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办一所大学
“如果主公砍了某人一刀,那么其他人认为他是反贼的概率是否会增加?如何计算?”这道条件概率的题,是童哲在他主讲的“万门大学理论物理一月特训班”上出的题目。
2013年7月,童哲用一个月的时间串讲本科物理专业体系,他的课程表是:高等数学两天、线性代数两天、数学物理方法及概率统计四天、理论力学两天:热力学与统计物理两天;量子力学与量子场论五天;电动力学两天、微分几何两天、狭义相对论与广义相对论五天、共形场论两天、弦论两天,以及七场独立的物理讲座,每场两小时,还要进行两次考试。14名大学生报名听课,感受到童哲风格迥异的讲课方式,如果一句话概括就是:跳跃性很强。“他的课不走常规路线,零基础听了肯定云里雾里。完全跟天书似的。”课堂上,有人会打断童哲指出错误,有人会“回敬”出题给童哲,“牛顿水桶实验”则讨论得十分火爆……
“一个月的课,活下来或上到死。”开课前童哲在博客里这样写。课讲到第14天,童哲中途离开课堂,沮丧地待在教室外面。学生们跟出来,他们聊了聊,童哲坦承状态不好,学生们的打断、总有人要求先讲什么后讲什么,让他感到受质疑和不被尊重。于是,大家商谈了上课的纪律与课间休息的时间安排等一系列事情。课程顺利进行下去,童哲“活下来”了。事实上,从11个月前,在人人网上建立万门大学公关主页开始,童哲在忙碌与质疑中成为童校长,他说:“我在实践心目中理想的高等教育模式,就让反对的人反对。支持的人来听课吧。”
童校长的“万门大学”
2013年5月见到童哲时,他正在多所高校做分享会,“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万门的意思是在网络时代每个人都可以通过优质的网络资源为自己打开千万扇门,英文是one-man univeristy,指一个人可以是自己的大学,你是你的大学。”童哲解释,他要在网络上搭建一个平台,为大学生提供帮助,找到感兴趣的领域、喜欢的学问。
童哲是学物理的,2012年10月,父母以为他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读博时,他却在一个月前悄然回国,在学而思谋了一份教职,然后着手开创“万门大学”。一个人要办一所大学,听起来很堂吉诃德。在童哲这里已是跟友人讨论再讨论。心底里琢磨又琢磨了的。在网络上通过上传视频“阿哲物理小课”试水后,童哲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童哲的“万门大学”是从他最熟悉的物理人手,他的计划是录本科和硕士物理课程视频、制作相应的PDF教材,标准是学习后能通过大学本科和硕士相应学科的期末考.视频和PDF全部免费开放,版权放到网上。其他系以此为标准陆续开设。在“万门大学”的框架体系里,还有童哲非常看重的图书馆,以列书单的形式推荐阅读。
7个月后,童哲的“万门大学”人人网主页有5万多关注,有一些人主动要求加入,承担电影系、音乐系、考古系、历史系等的管理员,而童哲也从主页君变成了童校长,在他看来“童校长”就是一个外号。童哲笑说初期很“山寨”的万门大学已经搭出了框架院系,有了网络大学的模样,今后要做的就是丰富内容、加强专业性。
趁热打铁,在进高校做分享活动时,童哲也开始向同学们发放自己设计印制的万门大学学生证,给那些认同“知识创造乐趣,你是你的大学”理念的同学们以归属感,每个人的学生证都是唯一编号。童哲到深圳的南方科技大学做分享时,朱清时校长收下了万门大学8888号学生证。跑高校、印制学生证等的费用都是童哲自掏腰包,他在创立“万门大学”之初就已经做好花掉积蓄的准备。事实上,童哲没有租房,他就住在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边上还有“万门大学”的牌匾。同事们支持“不务正业”的童哲,让他心里感激不尽。
工作之余办大学,童哲每天睡三四个小时。
巴黎归来,不能再等
26岁的童哲瘦高个,乐于分享。聊天时总是笑容满面。
童哲喜欢物理,上大学前学习对他来说一直不是难事。高三,他以福建省物理竞赛第一名的成绩保送北大。别的同学备战高考时,童哲提前来到北大,感受大学氛围。听讲座,也接触到了漂在校园的边缘人,跟他们一起蹭课、聊天、骑车去天津,童哲看到他们为了考北大一年又一年的付出,甚至有些扭曲的心态,他深切地感受到梦想和现实的距离,开始更多地思考为什么学习。入学后,向来学得顺风顺水的童哲感受到了学习的困难,物理学院是北大“四大疯人院”之一,牛人多,有枯燥无味的数理方程、难以理解的广义相对论、令人望而却步的电动量子、玄乎其玄的未知理论,有人戏言:进了物理学院,便成了薛定谔的猫,不知死活。“我觉得难得太夸张了,比如说线性代数,我懂得算,但是不懂它在讲什么。”童哲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实力。
大二,童哲获得了到香港科技大学交流的机会,克服了英文授课的不适应后,他发现虽然这里的课程更难,但是他学得反而轻松和愉悦了。大三回到北大,童哲再次陷入学习困境。他说:“我觉得主要是教材的问题。两地完全是两种教育风格,在港科大用欧美教材,一两个公式会有十几页的内容告诉你概念是怎么来的,我们的教材列十个公式,就是告诉你怎么算。我学得很不开心,很不得要领,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可以主导这个事情的。”打破学习的困惑和困境,成为日后童哲办“万门大学”的动力之一。
大三暑假,童哲申请了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物理系研究生,面对这所神一样的学校(每年全世界10个外籍名额),他想着考不上就去申请美国的大学读研。结果,他顺利考上了。在巴黎高师的第一年,童哲学得很苦,恶补法语,成绩非常差。过了语言关后,童哲开始感受学习的乐趣,尤其是讨论的乐趣。在巴黎高师有着浓厚的讨论氛围,咖啡馆、花园里都有同学在讨论学术。童哲说,在宿舍楼的公共食堂里大家做着菜,一边喝红酒一边讨论。“学哲学的会讨论物理问题。学数学的讨论对物理的理解……每个人说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发展成为牛人分享会了。”童哲会被别人的只言片语惊醒,会有震撼的感觉。他不禁思考,巴黎高师每年就招两百人,为什么有这么浓烈的讨论氛围?国内的大学一年招几千人,不是更应该有讨论的氛围?不说其他学校,在北大,大家基本是各学各的。所以,童哲觉得需要有人去组织,这也是他希望通过“万门大学”线上、线下活动要实现的一种学习状态。
毕业前,童哲获得苏黎世联邦高等工业大学(简称ETH)读博的机会,他对物理研究充满兴趣,然而,这些年在欧洲学习、打工,自力更生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要做的事情。高中时的童哲急于证明自己,考上北大后还想着要考哈佛。在将要离开欧洲的时候,回顾四年,童哲确定自己对赚钱兴趣不大,他想要回国做点事情,他等不到读完三年博士后再行动。
童哲的兴趣在教育上,这方面他有感悟、有心得、有体会,同时他能够教课,他可以不断实践并完善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回国,简单谋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便创办了“万门大学”。一年下来,童哲陆续开设了高数课、线性代数、数学物理方法、理论力学、量子力学、统计力学等课。他喜欢教书,喜欢把想清楚的物理夹杂着玩笑告诉别人。看到别人因为学习物理而激动的样子,童哲就像看到当初兴奋不已的自己。对他来说,学习只是做题就太可惜了,我们都应该在学习中感受到不懂不幸福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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