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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后妈

来源: 网络 作者: 凌凌六 时间: 2014-11-08 阅读:

冯文锋对女儿说:『晓雯,你长得像妈妈,漂亮,但是,没人可以漂亮一辈子的。恃宠而骄、视别人为脚底泥,自己却眼高手低,是漂亮女孩最大的障碍。』

前因

冯晓雯是传说中的富二代。众人对她家好奇,不单因为她父亲冯文锋是个大老板,不单因为她父母在她小的时候便离异—商人的离婚率似乎总要高些,而是因为,见过冯晓雯生母程明明的人都得承认程是个大美人,相比之下后妈郑曜姿色不过平平,似乎不大符合某些既定思维逻辑。更让人不解的是,郑曜是传说中的小三上位,人家还有手腕收服继女,两人据说相处得还不错。

这样具备八卦基因的故事自然会一次又一次在众人口舌间传播。冯晓雯从小便在那些试探、好奇的眼光中一遍遍梳理、回忆、分析自己的家事。

太早的事情因为当时的晓雯太小,很多记忆碎片得靠别人帮她拼出来。比如外婆。外婆的语气总是愤恨,说晓雯爸爸第一次在老家街上遇到晓雯的妈妈,惊为天人,披荆斩棘,耗了好几年才抱得美人归。

外婆说,漂亮的女孩难免心比天高,晓雯妈妈便是。她一心要离开老家到大城市生活,可惜成绩不太好,才读了个大专。不过靠婚姻改变命运是美女的捷径。晓雯爸爸那时已经是深圳一家大型生物科技公司的中级管理人员,有房有车。爸爸帮妈妈在深圳找了工作,然后结婚,有了晓雯。

之后的事情冯晓雯已经有了零零碎碎的记忆了。当年妈妈一直认为自己是下嫁了,嫌爸爸年纪大、个矮貌陋,所以时不时要嘲弄两句,那时的晓雯还不知道这些话对一个男人的自尊有多大的伤害,爸爸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然后有一天,爸爸开始回击,两人大吵一架,吵架多了,某天爸爸便搬出去住了。

妈妈更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外婆陪着她,两人声音越说越响,晓雯隐隐听到了一个名字,她们诅咒郑曜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得好死。

冯晓雯是认识郑曜的,她是妈妈的同学,又是爸爸的下属,有段时间常来家里,会给晓雯买玩具、零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名字成了雷区。

刚开始闹的时候,冯晓雯还能常常见到爸爸,他总是在午饭点到幼儿园带她出去吃东西。程明明知道后,打游击似的,隔三差五地让外婆带晓雯回老家。外婆也拗不过她。

程明明一次次到公司去堵郑曜,在公司楼下拉横幅:“郑曜,不要脸,还我男人!”郑曜保不住工作,颜面扫地的冯文锋在公司也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年近40,不得已辞职走人。

冯文锋是学生物的,懂技术,离开公司他仍想做自己的本行,建厂生产兽用生物制品。只是一时找不到合作伙伴,手上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冯文锋在深圳有两套房,他想卖掉闲置的那套作为创业资金,程明明咬牙切齿地说,休想动用家里的一分钱。

大半年时间里,冯文锋过得相当颓废。他这种做过大公司高管的人,某种程度属于被惯坏的群体:从前跟班很多,大事小事有秘书、助理打点。现在各种琐事都自己动手,心里难免气不平……程明明说这是活该,负心汉就应该永世不得翻身。

程明明数落起丈夫时,总是咬牙切齿,让晓雯都有些害怕。如今晓雯会想,如果当时妈妈能多支持爸爸,他们是否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

这时候,郑曜又“趁虚而入”了。郑曜劝冯文锋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她说广东俗语有“马死落地行”—马死了,就下马自己走。

冯文锋离开深圳到了上海,注册了个小公司:公司老板是自己,员工只有郑曜一人,做兽用生物制品的代理。冯文锋注意到当时不少想养观赏鱼的人苦于频频换水之烦,便对原有水族箱过滤系统稍加改造,同时调整了硝化细菌比例,初步建起水中生态:可以分解鱼儿的排泄物,促进水草成长,保持水质清澈透明,这样一两个月才换一次水。这次小小尝试并没有让冯文锋赚到什么钱,但他凭此立住脚,也找到了事业的方向。

离婚最后是法院判的,冯文锋什么都没要,只争取到了晓雯的抚养权。他说:“女儿我带走,你还可以嫁个好人家。”程明明说:“我们走着瞧!”

冯晓雯要到上海去上小学,离开深圳前,程明明交代,要替她“报仇”:“那姓郑的是你后妈,你治不住她,她就会像《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王后一样把你毒死。”

“公主”复仇记


冯晓雯带着满腔的仇恨飞往上海,同行的还有许妈。许妈是带晓雯到三岁的保姆,有许妈陪伴,冯晓雯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后来她才知道,爸爸为了请动她,出了大价钱,包吃包住月薪五千元。在创业之初,冯文锋手上并不宽裕,郑曜资助了不少。

那天,郑曜在家炒了五六个菜,算是给继女接风。

她添了一碗饭递给晓雯,晓雯端起来直接摔到地下,哭着说:“我不要吃这个女人做的饭,她会给我下毒!”

郑曜的脸迅速灰败下来。她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孩子较真?这个以前喊她“阿姨”的孩子会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对另一个女人的亏欠,也让她对这个孩子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

冯文锋错愕了几秒钟,气得拍桌子:“谁教你这些话的?有本事你永远不要吃!”晓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曜只能故作轻松地说:“我做饭水平很一般,也不爱做饭,既然晓雯不吃,这下有借口不用学了,以后就有劳许妈了。”

之后,为了避免冲突,郑曜与冯晓雯“错峰”出行—晓雯要上学,早上起得早,郑曜工作日都等冯晓雯出门后才起床。双休日反过来,晓雯吃早餐时,郑曜早出门去买菜了;晚饭晓雯和许妈先吃,剩一些郑冯两人回来在厨房解决,反正他们要加班。

冯晓雯觉得郑曜像个隐身人,能感受到她的无所不在,又逮不到她的痕迹。冯晓雯小脑瓜能想到激怒大人的招,剪她的衣物、撕烂她的书、把她的口红折断……都使出来过,郑曜只是默默看看,叹口气让许妈善后。

许妈劝晓雯说:“你别瞎闹,你这个后妈很聪明,你不是对手。”

有许妈细致的照料,生活上冯晓雯没有不适,学习方面却跟不上。在上海,汉语拼音在学前班就教完了,一年级直接教认字,冯晓雯幼儿园后两年的学习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直接进到一年级,落下一大段的课程。上学让冯晓雯产生了严重的逆反反应,每天许妈送她到校门口,她就条件反射地呕吐。

冯文锋最初考虑让女儿休学一年,郑曜反对,冯晓雯冲她翻白眼,“要你管!”这一回郑曜很坚持,她说女孩子将来会对年纪越来越敏感,有一天冯晓雯会因为自己比同班同学大一岁而自卑的,与其休学一年,不如咬咬牙挺过去。冯晓雯再倔,也隐隐觉得这是为自己好。

本来请了人来补习,但晓雯不知是自卑还是厌学,死活不肯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功课跟不上。冯文锋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可惜生意太忙,一加班,晓雯的补习便断断续续。结果,郑曜主动成了晓雯的补习老师。

晓雯想,完了,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确实,郑曜很不好糊弄,她每天把晓雯的功课检查完,把错漏的地方标记好,让冯晓雯订正好再睡觉。冯晓雯困了,马虎地对付几下,希望郑曜不会再检查。但这种侥幸一次也没得逞过。

有一次,冯晓雯一个造句怎么也想不出来,看看时间,都快11点了,而郑曜一点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冲她直嚷嚷:“如果不是你抢走我爸爸,我就能正常上学,就不用天天开夜车!我恨死你!”

郑曜被顶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忍着走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丢下一句话:“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拿自己的功课来恨,你学习跟不上,不怕郑姨暗地里直乐?”冯晓雯独自坐在书桌前哭,哭着哭着,想到了一个好句子,直接跳起来,去拍郑曜房间的门。门很快开了,冯晓雯忘了刚才还冲人家发火,抱着她说:“我想到一句,你听听!”郑曜红着眼圈拍拍她:“真好!”

冯晓雯终于赶上了学习进度,自然不再好意思处处和郑曜针锋相对了。

成长

每个暑假,冯晓雯都会回深圳妈妈家里。她完成不了妈妈交代的“复仇”任务,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程明明一直没有再婚,男朋友换了好几任,每一个男朋友都处不长,她总觉得这不好那不好的。最后总结下来总是:冯文锋这个负心汉耽误了她一辈子,郑曜那个贱人害她不得安生。

冯文锋对女儿说:“晓雯,你长得像妈妈,漂亮,但是,没人可以漂亮一辈子的。恃宠而骄、视别人为脚底泥,自己却眼高手低,是漂亮女孩最大的障碍。”

那时的冯文锋,已经和一个台湾人合伙建厂,生产自己品牌的宠物食品和药品,生意很顺利,在上海早换了别墅。

程明明倒不怎么追问女儿如何替自己出气,她更喜欢向女儿回忆当年冯文锋怎么待她好:她怀着晓雯时,冯文锋每天炖了汤送到单位;上班前,会提前五分钟去发动车,冬天怕冷着夏天怕热着,等车内的温度合适了,才打电话让自己下楼……

“跟我交往过的男人都不可能忘掉我!”程明明想着悠远的情史,以为自己的魅力还在发挥着作用—她在深圳换了新房。她跟冯晓雯说是卖掉了旧房子换的,冯晓雯没说话。

晓雯知道,是郑曜建议爸爸把妈妈深圳的旧房重新装修一下,或者再给她买一套新房。她说晓雯每年深圳上海两地飞,这边条件越来越好,那边越来越差,心里会有落差,没有一个当女儿的能够接受自己的妈妈生活越来越潦倒。不管她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晓雯这次真的很感激。

郑曜怀孕了,因为是高龄产妇,冯文锋准备接岳母来照顾生产。

这下连许妈都紧张了。晓雯已经不是只会胡搅蛮缠的小孩,她咬着嘴唇沉默。许妈会不会被辞退?没有了许妈,爸爸又那么忙,她真的是孤身一人了。自己会不会和郑曜的家人处不来?会不会要搬出去?这里虽然不算她的家,但是要离开的话,她只觉得更惶恐。

事情的结果是,郑曜不同意接自己妈妈来,她说:“谁的妈不偏向自己的女儿,我妈来了,怎么和晓雯相处?许妈更不能走,晓雯和我们相安无事,主要是因为有许妈。”她安慰冯文锋,要他不用担心,她能够把自己照顾好。

晓雯终于放下一颗心。郑曜生了一个男孩,晓雯很喜欢,也为爸爸老来得子高兴。许妈也忍不住跟冯晓雯说,跟你妈妈相比,你郑姨最大的优点就是她更爱你爸爸。

郑曜生了孩子后,每一个母亲节和晓雯妈妈的生日,她都提醒晓雯打电话、写贺卡、买礼物。

这边,程明明念叨着,让女儿别想着什么出国、学艺术,就随便考个管理专业,早早进冯文锋公司实习,站稳脚跟后一定把那个女人赶出公司,以后所有家产她和她那个儿子都得不到才好!她毫无顾忌地回忆当年自己怎么大闹公司,让那对狗男女都丢了饭碗。

晓雯想说,这样争是争不赢什么的。妈妈的每一次看似快意的报复,实际上都将爸爸推得更远。她看着妈妈精致的脸,还是感觉妈妈老了,好像从来不曾长大就直接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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