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3 范云 沈约(2)
原农皇之攸始,讨厥播之云初。肇变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储。寻井田之往记, 考阡陌于前书。颜箪食而乐在,郑高廪而空虚。顷四百而不足,亩五十而有余。抚 幽衷而跼念,幸取给于庭庐。纬东菑之故耜,浸北亩之新渠。无褰爨于晓蓐,不抱 惄于朝蔬。排外物以齐遣,独为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积,不羡汶阳之墟。
临巽维而骋目,即堆冢而流眄。虽兹山之培塿,乃文靖之所宴。驱四牡之低昂, 响繁笳之清啭。罗方员而绮错,穷海陆而兼荐。奚一权之足伟,委千金其如线。试 抚臆而为言,岂斯风之可扇。将通人之远旨,非庸情之所见。聊迁情而徙睇,识方 阜于归津。带修汀于桂渚,肇举锸于强秦。路萦吴而款越,涂被海而通闽。怀三鸟 以长念,伊故乡之可珍。实褰期于晚岁,非失步于方春。何东川之沵々,独流涕于 吾人。谬参贤于昔代,亟徒游于兹所。侍采旄而齐辔,陪龙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赋 诗,或班觞而宴语。繐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葱楚。望商飙而永叹,每乐恺于斯观。 始则钟石锵珣,终以鱼龙澜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无算。贵则景、魏、萧、曹, 亲则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雾而歇灭,与风云而消散。眺孙后之墓田,寻雄霸之遗 武。实接汉之后王,信开吴之英主。指衡岳而作镇,苞一江一 汉而为宇。徒征言于石椁, 遂延灾于金缕。忽芜秽而不修,同原陵之膴々。宁知蝼蚁之与狐兔,无论樵刍之与 牧竖。睇东巘以流目,心凄怆而不怡。盖昔储之旧苑,实博望之余基。修林则表以 桂树,列草则冠以芳芝。风台累翼,月榭重栭。千栌捷釭,百栱相持。皁辕林驾, 兰枻水嬉。逾三龄而事往,忽二纪以历兹。咸夷漫以荡涤,非古今之异时。
回余眸于艮域,觌高馆于兹岭。虽混成以无迹,实遗训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雾, 终陵虚而倒影。驾雌蜺之连卷,泛天一江一 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瑶台而高骋,匪 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请。惟钟岩之隐郁,表皇都而作峻,盖望秩之所宗,含风 云而吐润。其为状也,则巍峨崇袴,乔枝拂日;峣嶷岧{山亭},坠石堆星。岑崟峍 屼,或坳或平;盘坚枕卧,诡状殊形。孤嶝横插,洞穴斜经;千丈万仞,三袭九成。 亘绕州邑,款跨郊坰;素烟晚带,白雾晨萦。近循则一岩异色,远望则百岭俱青。
观二代之茔兆,睹摧残之余遂。成颠沛于虐竖,康敛衿于虚器;穆恭已于岩 廊,简游情于玄肆;烈穷饮以致灾,安忘怀而受祟。何宗祖之奇杰,威横天而陵地。 惟圣文之缵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遗封而掩泪。神寝匪一,灵馆相 距。席布骍驹,堂流桂醑。降紫皇于天阙,延二妃于湘渚。浮兰烟于桂栋,召巫阳 于南楚。扬玉桴,握椒糈。怳临风以浩唱,折琼茅而延伫。敬惟空路邈远,神踪遐 阔。念甚惊飙,生犹聚沫。归妙轸于一乘,启玄扉于三达。欲息心以遣累,必违人 而后豁。或结于岩根,或开棂于木末。室暗萝茑,檐梢松栝。既得理于兼谢, 固忘怀于饥渴。或攀枝独远,或陵云高蹈。因葺茨以结名,犹观空以表号。得忘己 于兹日,岂期心于来报。天假余以大德,荷兹赐之无疆。受老夫之嘉称,班燕礼于 上庠。无希骥之秀质,乏如圭之令望。邀昔恩于旧主,重匪服于今皇。仰休老之盛 则,请微躯于夕阳。劳蒙司而获谢,犹奉职于春坊。时言归于陋宇,聊暇日以翱翔。 栖余志于净国,归余心于道场。兽依墀而莫骇,鱼牣沼而不纲。旋迷涂于去辙,笃 后念于徂光。晚树开花,初英落蕊。或异林而分丹青,乍因风而杂红紫。紫莲夜发, 红荷晓舒。轻风微动,其芳袭余。风骚屑于园树,月笼连于池竹。蔓长柯于檐桂, 发黄华于庭菊。冰悬埳而带坻,雪萦松而被野。鸭屯飞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并 时物之可怀,虽外来而非假。实情性之所留滞,亦志之而不能舍也。
伤余情之颓暮,罹忧患其相溢。悲异轸而同归,叹殊方而并失。时复托情鱼鸟, 归闲蓬荜。旁阙吴娃,前无赵瑟。以斯终老,于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报,书事 之官靡述;徒重于高门之地,不载于良史之笔。长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寻加特进,光禄、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时年七十三。诏赠本官, 赙钱五万,布百匹,谥曰隐。
约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聪明过人。好坟籍,聚书至二万卷,京师莫比。少 时孤贫,丐于宗一党一 ,得米数百斛,为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贵,不以为憾,用为 郡部传。尝侍宴,有妓师是齐文惠宫人。帝问识座中客不?曰:“惟识沈家令。” 约伏座流涕,帝亦悲焉,为之罢酒。约历仕三代,该悉旧章,博物洽闻,当世取则。 谢玄晖善为诗,任彦升工于文章,约兼而有之,然不能过也。自负高才,昧于荣利, 乘时藉势,颇累清谈。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进一官,辄殷勤请退,而终不能去, 论者方之山涛。用事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初,高祖有憾于张稷,及稷卒,因与约言之。约曰:“尚书左仆射出作边州刺 史,已往之事,何足复论。”帝以为婚家相为,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 乃辇归内殿。约惧,不觉高祖起,犹坐如初。及还,未至床 ,而凭空顿于户下。因 病,梦齐和帝以剑断其舌。召巫视之,巫言如梦。乃呼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 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医徐奘视约疾,还具以状闻。先此,约尝侍宴,值豫州 献栗,径寸半,帝奇之,问曰:“栗事多少?”与约各疏所忆,少帝三事。出谓人 曰:“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逊,欲抵其罪,徐勉固谏乃止。及闻 赤章事,大怒,中使谴责者数焉,约惧遂卒。有司谥曰文,帝曰:“怀情不尽曰隐。” 故改为隐云。所著《晋书》百一十卷,《宋书》百卷,《齐纪》二十卷,《高祖纪》 十四卷,《迩言》十卷,《谥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 于世。又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寤,而独得胸衿,穷其妙旨, 自谓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问周舍曰:“何谓四声?”舍曰:“天子圣哲” 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子旋,及约时已历中书侍郎,永嘉太守,司徒从事中郎,司徒右长史。免约丧, 为太子仆,复以母忧去官,而蔬食辟谷。服除,犹绝粳粱。为给事黄门侍郎、中抚 军长史。出为招远将军、南康内史,在部以清治称。卒官,谥曰恭侯。子实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昔木德将谢,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悬晷漏。高祖义拯 横溃,志宁区夏,谋谟帷幄,实寄良、平。至于范云、沈约,参预缔构,赞成帝业; 加云以机警明赡,济务益时,约高才博洽,名亚迁、董,俱属兴运,盖一代之英伟 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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