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心尖上的人(4)
他脸色变得铁青,眸中怒意翻滚,然后是心疼。他拽过她的手,强势逼迫她面对着他,南风挣扎,却未能挣开。她微微垂下头。他抬手,抚上她下巴上的伤处,动作已经很轻柔,南风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伤口火辣辣的刺痛。
他微微闭眼,将她缠着纱布的手送到嘴边,他的吻,轻柔地落下,“对不起。”
南风无声苦笑了下,不能怪他,是她太倒霉。
“你手机拿给我。”傅希境说。
南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拨了个号码。
“喂,警察局吗,我要报警。”他声音比这寒冷的天气还冷几分。
南风惊得跳起来,“你……”她伸手去抢手机,却被傅希境避开。
“……对,许芊茉,我要告她故意伤人……”傅希境简单叙述了事件,然后说了个地址。
南风震惊地望着他。
他挂掉电话,抬头看着南风,脸色缓和下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南风叹口气:“你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也生气,也愤怒,手背直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刺痛,医生说极有可能留下疤痕,还有下巴上的伤,如果不是那一刻她被吓傻了,又烫又痛,她一定会狠狠抽许芊茉几个大巴掌。处理完伤口后,她之所以避到花园里来吹冷风,就是知道许家与傅希境外公家两家世交亲厚,怕他把事情闹大,把事情弄得麻烦复杂。比之出一口气,南风更怕麻烦。
可她万万想不到,傅希境竟然直接报了警。这下子,她想大事化小都不可能了。
想到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情况,南风就觉得头痛!
“她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傅希境说。
南风仰了仰头,深呼吸,然后朝他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傅希境知道她想干嘛,将手机握得紧紧的,“不要!”
“给我!”
“不给!”
南风瞪着他,他也回瞪着她。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就那样僵持着。
站在不远处的男护有点忍不住了,走过来说:“季小姐,我们先回病房吧,这里太冷了,傅先生穿得少。”
南风这才发现他衣着单薄。
傅希境却对男护说:“帮我把大衣拿下来,再叫一辆车,我们去警局。”
“傅希境!”南风简直要哭了,“你别这样,你的腿还伤着呢,外面这么冷,算了好不好,我们回病房。”男护已经离开,南风急忙伸手去推轮椅,一下没留意,碰着了伤处,忍不住闷哼了声。
傅希境轻轻握住她受伤的手,微微侧头,低声说:“南风,我见不得你受伤,更见不得你受一点点委屈,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因为,你是我心尖上的人。
南风心一颤,想要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们赶到警局时,许芊茉也刚被带到,她情绪极为激动,一边哭一边大声嚷嚷,“我不信,我不相信阿境哥哥会这么对我……我不信……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她身边的中年女人一边帮她擦眼泪,一便焦急地对负责警察说:“警察先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傅先生跟许家就是一家人一样,怎么会告我们小姐呢!”
小警察不耐烦地说:“是不是搞错,等下原告来了就知道了……”
“他们没有搞错,是我报的警。”冷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许芊茉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跳起来,朝傅希境身边跑过去:“阿境哥哥……”在看到他身后的南风时,立即顿住脚步,身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中年女人走过来,惊讶地瞪大眼:“傅先生,你真的……哎哟,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傅希境理也不理她,对警察指了指南风:“被伤害人在这里。”
警察立即开始着手做笔录。
吵闹的许芊茉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却对警察的问话一概不理,只是霎也不霎时地望着傅希境,眼泪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神色凄楚绝望。
可傅希境却并不看她。
许芊茉的父亲很快带着律师赶到,没多久,傅希境的姨妈郑嘉韵也赶了过来。
问清楚情况后,许父首先对南风说了句对不起,而后神色复杂地望向傅希境:“阿境,就算芊茉做错了事,但你这阵仗是不是闹得太大了点?”
傅希境神色不变,说:“许叔叔,芊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成年了,她没有权利对别人这么任性妄为。她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
郑嘉韵将一直抽泣不止的许芊茉拥在怀里,嗔怪道:“阿境,是你过分了,有什么事情在家里解决不就好了,还闹到警局来,你看看,瞧把小茉莉吓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着瞟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南风,不满道:“好歹小茉莉也是自家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傅希境提高声音,仰头看着郑嘉韵,冷哼一声:“难道真要毁了容,才算大事?”
郑嘉韵有点讪讪的,嘀咕道:“这不是没有毁容嘛!”
许家律师对南风说:“季小姐的医药费我们会全权负责,如果还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我们会一一满足。所以,请你撤销报案,我们庭外和解,好吗?”
南风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耳畔是许芊茉嘤嘤抽泣声,警察里的喧嚣吵闹声,觉得脑袋要爆炸了般,心烦意乱,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行,就这样吧。除了医药费,我没有别的要求。”南风胡乱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南风。”傅希境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她不想应,也不想回头。
此时此刻,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任何人。
她埋头,在寒风中疾走。也不知道瞎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站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往墓地开去。
下了车,她却站在墓园下面,不敢走上去。
她仰头,遥遥望着父亲墓碑的方向,任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出了眼泪。
爸爸,对不起。
爸爸,我该怎么办。
他对我这样好,这样好。有生之年,除了你跟妈妈,没有人这样宠爱过我。好到我忍不住想要沉溺,永不醒来。
她慢慢蹲下身,在黄昏凄冷的风中,紧紧抱住自己,任眼泪肆意流淌。
南风回病房时,发现傅希境病房外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见了她,微微点头致意。
傅希境正在看文件,见她进来,明显松了口气。
南风好奇地问:“门口那人是谁?”
“保安。”
“保安?”
“嗯。以后许芊茉再也进不了病房。”
保安是傅希境从寰宇调过来的,只一个任务,严禁许芊茉出入!其实就算他不这样做,许芊茉短时间也不敢再上医院来。
南风简直哭笑不得,觉得傅希境太小题大做了,心底却有一丝暖意蔓延上来。
但她还是开口请辞:“傅总,我这个样子,留在这里也没办法做什么,我想回海城。”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你受了伤,必须在医院治疗。”不等她反驳,他抬了抬打着石膏的腿:“你是想让我这个样子去找你?”
“……”
他的声音转低,叹息般:“不小点,听话,别让我担心,好吗?”
南风叹口气,终是留了下来。
过了几天,谢飞飞来莲城出差,顺道到医院来看她,见了她裹成粽子般的手,直追问,南风架不住,便如实相告。谢飞飞听完,跳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愤怒大骂:“我靠她奶奶的,那死丫头住哪儿你知道吗?走,姐非得把丫毁容了不可!”
南风拽住她:“飞飞,算了。”
谢飞飞炸毛,瞪她:“圣母玛利亚啊你!差点就被人毁容了,就这么算了?”
南风也瞪她:“你别这么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然后说了警察局那一出。
谢飞飞拍手称快:“哇靠,傅希境帅呆了!”顿了顿,轻轻问:“你跟他怎么样了?”
南风怔了怔,才答:“还是那样。”
没有很坏,也没有更进一步,彼此平静相处,傅希境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行为,似是怕把她吓跑,而南风,明知应该保持距离,可内疚与心软,令她身不由己。她已经不去想太多,只希望他的伤尽快痊愈,到那时,她会离开。
莲城骨科医院不愧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骨科权威,傅希境的腿伤治疗进展很好,先前南风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狠狠地舒了口气。
他已经可以下地慢慢挪动步伐了,治疗进入复健期。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多了,可傅希境从来就没闲暇过,病房几乎成为了他的临时办公地点,林小柔都来了好几次,金沙区那个案子已通过了二次审核,只差最后一次会议,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更不能掉以轻心。而寰宇这边的工作任务也超重,这些年寰宇在业内地位已是卓越,有口皆碑,可每一次有重大case,傅希境依旧喜欢亲力亲为。
南风手背的烫伤终于慢慢痊愈,只是医术再好,她手背上依旧还是留下了浅浅的淡红色疤痕,庆幸的是,她下巴上没有留下伤疤。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冲上许家,泼许芊茉一脸热汤。
自那之后,许芊茉没再出现在医院里。
南风自嘲地想,这赶走“情敌”的代价,真够大的。
当傅希境终于彻底扔掉轮椅,拄着单拐也能行走时,他立即强烈要求出院,这些日子,他实在受够了消毒水的气味与入目皆白的四周。
南风以为他出院了,自己便能解脱,可傅希境凉凉的一个眼神抛过去:“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公寓?”
南风说:“有男护!”
傅希境似是忍无可忍:“你让我跟一个男人同居!”
“……”
见她沉默,傅希境立即换了副表情,提起行李袋,拄着拐杖慢腾腾地往门口挪动,低低叹息:“唉,如果不小心在家里再摔一跤,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啊……”
南风仰头望天花板,上前,抢过行李,“我来。”没好气地走在前面,不想跟他多讲一句。
傅希境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地跟上去。这丫头,心软啊。他总算看出来了,他吃定了她的心软。
南风上一次来江边公寓还是傅希境刚转入骨科医院,她过来帮他收拾衣物,一个多月无人居住,公寓里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傅希境走了一段路,显得很疲倦,又不肯去卧室休息,偏要躺在沙发上,看着她搞卫生。
南风打开窗户,江风徐徐吹进来,今日有好阳光,金色光芒映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
她将头发盘起来,挽起袖子,拖地,擦拭桌子,整理杂物,给植物浇水,身影来来去去,他的目光便跟着那身影来来去去,舍不得错开一下。
就这样看着她在他眼前忙碌,他心底既安宁又充满幸福感。她挽发劳作的模样,令他想到一个词——妻子。
“南风。”他喊她,声音低哑,柔情似水。
“嗯。”她正垂头在为一株绿植清洗叶片上的灰尘,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声。
“我们结婚吧。”依旧是轻轻的声音,仿佛梦呓,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她手中的动作停滞,身体也僵住。
他没有做声。
她也没有。
空气中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他的急促与忐忑,她的杂乱。良久。
南风起身,抱起那盆绿植,低低地说:“它要晒晒太阳了。”她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向阳台。
很久,都没有回客厅。
傅希境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然后,手指盖在眼睛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提那个话题,她自然也不会。
傅希境以为她会因此离开,可南风没有,她尽心尽职地做着看护的工作,照顾他生活起居,也帮他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每周两次陪他去医院做腿部复建。
她抽空回了躺海城,去医院看赵芸,才短短一段时间没见,她发现妈妈的头发又白了几许,眼角皱纹也多了几丝。她帮妈妈洗了头,擦了身子,换上新买的睡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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