱端敏去;浙江学政着祝溥去。
其余尚有多人,却不相干,大家也不看了。仑樵又向寿香道:“你是另有一道旨意,补授了山西巡抚了。”寿香愕然道:“你别胡说,没有的事。”仑樵正色* 道:“这是圣上特达之知,千秋一遇,寿香兄可以大抒伟抱,仰答国恩。兄弟倒不但为吾兄一人私喜,正是天下苍生的幸福哩!”寿香谦逊了一回。仑樵道:“今日 在里头还得一个消息,越南被法兰西侵占得厉害,越南王求救于我朝,朝旨想发兵往救呢!”唐卿道:“法兰西新受了普鲁士战祸,国力还未复元,怎么倒是他首先 发难,想我们的属地了?情实可恶!若不借此稍示国威,以后如何驾驭群夷呢!”雯青道:“不然,法国国土,大似英吉利,百姓也非常猛鸷。数十年前有个国王叫 拿破仑,各国都怕他,着实厉害。近来虽为德国所败,我们与他开衅,到底要慎重些,不要又像从前吃亏。”寿香道:“从前吃亏,都见自己不好,引虎入门,不必 提了。至于庚申之变,事起仑卒,又值内乱,我们不能两顾,倒被他们得了手,因此愈加自大起来。现在事事想来要挟,我们正好趁着他们自骄自满之时给他一个下 马威,显显天朝的真威力,看他们以后者敢做夜郎吗!”仑樵拍着手道:“着啊,啊!目下我们兵力虽不充,还有几个中兴老将,如冯子材、苏元春都是百战过来 的。我想法国地方,不过比中国二三省,力量到底有限,用几个能征惯战之人,死杀一场,必能大振国威,保全藩属,也叫别国不敢正视。诸位道是吗?”大家自然 附和了两句。仑樵说罢,道有事就先去了。雯青、寿香回头过来,却不见了菶如、公坊。公坊本不喜热闹,菶如因放差没有他,没意思,先走了,也就各自散回。雯 青回到家来,那报喜的早挤满一门房,“大人升官”、“大人高发”的乱喊。雯青自与夫人商量,一一从重发付。接着谢恩请训,一切照例的公事,还有饯行辞行的 应酬,忙的可想而知。
这日离出京的日子近了,清早就出门,先到龚、潘两尚书处辞了行。从潘府出来,顺路去访曹公坊,见他正忙忙碌碌地在那里收拾归装。原来公坊那年自以为臭 不可当的文章,竟被霞郎估着,居然掇了巍科。但屡踏槐黄,时嗟落叶,知道自己不是金马玉堂中人物,还是跌宕文史,啸傲烟霞,还我本来面目的好,就浩然有南 行之志。这几天见几个熟人都外放了,遂决定长行,不再留恋软红了。当下见了雯青,就把这意思说明。雯青说:“我们同去同来,倒也有始有终。只是丢了霞郎, 如何是好?”公坊道:“筵席无不散,风情留有余。果使厮守百年,到了白头相对,有何意味呢?”就拿出个手卷,上题“朱霞天半图”,请雯青留题道:“叫他在 龙汉劫中留一点残灰吧!”雯青便写了一首绝句,彼此说明,互不相送,就珍重而别。雯青又到菶如、肇廷、珏斋几个好友处话别,顺路走过庄寿香门口,叫管家投 个帖子,一来告辞,二来道贺。帖子进去,却见一个管家走来车旁,请个安道:“这会儿主人在上房吃饭哩!早上却吩咐过,金大人来,请内书房宽坐,主人有话, 要同大人说呢。”雯青听着,就下了车。这家人扬着帖子,弯弯曲曲,领雯青走到一个三开间两明一暗的书室。那书室却是外面两间很宽敞,靠南一色*大玻璃和合 窗,沿窗横放一只香楠马鞍式书桌,一把花梨加官椅,北面六扇纱窗,朝南一张紫檀炕床,下面对放着全堂影木嵌文石的如意椅,东壁列着四座书架,紧靠书架放着 一张紫榆雕刻杨妃醉酒榻,西壁有两架文杏十景橱,橱中列着许多古玩。橱那边却是一扇角门虚掩着,相通内室的。地下铺着五彩花毯,陈设极其华美。雯青到此就 站住了。那家人道:“请大人里间坐。”说着,打起里间帘子,雯青不免走了进来,看着位置,比得外间更为精致。雯青就在窗前一张小小红木书桌旁边坐下,那家 人就走了。雯青把自己跟人打发到外边去歇歇。等了一回,不见寿香出来,一人不免焦闷起来,随手翻着桌上书籍,见一本书目,知道还是寿香从前做学台时候的大 著作。正想拿来看着消闷,忽然坠下一张白纸,上头有条标头,写着“袁尚秋讨钱冷西檄文”,看着诧异。只见上头写的道:
钱狗来,告尔狗!尔狗其敬听!我将剸狗腹,刳狗肠,杀狗于狗国之衢,尔狗其慎旃!
雯青看了,几乎要笑出来,晓得这事也是寿香做学台时候,幕中有个名士叫袁旭,与龚和甫的妹夫钱冷西,在寿香那里争恩夺宠闹的笑话,也就丢在一边。正等 得不耐烦,要想走出去,忽听角门呀的一声开了,一阵笑话声里,就有一男一女,帖帖达达走出南窗楠木书桌边。忽又一阵脚声,一个人走回去了;一人坐在加官椅 上,低低道:“你别走呀,快来呢!”一人站在角门口跺脚道:“死了,有人哩!”一人忽高声道:“没眼珠的王八,谁叫你来?还不滚出去!”雯青一听那口音, 心里倒吓一跳,贴着帘缝一张,见院子里那个接帖的家人,手里还拿着帖子,踉踉跄跄往外跑;角门边却走出个三十来岁、涂脂抹粉大脚的妖娆姐儿。那人涎着脸望 那姐儿笑,又顺手拥着姐儿,三脚两步推倒在书架下的醉杨妃榻上。雯青被书架遮着,看不清楚,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逼得饿不可当,几番想闯出来,到底不好意 思,仿佛自己做了歹事一般,心毕卜毕卜地跳,气花也不敢往外出。忽听一阵吃吃的笑,也不辨哪个。又一会儿,那姐儿出声道:“我的爷,你书,招呼着,要 倒!”语还未了,硼的一声,架上一大堆书都望着榻上倒下来。正是:
风宪何妨充债帅,书城从古接陽台。
到底倒下来的书压着何人?欲明这个哑谜,待我喘过气来,再和诸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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