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回 侵边疆元昊入寇 违节制任福尽忠(2)
仁宗左右都说他相貌不凡,不可久典枢密,掌握兵权。仁宗不免动疑,非但不 许德用西征,且把他降知随州,改用夏守赟知枢密院。
元昊入寇保安军,将至安远寨,见有数千宋军前来,哪里放在心上?以为数千 宋兵,值得什么了,只须一阵,就可打发干净。哪知两阵方圆,忽从宋军队里,飞 出一员披发仗剑,面如黄金的将官,直驱过来。夏兵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顿 时惊慌起来,纷纷倒退。这披发金面将官,横冲直撞,驰骤如飞,数千宋军跟着他, 好似风雨般杀将过来,夏兵如何抵挡得住?元昊也惊疑不定,只得率兵遁去。
你道这将是谁?乃是巡检指挥使狄青,表字汉臣,河西人氏,骁勇善战,初为 骑御散直,从军西征,屡立战功,平时上阵,戴了钢面具,披发督战,能使敌人惊 崩。现在正做巡检指挥使,屯守保安,钤辖卢守勤,檄令御敌。他手下只带兵士数 千,一经对阵,竟吓退元昊雄师数万,捷闻于朝。仁宗要召问方略,又值元昊商议 进兵,乃命图形以进。后人有诗一首,咏狄青道:面戴铜具立战功,奇谋早已贮胸 中。
西征自有将军在,数万叛兵一旦空。
元昊败退,又欲进寇延州。先遣人到范雍军前诈降。范雍信以为真,毫不设备。 延州地方辽阔,堡寨稀少,守兵又多老弱。元昊突然发兵,攻破金明寨,擒了都监 李士彬父子,乘胜直抵延州城下。范雍方知中了元昊奸计,一面命石元孙出阵,一 面往庆州调副总管刘平前来救应,战了三日,两军各有胜负。
石元孙、刘平合兵一处,在西南山下扎寨,到了夜间,敌兵已将营寨,团团围 住,大叫你们这些残兵,还不早早归降,一定要等死么?宋军惊惶涣散。天将黎明, 四下里战鼓齐鸣,夏兵冲杀过来,把官军截为两段,石元孙、刘平都被元昊擒去, 刘平到了敌营,破口大骂,首先被害。石元孙拘在营内。延州自遭此败,人心汹惧。 幸而天降大雪,不能进攻,元昊急于回去,延州未为攻下。是役之败,刘平、石元 孙当危急时,奋力鏖战;都临黄德和,率步兵未战先退;万俟政、郭遵等,亦相率 奔溃。
及刘平被害,黄德和反诬刘平降贼,因致挫衄。
宋廷已闻悉内中情由,仁宗命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往河中问状。文彦博,汾州 人氏,为人正直无私,一经审讯,水落石出。德和坐罪腰斩;范雍亦贬知安州;追 赠刘平官爵,从优抚恤;遂命夏守赟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内侍王守忠为钤辖, 即日启行。知谏院富弼上疏谏道:“夏守赟庸懦之夫,不足以当大任;王守忠乃内 臣,命为钤辖,正蹈唐季监军覆辙,请收回成命。”仁宗不从,会知制诰韩琦,使 蜀回都,奏陈西夏形势甚为鲜明。仁宗遂命韩琦安抚陕西,韩琦陛辞时,面奏仁宗 道:“范雍节制无状,致遭败衄,贻君上忧?臣愿保举范仲淹往守边疆。”仁宗道 :“范仲淹么?”韩琦急奏道:“仲淹前忤吕夷简,徙知越州。朝廷方疑为朋党, 臣非不知,但陛下宵旰勤劳,臣若再顾嫌疑,埋没人才,罪且益大。倘或迹涉朋比, 所举非人,即坐罪族诛,亦所甘心。”仁宗听了,方才点头道:“卿且去,朕当令 仲淹即来。”韩琦叩谢而出,遂有诏令仲淹知永兴军,先定仲淹知开封府。因吕夷 简当国,滥用私人,上疏指陈时政,隐斥夷简为汉之张禹。夷简说他越职言事,面 劾仲淹,落职外徙。集贤院校理余靖,馆阁校勘尹洙欧陽修奏称仲淹无罪,也致坐 贬,斥为朋党,都人士却称为四贤。韩琦这次举荐仲淹,所以有这般议论。仁宗听 从韩琦之言,竟用仲淹,可谓从谏如流了。
独有那张士逊,本来主张用兵,到了紧急的时候,反一无措施。谏院中啧有烦 言。士逊倒还见机,上章告老,诏以太傅致仕,再起吕夷简同平章事,夷简再相亦 以夏守赟非专阃才,不如召还。仁宗乃命与王守忠一同返阙,改任夏竦为陕西经略 安抚招讨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仲淹奉旨陛辞。仁宗面谕道:“卿与吕相有隙, 今吕相亦愿用卿。卿当尽释前嫌,为国效力。”仲淹顿首道:“臣与吕相,本无嫌 怨,前日就事论事,亦不过为的国家,安敢预存成见。”仁宗道:“能同心为国, 尚有何言。”
仲淹叩别出朝,即回登程。途中闻延州诸寨,多半失守,因上表请自守延州, 诏令兼知州事。仲淹乃兼程而进,至了延州,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选六将分领, 日为训练,视贼众寡,更番出敌。又修筑承平永平等寨,招流亡,定保障,通斥堠 羌汉人民,相率复业,边疆日固,敌不敢侵。夏人相顾告戒道:“这次来的小范老 子,胸中有数万甲兵,不比从前的大范老子,可以欺骗得的,延州不可妄想了。” 大范老子是指范雍,小范老子乃指仲淹的。仲淹字希文,吴县人氏,大中祥苻八年 举进士,至是守延州,赏罚严明,治军整肃,蕃汉咸服。仲淹于军书旁午之时,裘 带雍容,吟咏不辍。
一日,正常秋高气爽,仲淹巡阅诸营,闻得长空雁唳,四面角声,呜呜不断, 觉得心头很有感慨,又见将士卒戎守劳苦,及自己终年镇边,久未归去,更加激起 胸中悲感,便以秋思为题,谱成《渔家傲》词一阕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陽雁去 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 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仲淹这阕词儿,传了出去。蕃儿汉卒,一齐练习了歌唱起来,音韵非凡悠扬, 声调极其悲壮,传到了元昊耳中,暗暗吃惊道:“小范如此从容,他若坐镇边疆, 我永无得志之日了。”急于手下商议,假意遣使与仲淹议和。仲淹便亲手写了一封 回信,反复劝谕,叫他先撤帝号,速尽臣节,以报累朝宽厚之德。元昊瞧了,置之 不理,又差人到韩琦那里乞盟。韩琦道:“无约请和,是诱我也。”遂拒绝来使, 不准请和。元昊计不得逞,率众入寇渭州,进薄怀远城。韩琦乃亲出行边,尽发镇 戎军土卒,又募勇土万八千人,命环庆总管任福为统将,耿傅为参谋,泾原都监桑 怿为先锋,朱观武英、王硅为后应。
大军将发,韩琦亲嘱任福道:“元昊多诈,须要加意小心,此去须从怀远直趋 德胜,绕到牧羊隆城,攻击敌背。如果势未能敌,即据险设伏,截芸归路,不患不 胜。若速成节制,虽然有功,亦必斩首。”任福唯唯答应,带领人马,径赴怀远而 去。
走至捺龙川,见尘头大起,知是开战,向前一望,方知是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 刘肃与敌兵对阵,竟将敌兵杀败而逃。任福忙令先锋桑怿上前相助,自己押了大队, 随后追赶。探马又报夏兵甚少,任福更是放心直进,傍晚时候已至好风川,便与桑 怿合兵,扎下营寨。此时参谋耿傅,尚在后面,接得韩琦来檄,力戒轻进。耿傅亟 写了手书并檄文,差人送于任福,劝他遵从命令,万勿躁进。任福冷笑道:“韩招 讨太觉迂谨,耿参谋尤其畏葸,我看敌兵甚是易与,明日进战,定要大获全胜。使 夏人只骑不返。”便约会朱观武英等,一同进兵。
次日,任福桑怿沿着好水川西行,到了六盘山下,见有银盒数个,弃于路上, 封得甚固,桑怿取来看时,觉得盒内微有跃动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未敢遽启。 任福到来,也不管什么好歹,立命开看。不料那盒内,都藏的是鸽儿,还是人家养 熟的,尾上皆悬了响哨,盒盖一启,鸽儿都飞向空中,响声振耳。桑怿任福抬头瞧 着鸽儿,正在疑惑,忽闻胡哨四起,夏兵大至,元昊亲领铁骑,杀向前来。任福桑 怿方知中计,慌忙迎敌,被夏兵横冲直撞,往来驰骤,人马早已散敌,要想据险固 守,忽见夏阵中竖起一面鲍老旗,长有二丈余,旗向左麾,左面伏兵齐起,旗向右 麾,右面伏兵俱出,四面夹攻,宋军大败。桑怿、刘肃相继阵亡,任福身被十余创, 尚力战不退。小校刘进劝他速走,任福道:“我为大将,不幸军败,走向哪里去呢?” 说罢又战,面颊中了一槍,血流如注,遂扼吭而死。
任福之子怀亮,亦没有入阵内而亡,只得武英在重围内左冲右突,不能出外。 王珪亟往救应,杀条血路,救出武英,但武英已受重伤,不能再战。王硅独立难支, 正在着急,忽然夏兵又至,围裹住了。耿傅、朱观正欲往救,恰巧驻泊监都赵津, 率兵前来,耿傅令朱观守住后军,即与赵津往救,哪知王珪、武英均已身亡,耿、 赵两人,陷入阵内,亦复被杀。朱观带了千余人,躲在一带民墙里面,用箭乱射, 因天色已晚,夏人怕有埋伏,遂奏凯而回。
这场大战,宋将亡了六员,士卒伤了一万有余。关右大震,夏竦使人收集散兵 于任福衣带中,查着韩琦之檄,并耿傅手书,乃将详情奏闻,说是任福违命致败, 罪不在韩琦、耿傅。韩琦亦上本自请议处。仁宗闻报,甚为震悼!乃降韩琦一官, 移知秦州。元昊自胜了宋军,声势大盛,作书答复范仲淹,语极傲慢。仲淹对着夏 使,将书扯碎,付之于火。这事传入宋廷,吕夷简对廷臣道:“人臣无外交,仲淹 擅与元昊书,已失臣礼,即得答复,又擅焚不奏,该得何罪?”参政宋庠道:“即 此已当斩首。”枢密使杜衍道:“仲淹志在招叛,其心未尝不忠,如何可以深罪?” 彼此争议不决。仁宗即命仲淹自陈,仲淹上奏道:“臣始闻元昊有悔过意,因致书 劝谕,宣示朝廷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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