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青豆 你即将涉足之处(2)
青豆把内衣和生理用品慢慢放回小包,拉上拉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收进健身包。这两个家伙是业余水平,她想。看见可爱的女人内衣和生理用 品都要脸红的话,实在不配当保镖。假如是Tamaru来做这件工作,即使对方是白雪公主,他恐怕都会彻底搜身,一直搜到大腿根。哪怕要把能装满一间仓库的 胸罩、吊带背心和内裤逐件翻遍,他肯定也会一直查到小包底部。对他来说,这种东西——当然这和他是个多年的同性*恋者不无关系——不过是一堆破布。就算不 至于这样,他起码会把小包拿起来掂一掂。那么裹在手帕中的赫克勒一科赫手|枪(重量约为五百克)和硬盒子里的特制小冰锥,就必然会露馅。
这两个家伙是业余的。空手道水平或许不低,对那位领袖也绝对忠诚,但业余说到底还是业余。正如老夫人预言的那样。青豆估计他们不会动手检查装满 女性*用品的小包,果然猜中。当然,这类似于赌|博,但她并没有专门想过预想落空时的情形。她能做的不过是祷告而已。但她知道——她知道祷告一定会奏效。
青豆走进宽敞的卫生间,换上一身运动服。将上衣和棉布裤叠好,收进健身包。对着镜子确认头发仍然扎得好好的。往嘴里喷了些预防口臭的净口液。从 小包中取出赫克勒一科赫,为了防止声响传到门外,先放水冲马桶,然后拉动套筒,将子弹送进枪膛。剩下的只是打开保险。装冰锥的盒子也放到了健身包最上层, 伸手就可以拿到。做好这些准备后,她对着镜子抹去脸上紧张的表情。不要紧,到目前为止,我都冷静地应付下来了。
走出卫生间,只见光头以立正的姿势背对自己,冲着电话小声说话。一看见青豆的身影,他就中断了对话,静静地放下听筒,上下打量着换了一身阿迪达斯运动服的青豆。
“您准备好了吗?”他问。
“随时可以开始。”青豆回答。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光头说。
青豆象征性*地微微一笑。
“今天晚上的事,希望您不要说出去。”光头说。然后停顿一下,等着这个信息在青豆的意识中扎根,就像等待泼出去的水渗入干涸的地面、退去痕迹一般。青豆在此期间一声不响,注视着对方的脸。光头继续说下去:
“这么说也许很失礼,我们打算付给您足够的酬金。今后也许还得多次劳驾您光临。因此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希望您全忘掉——您看到听到的一切。”
“您看,我从事的就是和别人的身体有关的职业。”青豆用多少有些冰冷的声音答道,“保密的义务,我自以为还是了解的。不论是什么情况,有关个人身体的讯息都不会传出这个房间。如果您是说这种问题,那么不必担心。”
“很好。这正是我们想听的。”光头说,“但我还得再说两句。希望您能认识到,这要比一般意义的保密义务更严格。您即将涉足之处,可以说是像圣地一样的场所。”
“圣地?”
“您听了也许觉得很夸张,但这绝不是夸大事实。您的眼即将看到的,您的手即将触到的,是神圣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贴切的表达方式了。”
青豆不发一言,只是点点头。在这里还是少说话为好。
光头说:“对不起,我们对您周围的情况做过调查。您也许会不高兴,但有这么做的必要。我们有必须慎重行事的理由。”
青豆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观察马尾。马尾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下颌收紧。简直像摆好了姿势要拍纪念照一般,保持着这个样子一动不动。他的视线毫不懈怠,始终注视着青豆。
光头仿佛在检查黑皮鞋的磨损程度,看了一眼脚下。然后再次抬起脸望着青豆。“从结论来说,没发现任何问题。今天我们才这样请您大驾光临。听说您是非常优秀的教练,周围的人对您的评价其实也很高。”
“谢谢您夸奖。”青豆说。
“我们听说,您曾经是‘证人会’的信徒,是吧?”
“是的。我的父母是信徒,我当然也从一生下来就成了信徒。”青豆说,“那不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很久以前就不是信徒了。”
他们那个调查,有没有查出我有时会和亚由美一起在六本木轰轰烈烈地追猎男人呢?不,这种事无所谓。就算查出来了,他们好像也没认为有何不妥,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
男人说:“这些我们也知道。您曾经有一段时期生活在信仰之中,而且是在感受性*最强的幼儿期。因此您肯定能理解神圣意味着什么。
所谓神圣,不管在何种信仰里,都是信仰最根本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我们不能涉足、不该涉足的领域。认识到这样的存在并接受它,对它表示绝对的敬意,是一切信仰的第一步。我想表达的意思,您明白吧?”
“我想我明白。”青豆说,“就是说,至于是否接受,是另外的问题。”
“那当然。”光头说,“当然,您不必接受。那是我们的信仰,不是您的信仰。不过今天,恐怕不管您是信仰还是不信,都将亲眼看到特别的事物。一个异乎寻常的存在。”
青豆默默不语。一个异乎寻常的存在。
光头眯起眼,估量了一会儿她的沉默。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不管您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对外人说起。如果泄露到外界,神圣性*将蒙受无法挽回的污 秽。就像美丽清澈的池水受到异物的污染一样。不论红尘俗世如何思考,也不管现世法律如何看待,这是我们自己的感受方式。这一点希望您理解。只要您能理解, 并且信守约定,刚才我跟您说过了,我们可以付给您足够的酬金。”
“明白了。”青豆答道。
“我们是个小小的宗教团体,但拥有坚强的心灵和很长的手臂。”
光头说。
你们拥有很长的手臂,青豆想。那手臂到底有多长,我接下去就要进行确认了。
光头双手抱在胸前,靠着桌子,用一种审视挂在墙上的画框是否歪斜的目光,谨慎地注视着青豆。马尾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视线也捕捉着青豆的身影。非常均匀地,不间断地。
然后光头看了一眼手表,确认时间。
“那么,我们走吧。”他说着,干咳了一声,仿佛走过湖面的行者①,步履慎重地横穿屋子,轻轻地敲了两下通往隔壁房间的门。不等回应便拉开门。随 即轻轻鞠了一躬,走进去。青豆拎着健身包紧随其后,脚踏着地毯,确认呼吸没有出现紊乱。她的手指紧扣在想象中的手|枪扳机上。不必担心。我镇定如常。但青 豆还是害怕了。后背仿佛贴着一块冰。一块不会轻易融化的坚冰。我冷静而沉着,同时又在心底感到害怕。
光头男子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我们不能涉足、不该涉足的领域。青豆理解了这话意味着什么。她自己就曾生活在以这样的领域为中心的世界里,不,也许她现在依旧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只是没有觉察。
青豆不出声地在口中反复念诵祈祷词。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踏进隔壁的房间。
①此处当指役行者,一名役小角,传说是日本飞鸟与奈良时代的-阴-陽师,曾每晚从流放地伊豆大岛走过海面,攀登富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