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百占贵(2)
七、忍悲含屈?摇三杯酒成顺气丸
1954年的春节前,占贵和坚决回大陆的六千余名战俘乘火车返回安东,面对插满红旗的松柏牌楼、震天响的锣鼓、嘹亮的唢呐、火爆的东北大秧歌,战俘们无不热泪盈眶。军政首长面带微笑,和战俘们一一握手,亲切慰问:“英勇的同志们,你们受苦了,祖国欢迎你们。”少先队员拥上前来献花,用童音高呼:“向最可爱的志愿军叔叔致敬!”战俘们百感交集,想笑、想哭,喊道:“祖国没有嫌弃我们,在集中营里的罪没白遭。”“回家的感觉真好!”
在辽宁昌图的“归来战俘管理处”里,清一色是细粮,顿顿有肉,天天有电影;走了这伙儿慰问团,又来了那一拨儿;体检治疗,参观学习,他们饱尝了祖国的温暖。可是,随着日历一张一张地往下撕,占贵和“归俘”们的心头逐渐像压上了一块铅,而且在日益加重。什么“被俘就有变节的嫌疑”、“一刹那的动摇也潜藏着叛变的可能”等等说法,搅得战俘们面对美味如同嚼蜡,晚上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折饼子难以入睡。“交代材料”一遍又一遍地通不过,就得互相帮助往深里挖。上纲上线够水平的,还经常登在简报上表扬。孰料,这些被战俘们自己“加深”“拔高”了的材料,最后竟都被当作了定性处理的依据。
当年五月初的东北,天气还很冷,榆树还没展叶。可是坐在礼堂里的“归俘”们都觉得燥热难挡,无论脑门还是手心全是汗,因为此刻他们是在等待着决定命运的宣判:“……张心远保留军籍,开除党籍转业。百占贵取消军籍,开除党籍,作为平民遣返回乡……”听到这里,占贵的心中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会场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还没到真正的伤心处。宿舍里,那些虎虎生威叱咤于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勇士们,全没了往日的骁勇和豪迈,有的在挥泪捶床擂枕,有的在向隅而泣,有的相互揽腰搂颈失声地痛哭。归俘们说啥也弄不明白,这就是所谓“审查从严”后的“从宽处理”吗?占贵面对着十几块闪闪发光的军功章,含着泪一处一处地抚摸着自己的斑斑伤疤,愤然喊道:“这就是对我们九死一生归来人的回报吗?”他弄不懂,这十来年的兵当得值还是不值
天刚蒙蒙亮,几乎是彻夜未眠的占贵就撞开了营部值班室的门,哗啦一声,将一大捧军功章摔在桌上。教导员一边披衣,一边不解地问:“百占贵,你这是……”“通通还给你们!”“这可是你辉煌历程的见证啊!”“亏你们还知道这是见证,那为啥把我的军籍也取消了?”“这……”“你他妈的说呀!”“那什么……”“别这、那的,还像个带把儿的男人吗?”“那我就照实说了。”“说!”“照实说,也怨你们自己。”教导员从文件筐里翻出一沓纸,念道:“被强行刺上反标后,怕归国受管制,差一点报名去台湾。”“啪”,百占贵一巴掌拍在桌上,把玻璃罩煤油灯震倒了。教导员急忙扶起灯,用抹布擦去洒在桌子上的煤油,埋怨占贵:“你抽什么邪风?”如果说占贵昨天听到处理决定时,是一种被遗弃的悲哀,那么现在又平添了被愚弄后的愤怒。他吼到:“怪不得你们左开导、右启发地让往思想深处挖,原来是预备好了窟窿桥,哄着我们往里头蹦啊?”他火刺愣地撸起袖子又喊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被他们刺上的‘杀朱(德)拔毛(泽东)’的反标,老子连肉都剜下去了,再说,我不也回来了吗?”“可思想上已留下了烙印了呀!”“我说你们还讲不讲一点理了?若是一个男人看见个漂亮的女人,心想若能搂着她睡上一觉该多好,你还能凭这个烙印割掉他的那根棍儿吗?”“这是两码事儿。”指导员给百占贵倒上一杯水,“先喝点水,消消火。”“一清早喝的哪门子水?从昨晌午,我就水米没打牙。”教导员叹了口气说:“作为具体的办事人员,我们也理解和同情你们,可是上边有文件。”“文件?哼,早知道有这样的狗屁文件,当初还不如真的……”教导员赶忙用手捂住占贵的嘴,说:“我可是啥也没听到啊!”“可是我听到了!”随着话音,营长走了进来,“不就是要说还不如真的上台湾去了吗?凭这句话,就能定个叛徒,该投进监狱。”占贵见被点破,深知后果严重得无法挽回,倒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扑上前去揪住营长的胸襟就要下死手拼个鱼死网破。“百占贵!”一向文弱的教导员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喝。军人的习惯使占贵马上收拳立正,大声答应:“到!”教导员平静地往后推了推占贵。问道:“你知道营长这两天上哪儿去了?”占贵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上归管处总部去给你们申诉,请求重新从轻给你们作结论。”占贵无言地看了看教导员,又望了望营长,眼里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可是,总部不仅没采纳,反而以思想右倾为由,将营长调离部队,降职到地方工作。这是介绍信,下午就走。”占贵做梦也没想到平常冷如冰霜的营长能为归俘们奔走呼号而被降职,眼含热泪使劲地攥住营长的手说:“我们该怎么谢您呢?”“那就喝酒,算是给我送行吧!”
“百占贵,虽然你战功没少立,可比那岳飞和于谦咋样?”占贵连忙摇头。“当年,岳飞明知道可能被害而不反,于谦已料到英宗复位后可能杀他而不走,为啥?”占贵又茫然地摇头。“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亏小我,顾大局。这种胸襟,这种浩然正气,咱们该不该学?”占贵忙不迭地应道:“该、该学。”“好!就为这句话,咱先干了第一杯。”三个人一扬脖,酒尽杯干。
营长端起第二杯酒说:“1952年4月在集中营里你为护卫五星红旗曾负伤;5月,你冒死和难友们一起活捉了集中营的美军司令都德;你是志愿军中第一个端掉美军碉堡冲破防线的;你是第一个用机枪打掉了美机的战士,还有其他的累累战功都有记录。说‘留取丹心照汗青’还为时过早,起码也证明‘一片冰心在玉壶’了。今后,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能否记住自己是扛过枪的、跨过江的、入过党的、为人民立过功的?”占贵如鸡鹐米似的连连点头。“那就好,我相信到了关键时刻,你还会给党增光添彩的。”三个人又是一饮而尽。
营长高举第三杯酒说:“眼下,镇反运动虽然已经结束,但形势依然复杂、严峻,为了巩固新生的政权,政策可能严了些,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伤害了包括你们战俘在内的同志和朋友们。不过,百占贵你要记住:‘眼前得失等云烟,身后是非悬日月。’我相信待政通人和时,党会还你们这些归俘一个公道的。可能不单单地承认你的军籍,或许连党籍也一块儿给恢复。你信不?”占贵连连应道:“信,我信。”三个人又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三杯酒成了顺气丸。占贵虽然没有荣归故里的喜悦,倒也释然地踏上了归程。
八、旁听训话?摇归乡初尝苦辣咸
在羞雁家,石铁、哈拉巴陪着百占贵喝酒。占贵擦了把泪水一蹾酒杯:“窝囊!”石铁赶忙宽慰:“只要问心无愧,能够囫囵个儿地活着回来了就是福气。”哈拉巴说:“占贵老弟,过去咱本来就不高,现在呢,咱也不矬。尾后能将就咽下去的,就嚼巴嚼巴咽了;要真遇上骑脖拉屎的,咱就和他试巴试巴,不行还有你师傅我呢!”石铁的妹妹石玉问:“什么,师傅?就你胡点乱按的那两把刷子啊,按摩按摩还得是有人稀罕用你,要真的打斗哇……”“咋的?”“老母猪还愿——俩不顶一个。”哈拉巴像没听到似的,用右手端起酒杯冲石铁和占贵说:“喝。”突然用左手“倏”地向石玉的胳膊肘上一戳,石玉的整条胳膊就全麻了。石玉急忙站起连捋带揉,哈拉巴又点中了石玉的气舍穴,石玉就不由自主地“咯咯”笑了起来,连麻带笑使石玉流出了眼泪。哈拉巴指着她说:“我让你再拿豆包不当干粮。服不服?”羞雁忙说:“哈拉巴,别不着调儿,快给她解开穴道。”石铁对石玉说:“你可别小瞧你哈哥好像没个正形儿,可连你韩昕哥都管他叫过师傅呢。”提到韩昕,一时几个人都不知说啥好了。过了一会儿,占贵对用衣襟擦泪的羞雁说:“别看韩昕哥被整到台湾去了,可他没给咱凤山村人丢脸。”接着详细地述说了韩昕在集中营里带领战俘英勇斗争的表现,又讲了韩昕在昏迷中如何被挟裹去台的经过。“只是可惜了王沂生给喜子哥写的证言还在他那儿,早知他会被整到台湾去,还不如我给揣着了呢。也怨我……”“咋能怨你呢?”“我怕邮车中途被炸,死活不让韩昕哥往回邮。”石玉一边给羞雁擦泪,一边说:“占贵哥,那你可得快去对郑秀大姐说呀。”石铁拍着占贵的肩膀说:“明天我就和你一块去找郑区长。”“不用找,区长来了。”随着话音,村长常乐陪着郑秀进了屋。众人连忙要站起来,郑秀含笑一一地按下:“占贵呀,我刚从县里开会回来,也没赶上在区里接待你。”常乐说:“这不,还没到家,就来看你了。”郑秀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要相信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在我眼里,在乡亲们的心中,你永远是一个为人民出生入死过的老兵。”常乐也忙说:“就是,就是啊,咱知根知底儿,你过去立功的喜报,因家里没人经管,都还在村政府存着呢。绝没人下眼瞧你。”一听这话,占贵又心发热、眼发潮,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羞雁拽着郑秀的手说:“郑秀姐,方才占贵说王山东子(土改工作队长王沂生的外号)已经出了证言,说喜子哥带中央胡子奔北庙岭是掩护车队转移,他不是叛徒,是革命的好同志。”石玉忙抢着说:“韩昕哥是在昏迷中被挟裹去了台湾的。得重新给羞雁姐门口挂上光荣军属匾。”石铁和哈拉巴也跟着说:“郑区长,这回喜子坟前的碑上能刻上烈士两个字了吧?”郑秀沉思后说:“占贵说的这些,我相信可能都是真的,刘喜和韩昕的人品,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光说不行啊,就凭占贵的一番话,能管用吗?光着急不行,关键是得拿出铁的证据来,你们说是不?”这番话如兜头一瓢凉水,把众人心中的希望之火浇得连个火星都没剩。
“只许老老实实的劳动改造,不许乱说乱动,更不准……”常乐的训话刚说到这儿,桌子就被“武雷豪风”的占贵给扌周了,吓得那些“地富反坏”们忙抱头躲在一边。常乐喝道:“百占贵,你想干啥?”“老子想要揍人!”占贵边说边蹿到常乐跟前,伸手就捞。看来,常乐也早有准备,喊了一声:“来人!”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民兵破门而入,直奔百占贵,还没等他掏出沙土包,就被倒剪双手,扭到里间去了。占贵虽然被硬摁在桌子上,但嘴里一直在怒骂:“常乐,你个蛋蹭的,给我滚进来!”外间,常乐充耳不闻,继续开他的训话会。等把“地富反坏”都打发走了,常乐才迈进了里间,喝斥民兵:“我只是让你们把他弄到里间,谁让你们一直按着他不放?滚!”民兵不放心地迟疑不动。常乐火了:“他吃不了我,都回家死觉去!”民兵走后,常乐一抱拳:“占贵哥,方才多有得罪了。”占贵气呼呼地说:“个蛋蹭的常乐,你整的什么景儿,干吗把我和污七糟八的人弄到一块堆儿?我可是身上有过眼儿的——”“我知道,你比毛主席小不点儿。来!喝点酒,压压火。”常乐从柜里拿出了酒瓶子,油酥豆,咸鸭蛋,干豆腐,大葱和大酱,一见占贵不动筷,说:“怎么,怕我酒里有毒?”“枪子老子都不怕,更别说酒了!”占贵喝下一口酒说:“喝归喝,话还得说。你凭啥训我的话?”常乐拿起一半咸鸭蛋敲着壳说:“不管这蛋清和蛋黄有多么好,也得被这个硬壳给包着吧?这叫规矩,明白不?再说了,这上指下派的事……”“又是上边儿,他们放的什么屁?”“镇反过后并不是天下太平了,对一切控制对象还要严格监管,定期训话。”占贵把筷子一摔:“什么?我,控制对象?不行,我这就去找郑区长。”常乐赶忙摁住占贵的肩头:“郑区长同情你,关心你,这我知道,可上边还有管着郑区长的呀,你总不能让她犯‘混线儿’的错误吧?何况咱这也就是走走过场,水过地皮湿,训话会,他们站着,你坐着,说到控制,他们出村要请假,你呢,从来是大姑娘梳歪桃——随便儿,摊官工,他们得出力、流汗,可我什么时候支使过你呀?你也得体谅我这个当村长的难处哇。”占贵干嘎巴嘴,真无言以对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闷酒。常乐拍拍占贵的肩头又说:“别看咱们过去有点小过节儿,只要你今后不给我支卡巴轮子,还是那天的话儿,决不下眼瞧你。”占贵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样,啥滋味都有了。
九、同病相怜?摇老战俘临危托孤
凤山镇十字街头路旁,跪个四川口音的姑娘,身上虽然破衣烂衫,可湮没不了她的美丽,眉清目秀,桃花腮上的酒坑里流着笑,楚楚动人。但若一细瞅,就是眼睛有点苶。地上用土坷垃压着一张有字的纸,写着乞讨的原因,纸前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白搪瓷缸子,上面“献给最可爱的人”的“爱”字已经没了“心”。路过的好心人纷纷往缸子里投个毛儿八七的,姑娘感激得连连磕头。百占贵不识字,但见姑娘满眼悲凄,一脸的期待,觉得可怜,掏出一元钱还没等放进茶缸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茶缸被踢出了好远,还在骨碌着,五颜六色的分票、毛票散落一地。那姑娘连疼带吓地哭着在地上爬着去捡。踢缸子的人大喝一声:“不准捡,快滚!”没等话音落地,伸在空中的那只手就被百占贵给攥住了,吼道:“你把钱一张一张地给她捡起来!”那踢缸子的人叫崔志高,依仗哥哥是副县长,嫂子郑秀是区长,虽然只是个临时的安巡员,眼睛却仍长在了头顶上,但骨子里却是个欺软怕硬的 货。一见左拨楞右甩都挣不开,知道是碰上茬子了。仔细一看,挡横的人虽然比自己矮了半头,但两眼喷火,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不由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想干啥?”“会会你这个棍儿!”百占贵说着手上又加了些力道,崔志高的手腕子就像要折了似的,光棍儿不吃眼前亏,遂低声下气:“有话好说,我给她捡回来还不行吗?那你也得松开手哇。”崔志高一边揉着手腕子,一边说:“不知您是……”百占贵“唰”地裂开了怀,露出了连片成排疤痕累累的胸脯子。崔志高一见,赶紧讨好:“啊!身上有个眼儿,比毛主席小不点。原来是位荣军哪,失敬失敬!”百占贵根本不理他的虚呼:“去,把钱给她捡起来。”崔志高一看围观的人多了,另一个安巡员也正朝这边走来,胆又壮了,心想这回要是认“栽”了,那往后在街面上还咋混哪?于是,又打起了官腔:“同志,请你不要影响我抓阶级斗争!”“胡扯!哪来的阶级敌人?不就是个大姑娘嘛。”“她是在给‘镇反’后的新生政权抹黑。”“就是要个小钱,你别愣整‘景儿’行不!”“你知道她讨钱干啥?”“干啥?”崔志高用脚踹了踹铺在地上的纸,轻蔑地说:“是给她那个该死的战俘狗爹治病。”一听把战俘叫成狗,就像挖了百占贵的祖坟似的,自从离开“归国战俘管理处”这半年多以来,压抑已久的屈辱刹那间突然迸发,他吼道:“战俘就不是人了吗?还他妈的该死?”说着抡圆胳臂就扇了崔志高一个大耳雷子,打得他满眼冒金星。崔志高急了:“那战俘是你爹呀?”“是你爷爷。一不藏着,二不掖着,老子也是!战俘咋了?我们也趴过冰,卧过雪,蹲过坑道,吃过炒面,拼过刺刀流过血……”崔志高一边揉着腮帮子,一边说:“既然是战俘,那你身上的眼儿就狗屁不是了,政府岂能惯着你!”崔志高忍痛吹响了口笛,喊道:“来人哪,狗战俘翻天了!”说毕,使出吃奶的劲儿扑了上来,崔志高仗着身高力不亏,乘占贵没注意,先来个饿虎扑食,顺手用胳膊死死地箍住了百占贵的脖子,勒得他直翻白眼,毫无还手之力。不知啥时赶来的哈拉巴一见徒弟吃了亏,忙在人群中点拨:“痛戳神阙,转圈推车。”一句口诀提醒了占贵,只见他忍痛猛地一猫腰,状如犟牛脱缰,硬是脱离了两个人胸部的接触,挥拳就狠狠地杵向崔志高的肚脐子。只听“啊”的一声,崔志高的胳膊就撒开了,捂着小肚子在原地转开了圈。哈拉巴又道:“再点哑穴,省得他胡说。”百占贵用食指往崔志高的脖颈后一点,崔志高就只能干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百占贵一手拤腰,一手点着崔志高的脑门儿说:“个蛋蹭的,要不是我们在火线上脑袋别在裤腰沿里揍老美,这儿,早他妈的成了美国鬼子撒欢的摔跤场了,还有你抖瑟的地儿吗?”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领头,竟发出一片叫好声。听到口笛跑过来的大个子安巡员,看懂了崔志高的比画,明白他是吃了百占贵的亏,遂恶狠狠地扑向了百占贵。人们一见他高出占贵一头,都替占贵捏着一把汗。哈拉巴不失机宜地提醒:“避实就虚,偷点肩井。”百占贵轻如猿猴,快似狡兔,灵巧地躲过了两次泰山压顶般的猛扑,在俩人一错身时,往大个子的肩上一戳。那大个子顿时就臂不能举,腿不能动了,像个木偶似的矗在了那里。人群中响起了一片笑声。区长郑秀听说有人和安巡员打起来了,急忙赶来,见崔志高弓着腰两手捂着肚子转圈圈,非常狼狈,那个安巡员支腿拉胯形同僵尸地站着,滑稽可笑,忙问百占贵这是咋回事?占贵一边帮姑娘捡钱一边讲述事情经过。郑秀问崔志高:“是这样吗?”崔志高无法否认,尴尬地点头默认。郑秀摇摇头说:“百占贵呀,这事虽说一开始是他的不对,可你也不能随便跟政府的安巡员动手哇,还不快给他们解开穴道。”遂又招手将人群中的哈拉巴叫到跟前:“老哈,你马上把百占贵押回村里交给常乐村长,就说是我说的,必须关他三天禁闭。”哈拉巴煞有介事地说:“是,区长,保证差不了事儿。”郑秀见他们俩走远后,对崔志高说:“说你多少回了,要文明安巡。可你……”崔志高弯着腰不服地说:“嫂子!”郑秀制止:“我是在和你谈工作。”“是,区长。可你就让这两个臭战俘……”“战俘咋了?他们就矮人一等吗?”“被俘就有可能叛变,还有特嫌。”“你有什么根据?”“虽然暂时没有,但是绝对有这个可能。”“别在那儿瞎可能了。抗美援朝我们虽然胜了,可也有两万二千多人被俘,你知道才回来了多少吗?”“多少?”“才六千多人!”“那些呢?“除了死了的,全都去了台湾。归俘们在集中营里坚持斗争,没少吃苦遭罪,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还大部分被取消了军籍,开除了党籍,咱还忍心往他们的伤口上再撒盐吗?拿我的条子,到王民政那儿取五元钱,给那个有病的战俘送去,略表咱们的心意。”
大车店里,那个长毛拉撒的老战俘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听闺女妞儿学了街上的经过,唉声叹气地让妞儿收拾东西正要马上离开,占贵就揣着钱汗马流水地赶来了。见那个老战俘喘成了一个团,用仅有的一只手按着胸口捯气儿,再细瞅竟然是在战俘营里和自己一同护旗的老安,就是在那一次,老安成了独臂。此时在这里相逢,百感交集,占贵忙上炕揽着他,手握空拳轻轻地叩击他的后背。老安喘气匀乎了,也认出了占贵,相互抱头痛哭,把妞儿竟哭愣了。这哭声里既有对委屈的宣泄,也有对困境的无奈,可更多的则是意外重逢的喜极而泣。
原来老安返回四川后,发现老婆扔下了弱智的妞儿,跟着一个光棍儿跑到了北大荒。一只胳膊的他,又因为在战俘营里落下了哮喘病根儿,啥活儿也不能干,村里不仅不照顾他,反而让他三天两头地去“会房子”陪听训话。实在没法活了,就卖了房子和破烂也偷偷地闯关东来了,想把妞儿交给他妈,然后自己就找棵歪脖树吊死。到这儿才知道,妞儿妈一个月前因难产刚刚死去。说到这儿,老安又流开了眼泪:“占贵呀,因为还有这个傻妞儿,我现在是活活不下去,死也死不起呀!”“安叔,眼下,这儿对我还算可以,没场去,你们爷儿俩就在这儿呆着。挣出干的咱爷儿们就吃饽饽,混不出干的,就一块喝稀粥。”“那你媳妇能让吗?”“媳妇?还不知在丈母娘的哪个腿肚子里转筋呢。安叔,咱们赶紧住院去!”“哪儿有钱哪!”占贵掏出一沓钱拍了拍说:“足够,走!”
尽管占贵豁出钱,一劲儿地哀求大夫多给打盘尼西林(青霉素),老安却日益加重,七八天后,渐渐地只能喝点米汤了。一天早上,老安觉得心里比往天略微稳当些,拍着占贵的肩膀说:“也许咱爷儿俩前世有缘,要不咋一见面就对撇子呢?这次,又多亏你豁出了全部家当(因为他知道战俘的复员费总共才一百七十元)……”“安叔,当初在巨济岛战俘营里护旗时,要不是你猛地把我拽到你的背后,丢胳膊的应该是我,或许连小命也没了。”这次重逢,老安看出了占贵是个可托之人,又听说占贵没成家,就萌发了可以闭上眼睛的想法,强挤出一丝苦笑:“这么说你还欠着我一个大人情?”“是啊!”“那我就托你一件事呗?”“只管说,我头拱地去办。”老安拉过妞儿的手,放到占贵的手中:“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我一定把她当作亲妹妹,慢慢地给她踅摸个好婆家。”老安晃了晃头说:“别看她长得挺俊,可是心眼不全,嫁给别人我不放心,就给你做媳妇吧!”妞儿不解地问:“啥叫媳妇?”老安无奈地说:“就是一辈子给你占贵哥洗衣、做饭、生娃儿。妞儿,你占贵哥好不好?”“好,他不对我凶,还帮我捡钱。”“这么说,你愿意?”妞儿连连点头。占贵还想推辞,见老安剧喘起来,一口痰呼噜呼噜地卡在喉咙里,憋得满脸紫青,忙去喊护士来给吸痰,回来时老安已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妞儿,还没等护士来,就瞪着眼睛咽气了。
十、洞房尴尬?摇常乐闻讯起淫心
羞雁、石玉等人帮着收拾新房,都管妞儿叫嫂子。妞儿不解地问:“你们都比我大,为啥还冲我叫嫂子?”常乐的媳妇秀枝笑着连说带比画:“因为占贵比她们大呀!你和占贵成亲后,就是掰不开的一块玉了。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给占贵生娃儿。”妞儿一头雾水地问:“咋个生娃儿?”秀枝坏笑着看了看羞雁和石玉,把已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搂过妞儿耳语。妞儿听完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嘛,不嘛,那是尿尿的地方。”把大伙笑得前仰后合。羞雁和石玉忙上前捶打秀枝。秀枝边躲边继续说:“你们是没尝过那个滋味啊,真是要多好受就有多好受。”羞雁和石玉连捶带打:“叫你还满嘴胡吣。”妞儿却在一边迷茫地问:“真的吗?”
闹洞房的人刚走,妞儿就迫不及待地拽着占贵要生娃儿。占贵心里可没底,好像自从“双开”后,他的那根棍儿就很少威猛过,即使偶尔一猛也不挺时候。如今面对俊得如花似朵的妞儿,而且笑嘻嘻地缠着要生娃儿,觉得那根棍儿立马膨胀起来,兴奋得刚要上去和妞儿“生娃儿”。窗外突然传来:“老实点!你被俘了,不许再乱动!”“俘虏不许乱动,那占贵叔咋还能娶媳妇呢?”“我妈说了,他那是吊死鬼搽胭粉——强打精神浪!”“我爹也说了,一个控制对象,不定哪天风声一紧,就得把他圈进笆篱(监狱)子里。”也不知这是孩子们的童言无忌,还是有人恶作剧的教唆,反正一下子就点到了百占贵的死穴上了。那根难得一硬的棍儿立刻成了死泥鳅。以后,占贵尽管百般努力,无奈皆是有心开荒播种,可惜那张破犁杖一直进不了土,再往后竟然害怕天黑了,因为他无法应付妞儿像盆火似的渴望。
妞儿不知羞臊,根本就没有避人的话,又遇上了秀枝这么个窥私狂,她最喜欢打听男女之间的隐私。一捧毛嗑儿,两个煮鸡蛋,就套出了占贵和妞儿成亲以来的“独家新闻”,然后又添枝加叶地进行“全村联播”,不到两天,全村人都知道占贵是个白废的骡子了。石铁、哈拉巴等好心人知道后都为占贵着急上火,唯有村长常乐大喜过望。自从见到漂亮似花,娇憨如娃,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冒出水来的妞儿,常乐就艳梦不断,每次梦中和妞儿颠鸾倒凤后,醒来总是五脊六兽的。怎么才能真的吃上这口嫩草呢?哈哈,这回占贵不中用,妞儿又迷恋着生娃玩,真是天赐良机啊!于是就以村长的身份,借关心救济复员军人之便,不仅送去了米、面、花布衫儿,还时常趁占贵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给妞儿送点麻花小人糖啥的。妞儿头脑简单,一见好吃好穿的就乐,把常乐当成了天下的第一“亲”,一见面,就哥长哥短贴贴乎乎围前围后地转,转得常乐直发晕,恨不得立马就能把她含进嘴里。
十一、艾灸关元 石铁笑说秃鸡散
哈拉巴、石铁和占贵喝完酒,撤下桌子后,哈拉巴让占贵躺下。占贵问:“干啥?”“给你灸一灸,好让你能中用。”哈拉巴说完点着艾柱就对准了占贵的脐下三寸。占贵一挺身要爬起来:“不耽误吃不耽误喝的,扯这份儿干啥?”石铁忙把他摁下说:“不治,说不上哪一天就落下绿帽子了。”“谁他妈的敢哪?我废了他。再说了,师傅过去只教我把按摩用在打斗和治疗跌打损伤上,也没说能管这个呀?”哈拉巴一边给灸着一边说:“你还别不信。你师爷说在前清时,一个杀富济贫的江洋大盗被官府逮住了,判了个秋后问斩。一个狱卒敬他是条好汉,隔三差五地给他送些酒菜。临刑前,他为了答谢好心的狱卒,说:‘我有个绝招儿传给你,春秋二季,用艾蒿灸关元穴,能补肾益精。我虽年过七旬,每晚还能连战六七个女人……’”占贵喊道:“有那么神?全是蒙人的胡诌八扯。”见占贵不信,哈拉巴解开了裤腰带,让他摸摸自己的脐下,外面宛如厚痂,里面肉硬如铁,他边系裤腰带边说:“师傅还能骗你?刮大风(解放)以前,别看我是个要饭的,也花插儿地换身行头去逛窑子。别人是论人儿不论宿儿,我是论宿儿不论人儿,每宿儿都得睡他三五个。”占贵狐疑地问:“真的?”石铁在旁边溜缝儿:“还多半是窑姐们上赶着请客呢!”“为了好得快,每天除了艾灸关元之外还得撸后腰,从与肚脐子齐平处一直撸到尾巴根儿,每天早晚各一百下。”石铁又从旁边递过一个纸包说:“这是苗花先生给配的秃鸡散。”“啥,秃鸡散?”石铁笑着说:“据说明朝时,有个姓吕的太守已年过七十,常叹息守着娇妻美妾,可惜已经拉不开宝雕弓,上不去能行马了。不料,自从服了一个道士给配的药后,觉得精力反胜过当年了,成宿地折腾夫人和小妾,把夫人和小妾都糟 害得扛不住了,夫人就偷偷地把药给倒进鸡食槽子里。你猜那公鸡吃了怎么样?”“怎么样?”“发疯了似的满院子撵母鸡扎茸儿,扎完了这个扎那个,踩了这遍又踩那遍,不到三天的工夫,二十来个母鸡脖颈子和脊背上都给跳蹬得没毛了。为此,这药得名‘秃鸡散’。”说毕,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占贵发现妞儿近来总是怪怪的,时不时两眼直勾勾地发笑,问她笑啥?她说不告诉你;要不就站在门口傻看,问她望啥,她神神道道地摇头不搭一言。有时见占贵在家里呆久了,她竟会莫名其妙地问:“你咋还不走呢?”占贵开始画魂儿了,莫非她……也不能啊,傻了吧唧的,谁能稀罕她呀
又过了几天,占贵铁青着验,光着膀子在院门口的老榆树下汗流浃背地磨刀。妞儿问:“你磨刀干啥?”占贵头也不抬,咬牙切齿地说:“杀狗!”哈拉巴见状一寻思,不好,要出事,硬把占贵捞到自己的马架子里,在炕上一边喝酒一边问:“跟师傅说实话,你磨刀要干啥?”占贵猛灌下一盅后:“我要杀了他个蛋蹭的。”“谁?”“常乐。”“你摁住他了?”占贵摇了摇头:“可也八九不离十。”“此仇不报,咱哥们儿可就太坷垃扁了。”“那我现在就去宰了他!”“宰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可宰完了咋办?”“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呗!”“拿咱哥们儿的命去换他那条狗命,值个儿吗?再说了,你抵命了,扔下妞儿咋办?”“她有能耐给我戴绿帽子,就有自个儿活下去的本事,还用我管吗?”占贵边说边摸壶倒酒,壶却被哈拉巴按住了。“咋,干了?”“有的是,都能泡上你,可是只能给人喝。”“啥?师傅你说我不是人?”“是人能这么办吗?你常说没有妞儿的爸就没有现在的你。妞儿要是百精百灵的,比你小了十好几岁,人家能托付给你吗?扔下妞儿不管,能对得起九泉之下你的岳父老安吗?”这些话又把占贵拉回到和魔鬼打交道的岁月:在自制的五星红旗下,面对集中营碉堡上的机枪,占贵和年轻人手挽手地站在外圈儿,就在美军开枪前的一刹那,老安突然把占贵和隋凤高硬捞到自己的身后,他冲到了前排。占贵还要和他争,老安说:“小伙子,你们年轻,一朵花还没开,得活着回去!”见占贵陷入了沉思,哈拉巴知道他被打动了,接着说:“再说了,妞儿就像只脑瓜里缺弦儿的胎歪鸡,而那个狗常乐呢,是只剜窟窿盗洞的骚狐狸,你的门没关严,能怨妞儿吗?”占贵半晌无语,一细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忙问:“哥,那你说该咋办?”“把绿帽子当面还给他。”把绿帽子还给他,还当面?能吗,哥?我咋越听越糊涂?”哈拉巴神秘地勾勾手指,占贵探过头来,听了哈拉巴的耳语后连连点头,可哈拉巴还有点不托底,问:“兄弟!你那个家巴什真的能中用了?”占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哈拉巴往占贵裆下一掏,乐了:“我寻思怎么也还得个十天半拉月的,没曾想这么快就‘顶硬’了。啊!对了,这里面还有秃鸡散的功劳呢。”
十二、突袭捉奸 淫贼以秀枝顶罪
一见吹了灯,占贵猛地拽开了门,冲进屋来,用电棒往床上一照,妞儿正笑嘻嘻地往被窝里拽常乐呢。常乐的外衣已经脱去,裤衩刚褪到脚脖儿,一见占贵突然闯进来,忙要提上裤衩跳窗户逃跑。占贵蹿上前抓住裤衩往怀中一捞,吧唧一下子,常乐就攮到了炕上,再顺腿往下一褪,常乐就成了个大白条,占贵把他的裤衩团弄团弄就撇到了棚上。光腚拉碴的常乐见占贵用刀指着他,吓得连连磕头:“占贵大哥饶命,有话好说。”趁占贵放下电棒去点灯之际,常乐抓过衣服跳下炕又要夺门开蹽。占贵叉开大步截住,要不是有哈拉巴的安排,非就势一刀劈了他不可。但是淫妻之仇也不能蔫了巴唧地咽下呀?一连几个大嘴巴扇得常乐鼻口出血。当占贵又一次扬起巴掌时,上下没有布丝儿的妞儿,竟也跳下地肉贴肉地站在常乐前面护着,把占贵和常乐都造愣了。妞儿虽然缺心眼儿,可她的性机能却很“旺”,头脑中根本没有偷了汉子的羞愧,只是觉得占贵不能给她的“好受滋味”而常乐给了,又是初尝甜头,正痴迷在“性”福之中。方才她被占贵的凶相吓傻了,眯在被窝里发抖。可是,当她一见常乐被打出血了就“色胆包天”了,心疼地质问占贵:“你凭啥要打他?你不能生娃儿,还不许常乐哥跟我生娃儿啊?”占贵差一点儿被她气抽了,可是面对混混沌沌的妞儿,说啥也是对牛弹琴哪,只能凶狠地把她推开,可是那光腚拉碴的妞儿又执拗地扑了上来。如此三次,占贵暴怒了,抡起了拳头,就要狠狠地砸向妞儿时,面前突然出现了岳父老安临终前一手指心、一手指着妞儿的情景,那拳头竟然僵在了头顶。此时,妞儿也被五官几乎挪位了的占贵再一次吓蒙了,眼见占贵横眉立眼地指着被窝,她像只温顺的小猫乖乖地又钻了回去。在妞儿纠缠占贵的时候,常乐的大脑也在高频率地运转,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看来,今天得老母猪和牛顶架——豁出脸皮“造”了。见占贵抡拳又要打,喝道:“慢!打两下就行了呗,还没完没了呢!知道你在打谁吗?是村长,村长就是政府。打了政府就是反革命,难道你就不怕被‘镇压’?”“政府就兴随便睡人家的老婆?那咱就上区里问问去!”说着就上前拽浑身没有一块遮羞布的常乐。常乐一看没唬住,忙换另一招儿:“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个蛋蹭的,你睡了妞儿,还是好心?”“我是怕你绝户,帮你揍(做)儿子呢!”“别拿你那个破玩意当作狗头金,干吗非得用你的?”“那你的行吗?”“要是能行呢?”常乐欺负占贵是骡子,毫无顾忌地说:“你要是能行,从今往后,我不光不动妞儿一指头,连我家的秀枝也让你随便睡。”“这可是你说的?”常乐有恃无恐:“吐口唾沫都是钉!”占贵说:“好,你可得记住了!”伸手就点了他的穴,常乐就矗在了屋地中间。占贵一边脱衣服一边戏弄着常乐:“我让你瞪大狗眼看看我是怎么揍(做)儿子的。”占贵上炕往被窝里钻,妞儿一劲儿地往外推:“我不跟你蹭肚皮玩儿。”待占贵进入她的身体后,妞儿惊喜地大叫:“啊!占贵哥,你也能生娃玩儿了?”随着占贵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乐得妞儿拍着占贵的脊梁说:“你比他的劲头可大多了,再也不和他玩儿了!”常乐虽然不能动弹,可眼不瞎,耳不聋,臊得就差没有个地缝能钻进去,肠子都悔青了:干吗为了个傻了吧唧的妞儿,来惹乎连枪子都不怕的兵茬子?吃巴豆喝凉水——这不是没病找病吗?更失算的是顺嘴答应了:要是他的家巴什中用,秀枝就让他随便地睡……正在抓心挠肝时,占贵走上前,“嗵”地给他掴开了穴道:“个蛋蹭的,这不花钱的活电影看得过瘾不?”常乐尴尬地装聋作哑。“看见没?”“没……没看见。”“那你还要这对瞎窟窿干啥?干脆抠去得了!”说着尖尖的两指就要直插过来。常乐边躲边说:“看见了,看见了。”“那我中不中用啊?”“中用!”“那你方才放的屁还算数不?”“算……倒是算数!可是……”“可是什么?”“我也当不了秀枝的家啊!要不,我给钱,只要你说个数,多少都行!”“啪”,常乐又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子:“放屁!你寻思是逛窑子哪?花钱就中啊?做梦!这回你就是连房子带地都搁上也不好使。”“那你就是要——”“睡秀枝!”“可我确实说了也不算哪!”占贵猛地攥住了常乐的下体:“这玩意儿,你说了算不?”说着操刀就要割,吓得常乐忙说:“别,别,我全依你,还不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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