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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归途 木已成舟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胡蔚爱他。不管那爱情由何而起,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成长,最后蓬勃定型。爱就是爱,混杂进再多血污泥泞,都不能彻底掩盖爱的清澈与纯净。
  从花园酒店开车到胡蔚的公寓,正常情况下,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吃一顿饭不够。
  死一次却又绰绰有余了。
  沈庆平把车泊好,拨电话给许臻:“你在哪里。”
  不出所料,已经在家里了,正守着胡蔚,等沈庆平回来。
  他进到胡蔚的卧室,许臻还直挺挺站在门口,房间里一片狼藉,可以打得烂的东西,全部粉身碎骨,等着善后的安葬。
  壁纸上摔了许多糊里糊涂的东西,大略看一看,是胡蔚的护肤品,原来她的梳妆台本来面目是这样子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小。
  胡蔚坐在墙角,衣服没换,抱着她的枕头,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炽热如火,瞪着前面地毯上的某一个点,如果放一个放大镜在那里,瞬间后便聚焦燃烧起来也未可知。
  沈庆平挥挥手让许臻出去,关上门。
  坐到床上,他先深深,深深呼了一口气。
  而后说:“蔚蔚。”
  胡蔚唇边浮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冷冰冰地说:“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人家不要你?还是人家也打了你,你回来和我同病相怜。”
  沈庆平注视着她的脸,无可抑制的,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胡蔚的情形。
  她身上带着向日葵一样明亮强烈的香水味,在他身边闲闲坐下,长腿搭在桌上,皮肤光滑如丝缎。
  记得她轻松地问:“哎,你在想什么人吗。”
  那个活力洋溢到漫出来,向前一望,前途无可限量,丝毫阴影都不见的女孩子。
  怎么会变成眼前这样,句句都想把人的皮刻薄开来,眉眼里扭曲出怨毒愤怒。
  是谁种的因,又是谁在收这果。
  沈庆平站起来,走到胡蔚前面,蹲下去。
  把胡蔚的头发拨开,捧着她的脸,细细看她姣好容貌,手势温柔,前所未有,胡蔚极意外,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迷惘与探寻,以及些微不确定的暗自喜悦。
  无论如何,他终究回到这里来。
  无论如何他哄着她,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孩子牵扯。
  他怎么都是她的,关系不算完全,胜在有韧性。
  倘若挨一巴掌可以让沈庆平的心游弋到自己这边来,哪怕只是偏那么一点点。
  一千一万个值得。
  但胡蔚永远想不到沈庆平接下来要说什么。
  “蔚蔚,我们分开吧。”
  胡蔚侧了侧头,眼珠微微转了一下,神情不期然浮出一丝疑惑。
  她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们分开吧,这五个字,她想了两年,每一个等待沈庆平归来的深夜,竖起耳朵听楼梯响动的瞬间,她在心里演习再三,不断重复,分开吧,分开吧,分开吧。
  分开,她有更自由的天空,更多的选择。
  全世界都知道这是一个最优的答案,如果当初不要跟他,人生的考卷是一百分的话,现在分开,至少可以保证及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第二天早上,她就抛弃了自己的卷子,成为考场外的流浪儿,以不准备与正常世界接轨的姿态将生活进行下去。
  而后沈庆平证实了这话出自他的口:“我会给你一笔钱,美院那边的关系一早找好了,你下个学期就去复学,宝宝我会照顾好,你愿意的时候,随时来看她都可以,以后你有自己的生活了,永远不用担心别人会知道这件事。”
  他一面说,一面还在帮胡蔚整理头发。
  与其说那姿态是爱惜,不如说是怜悯。
  就像对待一只得绝症的猫,抚摸她,是因为接下来要注入致命分量的镇静剂。
  等胡蔚反应过来之后,她一把推开沈庆平,用力之大,令沈庆平猝不及防,几乎摔到地上。
  她站起来,脸上罩上一层严霜,而眼角隐隐有泪光。
  一字一顿问:“是因为她吗?”
  沈庆平也站起来,退后一步,然后点点头。
  胡蔚身体抖了一下。
  咬住嘴唇,直到嘴唇都出血,点滴流下,她浑然不觉疼痛,可是语气还能保持镇定:“为什么?”
  很奇特的,这问题里有绝望,又有嘲弄,身在最荒诞的戏剧里担当一个角色,然后煞有介事地演下去。
  她很认真地,拿出在课堂上和老师就真理对质的劲头,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沈庆平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也不知道胡蔚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他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去应对:“我以为她爱上别人,所以大家分开,现在知道,她有苦衷,为了我才这样做……”
  突然被胡蔚歇斯底里的声音截住:“那我算什么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耗费在这里我们的孩子都算是什么?”
  她指着他,嗓子几乎立刻就要哑掉那样嘶吼,眼泪从欲裂的眼角奔涌而下,在脸上纵横交错。
  沈庆平颓然,他轻轻摇摇头,沉默良久,叹口气,说:“蔚蔚,对不起。”
  到此杀敌一万,何不是自损八千,在来的路上,那半小时,他想了又想,胡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也深知自己的无耻,自私与残忍如此之深,就算被胡蔚一刀捅死,也死得不能有半句怨言。
  只不过,这是他一定要做的事。
  胡蔚终于痛哭失声,张开手走了两步,倒在沈庆平的怀里,她紧紧箍住男人的身体,要把自己整个人嵌进去,以便从此永不分离那么紧,仰起头她涕泪交流地诉说:“庆平,我们生活得不是很好吗?我知道你不想结婚,我不会逼你啊,我们有宝宝,宝宝。”
  忽然醒悟了一样,放开沈庆平就往外跑,嘴里喃喃着宝宝宝宝,想去把孩子抱过来,让沈庆平好好看看,一切都是虚幻,这活蹦乱跳的小孩儿才是真的,是他们共同创造的啊。
  沈庆平从后面一把拦住她:“蔚蔚。”
  他把她抱着,心里酸楚难言:“蔚蔚。”
  胡蔚瞪着他,看了很久,摇摇头,整个人垮下去:“真的吗?”
  她推开沈庆平,走到床边去,一头栽下去,蜷曲起来:“真的吗?”
  沈庆平跪在床边,看着她,听她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没有心碎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痛,比身体破碎要强烈一百倍,会让你呼吸停止,血液冰冻。
  房间里久久沉默,像一个坟墓般幽静。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胡蔚把头偏过来,很诡异的,对沈庆平笑一笑:“我心好痛。”
  她把沈庆平的手拉过去,按在胸口,说:“你能感觉到吗?”
  自己接着自己的话,微弱地说:“庆平,你这样痛过吗?她离开你的时候,你这么痛过吗。”
  沈庆平眼睛也忍不住湿润。
  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胡蔚爱他。
  不管那爱情由何而起,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发,成长,最后蓬勃定型。
  爱就是爱,混杂进再多血污泥泞,都不能彻底掩盖爱的清澈与纯净。
  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后悔,在过去的时光中,没有好好对待过胡蔚。
  木已成舟,向木而哭,不如桴之海。
  沈庆平陪着胡蔚,一直到后者倦极,合上眼似睡着,他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走下楼去,许臻在客厅里正襟危坐,若有所思。
  “你到楼上门外坐一下,看着蔚蔚,别让她出什么事。”
  许臻答应了,慢慢起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很突然地问:“沈先生,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这不是他分内应该问的事,这一刻他却逾越自己向来恪守的行为准则,直视沈庆平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缩或回避,甚至那向来忠实的脸孔上,还透露出咄咄逼人的探询之色。
  沈庆平一愣,这也不是他分内应该对许臻交待的事,但在这瞬间,一阵软弱来到他封闭得本来足够完好的内心,敲开沉重的外壳,向那些积压的倾诉欲望高声呼喊。
  两个男人,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地板上,面面相觑,平常惯有的身份之别,地位之分,此时荡然无存,只有赤裸裸的质问,奇妙的在不正确的对象间,不正确的时间地点,横空出世。
  良久,沈庆平点了几下头,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蔚蔚,重新去上学,宝宝还是阿姨带着,到两三岁去全托。”
  他一面说,一面若有所思,起初还有点犹豫,但越说越快,语气一点点回复到平素惯用的毋庸置疑:“你周姐那边,我去求她回来。”
  许臻屏住一口气:“要是周姐不回来呢。”
  沈庆平垂下眼睛,严肃认真地想了一想,而后说:“那是她的事。”
  “至少,我将来死的时候,不会后悔没有去求过她。”
  说完这句话,他对许臻摆摆手,走出了门外,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再次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收件箱里,有一条发自无名号码的短信,简短的写着:南国会501。
  南国会在珠江新城,像其他名字里带个会字的场所一样,里面有各色常规的休闲娱乐项目,因为南国花园以及周边的几个楼盘住了大量的高级公务人员。这里的沐足包房中便常有市府省府的达官贵人出入。
  沈庆平到达501房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外形矮胖的男子,洗脚洗到一半,穿标准制服的年轻女技师手上显然相当用力,在足底穴位上重重按揉,被按的人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浑若无觉。
  他年龄和沈庆平不相上下,头顶却和大部分矮胖中年人一样标准配置了半秃,鲜亮发光,映得一双眼睛神完气足,显是名利场上滚得顺风顺水的,他不说话,颔首招呼之后,听凭沈庆平招了技师进来,两人并排坐着把腿伸出来,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报纸,跟搭台的两个食客一样,抱定懒慢不交一语的人生态度,各自把时间耗过去。
  直到双双告一段落,技师出去,矮胖男子向沈庆平看了一眼,说:“全部在老简手里了。”
  沈庆平神色不动,说:“怎么我会完全不知道,没有绝对大股东,转让要全体通过的。”
  矮胖子点点头:“没有实质过户,公推老简出头。看你的意思。”
  沈庆平把自己的袜子穿上,摸上去有点硬,几天没换了,内裤仿佛也是,没人管他这个。
  这么认真谈事情的时刻,居然分神去想自己内裤的清洁问题,沈庆平赶紧把心思转回来:“怎么说?”
  “你要么一个一个来,接他们丢回来的股份。”
  “要么老简出头先收完全部人的股份,他是股东,你挡不住,集中之后就是百分之四十,全部一次抛出来,不管按什么流程走,你都非接盘不可。”
  两个都是明白人,不需要一来一去言语,都在心知肚明间,迎着沈庆平的一个眼色,矮胖子顿了一下:“条件是,一百万一个点。”
  沈庆平心里一紧,那口凉气忍住了没有吸进去:“比当初的约定多十倍。”
  矮胖子知他甚深,接下来的话,意味深长:“一世人两兄弟,我直说,我的那几个点,你要的话,随时拿回去,给不给钱都二说,这几年,我受你不少,值了。”
  “其他几位,都快到头了,这是最后一笔大的,能拿多少是多少。”
  “我打听过了,那头给二十倍。现在一百万一个点,老简说的,已经是顾义气。”
  二十倍。四十个点。八千万现金。
  在明年换届,那些关系人下台之前,一定兑现。出手既豪,所图必大。
  沈庆平已经从周致寒那里知道,是顾子维背后操盘。
  联系前后,看得出他有多么苦心孤诣,这整个的集团收购计划,明里暗里,关系密密搭建,到现在几乎走通了全部关节,布局七年之久。
  为什么。
  沈庆平想到这三个字,背上密密,汗出,冰冷。
  “四千万,不是小数字,容我考虑。”
  “知道,下周一老简会打电话给你。”
  沈庆平点点头,不再说话,穿鞋起身,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人家送的茶,悄悄走了。
  在停车场他静静坐着,脑子里一幕幕过许多前尘往事,将股份作为笼络的手段,当时考虑,乃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那些关系人的利益有所保障,对他的生意照拂,当然就更多以一贯之,杜绝了多少无谓的应酬周旋,彼此猜测,其程度本来远超最艰苦卓绝的恋爱。
  顾子维从何而来足够的把握,周致寒会把股份转给他,以置沈庆平于死地。
  沈庆平相信太阳能从西边出来,相信人和狗的脑子可以互换开启生物新时代,他相信缘分,也相信离别。
  但是,就算杀了他的头,他也不相信周致寒要故意害他。
  顾子维,是不是也一样了解这一点。
  如果股份只是虚晃一枪。
  那么,周顾之间签下的借款备忘录,真正的焦点是什么。
  他再度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胡蔚在客厅坐着,头发半干,扎在脑后,脸色不算好,但干干净净的,洗过澡换了家常衣服,正在吃一碗面。
  公仔面,上面铺一个蛋,一根火腿肠,热腾腾的,刚煮出来不久。
  见到他,胡蔚微笑:“回来了?”
  举举碗:“吃不吃?很香的。”
  沈庆平不明端倪,四处看看:“小许呢。”
  “我让他回去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叫人家蹲在门外守着我干吗,以为我会自杀呀。”
  她明眉皓齿地抢白几句,又呼噜呼噜吃面,一面拿眼睛瞄了沈庆平一眼:“没见过吧?哈,我读书的时候,一天可以五顿都这样吃。”
  很陶醉地夹起那根火腿肠,夸奖自己:“手艺不错,火腿肠都可以煮这么好吃。”
  沈庆平小心翼翼在她对面沙发坐下来,看着她发了半天呆,心里嘀咕说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是不可以常理推测,刚刚出去的时候,他的确担心胡蔚会自杀,结果回来一看,前后不过三小时,她兴高采烈地吃上了公仔面。
  不管怎么样,看到胡蔚这样子他也放了一点心,看着她风卷残云吃完,额头上还出了一层微微的汗,放下喘口长气,向他笑:“好饱。”
  “蔚蔚。”
  叫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胡蔚挨着他坐下来,推心置腹地说:“你别担心了,我呢,一会儿就去收拾东西,明天订机票,我回趟家。”
  看看女儿睡的小房子,脸上分明有不舍,很快又回过神来:“宝宝呢,反正阿姨带着。”
  她伸手拍拍沈庆平的手:“她有我没我,也差不多,我又不带她睡,又不给她洗澡喂饭,哎,坏妈妈。”
  无论怎么装出轻松无谓,嘴角那丝刻意悬挂的微笑都难免凄凉。沈庆平伸出手臂揽住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一下,叹口气,无言以对。
  胡蔚很温顺地靠着他,双臂环绕过来,抱着他的腰,这样亲密的时刻在两个人的关系历程中,屈指可数,要么是同床异梦,要么是口是心非,难得彼此心灵都安静下来,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到要说再见的时候。
  她靠着沈庆平的肩膀,良久,忽然低声问。
  “庆平,我想问你,她,是不是你一生中最爱的人,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舍得?”
  这个问题令沈庆平很意外,倘若是平常,他接下来的动作,一定是在嘴上装一个拉链,然后把拉环整个拔下来丢下冲水马桶。
  但这场景太特别,而被许臻激起的那一点倾诉的欲望,似乎还萦绕在心中,没有散去。
  他轻轻抚摸着胡蔚的头发,试图整理思绪,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答案。
  终于他说:“她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爱的人。”
  胡蔚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沈庆平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情绪,他一发不可收拾的,在回溯他和周致寒十数年前的往事。点滴都还是那么清晰。
  “我们在一起两个礼拜,她就搬到我住的地方去,那时候我住一个两室两厅的公寓,乱得跟猪窝一样,她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整个厨房重新装修。”
  “买了一张很好的床,很大,然后命令我,以后每天要回家吃饭,睡觉。”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每天回家吃饭,睡觉,才是一个人正常的生活。她做饭很好吃。”
  “我的所有衣服,都是她给我买的,一套套配好,放在衣柜里,这两年,我一件新衣服都没有买,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穿。”
  “那时候她在大学里教书,工作很轻松,每天在家里呆的时间很多。我很忙,可是每天要给她打很多很多电话,一下班,跟奔命一样跑回家去。”
  “每次我按门铃,她久久不来开门的时候,我就很害怕。”
  讲到这里,他抱着胡蔚肩膀的手,感受到一滴冰凉,低下头,他看到胡蔚晶莹的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落下。
  沈庆平伸手去帮她揩眼泪,这是他能做得到的最真诚的道歉:“蔚蔚,我不是不想爱你。”
  我不是不想爱你,我知道来者犹可待,去者不可追。
  把自己酿就的黄连苦果,一口吞下,等待时间将它一点点催化为蜜糖,或者现实一点,变成一坨屎,再秘结迟早也要排出,人生会比较容易。
  我不是不想好好爱你,把往事都变成烟尘。
  但是,没有她,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爱。
  自然而然得到爱,因而了解何谓爱,懂得爱的本来面目。
  这些机会,命运都没有赐予我。
  它唯一赐予我的,是周致寒。
  她是我的母亲,情人,旅伴,知己。
  她是我的家。
  把胡蔚的肩膀抱得更紧,大体是两个孤儿在废墟中依偎取暖的心情。
  胡蔚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庆平,为什么你要找我,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
  胡蔚的话音落下,沈庆平似乎终于得到机会对自己说出这一句话,在这两年里,他日日夜夜对自己的质疑和反省,终于算作是结论的一句话。
  “我以为,不管我在外面做什么,只要她叫我一声,我最后反正都是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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