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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

上了岸,留在岸上看马的冯奇和另一个迎上来,向我行了一礼,道:小殿下,楚将军,你们回来了.

我跳下船,带过马匹,飞羽看到我来了,亲热在地我臂上擦了擦.我见冯奇神色有些惊慌,道: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楚将军您的马被石块擦了一下.

我听得飞羽受伤,心疼得要命,看了看,只是擦破了一小条口子,倒也不碍事.一江一 边碎石嵝峋,这也难免.我虽然心疼,倒也不好说冯奇

什么,道:快回去,拿酒洗洗伤口.以前医官叶台告诉我,伤口本身不碍身,但有时会化脓腐烂,事情越来越大,所以要经常保持伤口清

洁.冯奇顿了顿,又低声道:共和军不知出什么事了,如临大敌,营房四周围得铁桶一般.

我皱了皱眉.丁亨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是担心我们会偷袭他么?我跳上马,道:先回去吧,马上又要去他们营中开军机会了,大家小心点.我已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都要多长一个心眼,对丁亨利防一手.只是,隐隐地我总不愿去猜忌丁亨利,我还记得当初与

丁西铭同去五羊城谈判,他力排众议,送我安全回来的情景.在我心底,总觉得他总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物.

一回到营中,地军一团一 士兵正在操练,小王子忽然道:哈,曹将军又在比槍!他加了一鞭,加前跑去.我抬头看去,只见曹闻道与廉百

策两人正在夹攻杨易,三匹马正转作一一团一 .以二敌一,自是大战上风,只是杨易槍法果然高明,虽然在两人夹攻之下,但出槍稳重谨慎,虽然

处于下风,却根本不见败像,反倒是曹闻道久攻不下,槍法有些焦躁.见小王子跑来,他们三人忽地收槍散开,跳下马来,先向小王子行了一

礼,又过来道:楚将军,你来了.

我跳下马,道:三位统领,我马上又要去共和军营中开军机会了,你们千万要小心.因为担心飞羽,马上叫过一个士兵过来,让他把

飞羽牵到厩下好生喂养,用好酒洗洗伤.

小王子此时正和曹闻道说着方才槍法上的得失之处,杨易走到我身边,小声道:楚将军,共和军营中出什么事了?

我道:你也看到了?

杨易点点头,道:我见共和军营中不时扬起灰尘,但声响全无,定在调度兵马,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道:我也不知,所以千万要小心,防备共和军有变.

杨易的脸忽地沉了下来,眼中已有担心之色,道:楚将军吞吞吐吐了一句,却又欲言又止.我道:怎么了?

杨易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楚将军,也许是我多心,文侯大人现在好像更看重水军一团一 ,是不是.

我苦笑了一下,道:帝都之变,我与大人意见相左,事变时被调出帝都,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管这些了,反正我们当前大敌是蛇人.

杨易道: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后悔,大概觉得自己好意提醒我,却被我用场面话堵住,有点下不了台.若是曹闻道,我拍

拍他的肩,笑骂两句也就没事了,不过杨易不好这么干,我躬身行了一礼,道:杨兄金玉之言,我当铭记在心.

杨易也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楚将军,也许是末将一交一 浅言深,不过,说实话,末将实不愿见你也落得个齐雅辉的下场.

齐雅辉表面上是受齐御史牵连,其实我也知道那是因为他自恃资格老,不甚听文侯节制,否则顶多就是个削职为民,也不至于因为连坐而

被斩首.与文侯作对的,上至二太子、一江一 妃、路翔,下到齐雅辉这样的将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有时我想想也不寒而栗,文侯能容忍我,只

怕是因为我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平时还算听话吧.如果文侯知道了我私底下已宣誓向帝君效忠,他会怎样对我?好在张龙友瞒得滴水不漏,居然到现在也没有走漏风声.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文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先没有举措,暗中却在布置.像这次增援,表面上我与

一邓一 沧澜是平级,一邓一 沧澜作为水军统帅,我则是陆军统帅,但议事都是我去水军一团一 而不是一邓一 沧澜来地军一团一 营中,那也是文侯不再绝对信任我的细

微体现吧?想起当初文侯说是甄以宁死后就把我当儿子看的话,已是恍若隔世.我心中一阵烦乱,道:没事的,杨史放心吧,这儿你千万要

小心.

杨易点了点头,道:楚将军放心,有廉将军和曹将军在此,不必担心.只是你也要千万小心,我总觉得,和共和军的联盟,只怕快到了

尽头.

廉百策足智多谋,曹闻道雷厉风行,加上大将之材的杨易,就算我死了也问题不大.我笑了笑,道:多谢了.只望能早日得胜班师.

这一趟,我只带了冯奇他们这十剑斩前去.十剑斩冲锋陷阵非其所长,但他们原是路恭行训练成的死士,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冯奇

更有弹弓之术,步下相斗,我敢说我也绝不会是他们十人联手之敌.因为这次军机会是在共和军营中开的,就要正式一些,虽然飞羽那点破口

根本不碍事,我也不舍得再骑了,索性坐了辆马车前去.杨易说和共和军的联盟快到了尽头,我也深有此感,丁亨利也一定已感觉到了.蛇人

虽然是敌人,无形中它们却成了连接帝国与共和军的纽带.蛇人被消灭的那一天,也就是共和军和帝国战火再开的那一天吧.

到了共和军营中,里面果然更是戒备森严,我心中已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开军机会时却大不相同,丁亨利十分坦率,提出的进攻计划也十

分切实可行,并没有故意刁难帝国军的意思.只是我仍然觉得不安,丁亨利不是易与之辈,何从景更是难对付.何从景已经到了此处,却不露

面,此中定有深意.

此时丁亨利已将诸军安排妥当,道:诸位将军,列位以为在下所言可有未备之处?

我正想开口,一邓一 沧澜沉吟了一下,忽道:丁将军过谦了,将军此议,沧澜以为天衣无缝,定无失利之虞.只是南安北门外是坡地,沧澜

以为,北门请楚将军主攻更为适宜.

丁亨利提出的是四面齐攻.我们的兵力已占了绝对优势,四面齐攻,绝对一鼓而下.南安的东门是水门,自非一邓一 沧澜主攻不可,而丁亨利

将我派到了西门,正好是两头.北门外有一片丘陵,西门外却是平地,地军一团一 的铁甲车在平地上威力更大,但一邓一 沧澜让我主攻北门,那是防备

共和军突起二心,将我们东西隔断,各个击破的主意吧.我攻打北门,就可以和东门的一邓一 沧澜犄角呼应,就算共和军突然对我们发动进攻,也

讨不了便宜.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一邓一 沧澜却抢先提了出来.

他一说出口,丁亨利便道:如此甚好,便照一邓一 将军所言,有劳楚将军主攻北军吧.他毫不迟疑,我倒有些犹豫了.如果丁亨利有所迟

疑,那我就会怀疑他的确打了个破城后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的意思,但他似乎根本没想到,一口便答应了.

丁亨利的首肯一定也出乎一邓一 沧澜意料之外.在西门外,我们可以以逸待劳,排开铁甲车,蛇人一个都冲不出来.北门外的地势坑坑凹凹,

铁甲车行驶较为困难,改为进攻北门后地军一团一 反倒更为吃力.但他脸色变也不变,马上道:好,明日一战,定不叫蛇人逃走一个.)

他说得慷慨,我们全都站了起来,道:必胜!

开完军机会,天也快要黑了.我刚起身要回去,一邓一 沧澜走了过来,道:楚将军,明日发动总攻,还请楚将军仔细.

他说得甚是含糊,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叫我防备共和军的异动.我道:一邓一 将军放心,地军一团一 定会随机应变.

他淡淡一笑,向我拱了拱手,带着几个随从走了出去.我也走出门,刚到门外,丁亨利忽然过来道:楚将军,请留步.

听得他的声音,我的心中忽地一跳,扭过头道:丁将军,有何指教?

丁亨利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道:楚兄,此番一会,尚无暇与楚兄杯酒言欢.丁某略备薄酒,请楚兄小酌两杯再走,可否?他与一邓一 沧澜隐然暗斗,但说的话却几乎一般无二.我暗中想笑,道:那多谢丁将军了.现在这时候,我倒不担心他会将我突然软禁或

者把我杀了,我更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丁亨利的酒席也摆在内室,居然和一邓一 沧澜一样,同样只有一壶酒,两个菜而已.我不禁暗自苦笑,坐下来道:丁将军,你太客气了.

丁亨利给我倒了一杯,道:楚兄,我们这是第几次一块儿喝酒了?

我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道:如果是你做东的,那才是第二次.

我喝酒时,丁亨利拿着酒杯看着我,并没有喝酒,见我喝了下去,他忽然道:楚兄,你难道不怕我在酒中下毒么?

我心头一跳,但仍是笑了笑,道:岂有鸩人丁亨利.

丁亨利叹了口气,也露出笑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楚兄,我自认识人多矣,但楚兄这等人物当真少见.

我道:是不是象我这么笨的人太少了?

丁亨利摇了摇头,道:你有时聪明得叫我害怕,有时又笨得叫我哭笑不得.

我在心底长叹一声.丁亨利说的,也正是我的毛病吧.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有时谨慎到多疑,有时却又会一头撞进别人拙劣的圈套

中.我强笑了笑,掩饰住心底的悲哀,道:丁将军却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丁亨利放下酒杯,道:楚兄,此间已无六耳,我也不想再说别的,只想最后问你一次,楚兄,你可能够加入共和军?

我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在五羊城,他已经向何从景提过一次建议,要把我留在五羊城,如果不同意就杀了我,但那一次他最后却还

是把我放了.我道:丁将军,如果我说没这个可能,你便要杀了我么?

丁亨利笑了笑,道:要是我矢口否认,那便是看不起楚兄了.不瞒你说,确曾有过此意.

他居然也直承有杀我之意,让我大感意外.我放下酒杯,正想说句硬话,丁亨利却又倒了一杯喝下,道:楚兄,你想必也看得出来,共

和军和帝国的联盟,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我尽疑了一下,道:丁兄所言,某亦有同感.我不知道丁亨利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他有弃何从景之心么?我小心地道:丁兄,你

的兵法都是陆经渔将军所授,我极为佩服.若能与我一殿称臣,当更能一展所学.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陆先生都死在你手中了,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楚兄,我实在不愿有你这样一个对手.

当初陆经渔隐居在五羊城,当何从景与帝国联盟已成,陆经渔觉得在五羊城再难呆下去,便从五羊城出走,集结旧部占山为王,劫掠帝国

军粮草,那次却正好是我押送粮草.当时铁甲车初成,陆经渔的铁骑军战力极强,但兵力不足,仍然敌不过铁甲车,结果旧部伤亡殆尽.当我

知道是陆经渔时,曾想放他一条生路,但陆经渔却拒绝了,定可与部下同生共死,结果自尽而亡.在死前,他要我千万不要太相信文侯,这也

是后来我同意效忠帝君的原因.只是陆经渔之死除了地军一团一 少数几人以外,根本无人知晓,却不知丁亨利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哼了一声,

道:丁兄的耳目当真灵通,你不会要替师报仇吧?

丁亨利目光大是茫然,半晌,方道:楚兄,你仍在猜疑我了.唉,陆先生走前曾要我随他同去,但被我拒绝了.也许你会以为我是贪图

富贵,但我只想跟你说,我痛恨帝制,绝对不会为一家一姓卖命.陆先生也有平息天下干戈之心,但他想的仍是换个帝国而已,亨利虽深感师

恩,终究不能为他出力.

我沉默不语.丁亨利现在说的是他心底话吧,他说得那么坦率,让我不禁有些感动.但感动归感动,我也不会被他说服的.我道:丁兄,当初你曾问过我,帝制与共和制哪个对百姓更有利些,我也承认共和制应该更能让万民安居乐业.但现在你们共和军其实也是奉何城主为主,与帝国只不过相差了个名头而已,我看不出共和制到底有多少.所谓帝制与共和,只不过是不同的名字而已,共和能做到的,帝制未必也做不到.

这番话其实就是当初郡主对我说过的.当时郡主和我说过许多设想,像开文武校之禁、开言路、整顿吏治之类,有些我也记不住.这些事

有不少在南宫闻礼主持下已经得到开展,有些却因为种种反对未能实现,但我相信,只消一步步走下去,未必就不能实现郡主的理想.

丁亨利点了点头,道:的确,帝制若是君明臣贤,一样可以国家大治.但你想过没有,帝制之下,帝君一言九鼎,若遇明君还好,就算

君王昏庸,但臣下贤德,尚可支撑;只是若君不明,臣不贤,帝制之下,军为帝君之君,国为帝君之国,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又有何人可以

制约?

我一阵语塞.的确,当郡主和我说,共和能做到的,帝国一样也能做到,我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郡主也没想到,或者她根本不愿去想.我怔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军人,这让别人去头痛的,我只知道,不管帝制还是共和,只消天下苍生能太平度日,那就足够了.一片乐土说得再美好,如果是要建筑在万千一尸一骨上的,那就不值得.

丁亨利看着我,目光灼灼,半晌,才道:楚兄,在这个时代,我们都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能回头了吧.

我一阵鼻酸.他的语中极是悲哀,我低声道:是,太远了,太远了.

我们都走得太远了.我已经陷身在这个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就算我也有了野心,自立为王又如何?无非换汤不换药,让百姓徒增一番苦

难.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早一天结束这战争,让这片土地真正有和平降临.

丁亨利端起酒杯来,道:今日就不说这些吧.楚兄,丁某敬你一杯.他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若楚兄日后为我所俘,

便请楚兄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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