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骨子里就是个农民
“从没读过莫言的作品,但只要看他长得一张村支书的脸,就知道这人绝不可能写出好作品。”这是深圳大学副教授徐晋如说的一句话。这个叫徐晋如的,人称“狂人”。的确很狂,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说赵本山长得一张“村支书”的脸,我会赞同。这是因为他血管里虽然流着农民的血液,但他早已背叛了农民,与农民的关系就是拿农民开涮——讽刺挖苦农民。说莫言长一张“村支书”脸,莫言还没到这种“境界”。如果说莫言长得一张农民的脸,我会赞同。因为莫言的骨子里就是个农民,所以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我以为这也是他所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真谛。莫言自己也说过:“尽管我生活在北京,是北京人,但以思想感情说,我完全认为我还是一个农民,永远依恋土地。”
莫言是农村长大的,小学毕业就务农,直到二十一岁去参军。这位出身农民的作家,有着很深的乡土情结。多年来,他的一系列乡土作品都没有离开他的故乡——山东高密县里那个充满荒诞、愁苦而又朴实的山村。
最早看莫言的小说,记得是1985年的冬天。那时我还在农村种田,当时县文化馆组织文学青年采风,在阅览室看到了《透明的红萝卜》。我对这篇文章记忆犹新。过了三年后,我在《十月》看到了他的《天堂蒜薹之歌》。这是一部为民请命的杰作!小说以“蒜薹事件”为经,以高羊、高马、金菊、方四叔、方四婶的生活经历为纬,深刻地、多角度多侧面地描写了农民当时当下的生存状态,以及由此引发的悲剧故事。数千农民响应县政府的号召大量种植蒜薹,结果蒜薹全部滞销,县政府官员却不闻不问,忧心如焚的农民自发聚集起来,酿成了震惊一时的“蒜薹事件”。这不是虚幻的构思,而是现实的写照。在那个时候,莫言就以小说来呐喊: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那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这一点,他比李昌平早喊十多年。农民、农村、农业始终是莫言叙述的中心,他以自己的创作,建构了“山东省高密县东北乡”这样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乡土世界。他每部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地,都是这里。
由于我家的出身是地主,土改前有上中下三幢连着的房子,土改时被赶出来住茅草房,二十年后父亲花七百元钱又从贫农手中买回了一间住。所以我对莫言描写地主的细节尤其关注。在他的《丰乳肥臀》中读过这样一个情节:翻身农民斗地主,一个农民竭力思索地主的罪恶,实在想不出来,但还是要发言的:“反动地主司马库有四个老婆,我一个也没有!这,公平吗?我建议,把他最小的老婆分给我!”那个时代,贫苦的老单身汉分个地主的小老婆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村里就发生过,一位穷单身汉就分到了邻村地主的小老婆仙花。(有趣的是莫言写小说也是为了女人,因为饥饿中的莫言还想着娶铁匠的女儿为妻。)而小说《生死疲劳》描写的是土地改革时被枪毙的一个地主,他认为自己虽有财富,并无罪恶,因此在阴间里他为自己喊冤。在小说中他不断地经历着六道轮回,一世为人、一世为马、一世为牛、一世为驴……每次转世为不同的动物,都未离开他的家族,未离开这块土地。这部小说反映了中国农村五十年的历史,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阐释了农民与土地的种种关系。由此可见,莫言怀抱华美颓败的土地,决意对半个世纪的土地做出重述。正如莫言所说:“没有土地,农民像浮萍一样飘摇”。我还喜欢他的长篇小说《蛙》,写的是乡村计划生育的爱与痛。应该说,《蛙》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它真实地反映了乡村计划生育的现状,客观冷静地书写他人灵魂深处极致痛苦的残酷。
莫言的笔下还有这样一群女人,比如《红高粱》中美丽而野性的“我奶奶”戴凤莲、《檀香刑》中风流俏丽的“狗肉西施”孙眉娘、《丰乳肥臀》中坚忍顽强的上官鲁氏……尽管小说中的女性性格各异,但都是在苦难中挣扎,其实,莫言无处不是在倾诉着农民在隐忍而坚强地活着的现实。
莫言的小说没有离开高密,也没有离开农民。所以我说,他骨子里就是农民。由此我还想起了鄢烈山先生说过的那句话:“每个中国人,不论他出生在哪里,从事什么职业,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农民’的鲜血,中国农民的脊梁挺不起来,缺乏做人的尊严,哪怕你手里有出国护照,甚至有专机可在五大洲飞来飞去,你在文明世界里仍然不会赢得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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