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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离去

意外•离去

商雨登基之后,司恬本以为大势已定、万事安稳,不料他却忙得见不到人,常常夜色渐深才从国事中脱身回到后一庭。司恬虽然和他在一起,却常常只能在夜晚见到他,清晨她一睁眼,他已经离开。一个月之后,他才渐渐清闲了些。

这晚他回到后殿,神色格外的愉悦。司恬问道:“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给表哥的贺礼已准备好了,朝中我也安排妥当,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大梁一趟。”

“局势稳定了么?”

“各部首领已经回去,朝中之事按部就班步上正轨。仓澜毕竟是个边境小国,国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前些日子昼夜忙碌就是想早些将这些安定好。

七叔留下监国,我也很放心。我们在大粱也不多做停留,祝贺新帝登基,再接了你母亲,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好。”一想到很快就可以接来母亲,从此一家一团一 聚,她欢喜起来,立刻忙著去收拾行李。

他拉住她,道:“别急,忙完正事再去。”

她疑问:“什么正事?”

他将她打横一抱,挑了挑眉梢道:“你说呢?”

她明白过来,红着脸反驳道:“那能叫正事?”

他正色道:“子嗣问题怎么不是正事?”

她越发羞赧,他越发一本正经,“子嗣是皇家最重要的正事,切不可敷衍无视。前些日子我太忙有些懈怠,这一月有余还不见动静,看来我要勤奋些才是。”

趁着她面红耳赤无力反驳之际,他堂而皇之地假公济私。

数日之后,商雨带着礼品、亲随起程往东都而去。一路上,两人如新婚燕尔一般如胶似漆,丝毫也不觉得路途遥远辛苦,倒有一种游山玩水的惬意和从容。

等他们到了东都,裴云旷已经登基数月。商雨带着使节、贡品进宫朝贺。仓澜名义上独立一国,毕竟国小势微,是为外邦。不过因着裴云旷和商雨的关系觐见仪式减了不少繁复。

商雨带着使臣和礼单进了皇宫一路至乾明殿。大殿的龙椅上端坐着大梁的新帝裴云旷,宫殿两侧侍立着各部朝臣,气氛严肃庄重。

商雨昂首踏进殿中,径直看着龙椅上的裴云旷,眼中情不自禁地含了笑意。

半年不见,两人一为大梁皇帝,一为仓澜新王。

裴云旷眼里也浮起笑意,但当着朝臣之面却要维持着天朝天子的戚仪。

商雨站在殿中玉阶前朗声道:“新君登基,万国来朝。仓澜裳于昊携厚礼前来觐贺,愿与大梁永结边界之好。”说罢,将礼单递与一边恭立的礼官,朝着裴云旷微微一笑。

裴云旷坐在龙椅上也展颜一笑,“仓澜王远道而来,诚心可嘉。”

曾经的表兄弟,如今的大梁与仓澜之君王,彼此之间言语严谨板正,纵然心里再有亲近之意,大殿群臣面前却再不能随意玩笑,隔着金銮宝座,欣喜的同时又有淡淡的怅然。向来得到的同时都要失去,只是看这失去是否值得而已。

当夜,大梁新帝在官内设宴招待仓澜新君,商雨带着司恬入了皇宫。

裴云旷先在临云殿召见了他们。司恬跪拜之后起身,情不自禁地看向龙椅之上的裴云旷。他俊美依旧,只是略为消瘦,一团一 在一片金光之中,越发显得缥缈遥远,不似真一人。

龙椅上、衣服上、梁柱上,金色云龙无处不在,鳞爪张扬、吞云吐雾,令她遥遥想起初见他时,在七势门的石阶上他递过来的那只荷包,也是绣着那样的龙那时他站在石阶上,一温一 润俊雅,对她微笑。那是一幅画卷,眉目模糊,只余意境。

她微微低眉,衷心为他高兴。

裴云旷不喜铺张,又和商雨是亲戚,所以先在后宫设了一场家宴为商雨接风,筵席设在御花园后的一处厅堂里,这厅堂有个名字叫“借东风”。

早春三月,借东风里已是一片春意盎然。一温一 暖的大厅里,珠光宝气,富贵堂皇。绿叶扶疏之间盛开着硕一大艳丽的牡丹,牡丹并未到花季,全是靠旋火烧的地龙之暖气慢慢暖开花一蕾。

清平公主已被册封为皇后,她仪态大方,高贵典雅,和裴云旷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玉人般的和谐。

云意公主也来了,她见到商雨,颇为意外,“昊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我还以为你会等仓澜的局势稳定之后才来呢。”

商雨自信一笑,“没什么不稳的。裳于汤已经死了,四大音旅都对他怨气很重,反而是拍手称快。有七叔在,我也很放心。”

云意道:“七叔不是做生意的么?”

裴云旷情不自禁道:“不要小看做生意,能将生意做成七叔那般,那心智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商雨点头,“七叔的确是人中翘楚,不过他不喜政治,不然这仓澜之君可没有裳于汤的份。”

云意对商雨吐了吐舌头,样子俏皮可一爱一。司恬发现云意比上回见面时开朗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裴云旷当了皇帝,她心情很好的缘故。

清平公主很会做人,筵席间对云意十分关照,嘘寒问暖,对司恬也很客气周到,俨然大家主母的模样,雍容大方。司恬觉得以她的一性一情和精明,在裴云旷的身边应该是如鱼得水。

司恬只想快些结束了宫宴,好去见见苏翩。半年多没见,最想念的人除了母亲就是她了。

裴云旷淡淡笑着,对商雨举杯道:“来,今日只当是家宴,等明日才是典仪,大家随意些。”说着,他的目光稍稍错开一点,落在了司恬的脸上。她比半年前更加的美丽动人,容颜如玉、落落大方,坐在商雨的身边,如高山之弱水,如峰峦之云霞。他心里隐隐一窒,收回目光放在酒盏之匕。

筵席间裴云旷的话并不多,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众人。司恬隐隐遗憾,他曾经玩笑风趣,曾经诙谐倜傥,如今恐怕再也不能了。皇冠之下他只能威严沉稳,当年的情致、唇边的笑纹,可有人看?再见到他,心里不再有丝毫的男一女之情,只如一个多年的朋友,心里有淡淡的关怀和伤感。她的目光无意中与他碰撞,他似笑非笑、默然颔首。她低了头,心里酸酸的一涩,莫名地替他感伤,那些倜傥风一流 、诙谐风趣,只待成追忆。

官宴散了,从东城门出来,司恬对商雨道:“我想去看看苏姐。”

商雨笑道:“好,只怕你去了会认不出她来。”

“为什么?”

商雨笑着不吭声。

车行小半个时辰到了刘府。如今刘重去了户部,所以住的宅院也很气派。

司恬进了内堂,见到苏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苏翩完全变了个人,足足胖了两圈,肚子大得像是在腹部扣了一只木桶。司恬半晌才道:“苏姐,你这是……这是……”

苏翩脸色一红,笑道:“司恬,你惊讶什么,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司恬的脸也红了。

两个女人坐在那里闲聊了一会儿,刘重便关切地问道:“夫人,要不你去后房里躺下说话?”

苏翩嗔道:“他们大老远的回来一趟,我躺在床 上和他们说话成何体统?”

商雨对司恬挤了挤眼睛,司恬含笑起身,对刘重道:“姐夫,我们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苏翩瞪了刘重一眼道:“你看你。”

刘重忙道:“我不是赶客的意思,是她身一子重,我怕她坐久了便腰疼。”

商雨拉着司恬笑呵呵道:“刘大人不必解释了。都是自己人,知道知道。”说着便告辞出来。刘重扶着苏翩的腰身将他们送出大门。

司恬对商雨低声道:“你看姐夫,真是体贴。”

商雨附在她耳边道:“等你肚子大了,我自会比他更体贴。”

司恬羞恼地瞪他一眼,他却笑着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一揉一了一揉一,低声问:

“有了么?”

司恬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手打开,扭了头不去理他。

裴云旷将商雨等人安置在皇城之外的荣仪馆,这里一向是大梁接待他国使臣的地方。

回到下榻之处,商雨对司恬道:“我已经派人去信州接母亲过来,大约明日就可见到她了。”

司恬按捺不住地欢喜,他总是不和她商量就将事情办好,给她惊喜。

他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雀跃的欢喜,低声笑道:“明日还要了你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他卖着关子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司恬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很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是不想说,你怎么问也没用,他若是想让你知道,你不问他也告诉你。这人一向我行我素,霸道惯了。

翌日上午,裴云旷召见了商雨和使臣,在御花园再次设宴。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参宴,隆重热烈,以示两国修好之意。而司恬身为女眷,由皇后招待,在内宫另设宴席。

商雨原本在兵部供职,与朝臣极是熟稔,筵席之间气氛融洽欢快。

酒过三盏,商雨对裴云旷道:“皇上,这一味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仓澜有个一习一 俗叫赌酒。”

裴云旷微笑,“怎么个赌法?”

“就是比射箭,谁输了谁喝酒。上回武考我输给了展大人,心里有点不服,今日想再与他比试比试,谁输了谁便饮酒一坛。”

群臣哗然,一坛?

裴云旷蹙眉一笑,“仓澜王这赌得有点大,输者饮三碗即可。”

商雨笑声爽朗干脆,“好。”

立刻有内侍上了三只金碗放在商雨与展鹏的面前。展鹏一抽一了一抽一嘴角,暗暗纳闷,这小子,自己可没招惹他。

裴云旷派人取了弓箭来,商雨与展鹏离了筵席,站在阶下。

裴云旷笑问:“两位想怎么比?”

展鹏谦逊地赔笑,“下官没意见,请仓澜王决定。”

商雨呵呵一笑,取了弓箭拉了拉弦,眼神微微一眯,笑道:“不如就射那边的一盆黄荆吧。黄荆谐音黄金,也讨个发财的好彩头。能从黄荆的空隙之中穿箭而过,算为赢者。”

群臣纷纷回头看去,那盆黄荆放在数丈开外的一座小桥栏杆之上,造型古朴秀雅。两根粗枝一交一 一缠在一起,再分叉各自伸展,中间果然有个铜钱大小的空隙。

群臣纷纷含笑附和,裴云旷也颔首同意。

因仓澜为客,所以展鹏礼让商雨先请。商雨对展鹏笑了笑,“不如今日我先干为敬,等会儿,展大人可要手下留情。”说着,他竟先端起碗来连喝了三碗酒,众人对他的豪爽瞠目不已。

商雨拿起弓,搭上一枚羽箭,他的臂力惊人,一张弓拉如满月。众人屏住呼吸,万众目光凝于他的手指之上。他猛地一松手,微微的一声铮呜,箭破空而去,众人目光紧随,却惊呆了!

那箭气势如吞云雾,隐挟风雷之一声 ,竟然径直刺中了左相的咽喉。左实秋连一声呼叫都未发出便倒在了地上,黄荆在他身后数丈安然无恙。筵席之上一下子静如死寂,准都不曾想过会是这样,风云突变只在弹指之问。

裴云旷猛然站起,厉声道:“大胆裳于吴!”

商雨似是没听见裴云旷的呵斥,他轻轻放下长弓,一揉一了一揉一眉头,低声道:“我输了么?好,我认罚喝酒便是。”他举起金碗,将内侍新添满的三碗酒一滴不剩地喝下,然后摇晃着身一子笑道,“皇上表哥,我可是认了罚。”他醉意醺然的眸子,竟是一派坦然无辜,似乎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一场醉酒之梦。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早有带刀侍卫将商雨和随从围住,顿时轻松愉悦的筵席剑拔一弩一张起来。众人都在等裴云旷的一句话。

裴云旷曰光如炬,盯着商雨,半晌只说了一句:“裳于吴喝醉了,先将他送到西暖阁看着,等他酒醒来再说。”

后宫宫宴虽然只招待司恬一人,却也是隆重非凡。司恬只觉得不自在,有如坐针毡的味道,因为她毕竟和清平公主身份有别,后者又是裴云旷的皇后。

两人客气地闲聊了几句之后,清平公主微微笑道:“司姑娘,听说你和仓澜王已有婚约?”

司恬应道:“是。”

清平公主浅笑盈盈,“仓澜和大梁联姻,好像已是约定俗成了一般。算起来,可是有许多先例呢。前天,太皇太后听闻仓澜王来朝贺,还对本宫说起此事呢。”

她顿了顿道,“她老人家说,云意公主和仓澜王年岁相当,正是合适的一对。唉,她老人家最喜欢撮合年轻人。”

司恬心里一动,莫名地紧张起来。

“本宫也觉得仓澜王和公主很合适.去向皇上提起此事,皇上却说你已经和仓澜王定亲了,颇让本宫意外。”

司恬隐隐觉得不安起来,径直看着清平公主,她的神色好似很是遗憾。

清平公主又道:“本宫和太皇太后都觉得云意公主和仓澜王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所以司姑娘若是愿意,本宫可以在本朝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司恬心头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

“司姑娘可以考虑考虑。”

司恬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清平公主的意思明显是说,她的身份并不配商雨,和仓澜联姻的应是云意公主,她占了公主的位置。如今清平公主愿意高抬贵手,给她另选一门合适的亲事,她应该主动退了和商雨的婚约。这样的好心,她无法领情。虽然心里气恼暗生,却又碍于情面不能表于颜面,那种委屈和烦郁快要将她的心肺堵实了透不过气来。场面有点僵。

突然,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过来,在清平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清平公主脸色一变,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司恬,冷冷道:“仓澜王方才酒后失手,将左相射死了。”

司恬猛地一震,站起身来。怎么会?他的酒量她是知道的,他的箭术她也是知道的。酒后失手只有一个可能,她立刻想到了缘由,既感动于他的心意,又埋怨他的莽撞。瞬间,她的后背、额头和手心都是湿湿一片。

清平公主道:“司姑娘,你先在这里等消息吧。”

“皇后一娘一娘一,民女想先告退去见见刘重刘大人。”

清平公主略一沉吟,对身边的内侍道:“你将司姑娘带到畅春园,请刘大人过来一趟。”

司恬拜别清平公主,随着内侍到了畅春园,心急如焚地等着刘重。今日刘重一定也在国宴之上,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他一定知道。

一刻钟之后,刘重匆匆前来,不及她开口询问就说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到底是酒后失手还是故意,眼下谁也不好说,只看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说他酒后失手便无事,皇上若说他是故意,只怕这两国之间的修好算是一场泡影,这可是仓澜先挑一起事端。”

这其中的厉害她来时路上已经想到,此事可大可小,她立刻就想到了裴云旷,此刻唯有他才能将此事抹平。可是他已不是安庆王,她已经不能随意见到他。

刘重道:“皇上没有当场发作,想是心里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合适。商雨不是臣子,是他国之君主,事关两国关系的长远,皇上必定不会轻易决断。眼下他被皇上留在西暖阁醒酒,且看皇上怎么处理吧,你安心等待。”

她如何能等得下去,急声道:“姐夫,我想见他一面。”

“皇上派兵把守着西暖阁,就是他带去的那些使臣,也一并留在了宫里。”

她咬着嘴唇,喃喃道:“那我……想要见见皇上可成?”

“这个……皇上已不是安庆王,他是大粱的帝王。你去求他,只怕也很难改变什么。”

司恬泫然欲泣,“姐夫,你总该让我去试一试。”

“那好,你随我来,不知皇上可愿意见你。”

刘重领着司恬往乾明殿而去。到了殿外,刘重让她先等候在外,内侍通报之后,他进了殿中。半晌之后他走出来,对她点头道:“皇上让你进去。”

她长吸一口气,低头走进乾明殿中。

她没有抬眼看裴云旷,进门就跪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幽深的蓝色,点缀着妩媚的桃花。她将额头放在手背之上,情急焦虑,抑制了一路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被吸在地毯中,倏然无踪。

裴云旷从龙案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只见到她漆黑的秀发如一一团一 墨云托在云袖之上。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颈下和袖口加了一圈雪狐的毛边,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小小的白色缠枝梅花。他心里一动,想起那夜雪中间梅,她回的那几句话。他心里某个地方有芽儿再次破土而出,似是经了严冬而吹进了春风。

他走过来虚虚一扶,她却没有借力起身,只是微微抬头。她脸上明润的水痕和眼中的波光潋滟,让他心里有了微微的醋意。如今她再不是为他流泪的人,她的眼泪是为了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是他的至亲,是他的盟友,也是他欣赏的对手。上午的那一幕惊心动魄,始料不及。他不得不佩服商雨的那一箭,计谋与勇气共存,料中他的心事,拿捏着分寸一击而中,让他无从处置,为难犹豫很是头疼。

她清眸如水,不说话,只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只用眼神倾诉。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他自然知道她的来意。

裴云旷注视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朕知道你为什么来,朕也的确为难。他射中的若是一个普通的宫人也就罢了,可是左实秋是大粱的丞相。你让朕怎么做?”

司恬低声道:“皇上,他只是喝醉了。”

裴云旷苦笑,“司恬,他酒量如何,你知、我知。他为什么射杀左相,你知、我知、他知!”

司恬心里重重地一沉,开始紧张。正是因为知道商雨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她才更加的不安和担忧。而裴云旷电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会怎么处理?

她抬起头来,大胆说道:“可是,皇上也一心耍除掉左相不是么?”

裴云旷毫不否认,“是,我是想除掉他,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眼下我刚登基不久,朝廷局势需要他的支撑,他的门生一党一 羽甚多,一时半刻我还没理清,还有用到他的时候。抛开这些不说,商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我若裁定为酒后失手,又怕朝臣不依。我若说他是故意,又会不利于仓澜与大梁的关系。他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司恬低声道:“皇上,既然这事牵扯到两国关系,皇上更应该裁定是酒后失手。”

裴云旷眯起眼眸,“这一年他倒是有长进了,知道怎么让我为难,让我拿他束手无策。”

司恬忙道:“他心里一直敬重皇上,闻听皇上登基,连着几日为皇上挑选贺礼。他也知道皇上很想除掉左相,所以才会这么做,他不单是为我报仇。”

裴云旷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如此了解他?”

“是,我知道他心里所想。”

她的这句话带着和商雨心心相印的意味,让裴云旷有点不舒服。他上前一步,蹙眉问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所想?”

司恬缓缓摇头,眼中的担忧和慌乱清晰明了,笼罩着她的明眸,如空蒙山色、一江一 上烟雨,激起了他压抑沉埋的旧日不甘。久违的渴望席卷而来,他明知不合时宜,却仍想最后一搏。

他双眸深邃,语气低沉,“司恬,时至今日,我仍然想问你那句话,你想想再答,可好?”

她微微一怔之后默然摇头,双眸蒙了一层水雾。她一字一顿道:“皇上,我不用想。今生今世,我已是他的人。”

她的话让他心里一震,他微眯眼眸看着她,她一脸的倔强坚定,让他不甘,“仓澜虽然疆域微小,他到底也是一国之君王。怎么,朕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司恬微笑,“是,他能做到,他早就承诺过我。我信任他、深一爱一他,愿与他此生相守,直至白头。”

裴云旷慢慢退后一步,无奈地轻笑一声,“好一个痴情之人,拿捏着我不能将他怎么样,竟然杀到了国宴之上。果然是有胆有谋,怪不得夺了你的心。”

他的话带着酸醋和讥讽,让她微微尴尬,但又让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说了一句“我不能拿他怎么样”。

司恬柔声道:“皇上,仓澜根本不是大梁的敌手,不过是偏隅一角的小小国度。皇上雄才大略,气字广弘,岂会和小小仓澜一般见识。况且大梁人才济济,左实秋这样的人如过一江一 之鲫。皇上他日会有更多的能人义士,济世良才。”

裴云旷含笑看着她,心里是彻底的无望。她本不是巧言善辩之人,为了商雨却侃侃而谈,为的是想说动他,将此事摆平。他渐渐平复下来,将那份不甘和遗憾深埋。和她,终究是错过。

她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他抿唇浅笑,“你给我戴高帽子,夸得我似要浮上云端,就是想让我不追究此事吧?”

他唇边漾起了笑纹,一如往昔。她眼中的水汽更盛了一些,似乎回到了那一日的艳一陽一之下,他接过她还给他的三两银子,笑得促狭而好看,那一刻曾迷了她的眼。而如今,他的笑和她的哭都已云淡风轻,不关彼此。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自然不能追究,大梁和仓澜都是国势初定,不能再有动荡。此事就当是他酒后失手。其实,私心里我该谢谢他为我除了心腹大患。”

司恬含泪而笑,“多谢皇上。”

“走吧,去看看他。”裴云旷走出宫殿,内侍宫女随在身后,司恬缓步跟在后面,却恨不得立刻见到商雨。

西暖阁的门大开,裴云旷走了进去。商雨笑着站起身,一眼看见裴云旷身后的司恬,不禁一愣,她怎么来了?

“你们退下。”裴云旷将众人屏退,大殿里只剩他们三人。

“表哥。”商雨笑笑,有点赖皮的样子。裴云旷无奈地笑起来,心里软一软地一动。小时候,他可怜商雨无父无母,商雨只要叫他几声表哥,许多事他都答应了。

商雨正色道:“表哥,我知道你很想除掉他,却瞻前顾后地权衡利弊迟迟无法动手。如今我替你除了他,可省去你的许多烦恼,他那些门生弟子只会将怨恨记在我的头上。不过我仓澜天高地远,他们鞭长莫及,能奈我何?左相一倒,朝廷自会清平许多,表哥正好大展拳脚重振朝纲吏治。我只希望表哥他日能成青史之上的旷世明君。”

裴云旷哼了一声,“你小子少拍马屁,我还不知道你的私心?”

商雨傲然一笑,“我的确是有私心,我并不隐瞒。司恬是我妻子,我为她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早就承诺过她,今日算是做到了。我敢作敢当,就算表哥今日有什么举动,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我也不单是为了司恬,我所说的那些话真是我的肺腑之言,除掉左相只当是答谢表哥全力助我夺回仓澜。”

裴云旷又哼了一声,“你还不是算计着我如今不能拿你怎么样!”

商雨神色恳切,坦然凝视着裴云旷,道:“表哥,我虽然身为仓澜人,但我身上也有一半大梁的血,我会为你守着北疆。我相信大梁会在你的手下拥有太平盛世,而有我一天,北疆就会太平一天。”

裴云旷抿唇颔首,重重拍了拍商雨的肩头。司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你早些回仓澜吧,大局初定,要盯紧一些。七叔虽然心计智谋都让人放心,但他到底上了年纪,不可太过一操一劳。”

商雨点头,“我打算三日后就走。”

“那明日我给你饯行。”

“好,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费心。”

“什么事?”

商雨神秘地笑笑,道:“明日再私下求你。”说完,他领着司恬告退,步出了殿外。

裴云旷站在殿中,看着商雨与司恬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在感情上,他的确没有商雨那般的气度和勇一猛,所以和她终究是错过。他想起那夜,她衷心地为他和清平公主祝福。那么,他是否也应该大度地为他们祝福?从此只在心上留一抹遗憾,留一份回忆。那些如花笑靥,那些如水片段,渐渐成风景,点缀着岁月河畔。

出了皇宫,司恬就一直撅一着嘴、冷着脸。商雨百般逗她开口,她就是不看他。

商雨无奈,将手伸到她的腋下,这一招百试百灵。她又是气恼,又忍不住失笑。

商雨放了手,搂着司恬的肩头,柔声道:“你为何生气?”

“你……你这样鲁莽,万一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他笑起来,“你这么关心我、担忧我?”

她瞪他一眼,此刻没有心情和他玩笑。

“我自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才会那样做,表哥心里怎么想我比你清楚。换了别人他可能发怒,但是左相,他求之不得。他将我关在西暖阁醒酒,不过是给朝臣一个交代。”

司恬怒道:“你做什么总是不和我商量。”

他笑嘻嘻道:“我做完了再告诉你,难道你不惊喜?”

她气道:“哪里是惊喜,是担惊受怕。”

“我自有分寸,提前告诉你,你必定不会让我那么做。”

“商雨,你一向先斩后奏惯了,自我又霸道。”

“好好好,以后先和你商量。”

“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更不许说一套做一套。”

“好,我答应。”他哄着,“笑一个,笑一个,我想看看你的酒窝。”

她娇嗔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说到做到。他这个人擅自做主,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会不会为她改变?拭目以待吧。

到了荣仪馆,司恬惊喜地发现,母亲已经到了。

席然见到女儿,也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别就是半年多,只通书信,如今见司恬安然无恙,和商雨并肩而立,如一对画中人,席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欣慰满足。

商雨笑道:“母亲,以后到了仓澜,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再有分离。”席然高兴地点头,喜不自胜。

晚饭之后,司恬和商雨坐在席然房一中,聊起仓澜的风俗习惯和沿路的见闻。

月兔东升,商雨见席然略有倦色,便道:“阿恬,让母亲早些歇息吧,明日再聊,以后有的是时间。”

司恬道:“好,你回房去吧。”

商雨一愣,“你不走?”

司恬点头,“我和母亲一起睡。”许久没见,她很想和母亲再躺在被窝里说些私房话。

商雨喃喃道:“你这么大了,还和母亲一起睡?”

“是,我和母亲还有话说。”

“明日再聊吧,让母亲早些睡。”他还是想将她拉走,有什么话白天说不成么?晚上应该是属于他的才是。

司恬的脸不知怎么红了起来。他这样恋恋不舍的口气和眼神,暧一昧 至极,只怕他再多说几句,母亲都能看出点什么了。她佯装不悦,嗔道:“你快去睡吧,真是啰嗦。”

商雨无奈,只好离开,独守空房。和她在一起已经成了习惯,骤然空了身边,他翻来覆去半天都无法人眠。枕上似乎还有她的幽香,可是人却不在,一墙之隔竞也相思。

席然见商雨不在,便情不自禁地问道:“恬儿,你和商雨几时成亲?”

司恬脸红道:“母亲去问他就是,我不好意思和他提。”

席然道:“好,我明日和他商定个日子。”

翌日上午,商雨带着司恬进宫辞别,裴云旷设宴送行。因商雨和裴云旷两人关系特别,席间,皇后与云意公主也都来了。裴云旷又特意将邵培、苏翩夫妇和谢聪、齐扬都召进宫来。

司恬发现,林西燕居然成了云意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看来裴云旷对云意极是一爱一护。

她对林西燕笑了笑,林西燕也回她一笑,悄声道:“司恬,恭喜你。”她没说恭喜的原因,司恬羞赧地笑笑,已然明了她的意思。

苏翩快要临盆,不时要离宴小解,一会儿工夫,司恬就陪她去了三趟。第四趟出来的时候,苏翩很不好意思,对司恬道:“阿恬,从今日起直到生下孩子,我再也不出门了。这出来一趟总往茅厕去,真是丢人。”

司恬笑,“姐姐,你以前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如今可算是让我们知道,你也是个凡人呢。”

苏翩笑着啐她一日,“你这小丫头,和商雨在一起,嘴也学刁了。你早晚也有这一天,哼,我看也不远了。”

司恬脸色一红,立刻不吭声了。他那般勤劳,只怕自己像苏姐这样的日子,也的确不远了。想到这里,司恬竟害臊得抬不起头来。

苏姐进了茅房,她等在门口,突然见林西燕匆匆过来。林西燕对司恬招招手,神色有点慌张,“司恬,你过来。”

司恬紧上前几步,道:“师姐有事么?”

“司恬,我……我本不该说的,可是你我师姐妹一场,我想了想,还是赶紧过来和你说一声,你心里先有个底。”

“什么事?”

“方才你们不在,皇上问起了大师兄的亲事。”

“哦?”

“大师兄笑而不答,凑到皇上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曾学过唇语,大师兄说的是,能配仓澜王的自然是大梁公主。”

司恬心里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林西燕怅然道:“我以为你和大师兄是一对,没想到大师兄却不这样想。当时皇上听了半天没吭声。”

司恬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林西燕,心里却不信,“商雨,他真的这么说?”

“不如你亲自去问问他吧。他并末当众说出来,只在上L耳边提出请求。你跟他闹一闹,恐怕还有转机。”

司恬怔然,跟他闹?她怎么会?

林西燕又道:“皇后曾对云意公主提过,想让公主嫁到仓澜,说大师兄样样都好,是难得的好男儿,大师兄又是公主的表哥,必定不会亏待公主。当时公主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全凭哥哥皇嫂做主’。”

司恬面色惨白,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西燕同情地看她一眼,又匆匆离去了。司恬觉得手脚冰凉,她不信。

苏翩出来,见她站在那里发愣,问道:“司恬,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姐姐,我们走吧。”

回到筵席之上,司恬仔细地看了一眼商雨,他神色如常,和谢聪正在举杯。

她心里突然一动,想到昨天商雨和裴云旷说到的一句话,他说有一事相求,求什么?求与公主和亲?她心里顿时凉意四起,情不自禁地看向云意公主。云意公主那样的高贵美丽,身世和她简直有云泥之别。皇后对云意公主关一爱一有加,眉目带着讨好,看来皇后对裴云旷很用心,知道讨好他最亲近的人。而云意的目光不时落在商雨的身上,一温一 柔恬淡。

她没有心思再去看任何人,纷乱如麻的脑海里涌现出一系列的疑一团一 。他拒绝蒙里翰用的那个借口是真是假?他为何不在登基之日宣告自己和他的关系?清平公主的那一席谈话,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还是商雨的意思?或是云意和清平公主的意思,不管是准,总不会是空一穴一来风。裴云旷和邵培低声说话,眉头轻锁。究竟刚才自己离开的一刻工夫,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对裴云旷提了那样的请求?林西燕让她去问去闹,她一向自尊自一爱一,这种事要怎么问得出口,闹得出来7裴云旷突然起身,将商雨和邵培叫到了内殿。司恬心里一紧,他们是要商量此事么?

少顷,裴云旷和商雨、邵培先后从内殿里出来。商雨一脸的兴奋之色,而邵培却淡然如常,只是不经意地扫了司恬一眼。司恬再也无心听众人的谈笑,如坐针毡般熬到宫宴结束,她的手心里已经出了薄汗。起身的那一刻,她微微有些眩晕。裴云旷和商雨走在最后,仍旧在说着什么,刘重扶着苏翩先上了轿子。

冬日的一陽一光清淡如晨雾,带着艨胧的暖意,她觉得心浮如云,茫然问似乎众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而自己却是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在他的身边算是什么,只是未婚的妻子,仍旧不是妻子。

邵培走到她的身边,正色道:“司恬,以后你在仓澜要心胸宽广一些,王室后宫不同于平常人家,宫闹之中不可任一性一,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的话怎么这样奇怪,要心胸宽广、不可任一性一,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想说不可与公主争风吃醋?她越发的心凉。

商雨笑得开怀爽朗,裴云旷重重地捶了他肩头一拳,似是被他缠得没了法子,头疼而无奈,“好好好,你等着朕的旨意。”

“多谢表哥。”商雨笑呵呵地抱拳。

司恬茫然地看着,两人的谈话是那样的明显。旨意,和亲的旨意么?她突然觉得商雨离她很远。

坐上车,她觉得浑身无力,手足发软。商雨见她神色不对,忙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一路无话,商雨百般逗她,她却不吭声,心口闷闷得想耍呕吐。

商雨见她捂着心口,蹙眉不语,越发的焦急,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低声道:“我回去躺一躺就好,快走吧。”

商雨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没有力气挣扎,却没有了往日靠着他的心安与甜美。

回到荣仪馆,商雨去安排离京之事。司恬呆坐半晌,来到席然的房一中。席然正在收拾东西,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司恬长吸一口气道:“母亲,你现在就去和他定下婚期,看他怎么说。”

席然道:“这个自然,我也着急。”

过了半个时辰,商雨回到后堂,席然便去找他。商雨见席然来提婚期,忙道:

“母亲放心,这个我早已想到,等回到仓澜即刻就办。”

席然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

等席然回到隔壁,将商雨的意思转达,司恬的脸色却渐渐苍白如雪。他要回到仓澜等裴云旷的一个旨意,和亲联姻的旨意。她冷冷一笑,心里冰凉一片。

她慢慢走到回廊上,推门而人。商雨见她进来,迎上来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一直不好?莫不是?”他心里一动,笑呵呵地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在她耳边细细一吻,“阿恬,莫非你有了身孕?”

司恬猛地一怔,立刻道:“没有。”

他有点失望,又道:“那你怎么脸色不好,要不要让大夫来瞧瞧?”

她摇头,“不用了。今天我听皇后说,大梁历朝都有公主和亲仓澜。”

“是啊,我母亲就是和亲的公主,你忘记了么,仓澜和大梁联姻是件好事,历朝都有。”

她沉吟片刻,突然说道:“我想在大粱和你成亲,立刻。”她心高气傲,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她自尊的极致。她牢牢看着他的眼眸,等他的回话。

他却道:“不急,我们回仓澜再说。”

她一脸的严肃,认真得近乎急切,“不,我要现在。”

他侧过头来,笑着搂搂她的肩头,“乖,不要任一性一。现在不行。”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淡淡一笑,“好,我不再任一性一。”

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子,道:“我们后日就回去,你没事可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只管买了带回去,下一回再来东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点头道:“好。”

从他房间出来,她有些眩晕,扶着回廊下的柱子眼前突然一黑。她长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终于肯定了林西燕的话,原来他真的是想和大梁联姻。他要了她,却没有立刻和她成亲,原来是有这样一个打算。她真是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深的心计,她一直都将他看成是磊落君子,原来她看错了。她心里冰冰凉凉,如坠深渊。

叫了轿子,她和母亲出了荣仪馆。席然只道是陪她上街买些衣服,却不料轿子一直到了展府才停。

司恬下了轿子,对席然道:“母亲,你等在这里,我片刻就出来。”

席然道:“这是谁家?”

“母亲,回头再与你细说。”

司恬转身上了台阶,对门口的下人报了自己的名字。不多时,展鹏从里面匆匆出来。他听到她来,真是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此,莫非是为了商雨与他比箭之事?

司恬见他出来,上前施礼道:“虎子哥,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展鹏忙虚扶一把,“什么事?”

“我想找你借几个人。”

展鹏一愣,“借几个人?”

“是,我想在你府里借几位下人,护送我的两位亲戚去一江一 下一趟。”

一江一 下离东都不远,也就七八日路程。展鹏笑道:“行,我给你安排就是。”

司恬又施一礼,“虎子哥,这事你别告诉别人,我那亲戚得罪了人,想躲仇家报复。”

展鹏点头,“这个自然。什么时候动身?”

司恬道:“今日。”

“这么急?”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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