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艳遇(2)
“你不知道?”魏明一边拉着盛诚,免得他在暴怒之下对黄秀琴动粗,一边也不客气地质问,“别墅是你们家的,这些机关肯定也是在建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黄秀琴终于“哇”地大哭了起来,“其实,其实他不是我老公,只是我最近刚钓的一个有钱人。他说要带我到他的别墅玩几 天,我就答应了,没想到竟会来这么个鬼地方。他真的是在这个房间里失踪的,我没骗你们。至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我跟你们一样完全摸不着头脑!”
接着,她就一五一十把遇见所谓“老公”的经过和盘托出。“老公”叫王富贵,足足比她大了三十多岁,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儿,但是出手却很 大方。她是在一家高档夜总会遇上王富贵的,听说他的老婆早就死了,又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她也就使出浑身解数刻意逢迎。王富贵对她挺满意,走到哪里都喜欢带 着她,她正觉得再要不了多久就有希望搞定他,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她的神情,魏明觉得这次她应该说的是实话。他默不作声地又检查了一遍房间,这才道:“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个房间其实是个大型电梯。 刚才趁我们三个人都在房间里,有人偷偷把门关上,然后遥控电梯下降。表面上我们还在同一个房间里,但其实已经是在地下,所以门后的走廊才变成了水泥墙。我 想,王富贵在这个房间失踪也是同样的道理,楼上应该有个跟这一样大小、一样装修的房间,当他乘电梯下来以后,楼上的房间就取代了刚才的卧室,等你进去察看 的时候,就完全发现不了破绽。”
盛诚和黄秀琴听得张大了嘴巴。他们不知道,魏明虽然只是一个司机,平时却非常喜欢看推理小说,他在某个外国作家的小说里就曾看到过类似的手法,只是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真的有人会花大价钱布置这种机关。
见两人还在发愣,魏明再次开口:“把电梯伪装成卧室,这只有别墅的主人也就是王富贵有办法做到。我看他并没有失踪,而是正躲在什么地方观察着我们。既然他走进这个房间以后能让自己消失,这里一定会有操纵电梯升降的开关,我们分头找找。”
三人立即搜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黄秀琴甚至把掉在衣柜下面的几包饼干都翻了出来,最后还是盛诚叫了一声:“你们快来看,这是不是……”
魏明和黄秀琴急忙跑过去,盛诚已经把高高的装饰灯挪到了一边,在它挡住的那面墙的上端挂着一小幅装饰画,现在那画像扇门似的被翻转了过 来,露出装在墙壁里的一个小铁盒,上面只有三个按钮:向上的箭头、向下的箭头、分别指向两边的箭头,看上去跟普通电梯里的操作键完全一样。
盛诚按下了代表开门的按钮,却半天没有反应。
“试试上去的。”魏明急道。
仍然没有反应,最后每个按钮都被用力按了无数次,盛诚才愤怒地咒骂了一声,放弃了努力。
“肯定是从外面锁住了。”魏明心里更加不安。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把他们三个人困在这里的用意,但被困的时间越长,他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死老头儿,你躲在哪里?快放我们出去!”盛诚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黄秀琴则可怜兮兮地叫:“富贵,你在哪里,别开玩笑了,我好害怕,快把门打开吧……”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骂怎么求,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敌意
从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看,三人被困在这诡异的地下密室里已经超过三天了。经过头一天的烦躁不安、第二天的相互安慰后,现在魏明、盛诚、黄秀琴已经到了连说句话也嫌费力气的地步。
幸好还有黄秀琴从衣柜下面找到的几包饼干,第二天他们不死心又把房间搜索了一遍的时候,又在床边那个还没打开的行李箱里找到了几瓶水,这才支持到了现在。
但食物和水越来越少,三个人的心里都十分焦急。黄秀琴可能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第二天起就开始发烧,起初魏明还试图照顾她,但现在他自己都快撑不住了,也就顾不上再理她。
盛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打开自己的矿泉水瓶,贪婪地喝光了最后一滴,然后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愤怒地把空瓶向墙角一扔。
魏明看了他一眼:“别舔,越舔越干。”
盛诚却盯着倚在对面墙角的黄秀琴看,半晌才低声道:“我看,她恐怕不行了……她的水和食物还剩不少,不如……”
魏明立即打断了他:“胡扯!我们每人分到的水和食物都一样多,能撑多久就是多久,别打人家的主意。”
盛诚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秀琴紧紧攥在手里的半瓶水和几块饼干:“我们分了她的水和饼干,至少还能多撑个几天。否则,我们三个都撑不过明天。”
说着,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准备向黄秀琴走过去。黄秀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醒了过来,警惕地盯着他,悄悄把水和食物向身后藏了藏。
魏明一把拉住了盛诚,因为用力过猛,虚弱的盛诚又没能站住脚,顿时被他拉得一屁股坐了下来。魏明向黄秀琴看了一眼,低声警告盛诚:“你省点力气,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抢她的水和食物。”
“你这是想让我们三个死在一起!”盛诚愤怒地大叫一声,忽然把手伸进了口袋里,脸上的肌肉也扭曲了起来。
魏明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盛诚随身总带着一把多用途的瑞士军刀,一起送货时还看见过他拿出来开罐头食品,现在到了生死关头,难道盛诚对自己也起了歹心?
他警惕地盯着盛诚,悄悄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虽然手上没有武器,但凭年轻时当过几年兵,盛诚也没这么容易把自己放倒。
不过盛诚最终还是没有从口袋里掏出任何东西,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抽了出来,跟魏明坐开了些,向墙上一靠,就不吭声了。
魏明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平静,不要说盛诚,就连自己也已经快把分到的水和食物消耗完。等到又渴又饿实在撑不下去的 时候,他不知道求生的欲望会不会令自己良心泯灭,也跟盛诚一样开始打别人的主意,就像他曾经在哪本探险小说里看到过的,到了最后,人与人之间甚至会自相残 杀,用同类的血肉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这么可怕的局面,魏明真不愿意亲身经历。
这天夜里,他始终不敢睡得太沉,不远处的盛诚稍有点动静,他就会警觉地睁大眼睛。次日一早,魏明趁盛诚和黄秀琴都没有注意,偷偷把身旁茶几上的烟灰缸藏进了口袋里。
既然盛诚有刀,那他也总该拿点什么以备不虞。
小小的密室里,开始被无形的紧张气氛和浓浓的敌意所笼罩。
第四天下午,盛诚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站起身,挑衅地看了魏明一眼,便向黄秀琴走去。
魏明紧张地摸摸口袋里的烟灰缸,也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盛诚就停下了脚步,转身警惕地面对着他,魏明看见他的右手又伸进了口袋里。
魏明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但看着盛诚凶狠的野兽般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再说什么都是白搭。干渴和饥饿已经激起了他们身体里最原始的动物本能,为了生存下去,他们都不惜做任何可怕的事情。
剑拔弩张,房间里的某处却忽然响起一阵“轧轧”声,一面墙壁向两边分开,现出了一个出口,魏明和盛诚都惊呆了,连一直半睡半醒的黄秀琴也睁开了眼睛。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走进房间,看上去正符合黄秀琴所描述的王富贵。他微笑着看看房间里的三个人,轻轻鼓了鼓掌:“恭喜三位,你们都通过了我的人性考验。你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并没有坏到底,善良的人还是存在着的。”
魏明摸不着头脑。
王富贵转向黄秀琴:“我故意在你面前失踪,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丢下我一走了之。结果很让我满意,你肯在半夜独自走下山带人来找我,谁说婊子无情?我看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值!”
他又转向魏明和盛诚:“还有你们俩,深更半夜遇上这么一个美女,竟然没有起歪念,反而还肯跟她一起上山来找我,佩服!”老头儿跷起了大 拇指,接着道,“然后我故意把你们困在这密室里,就是想看看你们这三个本性善良的人,真到了生死边缘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坚持做好人?这也是我退休以后一直 想研究清楚的一个课题,人性究竟本善还是本恶?结果,你们的答案很让我满意……”
不知为什么,魏明忽然觉得有股无名火直向脑门上冲。自己无缘无故被困了好几天,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竟然只不过是给这个有钱老头儿当退休后的消遣品?
没等他说话,盛诚已咬着牙开了口:“这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实验品?”
王富贵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叠崭新的百元钞票:“放心,我会给你们每人一大笔钱作为补偿……”
“老子的精神损失,你的臭钱补偿得了吗?”蓦地,盛诚一声大吼,整个人向前一跳,手中的瑞士军刀已经深深插进了王富贵的腹部。
魏明想拉时已经太迟。王富贵喘着粗气、瞪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中,一脸诧异的表情,无数纸钞从他手中散落下来,铺了一地。
恐怕他至死都没能明白,人性无法随便考验。即使本性善良,经过一番变态的折磨,也难免会崩坏。环境可以令人善,更可以令人恶。金钱,并不能弥补所失去的一切。
魏明有些后怕地看着王富贵的尸体,心里清楚,只差一点儿,自己就会像盛诚一样被逼疯,做出会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幸好,自己还没被逼到极限。
选自《上海故事》2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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