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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伪满十四年 六 幻想的破灭(2)

一九三七年四月三日,溥杰与嵯峨胜侯爵的女儿嵯峨浩在东京结了婚。过了不到一个月,在关东军的授意下,“国务院”便通过了一个“帝位继承法”,明文规定:皇帝死后由子继之,如无子则由孙继之,如无子无孙则由弟继之,如无弟则由弟之子继之。

溥杰和他的妻子回东北后,我拿定了一个主意:不在溥杰面前说出任何心里话,溥杰的妻子给我送来的食物我一口也不吃。假若溥杰和我一起吃饭,食桌上摆着他妻子做的菜,我必定等他先下春之后才略动一点。

后来,溥杰快要做父亲的时候,我曾提心吊胆地为自己的前途算过卦,,我甚至也为我的弟弟担忧。我相信那个帝位继承法,前面的几条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是“弟之子继之”这句话。关东军要的是一个日本血统的皇帝,因此我们兄弟两个都可能做牺牲品。后来听说他得的是个女儿,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我曾想过,假若我自己有了儿子,是不是会安全?想的结果是,即使真的有了儿子,也不见得对我有什么好处,因为关东军早叫我写下了字据:若有皇子出生,五岁时就必须送到日本,由关东军派人教养。

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六月二十八日,即“七七”事变九天前,又发生了一起有关“护军”的事件。

所谓护军,是我自己出钱养的队伍,它不同于归“军政部”建制的“禁卫军”。我当初建立它,不单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跟我当初送溥杰他们去日本学陆军的动机一样,想借此培养我自己的军事骨干,为建立自己所掌握的军队做准备。我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全部都是按照军官标准来训练的。负责管理护军的佟济煦早就告诉过我,关东军对这支队伍是不喜欢的。我对佟济煦的预感,过去一直未能理解,直到出了事情这才明白。六月二十八日那天,一部分护军到公园去游玩,因租借游艇,与几个穿便衣的日本人发生了口角。这时一群日本人一拥而上,不容分说,举手就打。他们被逼急了,便使出武术来抵抗。日本人见不能奈何他们,就放出狼狗来咬。他们踢死狼狗,冲出重围,逃回队里。他们没想到,这一来便闯下了祸。过了不大时间,宫内府外边便来了一些日本宪兵,叫佟济煦把今天去公园的护军全部交出来。佟济煦吓得要命,忙把那些护军交日本宪兵带走。日本宪兵逼他们承认有“反满抗日”活动,那些护军不肯承认,于是便遭到了各种酷刑虐待。到这时那些护军才明白过来,这一事件是关东军有意制造的:那些穿便衣的日本人原是关东军派去的,在双方斗殴中受伤者有两名关东军参谋,被踢死的狼狗即关东军的军犬。我听到护军们被捕,原以为是他们无意肇祸,忙请吉冈安直代为向关东军说情。吉冈去了一趟,带口来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的三个条件,即:一、由管理护军的佟济煦向受伤的关东军参谋赔礼道歉;二、将肇事的护军驱逐出境;三、保证以后永不发生同类事件。我按照东条的条件—一照办之后,关东军接着又逼我把警卫处长佟济煦革职,由日本人长尾吉五郎接任,把警卫处所辖的护军编制缩小,长武器一律换上了短槍。

从前,我为了建立自己的实力,曾送过几批青年到日本去学陆军,不想这些人回来之后,连溥杰在内,都由军政部派了差,根本不受我的支配。现在,作为骨干培养的护军已完全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我便不再做这类可笑的美梦了。

“七七”事变爆发,日军占领了北京之后,北京的某些王公。遗老曾一度跃跃欲试,等着恢复旧日冠盖,但是我这时已经明白,这是决不可能的了。我这时的惟一的思想,就是如何在日本人面前保住安全,如何应付好关东军的化身——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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