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回 立约言密藏金柜 收边境平定荆南(2)
那时关南地方,忽有人民控诉李汉超强占民女及贷钱不偿之事,赴汴京叩阍上 诉,请求伸雪。太祖即召见说道:“汝女可适何等人家?”此人答道:“不过农家。” 太祖又道:“李汉超没有到关南的时候,辽人曾来侵扰么?”其人道:“年年入寇, 苦累不堪!”太祖道:“如今还有辽人敢来侵扰么?”
其人道:“如今却没有了。”太祖勃然作色道:“汉超是朕之大臣,汝女嫁之 为妾,岂不比嫁于农家好得多么?倘使关南没有汉超,汝的子女及家室,早为辽人 所掳劫,还能保全到现在么?这等事情,还要来京控诉,足见是个刁猾之民。姑念 初次,不来罪你,下次再敢如此,决不宽贷!”说罢,喝令左右,将那人赶了出去。 那人含屈负冤,涕泣而去。太祖赶走了告状的人,却下一道密谕给汉超,令他从速 退还民女,并清偿所贷之款,……“朕念尔是有功之臣,暂从宽典,此后慎勿再做 这样事情。如果财用困乏,尽可告知朕躬,何用向人民告贷呢?”
汉超奉到密谕,既感且愧,立刻将民女退还,并偿清贷款,且上表谢罪。
又有那环州守将董遵晦,本为高怀德之甥,父名宗本,曾仕汉为随州刺史。太 祖微时,尝游汉东,至宗本署内。宗本甚是器重,留住署内。那遵晦却瞧太祖不起, 常常欺凌。一天,对太祖说道:“我尝见城上,紫气如盖,又梦登一高台,见一黑 蛇,长逾百尺。忽然霹雳一声,那条蛇飞入空中,化龙而去,不知主何吉凶?”太 祖听了,只是微笑,并不回言;又有一日,与太祖谈讲兵法,遵晦见识不及太祖, 居然恼羞变怒,欲与太祖角力。太祖慌忙回避,遂辞宗本而行。周末宋初,遵晦已 任骁骑指挥使,太祖于便殿召见,遵晦恐太祖记念前事,不胜惊惧,伏地请罪!太 祖令左右扶起他道:“卿尚忆紫云如盖,黑蛇化龙之事么?”遵晦再拜碰头道: “臣当日愚昧,不识真主,罪该万死!”太祖大笑。不到几日,遵晦部下忽有兵士 击鼓鸣冤,告他不法之事,多至数十款。遵晦惶恐待罪!太祖召谕道:“人敦无过? 能改则过自消灭。朕方赦过赏功之不暇,决勿追念旧恶。卿可无惧,自今以后,改 过自新。朕且破格重用。”
遵晦叩头谢恩!遵晦之父宗本,世藉范陽,隶辽将赵延寿部下,及延寿被执, 宗本携了遵晦南奔,妻室皆陷入幽州。太祖又令人纳赂边民,赎还遵晦生母,送与 遵晦,因此遵晦更加感激!
誓以死报。太祖见他可用,特授为通远车节度使,镇守环夏。
遵晦至镇,召诸族酋长,宣谕朝廷威德,众皆悦服。未几,蕃众又来寇边,遵 晦发兵深入,斩获无数,边境以宁。太祖鉴于唐代尾大不掉弊,又令文臣知州事, 置诸州通判,设诸路转运使,选诸道兵入补禁卫,于是藩镇之弊,一扫而空了。
太祖正在尽力的施行政事,哪知杜太后忽然生起病来。其时正是建隆二年,夏 六月,太后病势甚沉。太祖日夕侍奉,不离左右,无奈日重一日,竟成不起之症。 太后自知垂危,便召诸子及赵普,同至榻前,先问太祖道:“你可知道得国的原因 么?”太祖答道:“皆仗祖考及太后之余荫,所以得此幸遇。”太后道:“不然! 正因周世宗以幼儿主天下,你所以得至于此。使周有长君,你哪能得天下呢?你百 岁后,可传位于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传德昭。四海至广,万几至众,国有长君, 社稷之福也。你不可有违我言。”太祖涕泣顿首道:“敢不如教!”太后又顾谓赵 普道:“你随主上,已历多年,无异骨肉。
我的遗言,须要帮同记着。“遂命普于榻前,写立约书,先载太后遣嘱,在末 了还写上他自己的名字道”臣赵普谨记“,藏于金柜之内,命谨密宫人掌管着,永 为成规,世世勿替。
那光义、光美,前已表过,你想必知道。这德昭又是谁呢?
乃是太祖长子,元配贺皇后所生,所以太后遗嘱中,命光义传光美,光美传德 昭,若能照此做去,不背遗言,倒还公允;无如后人不能遵守,就难免闹出骨肉惨 变来了。这是后话,暂按不提。单说太后命赵普写毕约言之后,不到两日,便崩于 滋德殿,年六十,谥曰明宪,乾德二年,复改谥昭宪,葬于安陵,神主附享太庙。 太祖遭了大丧,少不得哀毁异常,颁诏天下,不在话下。太祖自从改文臣知州事, 尽收藩镇兵柄,集权中央,五代外重内轻,尾大不掉之弊,净尽除去。百年痼疾, 一旦全蠲,心下自是欢然,便又改元乾德,以建隆四年,为乾德元年,百官又有一 番朝贺的礼节,这些琐事,也不去叙它。
太祖改元之后,适有武平节度使周保权,遣使入朝,表称衡州刺史张文表,聚 众作乱,势甚危急,乞求救援。那保权乃是周行逢之子,行逢在周世宗时,因平定 湖南,授为朗州大都督,兼武平军节度使,管辖湖南全境。太祖受禅,加中书令, 任职如故。行逢在镇,力求治理,颇得众心,惟境内一切处置,还是五代时方镇旧 例,并未改革,行动自由,朝命难制。太祖即位之后,接连着就有李筠、李重进的 叛乱,中原尚未平定,哪里顾得到边镇地方呢?所以行逢在镇七年,安安稳稳,很 享了些尊荣之福。到得病重将死的时候,召集部下将校嘱咐道:“我子保权,年才 十一岁,全仗诸公护持,所有境内各属,大都恭顺,必无异心。惟衡州刺史张文表, 为人刚而且险,素性凶悍。我死之后,必定为乱。望诸公善辅吾儿,无失疆土,万 不得已,可举族归朝,不可陷入虎口,那还不失为中策。”言毕而逝。保权嗣位, 讣至衡州,那张文表果然说道:“我与行逢,俱起家微贱,同立功名,如今行逢已 殁,不将节镇与我,反叫我北面而事小儿,未免欺人太甚了!”当即带领部众,袭 据潭州,杀死留后寥简,且声言进取朗州,将尽灭周氏,朗州大震。保权遣杨师璠 往讨文表,且遣使赍表入朝,请求救援。
那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亦奉表上闻。继冲系高保勗之侄,保融之子。保勗之祖, 名季兴,唐末为荆南节度使,历梁及后唐,晋封南平王。季兴死后,子从晦袭爵, 从晦传子保融,保融传弟保勗,保勗复传侄继冲,世镇江陵,与湖南接壤,境地毗 连。
继冲恐文表侵入辖境,所以驰奏朝廷。
太祖阅了两处的奏章,知道有机可乘,早已成竹在胸,先下诏于荆南高继冲, 命发水师数千名,往讨潭州;后令慕容延钊为都部署,李处耘为都监,率兵进讨。 临行之时,面谕二将道:“江陵临长沙,东距建康,西逼巴蜀,北近大梁,乃是形 胜之区,要害之地。如今四分五裂,正好乘着这个机会,收归朝廷。二卿此去,向 荆南借道,因利乘便,同隙入城,岂非一举两得之事么?”二将领旨而去。到了荆 南,便遣丁德裕先赴江陵,向继冲借道进兵。继冲已先接到太祖谕旨,命他起水师, 往讨潭州,并言大兵不日即至,且须借道江陵云云。
继冲接到此谕,十分犹疑,却又不敢违命,只得点集水军三千名,令亲校李景 威统率了,向潭州出发。此时又有丁德裕前来,说明大军已抵襄州,要借道江陵, 进取湖南。继冲便一面款留丁德裕,一面召集僚属会议,部将孙光宪进言道:“中 国自周世宗时,已有统一天下之志。如今宋主,规模更是阔大,比周世宗还要神明 英武。江陵区区一隅,地狭民贫,万难拒抗宋师,不若以疆土归之,还可免祸。就 是明公的爵位,也不至完全失却。若迟疑不决,兵临城下,那时就要玉石俱焚了。”
继冲闻言,踌躇了一会,也无他法,便遣叔父保寅,采选肥牛数十头,美酒百 瓮,先往犒劳,以觇宋师强弱。保寅既至荆门,往军中请见,先由李处耘接待,甚 是殷勤。次日又由慕容延钊,召保寅入帐,置酒款洽,相对甚欢。保寅以为宋将并 无他图,便暗遗心腹,往报继冲,令他安心。哪知李处耘早已暗领人马,衔枚疾驰, 径赴江陵。
继冲正盼保寅的回报,忽闻大军掩至,急得手足无措,惟有出城相迎,北行十 余里,方与处耘相值。处耘请继冲入寨,令他在营等候延钊,径自率兵,进了江陵, 及至继冲归城,宋兵已扼住各处险要,不得已缴出版图,不费一矢,不折一兵,便 将荆南三州十六县,完全收归朝廷了。继冲既已纳土,便遣王济昭,奉表赍册入朝。 太祖闻得兵不血刃,已定荆南,龙心自然喜慰万分。遂命王仁瞻为荆南都巡检使, 仍令赍衣服玉带,器币鞍勒,赏给继冲,且授为马步都指挥使,仍领荆南节度使。
又因孙光宪劝令继冲纳王归朝,授为黄州刺史。荆南自高季兴据守以来,传袭 四世五帅,凡五十七年,至继冲降宋,初时乃任荆南节度使,后改武宁节度使,直 到开宝六年,方才病殁,总算富贵终身了。那慕容延钊、李处耘,平定荆南,便率 领大军,浩浩荡荡,直取潭州。
其时湖南将校杨师璠,已在平津亭大破敌军,擒住了张文表,脔割而食,潭州 城守空虚,延钊之兵,乘势掩入,又是不费兵刃,得了潭州,遂即进兵朗州。周保 权是个稚子,听说大兵到来,已吓得面无人色,还有什么主张?倒是牙将张从富说 道:“如今我兵新胜,气势正盛,宋兵远来,必然疲罢,何妨与他决一胜负?且朗 州城郭坚固,就使战而不胜,凭城固守,待他食尽,自然退去了。”诸将皆以从富 之言为然。保权有什么见识,一凭将佐们主张,当下计议已定,便准备战守事宜, 整顿兵甲,抗拒宋师。慕容延钊未抵朗州之前,先令丁德裕去宣抚保权,劝他纳土 归朝,却被张从富等辱骂而回。慕容延钊即日奏闻太祖。太祖又遣中使往谕,从富 非但不受朝命,反尽拆境内桥梁,沉船阻河,伐树塞路,一意抵抗宋军。慕容延钊 见他绝无降意,方与李处耘陆续进兵。处耘先到澧江,见对岸设立敌阵,旌旗飘扬, 防守得甚是严整;若要渡江,必被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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