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冲传(2)
后来魏世宗立为太子,高祖在清徽堂设宴。高祖说:“皇储身兼三才,光昭七祖,深得众望,天人同安,所以招延大家在此就宴,以畅胸怀。”高祖又说:“天地之道,一盈一虚,哪有经常安泰的。天道犹且如此,何况人事呢?所以凡事都有升有降,自古而来都是如此。追昔思今,的确颇值感慨。”李冲回答说:“太子承储,苍生咸幸。但是为臣以前忝居师傅,不能辅弼谐合,有愧苍天白日,蒙君宽含,能够参加此次宴会,幸福与惭愧一交一 相迭至。”高祖说:“朕尚且不能及时革除昏弊,师傅又何必如此不安呢?”
后来尚书怀疑元拔、穆泰等犯有罪行,李冲启奏说:“前彭城镇将与穆泰同时叛逆,养子降寿应该随拔定罪。而太尉、咸一陽一王元禧等人,认为法律条文养子而为罪,父及兄弟不知情的不被连坐。谨慎审察律书意旨,因养子对于其父来说没有血缘关系,于兄弟也不是一气相通,亲缘厚薄既有差别,所以刑典量罪也有区分,所以养子虽然有罪,而父兄不在牵连之列。这样父兄犯罪,养子不知其谋,易地均情,也和前面所说的一样,哪能草草就要被株连呢?道理固然不是这样。臣以为:依据律文,不追戮于所生,也不从坐于所养,道理很明确了。又律文只说父亲不被儿子所牵连,而不说子不被其父牵连,这应当是优尊厉卑的意思。臣元禧等认为:‘律文中虽然没有正面见到此类条文,但互起见制,于给也举父之罪,于养也见子牵连,这就叫做互起。互起两明,无罪是必定的。如果以继养与亲生的相同,则父子受牵连都应相同,只明不坐。而且继养的条文注说:‘如有别制,不同此律。’又令文说:‘诸官有封爵,如没有亲生儿子,虽然有抱养过继的儿子,也不袭爵。这叫做有福不及己,有罪便连坐。均事等情,律令的意思,就互相矛盾。揣度法律意旨,必然不是这样。’臣李冲以为:按例寻条,有罪无疑,体味语情,颇亦同式。”诏书说:“仆射议论,据律明矣;太尉等论,于典矫枉。养子随父从戮的,按律已经免其生子,所以也不得独加罪于养子。此独何福,长处吞舟?对于国家来说有不许继承爵位的做法,是因为看重列爵的缘故,特为此立制,因天之所绝,推而除之罢了,哪能够再反过来报以刑赏?就此而论应该连坐而死的,可以特别原谅其不死。”
李冲生性机敏,常有巧思,北边京都的明堂、园丘、太庙,以及洛一陽一初基,安处郊兆,新起的宫室,都仗力于他。他勤勉志刚,孜孜无怠,旦理公务,兼营建造,文案上堆满文牍,手中常拿刻刀,始终不觉劳累。这样的位置使他一门尽贵,他务求照顾六姻亲戚,兄弟子侄,都有官爵,一家人每年的俸禄,都在万匹以上,只要是他的亲戚,即使是痴聋的残疾人,也无不做了大官。当时舆论也因此而对他颇有微词。
李冲刚到四十,但他鬓发便已斑白,容姿相貌丰岸伟美,看不到一点衰老的迹象。李彪入京之后,孤身一人,没有可凭仗的人,而他又自立不群,觉得李冲喜欢一交一 结人,便倾心攀附。李冲也十分重视他的才器学识,礼貌地收容了他,经常在高祖面前提起他,公私场合都忘不了出力相助。等到李彪任中尉,兼任尚书,为高祖所厚待,便声称他并不是凭借李冲才上来的,而且对他很不礼貌,只是在公共场合敛袖作个揖而已,不再对他表示尊敬了。李冲心中很不痛快。后来魏高祖南征,李冲与吏部尚书、任城王元澄二人以李彪傲慢无礼的罪名,把他囚禁起来。上表列举李彪的罪状,李冲亲自制作,家人一点也不知道,表奏措词激切,引咎自责。高祖看了他的表奏,叹惜怅惘良久,接着说:“道固可以说骄纵横溢,仆射也称得上意气自满。”李冲听说,当时便勃然大怒,不断数落李彪前后的过失罪行,怒目圆睁,放声大叫,砸折书案。尽数关起御史,把他们全都以泥涂首,绑赴到皇帝面前,口出污言,泼口大骂。李冲一向性情一温一 和柔顺,而一旦暴怒,便爆发疾病,神情惊悸,言语错乱,而且捋袖拍案,大骂李彪是小人。服汤吃药,也不能救治他的病,有人说他的肝脏受到伤害,已损坏破裂。十多天后便死了,当时才四十九岁。魏高祖为他在悬瓠举哀,失声痛哭,悲不自胜。下诏曰:“李冲贞和资性,德义树身,训导自家,尽忠于国。太和初年,朕未成年,早委军国机密,实在有功于国,后来,他官位渐高,参与选拔官员,进退升黜,全凭他一手操办。他忠诚自律,柔顺明达,足以称得上是睿智的典范,仁慈恭敬诚爱惠明的品质,经常受到民众的拥戴。他真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的贤才,深受朝野看重。为此,朕刚刚把他提拔到较高的位置,以表彰他以前立下的功勋,没想到他竟早早就丧逝,朕岂能不悲痛于怀。既留勤应升,加过去宜奖,可赠他为司空公,赐予东园秘器、朝服一套、衣一套,赠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蜡二百斤。”有关部门奏请谥号为文穆。在覆舟山下葬,坟墓邻近杜预坟冢,这是高祖本意。后来,皇帝车驾从邺城还归洛一陽一,路过李冲坟墓,身边的人告诉高祖,高祖卧病望坟,掩泣良久,下诏曰:“司空文穆公,德行为一时所宗,功劳深慰朕心。不幸去世,托坟邙岭,朕经过这里,凝望坟茔,悲其仁、思其旧,痛不自胜。可备太牢祭奠,以宽释朕思念之情。”等到高祖与留京的官员见面,大家都说起李冲去世的原因,纷纷流着眼泪。高祖得到官员们的启奏,知道李冲患病的原因,对左卫宋行说:“仆射掌我国家大机,总揽朝中事务,清俭尽职,恩一宠一 已久。朕以其仁爱明达、忠诚儒雅,托付给他代管朝政,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李冲忽然有这个病患,朕很是悲凉怆慨。”高祖是如此地痛惜李冲。
李冲兄弟六人,分别为四母所生,兄弟之间,很有些矛盾隔阂。等到李冲显贵起来,封禄恩赐都与他们共享,大家变得和睦起来。李冲父亲去世后兄弟们一起居住达二十年之久,到了洛一陽一才各建宅第,兄弟之间相互友爱,很久都没有矛盾发生。这都是因为李冲的德行所致。一开始李冲受到长兄偏爱,兄子李韶常有忧郁之情,担心会导致倾败。后来他荣名日显一日,渐渐便安心下来。而李冲为官时起,图谋任用自己的人,自始至终,毫不隐讳。他察时推运,都是跟这类事情一样。儿子延实等人传,记在《外戚传》。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