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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帝国落日

第1节

二世三年十月,也就是二世皇帝正在上林斋戒时期,包围巨鹿的章邯军,被项羽所率的楚军击败。

这位项梁的年轻侄儿,得到项梁在定陶失败身死的消息,亲率五万军队,紧急渡河,往救巨鹿,也是为了向秦军求战,以为项梁报仇。

渡河以后,项羽下令军中只带三日干粮将来时渡船全都沉没,宿营帐篷庐舍也都烧光,连锅碗盘勺等吃饭家伙一起砸碎,以示不胜必死的决心。

到达巨鹿外围,先遇上北边增援来的王离军,予以击溃并行包围,再向前挺进,一连九次与秦军相遇,九次都将秦军重创。

然后断绝了秦军的粮道,大破秦军,杀了秦军领军的苏角,生擒王离,涉间不愿投降,自焚而死。

当时,救援巨鹿的各地诸侯军早已到达,但畏惧秦军战胜余威,皆坚守壁垒,不敢出战。等到楚军攻击秦军时,诸将都站在壁上观战。

只见楚军无不以一当十,个个奋勇争先,呐喊之声震天。尤其是项羽,身穿黑色战袍,骑着一匹纯黑的乌骑马,身高八尺有余,貌若天神,在敌人阵中左冲右突,所向莫不披靡。

诸侯诸将全都是看呆了。

在大破秦军后,项羽以战胜者的姿态召见诸侯各将,他们进入项羽军帐辕门时,莫不跪下膝行,不敢仰视。

章邯军退却到棘原,项羽军追击到漳南,两军对峙,各自整顿,准备再行决战。

赵高以二世的名义派遣使者责备章邯,章邯恐惧,派长史司马欣回咸陽见赵高解释并请求援军,赵高不见,还派人在回途中追杀司马欣。幸亏司马欣见机早,从别路逃回军中。

司马欣将赵高不见及派人追杀的情形报告以后,他沉痛地向章邯说:

“现在朝中是赵高当权,二世只不过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傀儡。假若我们战胜,赵高会妒忌我们的功劳,也会加以陷害;假若失败,赵高必然也会治我们的罪,如今我们是无论胜败都会遭罪,希望将军多加考虑。”

正好这时,章邯的旧识陈余,也写了一封信给章邯,内容大意是:

“秦将都没有好下场,白起和蒙恬就是最好的例子。秦将建功再大不封,而有罪则诛。今将军为秦将近三战,所亡失的人员以十万数,难免战后算帐。何况,秦亡之 日已经不晚了。将军孤立在外,而又有人妒忌掣肘,不是悲哀极了吗?为什么不与诸侯约,反过来共同攻秦,分平地而南面称王,不是太好了吗?”

章邯犹豫不决很久,才派始成为使者见项羽求和。和约未成,项羽又夜渡汙水,大破秦军于汙水边。

章邯再派人求和,项羽征求部下的意见,管军中粮秣的军吏说:

“粮秣所剩不多,和了也好。”

众将领都一致赞成。

项羽乃与章邯立约洹水之南的殷虚上。订约仪式完毕后,章邯流着眼泪对项羽说:

“赵高弄权,嫉害忠良,章邯也是有国归不得了!”

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随楚军行动,而派司马欣为上将军,率领秦军先行。

行军到新安时,秦军中间出了问题。

因为平素秦派在各地的文官武将,甚至是地方官吏,对各地民众或戎卒都是百般欺凌,现在秦军投降诸侯,诸侯吏卒也乘战胜余威做种种报复行为。

于是秦军吏卒多在私下商议:

“章将军出卖了我们,他自己已封王,却要我们来受人污辱。这次反过来攻击秦地,能入关胜秦则罢了,否则又要随诸侯军回到东边,朝廷一定会杀光我们的家人。”

诸将把秦军不安的情形报告了项羽。项羽召集黥布和蒲将军来商量。两人的看法都是:

“秦军战斗力仍强,假若进关中后生变,就很危险了,不如全部击杀,单独留下章邯、司马欣带领我们入关。”

于是楚军设计劳军,在酒内下迷药,趁秦军迷醉不醒时,将二十万秦军全部坑杀。

关外秦军完全消灭,而关内也成空虚。

第2节

赵高在丞相府密室接见沛公刘邦所派来的使者,他仍然坐在惯常坐的陰暗角落,让灯光投射在客人脸上。

坐定以后,使者首先说话:

“丞相想必看过沛公的信,有了周详的考虑,希望早赐回音,以便在下返回覆命。”

“急不在这一时,沛公的信,本相已经详细拜读过,但有一、两处值得商议。”

“不知是哪一、两处?"使者问。

“第一,关中必须由本相为王,不得瓜分;第二,沛公以及任何诸侯军不得踏入关中。至于二世皇帝嘛,就让本相来处理好了。"赵高态度依然强硬地说。

“丞相这样说就不对了,"使者焦急地说:“丞相明明知道楚怀王下令,上将军项羽和沛公,谁先进得咸陽,谁就为关中王。沛公如今兵临武关,只要稍加攻打,即可破关而入;而项羽与章邯军对峙漳南正在和谈,据传章邯军已不稳,秦的大势已去。沛公不是没有能力强行破关,而是怕关中生灵涂炭,才来和丞相商量。"使者的口气也不弱。

“使者可转告沛公,函谷关、武关、散关和萧关为秦之四塞,全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别忘了以前诸侯联合攻秦,一路顺利,直逼关前,但秦一开关迎 敌,诸侯就惊惶溃败的故事!"赵高嘻嘻作鹭鸶笑,但他随之语气转得柔和:本相当然也不希望关中变成屠场,所以关外由各诸侯自行分地,本相绝不过问,秦军虽 一时失利,但战斗力沛公和使者都应该是知道的,怎样都可退入关中自保,所以这两点是本相的最低要求。”

“丞相高鉴!"使者有点气愤地说:“沛公不入关,项羽亦会由函谷关入关,项羽的嗜杀和沛公的仁慈,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这是本相两点最低要求,"赵高频频摇头:“没有什么可再让步的。”

“丞相不能不讲理!"使者情急,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沛公不能入关,就不能达成怀王的盟约,如何谈得上分地为王的事?”

眼看谈判就要破裂,忽然有一名近仆来报。他附在赵高身旁细语了几句,赵高脸色突然大变,但立即镇定地向使者说:

“使者稍待,老夫立刻回来。”

使者看到赵高态度突然变得柔和,而且自称由本相改成老夫,意味到事情有重大转机。

没过一会儿,赵高回来了。原来是前方来人报告项羽在新安坑杀秦降卒二十万的事。

他在想,这真是一报还一报,长期之战,秦将白起坑赵降卒四十万,如今还债仅只还了一半,关外秦军全部消灭,关中剩下的只是些老弱的地方杂牌部队。

虽然他尽量在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在谈判中却不再像先前那样毫不让步。最后双方达成协议——

一、准许沛公军入关进咸陽,但象征性占领后立即退军。

二、关中之地一分为二,大部分之地仍号为秦,由赵高为秦王。

三、四处关塞由双方共同管理。

四、使者即回报沛公作进关准备,决定日期通知赵高。

五、赵高这方面尽速做好迎沛公军进咸陽的各项准备,准备好立即通知沛公方面。

临行时,使者笑着向赵高说:

“韩申徒张良现随韩王在沛公军中,他要在下向丞相问好。”

“张良?"赵高印象中没有这么一个人。

“说张良,丞相也许不知道,但提张继,丞相一定会记得起这位故人。"使者说。

“是他!"赵高心中暗骂了一声混蛋,口中却问:“韩申徒在沛公军中从事哪种工作?”

“他名为韩申徒,其实是为沛公运筹帷握,主持大计,要沛公和丞相分关中而治,正是他的主意!”

“这个狡滑的混蛋!"赵高在心中暗骂。

送走使者后,赵高又呆在密室,独自思考很久,研判应该什么时候要二世退位,在沛公军进关以前还是以后?

最后他得到结论:不管何时逼二世退位,他都得要设法让二世迁出警戒森严的阿房宫。

第3节

也是巧合,二世每天在上林猎兽弋鸟,跑马走狗取乐。那天正好有一名黔首误进上林,被二世误当做是野兽,一箭穿心毙命。

二世紧张得和赵高商量,赵高教他的女婿咸陽令阎乐判定为有人谋杀此人,移尸上林,将侦缉矛头指向宫外,这件案子就变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这时,赵高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恐吓二世说:

“天子无故杀害无辜之人,会遭到上帝的惩罚和鬼神的祸害,所以陛下应该避居宫外,以祛除不祥。”

于是二世移居望夷宫。

这时候,章邯兵败降楚,二十万秦军遭坑杀的消息,赵高再也一手遮天不住,终于有人向二世提出报告,二世紧张得召见赵高,赵高担心祸发,而且沛公那边犹未入关,因此他称病不应召。

二世有天晚上做恶梦,梦见自己在上林行猎,遭到一头白虎的追逐,座车的左骑马(左边最外侧的驾马)被白虎咬死了。

二世闷闷不乐,召太卜占梦,卦象现示:

“泾水作祟!”

于是二世在望夷宫齐戒,并沉四匹白马以祭泾水。

他一肚子闷气,想召赵高来商量,赵高又一直避不见面,正好这时他又得到消息,沛公刘邦将数万人已破武关,他更是急欲见赵高,赵高仍然称病不朝。

二世这下真的火大,他派使者责备赵高说:

“先帝托孤于丞相,朕也全般倚重于你。丞相前多次言,关东盗不足为患,现盗刘邦军已屠武关,正向咸陽推进,丞相又不前来议事,到底为何?奉诏后速来,否则议罪!”

赵高接诏以后,甚感为难,想去,怕与刘邦张良勾结的事,二世已经发觉,此去正好是自投罗网。但又怕再要推托不去,二世一翻脸,兵权如今还有的在宗室大臣手上。而且他自知冤家仇人多,要不是有二世当他的护身符和令牌,眼前忠于他的人,说不定大部分都会倒戈。

于是他召来最核心的心腹——女婿阎乐、堂弟赵成和郎中令,要他们拿出主意来。

赵高首先说了开场白:

“主上一直贪玩又不听劝谏,如今情势紧急,却又全部责怪于我。假若他听了谗言加罪于我,一定是灭族祸延整个家族,找你们三人来,因为只有你们才是我最相信的,赶快提出你们的看法,大家商量商量。”

三人都沉默很久,脸色凝重,平日他们都是照赵高命令办事的,这样重大的事情,一时他们哪来的主意。最后还是赵高打破室内的沉默,恨恨地说:

“这个小子,我一直对他不错,没有我赵高,他哪有今天!再说远一点,要是没有我家那个愚忠的傻老子帮他祖父替死,他恐怕生都生不到帝王家。现在他说翻脸就翻脸,真是无情无义!”

“不错,真的是无情无义!"三人异口同声附和,就像山谷回音一样。

“所以,他既然先不仁,我也就复不义!”

“不错,他既然先不仁,我们也就复不义!"三人仍然同声响应。

“废掉他!"赵高突然以拳击案,不男不女地尖声大叫。

这次三个人没有随声附和,而是震惊得面面相觑,意识出事态的严重性。

“你们不同意?"赵高见三人不作声,有点气愤地问。

三人依旧不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赞成?"赵高来个各个击破,先问阎乐。然后又用威胁的口吻说:“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女婿,灭族也会灭到你的头上!”

“一切听岳父大人吩咐,小婿唯命是从。"阎乐久处赵高的婬威之下,早已习惯讲这句话。

“你呢?"赵高又眯其他那对鼠眼盯着赵成看。

“大哥,小弟还有什么话说,灭族我和你一样首当其冲!”赵成一副豁了出去的神态。

“还有你?"赵高指着郎中令问。

“卑职一向听丞相吩咐,"郎中令硬着头皮说:“但不知废了皇上后,还要立谁?”

赵高本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立我!"但为了怕这些懦弱的家伙会更害怕,不敢举事,因此他说:

“公子婴仁俭,百姓对他都很信服,我想立子婴,各位有什么意见?”

三人当然没有意见,接下去赵高和他们商议了一下明日行事细节:如何由阎乐发动县卒,谎称有盗入宫,然后由郎中令为内应等等。

最后在临散去前,赵高陰森森地对三个人说:

“为了安全起见,让你们无后顾之忧,你们来的时候,我已命人将你们的家人全接来府中了。”

三人背脊发凉,家人已成为人质,不想举事也不可了,好陰险厉害的赵高!

第4节

望夷宫位于郊外,由郎中令带领部分郎中担任内宫禁卫,外围只有卫令骑射率卫卒千余人担任警戒。

二世一直贪玩,而且施政中心不集中在他身上,因此赵高府第和身边的警戒措施,反而较此地要森严得多。

阎乐率领咸陽城卒两千多人,浩浩荡荡地开往望夷宫。阎乐正好和赵高相反,身材高大肥硕,龙眉凤目,骑在白马上,风度颇为不凡。

郎中令则集合诸郎中,佯称宫中有大贼闯入,打开宫门四处搜索。

阎乐命城卒包围宫门,自己率领千余人进宫,郎中令和卫令骑射在门口迎住。

阎乐一到达内殿门前,郎中令打了一个眼色,阎乐大声喝问说:

“贼人入得宫内,为何不制止?”

堂堂的卫令骑射,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咸陽令放在眼里!他反叱喝道:

“咸陽令,你别胡说八道,宫殿警卫周密,哪来的贼人?”

“看来你是通贼,所以才隐匿不报,来人,拿下了!"阎乐神气活现地下令:“不然郎中令怎么会请求外援?”

卫令骑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小的咸陽令竟敢下令逮捕皇帝禁卫近臣。

就在他还未转过神来时,城卒一拥而上,将他和他的从人都绑了起来。

外面的卫卒闻声赶来,内殿宫门已关,门外城卒和他们战斗起来。平日二世待人暴戾,兴之所至骂人、打人,甚至是令交法办。所以很少卫卒愿意真的拼命,有的远 远呐喊,城卒一追上就四处逃散;有的干脆束手就缚,免得事毕以后,追查起来麻烦;真正上来拼命的,全被人多势众的城卒围杀了。

没有卫令的指挥,其他的人也都找地方躲起来,等待事情过去以后再出来。

正在搜查宫内贼人的郎中,看到郎中令带着阎乐和城卒进来,开始时还不注意,一听到殿门外卫卒和城卒的杀伐,才知道事情有变。

郎中令和阎乐带着城卒往便殿上闯,警卫的郎中和武士制止不听,两相打杀起来,这些人才知道郎中令和阎乐反了,郎中和宦者有的格斗被杀,有的逃之夭夭。

二世正坐在殿上假寐,几个美女正在为他捶背按摩,忽然有几支箭射他座前帏帐,女人们尖叫起来才将他惊醒。他勃然大怒,下令左右前去拿人,左右此时都不听话,反而东走西散,一团混乱。

二世带着女人们逃入内室,但箭矢不断射在门上,有几支劲弩竟穿透门插进来。

女人纷纷尖叫着找地方躲藏,二世终究是皇帝,他不愿太失态,勉强镇定地在书案前坐下来,再左右一看,身后只有宦官一名没有走,还是恭恭敬敬地侍立着。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二世还是感到摸不到头脑的问这名宦者。

“陛下不用问也应该明白,是赵丞相反了!”

“赵丞相造反?"二世仍然有点不相信地问。

“赵高陰谋造反很久,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连郎中令和部分郎中都换了他的心腹,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这名宦者淡淡地说。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朕,乃至演变成目前这种情形?"二世埋怨地说。

“臣不敢说,要是早说,头早就被砍掉了,哪还能活到今天!"宦者苦笑地说。

这时阎乐带着兵卒踢门而入,郎中令大概心中有愧,没有跟着一起进来。

阎乐威风十足地走到二世书案前,立而不跪,他不称二世为"陛下"而称对一般人的"足下"。他说:

“足下骄恣婬佚,诛杀无辜,如今天下人都反对你,希望足下善以自处!”

“我想见见丞相可以吗?"在阎乐的威胁下,二世居然也不敢自称"朕"而称"我"。

“不行!"阎乐回答得很干脆。

“我愿意得封一郡为王。"二世自认让步地说。

“不行!"阎乐摇头。

“我愿为万户侯。"二世语其中带着悲凉。

“不行就是不行,不要罗嗦那么多!"阎乐开始不耐烦。

“这样好了,我愿意和诸公子一样,带着妻子作平凡百姓。"二世哀求说。

“我是奉丞相命来诛杀足下,以报天下人,你说再多,我也是不敢回报丞相的。"阎乐脸都不转地向身后城卒喊:“来人,斩了他!”

“不要,不要,"二世摇着双手说:“留我一点尊严,让我自己来,我到底是你们的皇帝!”

他拔出佩剑放在颈上,两手颤抖,虽然剑刃割破皮,红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他就是无法要右手用点劲带动左手,他只得恳求地对身后唯一未逃的近侍说:

“帮帮我,我好痛!”

这名近侍含泪跪下,拜了三拜,哽咽地说:

“臣为陛下送行!”

他站起来,握住二世执剑的双手一拖,一股血箭喷了出来,二世身子缓缓倒了下来,他以两手托住。

第5节

赵高接到阎乐的回报后,立即下令诸大臣公子在朝殿集合,他则带着随从至朝殿等候。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朝殿上的轮值人员全都走避一空,偌大的宫殿只有他带来的几百个人,显得像旷野一样的空旷,使人有种荒凉的感觉。

他要随从人员到后宫中找人,总算拉出几十个宦者出来站班充数。卫卒、郎中,很多都是他自认为的亲信,也全都逃走了,因为有望夷宫前车之鉴,他们怕遭到第二次血洗。

这与赵高原先想象中描绘出的场面正好相反。

他脑中预绘的画面,应该是卫卒欢呼,郎中夹道欢迎,宦者宫女喜极而泣的高呼万岁。

尤其是那些阉者寺人,他们更应该拥戴他,他为他们闯出一片天来。以往阉人宦者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乃是最下贱的族类,全是些犯罪之徒或他们的后裔,在宫中做的是比宫女还低微污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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