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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回 小贩儿骤膺武职 花鼓女正位昭阳

话说刘承珪听得王捷的一派荒唐之言,心下大喜,也不暇问他的话是真是假, 便如飞地报知真宗。真宗就命刘承珪把王捷找来,当面垂问。那王捷本是捏造出这 番谎言,求取富贵的,见真宗已落圈套,召见询问,心中暗暗欢喜,格外说得圆转 动听,好似真个遇见了神仙一般。真宗听了这一派话说,十分高兴,立刻赐王捷改 名中正授为左武卫将军。一个小贩儿,居然地朝衣朝冠,做起官来,真可算是平步 青云了。这事传播开来,满朝文武,莫不惊异!

真宗临朝面谕群臣道:“朕常梦神人传玉皇说,曾令汝始祖赵玄朗,传汝天书。 次日,又梦神人传圣祖之命道:”吾座西偏应设六位候着。‘至时自有道理。朕清 晨醒来,便依照圣祖之谕,在延恩殿设立六个坐位,建立道场伺候。至五鼓一筹, 果然黄光满庭,异香遍室,圣祖先降,朕下阶叩拜,复有六人到来,依次坐下。圣 祖即谕道:“我乃人皇中九人之一,正是赵姓始祖,再降为轩辕皇帝,后唐时复降 生赵氏,今已百年,愿汝后嗣,善抚苍生,毋坠先志。’说毕,各离座乘云而去。

王捷所遇,想就是这位圣祖了。“

王旦等听了,又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再拜称贺。因颁诏尊赵玄朗为圣祖,加封 司命天尊,诏天下人民敬避圣祖讳,“玄”应作“元”,“朗”应作“明”,载籍 中如遇偏讳,应各缺点画。后复以“玄元”二字,声音相近,改“玄”为“真”, 故称玄武为“真武”,命丁谓修订崇奉仪注,加上圣祖尊号,为上灵高道九天司命 保生天尊大帝,圣母懿号为“元天大圣后”,敕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邱,供奉圣 祖圣母,并诏建康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神像。这神像乃选精铜铸成,各有 数丈之高,授丁谓为奉迎使,迎入玉清昭应宫内。真宗又亲率百官郊谒,再命王旦 为刻玉使,王钦若、丁谓为副,把天书刻隶玉籍,谨藏宫中。此后玉清昭应宫祀事, 均归王旦承办,即赐他一个官名,叫做玉清昭应宫使。王旦虽自觉得可笑,但帝命 难违,也只得随着他一天到晚地玩那把戏了。

且说真宗自登极以来,专门忙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情,此时玉清昭应宫虽未告成, 天书已刻隶玉籍,圣祖的神像也供奉妥当,总算料理已毕,慢慢的清闲下来,才想 起正宫虚位已久,须得从嫔妃之中,挑选一人,册为正宫,主持内政,但是真宗即 位之时,不是说册立郭氏为皇后么?怎么现在又说宫中虚位,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只因忙着叙述真宗迷信符瑞,东封西祀,各项事情没有工夫去叙及宫闱之事。现在 真宗既要册立皇后,正可乘势叙述一番了。

原来,真宗皇后郭氏,谦约惠下,性极俭朴,族属入谒禁中,服饰稍华,即加 戒饬,母家间有请托,亦从来不允。真宗因此甚加敬意,素无间言,景德四年,随 驾幸西京拜谒诸陵,途中偶冒寒气,回至宫中,即得疾病,以致不起,及崩,谥为 章穆皇后。真宗后宫,虽多宠幸,并无中意之人。现在想从妃嫔中挑选一人,册为 正宫,想来想去,只有刘德妃最为合意。

这天临朝,便把欲册刘德妃为皇后的话,与群臣商议,不料朝臣中却是谏阻的 多,赞成的少。你道朝臣为何都不赞成?

只因内中也有个小小的原因。

那刘德妃乃是成都人氏,父名刘通,做过一任小小的武职,曾随太祖征伐太原, 死于途中。那时德妃生方数月,跟着母亲在外祖家长大的,到了十三四岁,便出落 得身材袅娜,相貌美丽,再加性情又很是聪明机警,一切书画文字,丝弦弹唱,一 学便会,最擅长的乃是鼗鼓,这鼗鼓乃是一种古乐,久已失传。

德妃天生的聪明资质,能用自己的意思,变化运用,拨将起来,铿锵动人,使 人听了她的鼗鼓,愈加觉得她丽质翩跹,娇艳异常,大约加今通行的打花鼓,就是 她流传下来的。可惜她少年时候,运气不佳,母亲一病而亡,外祖家中也是门庭衰 弱,所有的人丁渐渐死亡已尽,只剩了个德妃,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有了朝餐,没 有下顿,如何能够存活。几次要想寻个自尽,到陰间去寻找父母,免得在人间受这 饥寒之苦。却于无意中立在门前闲望,遇见一个相士走将过去,瞧见了德妃的玉容, 便立定了脚,从上至下,看个不已。

德妃见这相士只管瞧着自己,连眼也不眨一眨,心内好生奇怪!不觉脸上一红, 对那相士说:“你好没道理,从来说的男女有别,你不走路,向我看些什么?”那 相土听了,陪笑说道:“我并非存着什么歹意,只因你的品貌,乃是个大贵之相。

我一生相人甚多,今天遇见你这相貌,还是第一次呢。“德妃正在穷极无聊的 时候,听了相士的话,心中不觉一动,便问他道:”你相我怎样的大贵呢?须知我 是贫寒之人,没有相金与你的,休要讲谎话骗人了。“相士道:”我并不要你的相 金,请你将手伸出与我一看,就可断定家身了。“德妃被他打动了心,便也不避什 么嫌疑,竟将一双春葱似的玉手,伸将出来。

相士看了一看,连连称扬道:“你竟是后妃之相,到了中年,还要执掌天下的 大权,富贵真个达到极点。但目下尚未交运,务要耐定了性子守候,并且一生与姓 李的不对,所遇佳运,几乎被姓李的打破,幸而有贵人扶持,还可逢凶化吉,没有 大碍。”

相士这一席话,旁人听了,莫不暗笑,说他在那里梦呓。

便是德妃也似信不二的,以为那相士的话,毫无影响,自己一个女子,贫困到 这般田地,又伏处在乡间,无人知道,哪里来的大贵呢?但是自从听得相士之言以 后,却把自尽的念头打断了。每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把相士的话拿来自己宽解一 会儿,也就过去了。不到几时,闻得邻舍家有个做银匠的,名唤龚美,要到京师去 做生意,德妃想道:“我枉自生得相貌美丽,满肚才学,埋没在穷乡僻壤,怎的有 个出头的日子呢?不如也到京师去碰碰机缘?或者应了相士之言,有个发迹的日子, 也说不定的。”定了主张,便走去找着龚美,说出结伴同行的意思。

龚美起先也不肯答应,说一看我盘费无多,只够一人的浇裹。二来孤男寡女, 一路同行,甚为不便。德妃笑道:“你说的两层意思,我早就打算到了。头一件, 盘费,不用忧虑,我有随身本领,到处都可以吃饭,决不累你;第二件,我们可以 认做兄妹,沿路上有人查问,我自有话回答,必无意外之虞!”龚美见她这般说法, 没法推辞,只得答应了,携带她一同上路。

德妃到了路上,便打起花鼓来,看的人见她生得花容玉貌,唱得珠喉宛转,花 鼓又打得高下疾徐,别有节奏,格外多给银钱。起初德妃一个人打着唱着,后来龚 美见打花鼓很可以嫌钱,也就十分高兴!便制了一面小小的铜锣,帮着德妃歌唱起 来,居然成功了男女合演的花鼓戏了。一路之上,逢州过县,哄动了不少的人,收 入的银钱,不但德妃吃用不完,连龚美也沾了不少的光。

不日到了京师,龚美仍去做他的银匠,德妃把沿路赚来的几个钱用完了,只得 又去卖艺。京师地面,不比得别的州郡,内而宫廷,外而官宦,来往不绝。忽然来 了个打花鼓的女子,大家都没有瞧过这玩艺儿,争着前来观看。德妃见生涯不恶, 格外高兴!那花鼓打得格外可听。

这一天正在卖艺,恰巧有个襄王邸的贴身内监,看见了德妃的色艺,便回到邸 中,向一般同伙说了。并称赞这女子生得怎样标致,唱得怎样好听,内监们都是一 窝风的性儿,便不约而同地前来瞧德妃打花鼓,瞧了之后,人人称扬,个个赞美!

因此,一来襄邸中人都被他哄动了,渐渐地传入真宗耳内。真宗此时尚未立为 太子,年少好奇,听说有个外路来的打花鼓女子,便带了几个近侍,微服往游。此 时德妃的年纪,尚只十五岁,仍与龚美住在一寓。真宗由近侍领导,直至寓中,恰 巧德妃收拾好了,正要上街卖艺,忽有几个人闯将进来,见中间一人,年纪甚轻, 身穿华服,生得龙眉风目,相貌堂堂,随身跟着四个人,都是太监的形象。德妃是 何等聪明的,早巳知道不比寻常,连着迎着他们,殷勤让坐。真宗便在上面坐下, 四个跟随站在旁边,内中就有一个先开口对德妃说:“咱们小爷,听说姐儿的花鼓 打得很好,所以亲来尝鉴,你可打一套来给小爷听?”德妃连忙答应,取了花鼓, 连打带唱,把平生的绝艺都献了出来。

真宗初见德妃的芳容,已是目眩神迷,暗中称赏,及见她打起花鼓来,身材娇 小玲珑,声调悠扬铿锵,更加怜爱!德妃早知真宗不是平常之人,有意地目挑眉语 暗暗传情,惹得真宗意马心猿,一刻也忍耐不住。回至邸中,立时令内监把她召入, 作为侍女。当下真宗细细地问她家世,据德妃自己说,先家太原,后徙成都,祖名 刘延庆,曾在晋汉间做过右骁卫大将军。

父亲刘通,太祖时曾任虎捷都指挥使,从征太原,中途病殁。

因家世清寒,六亲无靠,所以同了表兄龚美,转徙来京的。德妃一面诉说,一 面着凄惨悲切的态度,愈加楚楚可怜!真宗正在少年时候,怎肯将她轻轻放过。那 德妃又生性聪明,机变异常,想着从前相士之言,更加移篙近岸,图个终身富贵。 一个是解佩水边,不啻神女,一个是行云梦里偏遇楚王,两下里相怜相爱,如胶似 漆,片刻也分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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