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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回 增岁币富弼奉使 进词曲柳永获谴(2)

初时仁宗命翰林学士王尧臣,安抚陕西,回朝后奏称韩琦、范仲淹皆有将帅之 才,不宜置诸散地。仁宗尚不深信,及葛怀敏败殁,中外惶惧!遂命文彦博经略泾 原,且欲徙范仲淹知渭州,与王(氵公)对调。仲淹以王(氵公)无用,上疏请与 韩琦并驻泾州。仁宗纳了仲淹之言,即用韩琦、范仲淹、庞籍为陕西安抚经略招讨 使,置府泾州,分司行事,并召还王(氵公),令文彦博守秦州,滕宗谅守庆州, 张亢守渭川,韩琦、范仲淹受命之后同心防边,号令严明,拊循士卒,诸美乐为之 用。夏人畏惧,不敢侵犯。边人编成四句歌谣道:军中有一韩,贼闻边之心胆寒; 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那种世衡,却因刚浪陵遣人诈降,一心要以假应假, 除灭了他,免为元昊心腹。恰巧有个僧人王光信,是个足智多谋人,种世衡收录在 部下,奏补三班借职,令改名为王嵩,遣他持书法去招降刚浪陵、遇乞。刚浪陵接 了书,拆开观看,书中说是朝廷知道王有附内之心,已授为夏州节度,王可速速前 来。书的后面,又画了一个枣儿和一个龟儿。刚浪陵看了,不解所谓。

王嵩在旁解说道:“枣与早同音,龟与归同音,是劝大王早早归朝的意思。”

那刚浪陵和遇乞两人,皆属野利氏。元昊娶野利氏女为第五妃,便是两人的女 弟,因此两人深得元昊宠任,又是很有才干的,并握大权,夏人皆称为大王,所以 王嵩也称他为大王。

刚浪陵何等狡猾,冷笑一声道:“种使君把我看作何人,却来弄这玄虚。”喝 令左右,将王嵩拿下,连同原书,献于元昊。

元昊见了王嵩,拍案大怒,喝令斩首。王嵩丝毫无惧,反哈哈大笑道:“人家 说你们西夏人多诈,我却不信,哪知果然诈伪。”元昊听了,忍不住大喝道:“你 还多言么?这明明用的是反间计,难道瞒得过我么?”王嵩道:“刚浪陵大王,若 不令浪埋来降,种使君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送书来。现在浪埋等尚在鄜州,李文 贵已经重用,我朝又授刚浪陵大王为夏州节席使。羌汉人民,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样可靠的事情,也要变卦,岂不是西夏人多诈的证据么?也罢,我死也值得的, 有李文贵等四人在那里偿命哩。”

元昊听了这话,很觉惊诧!便问刚浪陵,李文贵等何事到他们那里去的?刚浪 陵前差浪埋等诈降,本未与元昊说明,此时被诘,反难答复。元昊见了,心下好生 惊疑!即命将王嵩缓刑,暂禁监内,一面盘问刚浪陵。刚浪陵忙将前情详细言明, 元昊将信将疑的,也将刚浪陵留在帐中,派人诈为刚浪陵之使,往见种世衡。世衡 早巳料到是元昊所使,故意将错就错,格外优待,且与他约定刚浪陵和遇乞归降之 期。来使回去,把情形报告元昊。元吴不禁大怒,即召刚浪陵与所使之人对质,刚 浪还要分辩,元昊已一剑将刚浪陵杀死,又将遇乞拘囚狱中。种世衡闻得刚浪陵已 死,遇乞被囚,笑道:“遇乞这厮,也留他不得,须要一并除去方好。”遂又作了 一篇祭文,说是刚浪陵兄弟有意归降宋朝,不意遭了惨复深可痛惜!这篇祭文,说 得甚惨恻,暗暗地投在夏境,有人拾了献于元昊。元昊又将遇乞斩首。但是元昊也 是个很有胆识的人物,种世衡用这反间之计,就是无谋下士也识得的。元昊如何落 入圈套,竟把自己的羽翼剪除了呢?只因遇乞之妻没藏氏,生得明媚艳丽,风姿绝 世,与元昊第五个妃子野利氏有姑嫂之谊,时常出入宫中。元昊见了,诧为美人, 很想引诱上手,与她通情,只忌着遇乞和刚浪陵,都是很有本领的人,又且手握重 权,不敢妄动,正在没有法想的当儿,却巧碰着种世衡施了反间计,便将错就错, 把刚浪陵兄弟二人杀了,遂将没藏氏诱进宫去,威吓利诱,成就了好事。元昊即已 如愿,就把王嵩从狱中放出,以礼相待,令他作书于种世衡,愿与宋朝通和。世衡 告知庞籍,遣李文贵往议和解。元昊大喜!即令李文贵与王嵩,同至延州,赍书议 和。

庞籍接了来书,飞报宋廷。仁宗令庞籍复书许和,但命他稍从恭顺。庞籍奉旨, 乃遣李文贵赍书前去。元昊令六宅使贺从勖,赍书同来,书中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 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庞籍看了问道:“怎么叫做泥定国兀卒曩霄?”贺从勖答 道:“曩霄是吾主新改的名字,泥定国是立国的意思,兀卒是国主的称呼。”庞籍 道:“这样说来,尔主仍不肯臣事我朝,这书如何上闻呢?”贺从勖道:“即称父 子,也和君臣一般。

倘若天子不许,再作计较。“庞籍道:”如此,尔须入阙自陈。“贺从勖应声 愿往,遂令人送贺从勖至京。庞籍奏言元昊来,书体未正,应谕令称臣,始可议和。 仁宗览奏,即召贺从勖入谕道:”你主果愿归诚,应照汉文格式,称臣立誓,不得 说什么泥定国,什么兀卒。“贺从勖叩首道:”天朝皇帝,既命称臣,当归国再议。 惟天朝仁恩广被,每岁应赐予若干,使臣可以还报国主。“仁宗道:”朕遣使与你 同往定议便了。“遂命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等四人,偕同贺从勖前往, 与元昊酌议。

四人到了西夏,因元昊多索岁币,未能议妥。元昊反遣使臣如定聿译为儒定裕 舍、张延寿等,至汴再议。当下议定,每年赐予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夏主元昊称 臣立誓,永不渝盟。

夏使即力,元昊即上誓表。仁宗亦赐诏答复。夏使去后,过了一年,又遣尚书 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册元昊为夏国主;于岁赐之外,特赏对衣,黄金带,银 鞅,勒马,银二万两,绢两万匹,茶三万斤,从此契丹通和,西夏称臣,西北两鄙, 总算一齐平静。仁宗十分快乐!除了每日在宫与妃嫔美人歌舞饮酒追欢取乐,一有 空暇,还要作些诗词歌曲,谱入乐中,命宫人们歌来侑酒。从来说上有所好,下必 应从。仁宗既喜歌词,自然就有那些文人学士,批风扶月,挖尽心思,作了许多词 曲,希图迎合上意,好取富贵。其时有个屯田员外郎柳永,初名三变,后来改名为 永,表字耆卿,崇安人氏,景祐元年,进士登第,最擅填词度曲,所谱之词,音律 谐婉,词意妥贴,把承平气象,形容曲尽,赏用《雨霖铃》调,作秋别词道:寒蝉 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 意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 千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 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阕词儿,做得清雅流丽,传了出来,都下争诵,皆称他为晓风残月柳屯田, 流入禁中。仁宗闻得,也深爱此词,每逢宴饮,必令侍从歌唱,但传旨说歌柳词, 众人便知是要唱晓风残月了。那柳永文才虽好,却是个希荣慕利之人,闻得仁宗深 爱他的词曲,时常歌唱,就想借此梯进,只是没有机会,惟有耐性守候。却巧那年 秋季,太史奏称老人星现,主国家承平,圣寿绵长。仁宗闻奏大喜!又值中秋这天, 天色晴朗,月明如昼,仁宗高兴得很,便在宫内摆宴乐饮。柳永本与内侍联络,遇 有机会,便去偷偷地报告了柳永,叫他谱阕新词,献于仁宗,碰碰机缘。柳永得了 机会,好不欢喜!疾忙伸纸磨累,谱了《醉蓬莱》一阕,暗暗切着中秋晴霁,老人 星现,国脉绵长的意思,令内侍献于仁宗,其词道: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 新霁。华阕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 茎有露,碧天如洗。正值升平,万机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 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辈何处?度管弦声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柳永谱了这词,献于仁宗,以为富丽堂皇,切时切景,又寓着颂扬之意,必定 大加奖赏,可以升官进爵的了。哪知仁宗看了那词,见头一个便是渐字,心下已是 不悦!读至“宸游凤辈何处”,又与从前御制揽真宗的词相同,更加惨然不乐!又 读到“太液波翻”,便道:“何不用‘波澄’二字,可见柳永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了。” 说着,就把这个词,投于地上,不去观看,内侍们见圣心不悦,也就不敢多言。后 来仁宗又把柳水沟通内侍,进献词曲的情由打听出来,更加鄙薄他的为人,遂以无 行罢黜,不再起用。

柳永以词曲罢免,却有个宋祁,偏以词曲见赏于仁宗,很得宠幸。那宋祁,宋 子京,本是安州安陆人,后来徙居开封府之雍邱,与兄宋郊,天圣年间,同举进士, 礼部奏宋祁为第一名,宋郊名列第三。时刘太后临朝称制,说道:“宋郊乃宋祁之 兄,不可以弟先兄。”遂命以宋郊为第一。宋郊后改名为庠,累仕参知政事,同平 章事,充枢密使,封莒国公。宋祁才情倜傥,雅擅歌词,赏于春日谱《玉楼春》词 道:东城渐觉风光好,邹縠波纹迎客耀。缘杨烟外晓云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 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陽,且向花间留晚照。

这首词儿,传诵都下,人皆称宋祁为“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仁宗也深赏其 词之妙,常常召入禁中,甚加优待。其时因边疆平静,在庆历八年,元宵这天,仁 宗以中外臣民,逢着承平时节预先下旨,元宵令节,大张灯彩。这道旨意一下,汴 京城内,谁敢不遵。官宦人家是不必说了,或札鳌山,或列祥兽,便是庶民人家, 也在门前,悬了各色的异样灯景,真是个家家大张宴会,户户尽到珠玑,银花火树 笙,箫鼓乐喧声聒耳,锦锈盈胖。这夜金吾不禁,与民同乐。那汴京的繁台街,人 山人海,满路拥挤,不能通行。恰巧街西有几乘绣幰,如飞而来;街东有一位官员, 坐轿而行。两下走得相近,被看灯的人四下一挤,不偏不倚,碰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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