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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那记忆太痛,不忍触碰(3)

命运真的很奇妙,多年后,他满世界疯狂找她,终于见到了,她却避他如蛇蝎,想尽一切办法推开她。他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曾那么渴望见他一面,抛弃了自尊与骄傲,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坐在他的屋子外等了一夜,可因他的一念之间,他们擦肩而过。

是从那一刻开始,彼此的命运,都改变。

而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渺小如芥末尘埃。

{她把自己交给了叵测的命运,她不惧怕,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南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整个人有点晕,从山上下来,似乎又走了很远,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多狼狈,怕季东海担忧,她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去的医院。

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多个未接来电,多是赵芸的,还有三通陌生的座机号。她一边出门一边给赵芸回拨过去,可久久没有人接听。

开车去医院的途中,她特意绕路去了市中心一家早餐铺子买了一袋季东海与赵芸都爱吃的叉烧包,热乎乎的包子捧在手中,她微微笑了,心里暖暖的。

季东海的病房门敞开着,可病床上没有人。南风愣了愣,转身去找主治医生。

“季小姐,你爸爸他……过世了……”主治医生一脸沉痛。

砰——

南风手中的包包与怀里还热乎的那袋早餐,狠狠地跌落在地。医生在说什么?她甩了甩头,一定是昨晚受了凉,头晕目眩引起的幻听,一定是!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让护士联系过你,可你没有接电话。”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胡说什么啊……”她先是低喃,忽又提高声音吼道:“你胡说什么啊!明明昨天我爸爸还好好的,你明明诊断过,他情况好转了不是吗!”

医生走到南风身边,双手按住她肩膀,片刻,才沉声道:“你爸爸他……是自杀的……”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沉寂了般,目之所及,全是无边无际可怕的黑暗,她就在困在那片黑暗中,被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胸腔,久久久久,不能动弹,也不能呼吸。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不堪重负,陷入更大的黑色漩涡中……

“季小姐!季小姐!”医生接住缓缓倒下来陷入昏迷的南风。

她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手背上插着针管。目光转了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身在输液室。

“醒啦?”护士走过来,“你受凉了,有点发烧。”

南风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护士急道:“哎你别动啊,还没打完呢!”

“帮我拔掉!”

“还没打完啊!”

“拔掉!”

护士瞪了眼她,不情愿地把针头给她拔了,嘀咕道,浪费!又嘱咐她按住针孔以免手背流血肿起来。南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急跑了出去。

她站在一楼赵芸的病房外,久久不敢推门,她怕,怕推开门,妈妈的病床上,也是空无一人。

闭眼,她伸手,推门。睁开眼的同时,她眼泪落下来,妈妈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冲过去,伏在赵芸身上,紧紧地抱着她。

赵芸沉沉地睡着。

她一惊,恐慌席卷而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探向她鼻端,提起的心落下来,呼吸还在。

“你妈妈大受刺激,我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季东海主治医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亲眼目睹了那样惊心的场面,再强悍的人,都会疯掉的。是赵芸最先发现季东海出事的,她在病房里一直陪他到晚上十点多,他赶她下来休息,她离开时,他还让她打了个电话给女儿,依旧无人接听。她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像是预感到什么,心里慌慌的,十一点半,她起床,去季东海的病房,推开房门,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血,大片大片腥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床单被套,一红一白,那样刺目惊心,水果刀就跌在那汪血泊中,闪着冰冷噬人的寒光……

南风闭了闭眼,是她强烈要求医生将现场细节讲给她听,那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仿佛亲眼所见,那大片大片的红,刺得她心痛难挡。

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丢下我跟妈妈?为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离开我们?

她站在太平间里,一遍又一遍质问季东海,可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永远都不能再开口回答她。

世间最痛,莫过于生离死别。

季东海的律师闻讯赶来,交给了南风两份文件,一份是离婚协议书,一份是他的遗嘱。

南风看着那份季东海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震惊地抬头望向律师。

“昨天下午,你爸爸让医生打电话叫我过来,我以为他是询问官司的事,结果他让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我也很讶异,但身为律师,只能照办。他签字之后,嘱咐我过两天再拿给你妈妈。之后他又写了份遗嘱。他病着,写遗嘱也很正常,我没多想。没想到……”

“我总算明白你爸爸为什么要签这份离婚协议,他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想牵连你们母女,想独自承担。”律师摇摇头,“他用心良苦啊,只是,何必这么做……”

南风咬紧嘴唇,遏制住汹涌的眼泪,他到死,都在维护妈妈跟自己。可是,爸爸,你不明白,我跟妈妈一点都不怕吃苦,你也不了解妈妈,她死都不会签这份离婚协议书的。

季东海的遗嘱很简单,更像是一封写给女儿的信。他中风未痊愈,手腕使不上力,只寥寥十几个字,字迹潦草歪斜:小风,原谅爸爸。照顾好你妈妈。我爱你们。

南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恨爸爸。就是在那一刻,当看到他写,我爱你们。她觉得真恨啊,真恨他,他自以为是的爱,将她跟妈妈伤得那样重,他带来的殇,这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赵芸醒过来后,意识混沌,连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医生诊断说,那件事对她刺激太重,她拒绝面对,将自己封闭起来,活在自我臆想的世界里。这是好听的说法,换句话说,她疯了。医生建议将她转到疗养院去。

南风真想也跟着疯掉,什么都忘掉,一切都不用清醒面对,这样是不是更幸福一点?可她不能,季东海的葬礼还需要她一手操办。季东海跟赵芸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都不在了,南风连个帮忙的近亲都找不到,亏得白睿安前前后后的帮着照料。

季东海去世后,他个人以及公司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皆折合成资产,赔偿给寰宇地产与负伤的建筑工人,以及偿还银行的欠债,还远远不够。

云海建筑最终宣告破产。

南风带着赵芸从老宅里搬了出来,她身上现金不多,不得不将赵芸的珠宝首饰全部变卖,才有钱租间稍好的小公寓。

搬到小公寓后,赵芸的情况愈来愈差,她再不忍心,也只得狠心将她送去疗养院。

疗养院是白睿安帮忙选的,是莲城条件最好的,价格自然就贵,南风压根承担不起。白睿安没说什么,只是带她去另外几家小疗养院转了一圈,出来后,她沉默不语。赵芸这辈子被季东海娇宠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她现在又怎么忍心见妈妈住在条件差的地方呢?

“小风,你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我会帮你。”白睿安说。

南风摇头:“无功不受禄,白大哥,你帮我已经够多了。”季东海的葬礼他帮了很多忙,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的照顾与陪伴令她感激,但是,如果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她没有办法给。比如,爱情。

出乎她意料,白睿安竟然说:“小风,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照顾你妈妈,你帮我做件事,不,确切地说,是帮我们,你跟我。这样,你就不欠我了。”

南风讶异地望着他。

“小风,你爸爸为什么会自杀?”

南风心头一跳。

“若不是寰宇逼得紧,他也不至于做这种傻事。”白睿安看着她,神色忽然变得阴鸷可怕,“小风,是傅希境逼死了你爸爸!”

这样的白睿安令南风陌生,她讷讷地问:“白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害得你季家这么惨,你就不恨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白睿安唇角挑起一抹嘲弄与冷笑。

她恨他吗?答案是肯定的,她恨死了他的冷酷无情,把爸爸逼上绝路。也是因为他,她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当妈妈身处崩溃的边缘时,她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可她又能拿他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他,可此刻,白睿安将那些藏在她心底的情绪全部勾了出来,她不是小孩子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商场如战场,向来无情,更何况,这起事故确是季东海的责任,她没有立场去恨傅希境,可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她心里那么苦那么痛,找不到人来怨恨,只能把所有的怨怼恨意都转向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因为这样的情绪,也因为赵芸,她答应了白睿安。自此,她将自己的命运轨迹,彻底转了个方向。

莲城市政厅正在筹建大型音乐厅,莲城有个别称叫“乐之城”,莲城音乐学院出过众多在国内甚至世界上都小有名气的音乐家,筹建一个音乐厅早在几年前就提上了城建规划日程,去年市委领导班子换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日程终于明朗化,誓要打造国内最豪华最气派的音乐厅。音乐厅日前刚刚选好址,地理位置优越,占地上千亩,更邀请到了著名美籍华裔设计师林海正参与做主设计师,预计明年年底对外招标承建地产公司。

这是一块肥肉,不仅仅是经济利益,只要成功拿下这个项目,可谓名利双收。几乎所有的地产公司都盯着,其他公司并不足以为惧,利诚唯一的对手便是傅氏的寰宇。白睿安在利诚一步步做到副总经理,可仍屈于堂哥之下,他的野心是不仅仅是总经理,而是直指董事长之位,白老爷子年事已高,早就放话出来,将在孙子辈里挑选继承人。莲城音乐厅项目,被白睿安看成是最大的契机。南风成为他契机里的一颗棋子,他让她去接近傅希境,窃取寰宇的投标计划书。

南风觉得他在痴人说梦,她费尽苦心,连傅希境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是窃取那样重要的机密?

“我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他将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惊讶得不能言语。照片中的女孩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尖尖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眸一笑,神采飞扬。若不是她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穿衣风格与自己完全不一样,偶一瞥视,她真的以为那是她自己。

“她叫黎曈曈,是傅希境的前女友,他们在英国留学时认识的。她是学画画的,很巧,你也会画画。”白睿安说。

南风讶异:“你怎么这么了解?”

白睿安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利诚地产一直屈居在寰宇之下,利益驱使下,他想要动傅希境,这合情合理。可是自己呢?她是单纯,并不傻,这件事情并不如白睿安说的那样简单,很有可能,她会死得很惨。真要冒这个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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