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冷战 第十节远交近攻
第十节远交近攻
去修机床的方卓,头吃午饭回来了,我们问他怎么样,方卓说一大那个床子放得时间太久,锈死了,图纸也不全,周法宏说:“别是你玩不转了吧!”
“总之是没给修好。”我说:“方卓玩惯数控了,跟老床子不熟。”
方卓深沉地说:“那床子看着好象是解放前的。”
“这就跟让计算机高手打算盘一样,它不是一套活儿啊。”关之洲也给方卓开脱。
我说:“方卓,挺好的机会丢一了,可惜。甭怨天尤人,就怪你学艺不一精一,机遇敲门的时候,您准备不足,失之交臂就说的是你这样的。”
方卓咧了下嘴:“说的是,我觉得这技术是越来越现代化了,没料到在老工艺面前栽了跟头。”
何永笑道:“你他一妈一就是吃白菜的命,扔给你根骨头你都接不住。”
吃饭的时候,老三把猴子和何永的事儿又笑谈了一遍,跟我说:“广澜对何永也不是好宠,将来啊,不是让何永栽个大的,就是叫广澜惹一身一騷一。”
“道儿都是人走出来的,走歪走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咱跟他们又没有教养协议,管他呢。”我笑道。
其实我知道,老三现在的心理正处于亚健康状态,潜意识里巴不得那几个人里多出点倒霉事儿,只要不捎上他,在那些怪鸟被击落的利益里,他就有拣两片羽毛甚至分一杯羹的机会。
吃了饭,照常到葫芦架的荫凉里一抽一棵烟,龚小可跑过来,给何永换了棵“好的”说:“够意思啊。”
何永笑道:“打死我也不会把你卖里面啊,以后咱还得合作愉快啊?”
“合作愉快。”龚小可笑起来。
我笑着告诉龚小可:“你别老跟何永这狗日的掺乎,他要想黑你一把,你可没地方哭去。”
何永嘻嘻笑道:“老师你护着老乡也别糟践我啊。”
龚小可笑道:“没事儿,现在日本儿把帐都交给我管了,他就是一高级助理,没俩仨月他就回家了,库房的事儿我说了算。”
赵兵在窗户里面喊:“何永,龙哥叫你把长老了的葫芦摘几个进来。”
何永立刻兴冲冲地摘了三个大白皮葫芦进去了,我接着对龚小可说:“在库房里呆着,你还是小心点好,跟日本儿这样的,就得预备点儿小人之心。”
“没事儿,日本儿跟我还犯不着,我们又没有利益冲突,正常交接。”
“就他那本帐,你就得小心,别漏里面去,抓时间你好好翻翻,他一抹嘴头溜桌走了,回头你慢慢擦屁一股吧。”我提醒他。
龚小可摆出一副跟他的年龄不太相衬的世故说:“咳,我还不知道他糊弄?他走了,我接着糊弄呗——主任那傻一逼一,天天就看产量报表,别的不管。”
聊了一会儿,龚小可向里面探了下头说:“听龙哥他们说,老高这所长在外面也不得烟一抽一,连老朴都看不起他。”
我说:“公安的和监狱的,两部分人马本来就互相看不起,监狱这帮狱卒,是七级警察,最低档的。”
“老朴说,老高的一个同事跟白主任是战友,白主任都不留他在教育科,给发下来,看来也不一爱一管啊,老朴就是没辙了,心里不定多腻歪呢,怎么也得给他弄张积极票吧?不过你说老高那么一操一蛋,进来了怎么还有同事管他?”
我笑道:“没听说秦烩还有俩好朋友呢吗?不过这老高也未必就可恨,估计是在单位不会为人,是个‘把儿闲’,要不就是真正清官,一身正气才碍了别人的眼。”
“一操一,我压根就不相信当官的当警察的还有好人。”龚小可撇嘴说。
“管他呢,反正这辈子你也够戗有机会干这两行了,除了当官当警察,还有广大空间留给别的坏人折腾嘛。”
“对——哎不对呀,老师你不骂我呢嘛!”龚小可笑着向我腰里一捅一来,被我一扒拉,推到墙上去了,我把烟屁一扔,告诉他:“回去改造了。”
回去看方卓正跟小杰谈判呢。方卓说上午给一大修机器了,要求给他减点网子,小杰的态度很明确:不行。
“你要有本事就调一大去,还一个网子都不用干了哪。”小杰很蛮横,不过说的也不全是混蛋话。
方卓正看着一大堆倍道兼行也赶不完的网子发愁,一大的一个穿著干净利落的犯人跑进来喊:“谁叫方卓?”
“行了,来调令啦。”何永笑道。
方卓站起来,迷惑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在远处喊:“你把图纸扔哪啦?”
“不是没用了么?”方卓问。
“一操一你一妈一我得给送回档案室去哪,没用也用不着你处理啊!”
方卓愁眉苦脸地说:“我擦完手,给放垃圾箱了,我想帮你们收拾干净点儿。”
我们都笑起来,那个犯人气急败坏地骂道:“一操一他一妈一这叫什么事儿?!”风风火火跑去找了。
周法宏大笑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算领教啦。”
关之洲也同情起来:“方卓你这事儿做得是不太成熟。”
方卓的脸愁兮惨兮,不象他给人家添了麻烦,倒象单位欠他俩月工资似的。我招呼他赶紧干活算了。方卓坐下来,嘟囔着什么,估计还是在为这么多的网子发愁吧。
关之洲给他分析说:“上午是郎队要你去的,你只有让他发话,才能给你减数儿。”
我刚要数落关之洲,责怪他不从小杰身上吸取教训,方卓先说话了:“找谁呀,算了吧,我就这倒霉坯子。”
棍儿笑道:“甭琢磨啦,说一千,道一万,两横一竖就是干。”
“眼勤快点,看龙哥什么时候高兴,问问他去吧,兴许能给你落几个网子下来。”我告诉他。
何永笑道:“龙哥现在就高兴哪,刚摘的葫芦,肯定鼓捣哪。”
周法宏说:“别你一去,再败了人家的兴,那不更惨了?”
看方卓被俩家伙一唱和弄得苦恼不堪的脸,我笑道:“方卓去吧,路上念着阿弥陀佛。”
大家一撺掇,方卓犹豫着站起来,往库房去了。
“无间,无间啊。”关之洲低头穿这网子,感慨道。
“你说没一奸一就成了?判你没商量!”何永说。关之洲侧目望他一下,轻蔑地笑了笑。
我笑道:“关关说的是佛经里的无间,佛经里说共有八大地狱,最牛一逼一的就叫无间地狱,意思是让你不间断地受大苦造大难的意思,无尽无休——无间。”
周法宏仰慕地看着关之洲:“学问啊——不愧是搞瓷器的,属耗子的吧?”
关之洲苦笑道:“我哪有闲心跟你们开玩笑,烦还烦不过来呢。”
何永不屑地开导他:“烦个雞一巴烦,既然进来了,就甭想外面的事儿,政一府就够挤兑咱了,再自己给自己找别扭,你不有毛病吗?这人越倒霉越得往开出想,海阔天空,满脑子票子跟美女,你就不烦了。”
关之洲说:“那不更烦?空虚不空虚?”
周法宏痛苦地说:“空虚,特空虚。”然后和何永一堆怪笑起来。
关之洲说:“老师,下回让你家里给我进本佛经吧,我好好超脱一下——我给家里写了多少回信了,没人理我。”
我笑道:“回去先给你拿本《古文观止》背着吧。”
“就是英汉词典也行啊,不是说有个囚犯看了几年棋谱,变成象棋大师了吗?”关之洲苦笑了。
“一操一,你他一妈一累不累?”周法宏说完,不理他了。
方卓欢天喜地跑了回来,一看就是获得大赦了。
“减30,龙哥给我减30。”方卓一边快速地数着原料交给我,一边说。
小杰闻讯过来,气愤地说:“一操一,你小半天干得完30套吗?耽误那么一会儿就减30?”
“龙哥说的。”
我没看小杰,对方卓说:“数好了,别一激动再少数俩。”
清了数,我把30套灰网的原料送进库房,染让龚小可走个帐。二龙正拿个小锯条刀往葫芦上刻着什么,专心致志的样子,我说:“你咋不等干了刻,现在刻,将来一干,是不是会暴皮呀?”
二龙停了一下:“有道理是吧?”
林子笑道:“刚才我就告诉你干了再刻,让关之洲给画,老三一操一刀,,多省事?”
二龙说:“我才不让他们过瘾哪……我听说这葫芦得湿着刻呀,麦麦是不是?”
我笑着说我还真没研究过这块。
二龙问:“给眼镜减活儿,小杰放屁了没?”
“蔫屁,也就放个蔫屁,他敢说‘不’字么?”我笑道。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林子说:“大中还老想砸他,我看用不着,就这么一点点磨,就能把他磨神经了。”
二龙突然把一个葫芦砸在桌上,那葫芦立刻裂成几块。二龙笑道:“让他自己崩溃!”
我笑笑,心说“一帮神经”,问了问二龙还有事儿没有,准备撤退,二龙说:“让何永再给我摘俩葫芦。”
我赶紧回去,何永领旨跑了出去,突然在外面大喊:“猪!猪啊!吃香菜哪!”
广澜、胖子们都跟着往外跑,广澜顺手抄了块木版儿。
“哪来的猪?”我起身从窗户一看,可不是么,有四只小花猪正往七大的围墙跑呢,葫芦架下的香菜被啃得秃了一大片。这才想起七大外面的二重大墙内,是菜园、渔场和养殖场,肯定是围墙有豁口或者排水管道呗,让这些圆一滚滚的小家伙给钻进来了。
何永大喊着飞出一砖,砸在一只小猪的身旁,受了惊吓的小猪尖一叫着蹿了一下,往墙根的草丛里一钻,不见了。他们追到近前,广澜用木板儿一扒拉,骂着,何永怒冲冲踹了一脚监区围墙,和广澜、胖子怏怏地回来看香菜。
广澜先进去找二龙了,二龙风风火火跑出去,站在葫芦架下破口大骂,叫嚣要杀出围墙,把养殖场的猪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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