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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柯知县平白地放出杀人心 余大人半青天伸下拿云手(2)

长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督学直怎地翻覆,真小人之尤也!你只送我到北新关,便可回去,替我多多致谢太夫人,说我洪文感激救命之恩,铭心刻骨便了。”苍头道:“老主母吩咐送老爷到一江一 西,怎敢便回?”长卿道:“丰城任知县是我年伯,未家又是宦家,不消你指引。这船原不能过坝,你老人家也受不起劳碌。我主意已定,不必狐疑。”那老苍头也就应允了。到关后,长卿叫洪年称出四两银子,赏了苍头合那两个船家,自与洪年二人到一江一 口搭上一江一 西船,竟望丰城县来。

一路上钱塘潮声、桐庐一江一 色、严陵钓台、滕王高阁,说不尽许多名胜。长卿却似于陵仲子,耳无闻、目无见也。一直到了丰城,慌慌的问至县前,投进帖儿,不见声息,心里焦急。柬房忙令人打扫宾馆,长卿不肯去坐,站在堂上立等,那知急症惊风,偏撞着慢性的郎中,足足有半个时辰还没回头出来。长卿焦急异常,因是年伯,不便发作,只得耐心,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长卿急得要死,连催柬房,回了五七遍进去,总没一毫动静。长卿急得面无人色,掣身便走,柬房那里肯放,跪地苦留。长卿正待跑脱,听一片声叫请,长卿急走到宅门口,任公气喘吁吁走上来,一手扯住长卿手腕道:“失迎,得罪极了!”长卿正待回言,任公疾忙放手,变了面色,口里像说甚么,脚里打着滑囗,七跌八撞的飞跑进去了。正是:

只鸾顾影伤明镜,五彩悬丝续倩魂。

总评:

长卿为友寄书,至于辞官出京,可知素臣初次入京所一交一 诸友皆非寻常投赠可比。而于长卿尤有生死之谊,盖长卿因素臣大哭,耳属于垣,识为非常人物,遂至闯席订一交一 。与别人因缘遇合者固自不同也。

素臣以一哭识长卿,尚是偶然感触。至入席欢慰,两人攀谈而后,素臣之胸襟、抱负均在长卿目中。长卿一精一于相士,论理论教,如素臣相貌品格、立心行亭均不宜死于横祸,此固可信无可疑者。然气数不齐,此番谪戍,正不知是祸是福?与庵中泄泻自分不至客死,而忽然想到斯人斯疾,古人不免其意相同,故肯不辞奔波、不避阽危、欲亲见水夫人面一交一 银信而后已。不然风鉴既精明,知素臣必有转机,何妨易俟,乃仆仆征一途、几经磨折而不悔,何耶?

和光自舟上发水,忽忽上岸,当日语气似稍有悔意,其于素臣正自消却嫌衅。乃事隔年余,突然出首控告,累及全家。即以挟仇而论,不过舟中上坐指斥松庵抵毁缁流这一段口舌之怨,何至仇深如许?不知和光乃当今赐紫朱公,郑重言之,固非闲笔。一党一 桐、冯时荐由群小,奏对阿私;素臣正论参乎其间,靳监之怒固盛,而最能恝然者即是国师,故此番捉拿家属由靳仁主谋而和光原告。至于再三之渎,则又弄出国师书札也。松庵既死,国师于杭州一路因忌靳仁不派心腹,在十一回中奚奇口中露出。和光因此奉承国师,恃察院一交一 情,屡次谋逆,盖—心欲为松庵之继而已,岂在与素臣有仇无仇也耶?

和光之于素臣,为巴结国师也,非仇也;柯浑之于长卿,亦为怕按院也,非仇也。小人用心往往如是,而君子适逢其祸,冤哉。

柯浑之令吴一江一 有劣迹而无善政,素臣十友言志痛加抵毁,其不得志于士类者非特行云一案,妄刑纵匪而已也。马公巡按南直隶所得于口碑,及素臣、双人在京与一辈名下品题者至详极悉,安得不登白简?长卿自称为按院故人,柯浑曲意逢迎,庶几抚军弥缝之后得其一言,保举永免纠参,此亦小人常情,仕途之津隘也。乃因误拿刑吓之嫌,恐长卿意终不释,将于按院前为祸,遂起杀人之心,暗施毒计以陷之于死,无乃太狠?然其所以下此辣手者,亦由长卿转环太远,一经礼待,芥蒂毫无,不免反起疑心,急为除根灭口计也。自来君子之通小人,不动声色而堕其术中,大率以此。盖君子真诚,小人反覆,气概不同而用心自别也。

余夫人一见长卿名帖,便知为素臣事而来,始则拘礼不敢请见,继命苍头入店将欲有言,而适逢捕差拿捉,失此机会,以致长卿被祸几死,何不幸之甚耶?细思其故,乃知捕差误捉,其非余夫人所料。苍头见此情形,不与解说,慌忙归报,亦苍头分所应尔也。盖苍头必疑长卿有他故而被拿,既经目见,何敢兜搭惹祸?况事涉文家,正在大家推脱不知之时耶?读者疑余夫人既有后来脱险一事,则当时苍头在店,何难一认长卿为双人好友,免受两日磨折,而孰知其无此情理也。

余夫人备船轿救长卿出庵,因苍头探得病信故也。然柯浑赔礼、留宾,如此款待,安知病由下药?虽柯浑平日恶声昭著,不料其心狠手辣,竞至于是。乃身受者犹蒙鼓中,而旁观者一猜便着。此等识力直几于水夫人。

昭庆火灾有钱塘县禁约告示可凭,和光事不干己。出头具控,单有舟中会素臣一节可以据证。然如此状子能避准理,且由察院发下,可知缁流势力之大与明政之颠倒错乱矣。读之不胜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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