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年康熙斗鳌拜
吴三桂忍心害理,竟将明朝的桂王,押赴到篦子坡法场处死。是日天昏地暗,风霾交作,滇人无不悲悼,改唤篦子坡为迫死坡。时李定国方联结暹罗、古剌诸国,拟火举攻缅,索还桂王。忽闻缅人已把桂王献与吴三桂,急引兵追截,途次又闻桂王被弑,望北大哭,呕血数升。兵士见主帅已病,请即退还。回到猛猎,病势日重一日。临危时,尚三呼永历帝,悠然而逝。这消息报到京里,三桂又得了皇帝的夸奖。这时,康熙皇帝已十七岁。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天天和宫女、太监们游玩,他顶欢喜的人,便是大公主。谈起这大公主,本是太宗的幼女,世祖的胞妹、康熙皇帝的姑母。她生得美貌的脸儿,因康熙皇帝只小她五岁,从小两人便在一起。
那时康熙皇帝只六七岁,大公主只十一二岁,两人皆小孩的性质,好得行卧不离,一直到十三岁,他们还是同床而睡。谁知皇帝过了十三岁,格外大了,这姑母早已十八九岁,两人天天做伴,越发要好。后来他姑母二十二岁,他十七岁,两人情窦已开。康熙帝便服半身像康熙皇帝从小便喜欢姑母,日子多了,两人便情不自禁做出风流事体来了。不知为怎的,忽被太后晓得,便赶紧给他姑母招了驸马。谁知这皇帝不肯干休,偏要这姑母做妃子。隔了一年,竟下道圣旨,把他姑母封做淑妃。当有御史力谏,也毫无效力。后来又将民间的美妇,如当时叫什么姚家四小姐等,弄到宫里来临幸。后来甚至将京城内开布庄的老板娘,弄到宫里去,在绛雪轩临幸。这开布庄的老板娘,他丈夫名卫光辉,因妻子被皇帝宠爱,便弃商入了宦途,一跤跌在青云里,做了御前侍卫官。这民家妇女,如何得到宫内的呢?原来,皆是康熙皇帝亲自出宫游玩,着上了,叫太监们想法子弄进去的。这卫妃自进宫后,不上五个月,竟生出个太子。皇帝因宠爱卫妃,便也不问这太子是卫光辉的还是自己的,便立为太子,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
这时朝廷的政事,有四大臣管理,康熙也落得在宫里快活。这四大臣便是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内中索尼是四朝元老,资格最老,人品亦颇公正。遏必隆、苏克萨哈勋望较卑,凡事俱听索尼主裁。独这鳌拜随征四方,自恃功高,横行无忌,连索尼都不在眼中,想把索尼诸人除掉,趁着皇帝年幼,独揽大权。因此暗中设法,先从苏克萨哈下手。苏克萨哈系正白旗人,鳌拜乃镶黄旗人。
顺治初年,睿亲王多尔衮曾把镶黄旗应得地给与正白旗,别给镶黄旗右翼地。旗民安居乐业,已二十多年。鳌拜倡议,欲将原地各归原旗。宗人府会议照准,遂命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会同国史馆大学士苏纳海,经理易地事宜。俗语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安居乐业的旗民,无缘无故要他迁徙,不免要多费财力,况且原地易还,屯庄亦须互换,彼此各有损失,各有困难,自然而然地怨恨起来。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等俯顺舆情,奏请停止。康熙帝召见四大臣,将原奏交阅。鳌拜怨道:"苏纳海拨地迟误,朱昌柞阻挠国事,统是目无君上,例应一律处斩。"康熙帝问索尼等人道:"卿等以为何如?"《索尼墓碑文》拓片遏必隆连忙答道:"应照辅臣鳌拜议。"索尼亦随即接口道:"臣意也是如此。"只苏克萨哈俯首无言。鳌拜怒目而视,恨不将苏克萨哈吞入肚中。转向康熙帝道:"臣等所见皆同,请皇上发落。"康熙帝犹在迟疑,鳌拜即向御座前检出纸片,提起御用的朱笔,写上"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不遵上命,著即处斩"十七个大字,匆匆径出,索尼等亦随了出来。鳌拜就将矫旨付与刑部,刑部怎敢怠慢?即提到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绑出市曹,一概枭首。康熙帝见鳌拜这副情形,遂有意亲政,阴令给事中张维赤等联衔奏请,贝勒、王大臣同声赞成,独鳌拜不发一词。康熙帝又延了年月,直到康熙六年秋季,始御乾清门听政。隔了数日,索尼病逝,鳌拜越加专恣。苏克萨哈恐不能免祸,遂呈上奏折。略云:
臣以菲材,蒙先皇帝不次之擢,厕入辅臣之列。七载以来,毫无报称,罪状实多。兹遇皇上躬亲大政,伏祈令臣往守先皇帝陵寝,如线余息,得以生全,则臣仰报皇上豢育之恩,亦得懊尽。谨此奏闻。
帝览奏,即用另纸写就朱谕道:"尔辅政大臣等奉皇考遗诏,辅朕七载,朕正欲酬尔等勤劳,兹苏克萨哈奏请守陵,如线余息,得以生全。不识有何逼迫之处?在此何以不得生?守陵何以得生?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具奏。"
此谕一下,鳌拜已经闻知,遂至议政王处运动。这时候,议政王中,要算康亲王杰书位望较高,然见了鳌拜,亦非常畏惧,鳌拜便授意杰书,教他如此如此,杰书唯唯听命,遂照鳌拜意奏复。康熙帝见了覆陈,不觉惊异起来。覆奏中是什么话?他说苏克萨哈系辅政大臣,不知仰体遗诏,竭尽忠诚,反饰词欺藐主上,怀抱奸诈,存蓄异心。本朝从无犯此等罪名,应将苏克萨哈官职尽行革去,即凌迟处死,所有子孙,俱着正法云云。查清朝律例,凌迟处死,乃是大逆不道的处分。苏克萨哈请守陵寝,不过语言激烈一点,如何可加他凌迟,并且还要族灭?康熙帝年幼歧疑,哪有不惊异之理?便召康亲王杰书等,及遏必隆、鳌拜二人入内,说他覆奏谬误。鳌拜即上前辩驳,康熙帝道:"你与苏克萨哈不知有什么仇隙,定要斩草除根?朕意恰是不准。"鳌拜道:"臣与苏克萨哈并无嫌隙,只是秉公处断。"康熙帝道:"恐怕未必。"鳌拜道:"若不法办,将来臣下都要欺君罔上了。"康熙帝道:"欺君罔上的人,眼前何曾没有?朕看苏克萨哈倒还是有些规矩。"
鳌拜仍是力请,康熙帝坚执不允。鳌拜不禁大怒,攘臂直前,欲以老拳相向。康熙帝究属少年,吓得惶遽失色。便支吾道:"就要办他,亦不应凌迟处死。"鳌拜抗声道:"即不凌迟,也应斩首。"康熙帝战栗不答。还是杰书、遏必隆参了末议,定了绞决,鳌拜方无言而出。可怜苏克萨哈七载勤劳,竟被权奸构陷,惨死法场。康熙帝经此一激,到慈宁宫去见太后,泣述鳌拜不法情状。太后女流,无计可施,用好言抚慰。究竟圣明天子,别有心思。他向各王邸中,选了百名亲王子弟,年纪多与康熙帝仿佛,一班儿练习武艺,研究拳术。将门之子,种骨不同。不到一年,都学得拳术精通,武艺高强,连康熙帝也学得了一点本领。康熙帝不动声色,先封鳌拜为一等公,歇了数日,单召鳌拜入内议事。鳌拜欣然前往,到了内廷,见康熙帝端坐上面,两旁站立的,便是一班少年贵胄。鳖拜昂着头,走至康熙帝前,说道:"皇上召臣何事?"康熙帝竖起龙目,怒向鳌拜道:"你知罪么?"鳌拜毫不畏惧,直答道:"臣有何罪?"康熙帝道:"你结党树私,妨功害能,罪不胜举,还说无罪?"鳌拜听了此语,恼着性子,忍耐不住,仍旧发作,攘臂作故态。康熙帝索性激他一激,便道:"左右与我拿下。"鳌拜厉声道:"哪个敢来拿我?"言未毕,一少年应声而出,走近鳌拜,鳌拜即拍面一拳。那少年不慌不忙,把鳌拜拳头接住,喝一声道:"去!"鳌拜站立不住,倒退数步,众少年趁这机会,拥住鳌拜,你一拳,我一脚。鳌拜不防这童子军有如许能力,方想极力招架,谁知已被众少年揿翻,打得皮破血流,奄奄一息。康熙帝便召杰书、遏必隆入内,痛骂一顿。两人连忙下跪,叩头如捣蒜。康熙帝便命两人拖出鳌拜,叫他据实讯鞫,不得徇私。这两人魂胆消扬,自然遵旨勘实。
第二天,康亲王杰书等,即审问鳌拜,明白复奏。不日由内阁传下谕旨,其词道:
鳌拜系勋旧大臣,受国厚恩,奉皇考遗诏,辅佐政务,理宜精白乃心,精忠报国,不意鳌拜结党专权,紊乱国政,纷更成宪,罔上行私。鳌拜欺藐朕躬,恣意妄为,文武官员,欲令尽出其门,内外要路,俱伊之奸党,班布尔善、穆里玛、塞本得、阿思哈、噶褚哈、讷莫、泰壁图等,结为党羽。凡事先于私家商定乃行,与伊交好者,多方引用,不合者即行排陷。种种奸恶,难以枚举。朕久已悉知,但以鳌拜身系大臣,受累朝宠眷甚厚,犹望其改行从善,克保功名,以全始终。乃近观其罪恶日多,上负皇考付托之重,暴虐肆行,致失天下之望。遏必隆知其恶,缄默不言,意在容身,亦负委任。朕以罪状昭著,将其事款命诸王大臣共同究审,俱已得实,以其情罪重大,皆拟正法。本当依议处分,但念鳌拜效力多年,且皇考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著革职籍没,仍行拘禁。遏必隆无结党事,免其重罪,削去太师衔及后加公爵。班布尔善、穆里玛、阿思哈、噶褚哈、塞本得、泰壁图、讷莫,或系部院大臣,或系左右侍卫,乃皆阿附权势,结党行私,表里为奸,擅作威福,罪在不赦,概令正法;其余皆系微末之人,一时苟图侥幸,朕不忍尽加诛戮,宽宥免死,从轻治罪;至于内外文武官员,或有畏其权势而倚附者,或有身图俸进而倚附者,本当察处,姑从宽免,自后务须洗心涤虑,痛改前非,遵守法度,恪共厥职,以期副朕望饬纲纪爱养百姓之至意。钦此。
康熙帝亲政诏书刑部奉到谕旨,即遵照办理。自是文武百官,方晓得康熙帝英明,不敢肆无忌惮。这事传到外省,别人倒还不甚介意,只有那两朝柱石、功高望重的吴三桂,偏觉心中不安起来。事有凑巧,广东镇守平南王尚可喜,因其子之信酗酒暴虐,不服父训,恐怕弄出大祸,遂用了食客金光计,奏请归老辽东,留子镇粤。他的意思,无非望皇上召还,得以面陈一切,免致延累。适值康熙帝除了鳌拜,痛恨权臣,见了此奏,即令吏部议覆。吏部堂官早窥透康熙的意思,议定"藩王只及现身,儿子不得承袭。尚可喜既请归老,不如撤藩回籍"等语。康熙帝遵照议下谕。吴三桂在云南,日日探听朝廷消息。他的儿子吴应熊曾招为驸马,在京供职,所有国事,朝夕飞报。尚可喜还未接谕,吴三桂早已闻知。当下写了密函,寄到福建。此时靖南王耿继茂已死,由其子精忠袭封,仍镇守福建地方,得了三桂密书,就照书中行事。上了折子,奏请撤兵。奏折到了北京,吴三桂奏折亦到,内容大致与精忠相同。康熙帝召集廷臣会议,各大员多胆小如鼠,主张勿撤。又命议政王及各贝勒议决,也是模棱两可。康熙帝道:"朕阅前史,藩镇久握重兵,总不免闯出祸来。朕意还是早撤,况吴三桂子应熊,耿精忠弟昭忠、聚忠等,都在京师供职,趁此撤藩,彼等投鼠忌器,尚不至有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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