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牛河 如何之冷,如何之不冷,神就(2)
“我调查过青豆的情况。在让她和领袖会面之前做过严格的清查。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可是她却抱着杀害的意图接近了领袖,实际上刺杀了他。你没有完成好被赋予的工作,多少也必须负有责任。是个外部的用过就丢的人。又是过于知晓内情的人。为了活命,只能向教团交出青豆。是这样的吗?”
牛河点头。
“真是干了件可悲的事呀。”男人说。
干了可悲的事?牛河就这句话的意义,在歪斜的脑袋中不断思考着。然后想到了。
“杀害领袖的这件事是你们策划的吗?”牛河问。
男人没有回答。可是这无声的回答绝对不是否定的意义,牛河理解了。
“打算怎么处置我?”牛河说。
“怎么处置好呢。老实说还没有决定。接下来慢慢考虑。全都由你的表现决定。”Tamaru说。“之外还有几件想问你的事。”
牛河点头。
“想让你告诉我【先驱】联络人的电话号码。你应该有直属的负责人之类的。”
牛河稍稍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出了号码。现在已经不是搭上自己的小命隐瞒什么的时候了。Tamaru记下。
“名字是?”
“名字不知道。”牛河撒谎。可是对方也不特别在意。
“很麻烦的家伙吧?”
“非常麻烦。”
“但是称不上专业。”
“手段高明。只要上级下了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但是并不专业。”
“青豆的事追查到了什么地方?”Tamaru说。“知道她藏身的地方吗?”
牛河摇头。“还不知道那个地步的事。所以才躲在这里继续监视着川奈天吾。一旦知道了青豆的去向,马上移动到那里去。”
“道理是说得通。”Tamaru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弄明白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的联系的?”
“跑了一趟。”
“什么情况?”
“清洗了青豆经历的角角落落。回溯到了童年时代。她上的是市川市的公立小学。川奈天吾也是市川人。我想该不会有什么吧。就到小学去调查。结果果不其然,两人在两年里是同班同学。”
Tamaru的喉咙里像猫似的发出小小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真是做了绵密的调查呢,牛河先生。非常花时间和功夫吧。佩服佩服。”
牛河沉默着。这次没有任何的提问。
“虽然是重复的问题,”Tamaru说。“现如今知道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间联系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知道。”
“不算我的话,你的周围,是这个意思。”
牛河点头。“我这边有关的人知道那件事的只有我一个。”
“不是在撒谎吧?”
“不是撒谎。”
“话说你知道青豆怀孕的事吗?”
“怀孕?!”牛河说。声音里能听到满满的惊愕。“谁的孩子?”
Tamaru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吗?”
“不知道。不是撒谎。”
Tamaru一时间无言的在试探牛河的反映是不是真的。然后说道。“明白了。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就相信你吧。话说你还在麻布的柳屋敷附近转悠。这没错吧?”
牛河点头。
“为什么?”
“那个宅邸的女主人经常去附近的高级健身中心,青豆是个人的健身教练。感觉两人有个人的亲密关系。而且那个女性*为遭遇家庭暴力的女人们,在宅邸边上设置了安全小屋。警备很森严。在我看来有点太过森严了。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推测青豆可以藏匿在其中。”
“然后呢?”
“可是考虑之后,还是认为不是那样。那位女性*有富余的钱财和势力。这样的人,是不会把青豆藏在自己的身边的。一定尽可能的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不再刺探麻布的宅邸,转到川奈天吾这条线上。”
Tamaru再次赞许道。“你的直觉很不错,头脑也非常富有逻辑。忍耐心强。只是当做一个小兵太可惜了。一直都干这个工作吗?”
“以前的行业是律师。”牛河说。
“原来如此。一定很有本事吧。可是太过得意忘形,途中滑倒跌了一跤。现在沦落了,为了一些小钱给新兴的宗教教团做牛做马。是这样的吧。”
牛河点头。“是那样的。”
“没有办法哪。”Tamaru说。“像我们这样的野生动物,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外界的社会上生活并不容易。看起来像是进行的不错却一定会在哪里摔倒。世界就是这样的。”他握起拳头按响关节。锐利而不祥的声音。“那么,柳屋敷的事告诉教团了吗?”
“对谁都没说。”牛河老实回答道。“觉得柳屋敷可疑只不过是个人的推测。而且警备太过森严也没有得到证实。”
“那好。”Tamaru说。
“一定是你干的吧?”
Tamaru没有回答。他是提问方,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必要。
“你到现在,都没有对我提出的问题撒谎。”Tamaru说。“至少大致的事。哪怕一次被潜到深海底的,就会失去撒谎的气力。即使勉强撒谎也会马上发出声响。恐怖就是这样产生的。”
“没有撒谎。”牛河说,
“那太好了。”Tamaru说。“没有人因为喜欢而去体味无谓的痛苦。话说知道卡尔·荣格吗?”
牛河在眼罩下无意识的皱起眉毛,卡尔·荣格?这个男人究竟要说什么。“心理学家的荣格?”
“正是。”
“大概说来,”牛河警惕的说道。“十九世纪末,出生在瑞士。曾经是弗洛伊德的弟子,后来分道扬镳。集合无意识。知道的只有这些。”
“很好。”Tamaru说。
牛河等着接下来的话。
Tamaru说道。“卡尔·荣格在瑞士的苏黎世湖畔安静的高级住宅地有一栋漂亮的房子,和家族一起过着富裕的生活。可是他为了沉湎于深邃的思 索,认为有必要一个人独处。然后在湖的另一端叫波林根的偏僻场所,面向湖找了块适合的土地,在那里造了一间小屋子。不是像别墅那样气派的东西。是自己用石 料一块一块堆起来,圆圆的天顶很高的房子。附近的采石场采掘的石料。当时瑞士堆砌石料需要石切工的资格。荣格特地取得了资格。还加入了工会。建造这个家, 而且是自己亲手建造,对荣格来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母亲去世,也是他构筑这个房屋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Tamaru停了一会。
“那栋建筑被称作【塔】。他模仿去非洲旅行时看见的部落小屋,做了那样的设计。在一个没有隔断的空间里完成所有的生活行为。非常简朴的住宅。而 他认为这样就已经十分足够。没有电没有煤气没有下水道。水从附近的山上引来。可是事后证明这不过是一个原型罢了。不久【塔】为了适应需要而进行了隔断,分 割,制造了上下两层,之后又加建了几栋。他亲自在墙壁上绘画。暗示着个人意识的分割和展开。这间房屋作为立体的曼陀罗发挥着技能。完成房屋的建造大约花费 了十二年。让荣格的研究者们兴趣颇深的建筑物。听过这个事情吗?”
牛河摇头。
“这栋房子现在仍然在苏黎世湖畔。由荣格的子孙管理,遗憾的是一般不对外公开,也见不到内部。话说这个原始的【塔】的入口处,荣格亲手刻上文字的石块,现在还嵌在其中。【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这就是荣格自己刻下的语句。”
Tamaru再次停了一会。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他再一次用平静的声音重复道。“意思明白吗?”
牛河摇头。“不,不明白。”
“是这样的吧。意思我也不明白。那里有着过于深邃的暗示。解释起来过于困难。但是荣格在自己设计,一个一个石块亲手堆砌的家的入口处,不管怎 样,亲手在石块上刻下了这个语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以前开始,就被这个诗句深深的打动着。意思理解不好,虽然是理解不好,这个诗句却深深的在我的心里 回响着。神明的事我不清楚。怎么说呢,因为在天主教经营的孤儿院里遭到了非人的待遇,我对神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那里总是非常的冷。即使是盛夏也是。十 分之冷,冷得出奇,两者任选其一。即使有神明的存在,对我也称不上亲切。可是,不管怎样,这个诗句还是深深的浸染到我灵魂的微小缝隙中。我时不时闭上眼 睛,多少次多少次在脑海里重复这个句子。这么做心情就不可思议的平静下来。【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不好意思,能给我出声念念么?”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牛河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听不太清楚呢。”
“【如何之冷 如何之不冷 神就在此处】”这次牛河尽可能的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Tamaru闭上眼睛,一时间体味着这诗句的余韵。然后终于像是做了决断似的大口大口深呼吸。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两手。为了不留下指纹,两手都包裹着手术用的薄薄的一次性*手套。
“对不住。”Tamaru平静的说道。那里能听出严肃的回响。他再一次拿起塑料袋,然后紧紧裹在了牛河的头上。之后在脖子周围套上粗粗的橡胶轮 胎。不容分说的快速行动。牛河想要抗议,结果却没能说出口,当然也没能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为什么,牛河在塑料袋里想着。我知道的全都老实回答了。为什么 现如今还非要杀了我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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