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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天吾 递过来的礼物

 “过来抱着我。”深绘里说,“我们两个必须一起去猫城。”

 
“抱着你?”天吾问。
 
“你不想抱着我吗。”深绘里不加问号地问。
 
“不不,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驱邪。”她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宣告,“过来和我睡。你也换上睡衣,关掉电灯。”
 
天吾依照她说的,关掉了卧室天花板的电灯。脱去衣服,拿出自己的睡衣,换好。最近一次洗这套睡衣是什么时候来着?天吾一边换衣服一边想。他甚至 想不起来。看来,怕是相当久以前了。值得庆幸,没有汗味。天吾本来不太出汗,体味也不算重。话虽如此,睡衣还是应该洗得更勤快些,他反省道。在这变幻不定 的人生中,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勤洗睡衣,也是应对的方法之一。
 
他上了床,怯生生地伸过手搂住深绘里。深绘里将头枕在天吾的右臂上,然后一动不动,仿佛即将冬眠的小动物,静静地躺着。她的身子暖暖的,柔软得像不设防一般。但不出汗。
 
雷鸣声愈来愈烈。此时已经下起雨来了。狂怒般的雨点横扫过来,不停地敲击玻璃窗。空气黏糊糊的,令人感到世界仿佛正朝着黑暗的末日一路狂奔。诺 亚的大洪水暴发时,说不定就是这种感觉。果真如此的话,在这样激烈的雷雨中,和各为雌雄一对的犀牛、狮子、巨蟒同乘在狭窄的方舟里,一定是件相当郁闷的 事。彼此的生活习惯很不相同,沟通感情的手段也有限,体臭肯定也相当厉害。
 
一对这个词,让天吾想起了索尼和雪儿。要在诺亚方舟上装进索尼和雪儿,作为一对人的代表,或许说不上恰当的选择。即使不算不恰当,作为样品,也肯定还有更合适的组合。
 
天吾这样在床上搂着身穿自己睡衣的深绘里,总觉得心情有些怪。
 
他简直觉得是搂着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搂着一个分享血肉、共有气息、意识密切相通的东西。
 
天吾想象着他们取代索尼和雪儿,被选为那一对,坐上了诺亚方舟的情形。但这似乎也不能说是合适的人类样品。首先,我们在床上这样搂在一起,怎么 想都说不上合适。这样一想,天吾的心情难以平静。他改变思路,想象索尼和雪儿在方舟中和那对巨蟒和睦相处的情形。虽然是无聊之极的想象,但毕竟稍微舒缓了 身体的紧张。
 
深绘里被天吾搂着,不言不语,不动弹身体,也不开口说话。天吾也不言不语。虽然躺在床上搂着深绘里,他却几乎毫无性*欲。对天吾来说,所谓性* 欲,基本位于交流方法的延长线上。因此,在没有交流的可能的地方寻求性*欲,说不上是适合他的行为。他大体也明白,深绘里寻求的不是他的性*欲。她向天吾 寻求的是某种别的东西——虽然他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但先不论目的是什么,怀里搂着一个十七岁少女的身体,不是一件让人不快的事。不时地,她的耳朵碰上他的面颊,她呼出的温暖气息吹拂在他脖子上。和她那纤细苗条的身子相比,她的-乳-房大得令人怦然心动,十分坚实。在腹部偏上一点的地方,可以感觉到那种紧密。
 
她的皮肤发出美妙的香气。那是只有正在成长的肉体才会发出的特殊的生命的香气。像夏日挂着朝露盛开的花朵般的香气。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在清早赶去做广播体操的路上,他常常闻到这种气息。
 
可不能勃起啊,天吾想。万一勃起的话,从位置来看,她肯定立刻会觉察。情况就有点尴尬了。即便不是被性*欲驱使,有时也会发生勃起——这样的事 该用何种语言和语境,向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说明昵?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勃起。连兆头都没有。天吾暗想,别再想香气了,必须尽量思考和性*毫无关系的 事。
 
他又想象了一番索尼和雪儿与巨蟒之间的交流。他们有没有共同的话题呢?如果有,那又是什么?他们会唱歌吗?不久,关于狂风暴雨中的方舟的想象力枯竭之后,他又在脑中进行三位数相乘的运算。
 
他和年长的女朋友做*爱时常干这事。这么做可以延缓射精的时间(她对射精的时间要求极其严格)。可天吾不清楚这能否对阻止勃起有效,但毕竟胜过空等。总得想想办法。
 
“翘起来也没关系。”深绘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
 
“没关系?”
 
“那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天吾重复她的话。简直像一个接受性*教育的小学生,他暗忖。勃起并不是件可耻的事,也不是件坏事。不过,当然该选择适当的时间和地点。
 
“那么,就是说,驱邪已经开始了吗?”天吾为了转变话题,问。
 
深绘里没有回答。她那纤小美丽的耳朵似乎仍然试图在雷声轰鸣中听出什么。天吾心中明白,所以决定不再说话。他停止了三位数相乘的运算。既然深绘里觉得翘起来没关系,就由着它翘起来吧,天吾思忖。但不管怎样,他的-阴-茎毫无勃起的征兆。它正静静躺着呢。
 
“我喜欢你的鸡鸡。”年长的女朋友说,“无论是形状、颜色*,还是大小。”
 
“我倒不怎么喜欢。”天吾说。
 
“为什么?”她像对待熟睡的宠物一样,将天吾那未勃起的-阴-茎托在手掌上,掂量着问。
 
“我说不清。”天吾答道,“大概因为这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东西。”
 
“怪人。”她说,“怪想法。”
 
很久以前的事了。诺亚的大洪水暴发以前的事。大概。
 
深绘里那宁静温暖的气息,带着一定的节奏,吹向天吾的脖颈。
 
天吾借着电子钟微弱的绿光,或是终于开始时时闪现的电光,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她的耳朵仿佛是柔软的秘密洞窟。天吾想,如果这个少女是自己的恋 人,自己大概会不知厌倦地一次又一次亲吻那里。跟她做*爱,一边进入她的体内,一边亲吻那耳朵,用牙齿轻咬,用舌头轻舔,对它吹气,嗅它的芬芳。并非现在 想这样做。这说到底,是基于“如果她是自己的恋人,便会这样做”这种纯粹的假设而想象。在伦理上没有令人惭愧的地方。恐怕。
 
但无论在伦理上有没有问题,天吾都不该想这样的事。他的-阴-茎像被人用手指捅了脊梁、从安然酣睡中醒来一般,打了声哈欠,缓缓抬起脑袋,慢慢 增强了硬度。没过多久,便像游艇承受着西北方吹来的顺风扬起帆那样,毫无保留地勃起了。结果,天吾坚挺的-阴-茎不容分说地抵在深绘里的腰部。他在心底长 叹一声。自从年长的女朋友消失后,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做*爱了,大概是这个缘故。应该一直坚持做三位数乘法运算的。
 
“不用介意。”深绘里说,“翘起来是很自然的。”
 
“谢谢。”天吾说,“不过,小小人也许躲在什么地方看着呢。”
 
“看归看,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那太好了。”天吾用不安的声音说,“可是一想到有人在看,我就惴惴不安。”
 
雷声似乎要将旧窗帘撕成两半一样,再度划过长空,激烈地摇撼着玻璃窗。它们好像真的打算把玻璃砸碎,也许不用太久,玻璃真会破碎。虽然铝合金的窗框相当牢固,但如此猛烈的摇撼持续不断,只怕难以坚持下去。大而硬的雨粒像猎鹿用的霰弹,噼噼啪啪地不停敲打窗子。
 
“雷从刚才起几乎没移动过。”天吾说,“一般来说,没有持续这么长时间的雷。”
 
深绘里仰视着天花板。“暂时,他们哪里也不会去。”
 
“暂时是多长时间呢?”
 
深绘里未作回答。天吾抱着得不到回答的疑问和走投无路的勃起,战战兢兢地继续搂着她。
 
“再到猫城去一次。”深绘里说,“我们必须睡着。”
 
“可是,睡得着吗?这样电闪雷鸣的,而且刚过九点。”天吾不安地说。
 
他在脑子里排列起算式来。那是关于一个又长又复杂的算式的设问,但已经知道解答了。如何经过最短的时间和途径抵达答案,才是赋予他的课题。他敏捷地开动脑筋。这是对大脑的奴役。即便如此,他的勃起还是没能消退,反而觉得硬度越来越强烈。
 
“能睡着。”深绘里说。
 
正如她所说,尽管被下个不停的暴雨和摇撼楼宇的雷鸣包围,天吾还是伴着不安的心和顽固的勃起,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他还以为这种事不可能呢……
 
在睡着前,他想,一切都混混沌沌。必须设法找到通向答案的最短途径。时间受到制约,发下的答题纸又太窄小。嘀嗒嘀嗒嘀嗒,时钟忠实地铭刻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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