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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峦传

邢峦,字洪宾,河间莫阝人。五世祖邢嘏,石勒频频征其为官,不去。邢嘏没有子嗣,邢峦高祖邢盖,从旁宗入门为其后人。邢盖孙子颖,字宗敏,以才学知名。世祖时,与范一陽一卢玄、渤海高允等一起被朝廷征拜。后来,朝廷拜授他为中书侍郎,假通直常侍、宁朔将军、平城子。受命出使刘义隆政权。后因病还归乡里。很久以后,魏世祖向群臣问询邢颖说:“往忆邢颖长者,富有学义,适合侍讲东宫,而今他在什么地方?”司徒崔浩回答说:“邢颖卧病在家。”魏世祖派太医前去医治。邢颖死后,朝廷赠他为冠军将军、定州刺史,谥称康。子修年,即邢峦的父亲,任州中主簿。

邢峦幼时好学,负笈寻师,家中贫困,励节志学,于是博览群书。邢峦文才俊美、富有才干,长着修美的一胡一 须,姿态容貌很是伟岸。州郡推荐他,朝廷拜他为中书博士,迁任员外散骑侍郎,被魏高祖所赏识。兼任员外散骑常侍,出使萧赜,还朝之后,朝廷拜授他为通直郎,转任中书侍郎,很被皇上恩顾礼遇,经常参坐帝边。高祖因服长生药,漫步行药到司空府南面,看见邢峦宅第,派使者对邢峦说:“朕早上行药到此,看见爱卿宅第才止步,东望德馆,情有依然。”邢峦回答说:“陛下移构中京,正建无穷之业,为臣意在与大魏同升降,哪能不造永年之宅。”高祖对司空穆亮、仆射李冲说:“邢峦这话,其意不小。”有关部门启奏策考秀才、孝廉之事,皇帝下诏说:“秀才、孝廉考问不同,经权异策,邢峦才学清正,可让其策考秀才。”

后来兼任黄门郎。跟随皇帝出征汉北,邢峦在新野,后到。高祖说:“伯玉是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持危邦,固奉逆主,才至今天。”邢峦说:“新野既被摧灭,众城都要崩溃,只有伯玉,不识危机,平灭之日,只在旦夕。”高祖说:“到这里以来,我虽没擒获敌人,但敌城墙崩溃,想来也是不远的事了。我之所以放慢进攻的节奏,正是为了等待中书你草拟告示罢了。”不久又除授其为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任散骑常侍、兼任尚书。

世宗初年,邢峦启奏说:“臣听说过去明达的君王以德治理天下,无不重视粟帛,轻视金银财宝。粮食布匹是安定国家养育万民的药方,而金玉则是浮华损德的东西。所以先皇深察古今,去除诸项奢侈。服饰御驾以质朴为尚,不看重雕镂之功,所珍视的是素朴,不追求奇珍绮丽,甚至于以纸绢为帐帷,铜铁为马的辔勒。训教朝廷官员节省俭朴,以忧勤劳务示范百姓,日夜孜孜,小大事务必很审慎。轻贱珠玑,示其无设,府藏的金银,够用而已,不再购买聚积以耗费国家资财。到景明初年,皇魏承继升平基业,四域清平,远近来同,于是各藩国贡奉继踵于路,商贾之人一交一 相入京,诸路所献所一交一 易的,成倍地多于往常。虽然加以节约,每年犹且损失万计资财,朝中珍货常常有余,而国家用度总是不足。如不裁决其限度,恐怕无法度过年去。臣以为从今以后,如不是必需的东西,请陛下一律不要接受。”世宗接受了他的意见。不久邢峦为正尚书,常侍官职照旧。

萧衍政权的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附朝廷,皇帝下诏加授邢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假镇西将军,征和进退,让他见机行事。邢峦到了汉中,白马以西的地方仍未归附,邢峦派宁远将军杨举、统军杨众爱、汜洪雅等人领兵六千前去讨伐。军队锋芒所至,敌人全都归附,只有补谷守将何法静据城拒守。杨举等挥师讨伐,法静溃逃,杨举等乘胜追到关城之下,萧衍的龙骧将军关城李侍叔举城归降。萧衍辅国将军任僧幼等三十多名将领,率领南安、广长、东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诸郡之民七千多户,相继前来归降。萧衍平西将军李天赐、晋寿太守王景胤等拥众七千,屯军据守石亭。统军韩多宝等人率军打击,攻破天赐前军赵月者,擒斩敌人一千三百人。邢峦又派统军李义珍讨伐晋寿,王景胤在晚上逃走了,于是平定了晋寿。皇帝下诏说:“邢峦到那里,必须封官,以怀归初附之人,高下等级,可依照征讨义一陽一都督时的格式。”拜授邢峦为使持节、安西将军、梁秦二州刺史。

萧衍巴西太守庞景民依仗路途遥远不降于魏,邢峦派巴州刺史严玄思前往攻讨,斩杀庞景民,巴西全部平定。萧衍派他的冠军将军孔陵等人率领二万人马,屯据深坑,冠军将军鲁方达固守南安,冠军将军任僧褒、辅国将军李畎戍守石同。邢峦的统军王足无往而不胜,萧衍辅国将军乐保明、宁朔将军李伯度,龙骧将军李思贤,于是在回车栅拒守。王足又进击萧衍的辅国将军范峻,斩首俘获敌人将近一万。孔陵等收拾残部,奔保梓潼,王足又破了,斩杀了萧衍的辅国将军符伯度,其中杀伤投水的一万多人。邢峦率众开拓地盘,安定人民,东西长达七百里,南北长有千里,获得郡城十四座、二部护军以及众多县戍,于是兵逼涪城。邢峦上表说:

“扬州、成都相距万里,陆路既已绝断,通行只有水路。萧衍的兄子萧渊藻,去年四月十三日从扬州出发,今年四月四日才到蜀地。水军西上,不到一年难以到达,蜀地外无援军,这是第一个可以图谋的理由。益州近年来经受刘季连反叛、一邓一 元起攻围,州中资粮储备已经耗尽,仓库空竭,至今仍未恢复,加上百姓尽皆丧胆,不再有固守之意,这是第二个可以图谋的理由。萧渊藻是乳臭未干的少年,不懂治理政务,他一到益州,便杀了一邓一 元起、曹亮宗,临战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在津渠败退,今已锁禁在狱。而今所任,并非那些名将贵臣,都是些稚嫩的少年而已,老百姓既不满他们,他们又多行残暴,民心离解,这是第三个可图取的理由。蜀中所凭借的只有剑阁,而今既已克平南安,便已夺取其险,据守他的界内,三分已得其一。从安南向涪,道路众多,敌人前军累破,后众丧魂,这是第四个可图取的理由。从前刘禅据一国之地,姜维为佐将,一邓一 艾既出绵竹,他即投降。到苻坚时代,杨安、朱彤三月拿下汉中,四月到涪城,兵未到州,仲孙逃命。桓一温一 西征,不到十天就平定该地。蜀地从来恒多不守。何况渊藻是萧衍哥哥的儿子,骨肉至亲,如其逃亡,当无处死之理。如我军攻克涪城,萧渊藻怎么可能坐守城中而受其困?如其出关,庸、蜀士兵只善使刀鞘,弓箭至为短少,假如遥射,不至伤人,这是第五个可图取的理由。

“臣听说乘机而动,用武常法;攻暗侮亡,《春秋》明义。从未有舍弃干戈而能安康时势,不征伐而能统一天下的。伏思陛下总掌文、武之业,当必世之期,跨有富饶的中州,兼加甲兵之盛,清荡海内,在于今天了。所以陛下登极之初,寿春来降;前年命将,义一陽一克复。淮河以外风宁天清,荆州沔水于是整肃清晏。正要偃甲息兵,候机而动,然而天赞休明,时机来得过于迅速,陛下虽欲暂歇干戈,理不容已。致使道迁归降,汉境立拔。臣虽不才,属身戎伍,内省文吏,不敢以军谋自许,来到汉中,只求保疆守界。然而事属艰途,东西寇窃,臣上凭国威,下仗将士,边帅用命,频有微捷。借势乘威,谋取大剑,克破南安,据有敌人要险,我前锋部队长驱直入,已到梓潼,新近归化之民,臣等翻然怀惠,遥望涪、益二州,旦夕即可屠破。正因兵少粮缺,没有出兵。为此而缓图,臣担心会失去民心,更是为贼寇帮忙。今如不攻取,以后图取便很困难,臣请率领部下,很快克灭敌人,如果无功而还,臣愿受罪责。况且益州富饶,民户十余万,与寿春、义一陽一相比,三倍有余,攻取的好处,实在于此。如果朝廷志在存保人民,不打算进攻,臣在这里,便是无事可做,为臣请求归家侍奉双亲,以尽孝子之情。”

皇帝下诏说:“如果敌人胆敢窥伺,见机歼灭;如果不是这样,则安民保境,以悦边民之心。你图蜀之举,更听以后的命令。正当准备席卷岷、蜀,电扫西南,你怎么竟能以恋亲辞任,中途告退!你应再展全图,务申高略。”邢峦又上表说:

“过去一邓一 艾、钟会率领十八万人马,倾出中国所有资粮,才得以平定蜀地,之所以这样,这是拚斗实力的缘故。何况为臣之才远逊于古人,且又缺少智谋勇力,哪敢以手中所有的二万兵力而求平定蜀地?为臣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正因为臣据有敌人要塞,士民向慕义举,由此而往则易,敌人来攻则难,全力而行,理应可克。如今王足前进,已经逼近涪城,只要得到涪城,则益州便是囊中之物,得到它只是早晚的问题。况且梓潼已经归附,民户数万,朝廷哪能不据守呢?如果据守,仅是保境之兵就已一万,为臣而今请兵二万五千,实际增加的兵力没有多少。又剑阁天险,自古出名,张载《铭》称:‘世乱则据以叛逆,世清则顺从朝廷。’这一句话,实可珍惜。臣知道征战是危险的事,不易做好,自从军队度越剑阁以来,为臣鬓发见白,忧虑战惧,不能片刻放松精神。所以勉力而为之,是因为既然得到此地而退据不守,臣恐怕辜负陛下赐予的官禄,所以孜孜不倦,屡屡陈请。而且为臣心里想,正欲先攻下涪城,渐次前进。如攻下涪城,便是中分益州之地,截断水陆要冲,他们外无援军,独凭孤城,哪里能作持久打算呢!臣今天想让各军相次,前呼后应,先作万全之计,然后图谋敌人,能攻下城池,则获利巨大,攻不下,也可以自保。

“又加上巴西、南郑两郡相距一千四百里,离州遥远,经常动荡不安。过去在南方的时候,因其统治很难,故增设巴州,镇治那里的边民,梁州因而得利,所以就停设了。那里的民间望族,有严、蒲、何、杨,虽不是五帝三皇,他们的族落虽在深山之中,却多有豪强,文学笺启,往往很是可观,冠带风一流 之人,也很不少。但是因离益州遥远,无法仕进做官,至于州中政策,也无法达到那里。巴境民众豪强,便是因为没能从梁州分出,所以抑郁不快,多生是非。到建议之始,严玄思自称巴州刺史,攻克该城以来,仍让他行州事。巴西方圆一千里,户口总数四万,如果那里立州,镇摄华獠,则会大合民情。军队从垫一江一 以还,不复劳征,沿途自为国有。”

魏世宗不同意。又加上王足从涪城撤军,于是没能平定蜀地。

邢峦既已平定巴西,派军主李仲迁在那里据守。李仲迁得到萧衍将领张法养的女儿,其女貌美,李仲迁为她所迷。李仲迁散费兵粮,专心酒色,人有公事找他,总见不到他的人影。邢峦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李仲迁害怕了,谋叛,城里人砍下了他的脑袋,以城投降了萧衍将领谯希远,巴西于是陷没。武兴氐人杨集起等反叛,邢峦派统军傅竖眼讨伐平定了他,事在《傅竖眼传》中有载。邢峦初到汉中,行止从容、风度翩翩,接待豪绅们很注意礼节,抚慰平民也以慈惠。一年多以后,因百姓背离他而去,他也诛灭平民,其中充为一奴一婢的二百多人,加上他经商作贩,聚敛财物。舆论普遍看不起他。朝廷征授他为度支尚书。

当时萧衍派兵侵犯徐、兖,沿边镇戍相继陷落,朝廷很担忧,于是让邢峦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官职仍旧。魏世宗慰劳遣送邢峦于东堂说:“萧衍犯我边境,越来越肆无忌惮,诸军相互抵触,以致许多边关连连失守。宋、鲁之地人民尤遭苦难。朕诚知将军刚刚还京,家事难违,然而东南之事,非将军不行。将军再建大功,以称朕怀,自古以来忠臣也非无孝。”邢峦回答说:“敌人虽然送死连城,人数也多,但逆顺之理不同,灭除敌人当为期不远。何况为臣凭仗陛下神机妙算,奉律以摧之,平定之期可指日而待,臣希望陛下不要为东南过分忧虑。”魏世宗说:“汉祖有话说‘金吾击郾,我无忧虑了’,而今将军主管战事,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以前,萧衍辅国将军萧及先率领人马二万,侵犯攻陷固城;冠军将军鲁显文、骁骑将军相文玉等率人马一万,驻守孤山;萧衍将领角念等人率领一万人马,扰乱龟蒙。老百姓归顺逆贼的,十中有五。邢峦派统军樊鲁讨伐文玉,别将元恒攻打固城,统军毕祖朽讨伐角念。樊鲁大破文玉等人,追奔八十多里,斩敌四千多人。元恒又攻破固城,毕祖巧破角念等人,兖州尽被平定。邢峦在睢口大破敌将蓝怀恭,进围宿豫。而蓝怀恭等人又在清水南岸造城,切断水陆之路。邢峦亲率诸路军马,从水南挺进,派平南将军杨大眼从北面逼迫敌人,统军刘思祖等人夹水造筏,烧毁其船只。各路军马一齐进击,拔栅木填起壕堑,登上敌城。火起中流,四面齐攻,陷落敌城,俘斩数万。在阵别斩蓝怀恭,抓获他的列侯、列将、直..、直后三十多人,俘获斩杀敌人一万。宿豫既平之后,董日丙也从淮一陽一退走,两关共获得米粮四十多万担。

世宗赐邢峦玺书说:“得知大平丑虏,威震贼庭,威披淮河以外,席卷徐州一方,为王大略远大恢弘,统一大业正在起步,公私庆泰,是何等畅快!贼敌萧衍这一举动,实是倾其国有。前者宿豫沦陷,淮一陽一遭戮,敌人气焰嚣张,竟然抵抗王旅。将军忠诚我魏,弘韬大略,火烈霜摧,电动岱一陰一,风扫沂、峄,遂让逃诛之寇,一朝歼灭;元凶大恶,千里折首。将军您的殊功茂捷,自古无二。然而扬州未安,余烬应该扑灭,乘胜犄角,势不可遗。将军您可率领三军,因时图谋,申信威风于东南,清扫长一江一 之表,朕望卿不辞劳苦,以图长远,进退攻否,全由将军掌握。”又下诏书给邢峦说:“淮一陽一、宿豫虽然已经平定,但梁城的敌人,还在疯狂集结,事宜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地摧毁他们。你可率二万人马渡过淮河,与征南部队结成犄角之势,以图剿灭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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